他不太記得是因為怎樣才會發(fā)生那件事的了。像是被人用工具刻意破壞過那樣,有一段好似頗為關(guān)鍵的記憶,任憑他怎樣回想就是想不起來。如果沒有特別理由,他想,乾脆就這樣淡忘掉好像也不錯。反正對他目前的生活又不造成困擾,幹嘛強迫自己一定要想起什麼?他這麼告訴自己。
只是,生活中偶爾會沒來由地忽然想起這件事,最後又因為無法得到答案而作罷。循環(huán)會繼續(xù)下去,一直到現(xiàn)在也是這樣。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會出現(xiàn)在這裡?」康錫盯著倒在通往二樓的階梯上那只有些年代的兔子布偶,滿頭霧水。
「你去哪找到那個娃娃的?」
「倉庫啊。我上次不是進去找羽球拍嗎?然後就看到它把它拿出來了。」想想有些奇怪,康錫轉(zhuǎn)頭問他媽媽:「欸媽,這娃娃是誰的啊?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從廚房走了出來,媽媽把雙手擦乾,拿起布偶仔細端詳。「是誰的啊???」粉色外皮已經(jīng)褪色不少,佈滿灰塵顯得它看起來有些灰濛濛的,唯一明亮的大概就只剩那雙塑膠眼球;上頭沾著一點一點看不出是被什麼弄髒的小黃點,主要集中在身體部分;最明顯的歲月痕跡莫過於是搖搖欲墜的左耳朵,幾乎就快與頭部分離,交接處的地方棉花已經(jīng)縮在一起,甚至都起了好幾團小毛球。
跟著湊了過去,康錫接過布偶同樣細細觀察。看似是那麼久遠的物品,卻未曾在他的記憶中留下深刻痕跡。
「會不會??是康芊的?」媽媽口氣忽然沈重下來,周圍氣氛也被渲染上一樣氛圍。
那是康家一輩子難以抹滅的痛,是他們最不想面對的過去。
康錫沈默了。他不知道,關(guān)於姊姊怎麼死的,這個布偶的來歷,他全不知道。但他總有股直覺認為不能就這麼輕易當作沒這回事。
「我想要留著它。」
媽媽沒有拒絕。康錫是想,或許留在身邊久一點,能夠想起什麼,基於這想法,他的房間裡頓時多了一隻與他氣質(zhì)不符的兔子布偶。
高三生的課業(yè)壓力極大,康錫每天一早就要撐著濃濃睡意趕去搭校車,晚上再留在教室晚自修,到家時都已經(jīng)十點左右。每當他回到房間第一件想做的就是把裝滿考卷與參考書的書包隨地亂丟,讓自己倒向床鋪,放空腦袋,什麼事都不去想。
「唉──好累。」不知道怎麼描述這種累,除了生理的累以外,心裏累積的壓力更讓康錫提不起精神。
他眼角不經(jīng)意瞟向書桌,「嗯?」發(fā)現(xiàn)好像哪裡有異狀,他起身走到位置前,觸摸著凌亂不堪的桌面上擺放的每一種物品,思索半晌後,他才想起是哪裡讓他覺得奇怪的了。
那隻兔子布偶呢?它怎麼不見了?
環(huán)視整間房間再熟悉不過的景色頓時讓他感覺有哪裡不對勁。說不上到底是出了什麼異狀,總之就是有哪裡怪怪的。為了消弭這份不安定的心情,他開始把櫃子跟衣櫃裡的東西全搬出來清空。
「你要不要先去??阿錫,你在幹嘛?」一進門就看見兒子正在翻箱倒櫃,如果是要找東西的話,或許她能幫上什麼忙也不一定。
「媽,妳有看到我昨天拿的那隻兔子布偶嗎?我原本放在桌上結(jié)果現(xiàn)在卻不見了。」
「不見了?應(yīng)該是掉到夾縫裡去了吧?你房間那麼亂。」
會是這樣嗎?他伸手進到那些可能塞藏布偶尺寸的縫隙,從床與牆壁間到櫃子和櫃子間的每條縫都找過一輪了,就是不見布偶蹤影。
「算了,我不想找的時候它就會出現(xiàn)了。」
聽聞兒子這麼說,為母的立刻催促他快去洗澡早點休息。康錫的確也累了,他點頭回應(yīng)後,從衣服小丘內(nèi)找尋他的睡衣,拖著沉重步伐往浴室移動。
再度回歸到空無一人的房間,窗戶緊閉,垂落地面的床單卻時不時輕輕擺動著,好像有風吹過般。緊接著探出頭的是那隻康錫怎麼也找不著的兔子布偶。它透過那對塑膠球眼睛確認危機解除後,才緩緩用它那雙已經(jīng)乾扁的雙手爬出床底,把身上沾到的灰塵拍掉。
它沒有發(fā)聲器,無法說話,可是??讓它能夠行動的力量可就不一定了。
『真是的,好不容易才從倉庫離開,怎麼重回世界懷抱後,還得被迫待在間豬窩裡啊?小錫的壞習慣還真一點都沒變呢。』漂浮在半空的魂魄正是康錫的姊姊,康芊。這是她在過世那麼多年後,第一次從附身的布偶身上離開,得以用她鬼魂的模樣觀察這個,對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因為是魂魄,康芊無法觸碰到現(xiàn)世的物品。在還不確定其他人是否能看見自己之前,她不敢輕易離開布偶,這也是為何她要趁弟弟去洗澡時的空檔才願意出來透透氣。
只能說,事情發(fā)生得太快了,一切,是那麼毫無預(yù)兆。康芊根本沒能反應(yīng)過來,她就死了,而且,死掉之後的時間就這麼不知不覺流逝掉。從事發(fā)至今,已經(jīng)有十年之久。
留意到康錫放在桌上的相框,隨著光線反射,玻璃蓋上都已經(jīng)有多道刮痕。裡面夾著的是他們姊弟倆的合照。這讓康芊回想起以前她還活著的時候,與弟弟的相處時光是怎樣子的。
『為什麼所有好康的都先給姊姊?我也要我也要!』
『你不要搶我遙控器啦!媽——康錫打我!』
『這件事不能告訴別人喔,是我們倆之間的秘密。』
『姊姊——!』種種畫面閃過康芊眼前一直到她想起在她摔下水溝時,康錫大叫她的那一聲,再把她帶回無情的現(xiàn)實。
她搖頭暫時停止再繼續(xù)想下去。聽見門把被轉(zhuǎn)動發(fā)出的聲音,康芊趕緊縮回布偶。就在房門便被打開的瞬間,一切,又回復(fù)平靜。
康錫頭上披著一條毛巾,但水珠還是滴滴掉落。他無心把頭髮擦乾,因為沒來由的懷念,他拿起桌上的相框。
「時間過得好快,一下子就十年了康芊。」
原本幽暗的眼瞳被悲傷情緒染得更深,這時,他眼角捕捉到床底下露出一小截他之前沒注意到的東西。
軟綿綿的觸感加上顏色,他立刻認出那東西的真面目是什麼,拉出來之後,也的確跟他想得一模一樣。
這房間就只有他一人,不過他還是忍不住開口自言自語,「奇怪了?你是怎麼滾到底下的?」
發(fā)現(xiàn)兔子布偶上滿是灰塵跟棉絮,他把頭探入床底,才發(fā)現(xiàn)裡面髒亂程度比他想像的還要可怕。「這也太可怕了吧?我看假日再來整理好了??」
當天晚上,康錫夢見他小時候跟康芊相處的往昔時光。畫面像是隨機播放的樣子,可能上一秒還在重播他們讀幼稚園時候的事,下一秒就往後跳到他們國小時的階段,接著又往前回到他還是小嬰兒,康芊才剛學會走路時期。這些回憶宛如被人刻意翻箱倒櫃出來,一次讓康錫重新回味一遍,以至於今天他醒來時看向時間,早已嚴重遲到,第一節(jié)課已經(jīng)開始過了一半。
「糟!早自修有考試欸媽的!」他二話不說從床上跳起,以最短的時間盥洗換衣,拿著書包三步併兩步奪門而出。
早上的時候康家雙親都有工作在身,彼此上班時間不同,因為都要通勤的關(guān)係很早就出門。康錫讀的高中就在附近,因此他可以睡晚一些。這讓他得仰賴鬧鐘自己起床去上學。雖然偶爾也出現(xiàn)過睡過頭的情況,但卻沒想這次這樣超時那麼嚴重的。當他來到學校時,第一節(jié)課正好結(jié)束。他靈機一動躲在人煙稀少的廁所門口處,探頭偷偷觀察,等待老師離開班級的瞬間再進教室。
感覺到有個柔軟的觸感不時戳著他手背,待康錫反應(yīng)過來時,他不禁愣住。
『總算注意到我了啊?』他提在手上的背包是為了掩人耳目,不讓人察覺他遲到的事,而現(xiàn)在書包上的拉鏈被拉開一小條縫隙,從裡面探出一隻布偶的手。而他感覺到的柔軟觸感正是從這東西傳來的。
——等等?
「有人在說話嗎?」他轉(zhuǎn)身看往後方。檢查每間廁所都空無一人,那嗓音仔細一聽也不像男生發(fā)出的,實在太過輕柔了。
『這裡啊?你看看不是注意到了嗎?』
他實在不想承認事情真就像他內(nèi)心所想的那樣。不安與好奇正在左右拉扯他的思緒,到底該怎麼辦才好?焦躁不安的表現(xiàn)全被兔子布偶那雙無機質(zhì)的眼睛收進眼底。當它再一次發(fā)出聲音時,康錫也採取了反應(yīng)。
『你在害怕嗎?』
「我才沒有——」嘴上是那樣說,可他卻把書包奮力一丟。
『哎唷!』這一聲慘叫確實傳進康錫耳膜。緊接而來的是那隻應(yīng)該乖乖待在他房間的兔子布偶從書包裡掉了出來,哀傷地正面貼地,狼狽地結(jié)束它的初次亮相。
它艱辛地撐起沒什麼棉花的雙臂,從散落一地的文具用品與課本站起。與瑟縮在門口處,直打哆嗦的人類對上眼,無法靈活扭動五官的布偶臉只能維持一貫的笑容。那條充當微笑,被縫在嘴巴位置的黑細繩因為年代久遠,線頭露出一截,隨著布偶緩步前進晃呀晃的。每當它抬腳向前踏出一步,頭上搖搖欲墜的斷耳就會跟著搖盪。
目睹一切的康錫驚訝到撐大嘴巴,卻連一點聲音也發(fā)不出來。有生以來頭一次見到這般詭譎到難以言喻的畫面,即使他想要逃,也因為雙腿發(fā)軟無力撐起身體,難以行動。
緩步逼進,直到布偶搭上人類腳踝,它又抬起一貫笑容的臉像是要釋出善意。
『好久不見,我親愛的弟弟。』
終於熬過了早上的課,因為調(diào)課關(guān)係,上了連續(xù)三堂極為燒腦的數(shù)學課,教室中間偏後方的座位,有名學生正因如此體力不支癱軟趴在桌上。
他人緣不差,班上鬧哄哄亂成一團卻沒人上前關(guān)心的原因全在於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坐在前排位置,今天剛轉(zhuǎn)學進來的女同學身上。
被一群人團團包圍,大家都好奇追問她各種問題。成為焦點的蘇沁十分有耐心地一一回答眾人問題。有說有笑的氣氛讓班上對於這名轉(zhuǎn)學生的好感度像是坐雲(yún)霄飛車般直直往上升。
腦袋被數(shù)字摧殘一番後康錫雖還能保有意識,卻無力跟著大家一起認識這位新同學。現(xiàn)在的他只想要填飽肚子,好好睡覺,才有體力再戰(zhàn)下午的課。
『不行喔。你這樣到時候就挑不到好菜了,吃飽再睡吧。』
依現(xiàn)在的趴姿睜開眼,他正好能瞟見躲在書包裏兔子布偶。說也奇怪,才不到半天的時間他就坦然接受這隻非科學的存在,甚至還能跟它心平氣和地交談。該說是他適應(yīng)力好嗎?還是在他內(nèi)心深處的某個角落仍堅信它肯定受遠方的某個人操控。披著布偶外皮的「他」,其真實身份是在剖開後,裡面藏有超出他常理能理解的高科技電腦負責控制行動,與他對話;自稱是娃娃,然則是機器人才對。
依照目前情況看來,康錫選擇用後者說法來解釋這一切,這樣他也比較能接受這讓他措手不及的衝擊。畢竟,從跟它的談吐間康錫認為,這要不是真的有人透過布偶在跟他互動;要不就是塞在棉花裡的人工智慧就是那麼厲害,已經(jīng)發(fā)展到讓人類有種自己是在跟真人交談的錯覺。
而的確兔子說得一點也沒錯。康錫按照往例在午餐時間開始沒多久進到學生餐廳時,裡面已經(jīng)塞滿人潮。學生們一窩蜂地擠在選菜區(qū)跟廚房阿姨講說自己想吃什麼,已經(jīng)做成可以現(xiàn)拿的便當區(qū)也被擠得水泄不通。每每中午康錫都得經(jīng)歷這麼一番考驗後才能填飽肚子,他打心底覺得要跟一群人在那裡推來擠去的真的很不舒服,殘酷的現(xiàn)實是他沒有選擇餘地。家裡唯一會下廚的爸爸只有假日才有時間進廚房大展身手,唯一會跟著爸爸屁股後面想要跟著料理的康芊是最有可能成為第二位掌廚,滿足康家口腹之慾的人選。但現(xiàn)在想這些並不能滿足他想要填飽肚子的慾望。喪氣地搖搖頭,他跟著加入這場混仗。
在學餐吃飽後康錫便回到教室打算小睡片刻,而在他即將走到教室門口時,從裡面出來的人就那麼剛好地與他迎頭撞上。
及時踩穩(wěn)腳步以至於沒有跌倒的他摀著額頭,想看清楚是哪個冒失鬼都已經(jīng)這麼大了還不知道走廊上不能奔跑的道理。
「抱歉??啊,你是跟我同班的??」同樣摀著撞到部位的人是造成班上轟動的主角,蘇沁。
從正面角度看去,康錫旋即被那頭不合校規(guī)的米白色鬈髮奪去目光。這位轉(zhuǎn)學生有著一張姣好臉蛋,說不出的高貴氣質(zhì),不說話的樣子感覺就像個不好親近的大小姐。只不過那全是他對她的第一印象,事實上的蘇沁則在與康錫四目交接的瞬間,露出柔和淺笑,從原本的帶刺玫瑰變成可人親近的雛菊。
「康錫。」他自我介紹著,「雖然妳是轉(zhuǎn)學生,不過走廊上不可以奔跑這規(guī)定應(yīng)該到哪間學校都一樣吧?還是說妳有什麼要緊事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打擾了。」
「等等!」她在康錫準備要進教室的前一刻抓住他手腕,「我為剛才的事向你道歉。抱歉,是我粗心才會去撞到你。而我是因為怕時間不夠,才想說加快腳步。」
「時間不夠?妳要幹什麼去嗎?」挑起眉,康錫有點像是在審問犯人似地問。
「有些家長簽過的同意書要交給導師。但我一早來學校忘了這件事。下午又沒有他的課,才想說趁現(xiàn)在時間比較多快點過去。」
「妳怕找不到路的話幹嘛不找人帶妳去?」從剛剛那副盛況來看,康錫不認為她找不到伴陪她。
「我??我看大家好像都很忙的樣子??不好意思打擾他們。」
從窗戶探進教室一覽內(nèi)部情況,康錫便意會過來為何蘇沁會那麼說了。
上一秒還亂成一團像菜市場的班級頓時成了鴉雀無聲,連支鉛筆掉在地上可能都會換得眾人白眼,充滿肅殺氣息的猶如戰(zhàn)爭即將開哨前的沙場。
「喔,那是因為我們下午有考試。出題老師很機車,喜歡看學生考不及格為樂,大家都不想被拉低平均才會在那裡臨時抱佛腳。」
「這樣的話你不用去複習嗎?」
說到這點,康錫臉上掠過一抹得意至極的笑。「這科算是我最拿手的,一點也不用擔心。」
「那這樣的話??你可以帶我去辦公室嗎?」蘇沁猛然拉住康錫制服,雙眼閃爍期待。
「啊、喔喔。」不知道事情最後會演變成這樣,他呆愣了幾秒才像隻關(guān)節(jié)生鏽的機器人,笨拙地點頭。
『那轉(zhuǎn)學生有問題。而且是很大的問題!』雙腿盤起,用那隻洩氣的左手抵著側(cè)臉(因為沒有下巴),被下令只能待在書包,不得任意行動的康芊自顧自說道。
她的聲音很神奇地好像只有康錫可以聽到,因此就算她喃喃自語也不會有人發(fā)覺康錫書包內(nèi)的異狀。然而這小確幸仍無法消除康芊現(xiàn)在所擔憂的。她以她鬼魂的直覺,認為轉(zhuǎn)學生從頭到腳散發(fā)著一股她本能性感到作嘔的力量。說不上確切原因是什麼,至少她能確保,這跟她亮眼出眾的外表毫無瓜葛。
她得警告康錫要她離轉(zhuǎn)學生遠一點。這個想法在她沒了軀體的腦中逐漸龐大,一直到他透過縫隙看見弟弟與轉(zhuǎn)學生並肩經(jīng)過教室後門,才停止它繼續(xù)增長下去。不解地思緒成功轉(zhuǎn)移注意力讓她忘了原先想做的事。她一時忘了自己布偶身體的事,費盡苦心才從掛在書桌旁的背包裡鑽了出來。
就在她掉到地上,準備起身往門口前進時,坐在康錫隔壁的女同學便立刻發(fā)現(xiàn)有隻娃娃落在康錫書包旁,將她撿了起來。
「哇——欸妳看。」她轉(zhuǎn)身把娃娃放在後面的好友桌上,並開始把玩它的雙手。「想不到康錫居然會帶這種娃娃來上學。好難想像喔。」
相較於髒兮兮的,眼下的講義內(nèi)容還比較吸引她。但她還是用筆戳了戳兔子的鼻子。「這是康錫的?他一個大男人喜歡兔子布偶也太不搭了吧?」
「唉唷,每個人都有他不好意思跟別人說的怪僻啊。我倒是覺得這點很可愛呢。」
「我怎麼想都覺得挺噁心的?算了,妳快點把東西放回去啦。先拯救下午的考試比較重要吧?」
「也是啦。」抬起娃娃與它平視,女同學似乎有些不捨。「看起來還真破舊??康錫肯定很珍惜它吧?皮都起毛球了,棉花也積成一塊一塊的,還有這個耳朵,」她小心翼翼摸過斷裂處,「感覺輕輕一扯就會斷掉。」
「所以我才叫妳不要亂動啊。」
這句話讓女同學靈機一動,她從椅子底下拿出上家政課用的針線盒,一副看起來就像要替兔子進行修繕手術(shù)的模樣。把娃娃攤平放在腿上,她手指靈巧地開始進行修補,後方的友人見她說什麼也只會被當作耳邊風,索性一頭栽回講義中繼續(xù)苦讀。
原先因為被人抓住還想逃跑的康芊在知道對方是熱心想為她縫製斷耳後,原本驚慌的心情一哄而散,鑽出依附的布偶體內(nèi),漂浮在半空中開始觀察對方熟稔的縫製技術(shù)。不過,她一心仍懸掛在被帶走的弟弟康錫身上。嘗試著想要以這副姿態(tài)飄至康錫身旁,雖然速度不快,她確實感覺到自己正往門口前進。在她即將抵達門口時,弟弟的聲音從走廊傳來,康芊也感覺到布偶的作用就像定錨固定船隻那樣,一旦她延伸到某段距離時,就無法繼續(xù)前進;而從女同學的座位到門口的長度正好就是她能離開布偶的最遠範圍。她只好探頭往外查看,康錫正與蘇沁並肩有說有笑地正要走回來。
藉此機會,她順勢盯著蘇沁,上下打量。對方就和剛進教室跟大家和樂融融相處那樣,在獨自面對康錫時也是一樣態(tài)度,絲毫看不出異狀。但這還是消弭不了康芊盤踞在心裡的不安。她試圖從蘇沁身上看出破綻,卻被康錫早一步看見自己。
「妳——」驚見姊姊的臉側(cè)貼在教室外牆,康錫嚇了一跳,有種心臟好像漏跳一拍的感覺。
「怎麼了嗎?」發(fā)現(xiàn)康錫忽然臉色大變,她跟著看往對方注視著的方向,卻滿頭霧水。
「沒、沒怎樣。」好在對方看不見康芊,康錫眼神頓時森氣峰利快步直逼對方,並發(fā)現(xiàn)了隔壁的女同學手裡正拿著他布偶的畫面。
「妳翻我書包嗎?」
「才沒有,這是它自己掉出來的。」先是不解地望向著急的人,女同學才繼續(xù)她手邊工作。很快地,她在替最後一針縫線打上完美的結(jié)後,拿起來細細端詳並滿意的點點頭物歸原主。
「人家?guī)湍憧p好斷掉的地方了難道一句謝謝都不會說嗎?」自從知道康錫這號人物不怎麼好相處後,坐在女同學後方的友人對他口氣也就不會友善到哪。
康錫聞言,表現(xiàn)還算誠懇地向?qū)Ψ降乐x。
回到座位後,康錫這才想起被他遺忘的蘇沁。往她的位置看去,幸好人已經(jīng)坐在位置上。他內(nèi)心鬆了口氣,才又換上責備的眼神盯著手中的兔子布偶瞧。康芊的魂魄已經(jīng)不再出現(xiàn),任由康錫怎麼瞪,它就跟個普通玩偶一樣,只會用它永恆不變的笑容回應(yīng)他。
也不知道這樣驚心膽戰(zhàn)的日子還要持續(xù)多久,他嘆了口氣,把娃娃塞回書包,想短暫忘記他的存在——即便他知道這是很困難的事。
「你要回家了嗎?」下課,蘇沁走到康錫位置旁問。
他愣了下,不知道對方幹嘛突然這樣問。「嗯。怎麼了?」
「我有些剛才上課的地方不是很懂,想說你說你都了解,不知道可以不可佔用你一點時間問你?」
思考了半晌,想說替對方解除困惑也是給自己一次機會複習,這樣他也沒有損失,便爽快答應(yīng)。
「太好了。」漾起甜美的笑容,水汪汪的大眼就連笑的時候眼角都會跟著流露開心情緒。
「不過教室晚點好像不能用。」他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今天才不能留在學校晚自修,據(jù)說是什麼活動會用到吧?他沒有深入瞭解,並不是非常清楚。「要到附近速食店討論嗎?」
「可是會很吵吧?」
「也是??那麼??」想來想去,康錫只剩最後一個他不是很願意,但好像除此之外別無他法的選項。「要去我家嗎?」
「可以嗎?會不會??去打擾到你啊?」
「是也還好。」想了想,他這麼說。
一雙布偶小手趁著兩名人類皆不注意的時候,躡手躡腳地搭在牆邊從走廊探頭向內(nèi)看去。蘇沁正如她說的一樣正專心投入在老師上課教過的內(nèi)容裡複習。而康錫則在廚房倒果汁準備招待客人。
『很好,就趁這時候。』康芊拿起她先前準備的軟球,往客廳拋去想藉此吸引蘇沁注意。
軟球以拋物線的軌跡「咚咚」兩聲落到地面在反彈起來最後到蘇沁腳邊才停了下來。蘇沁將球撿起,看著通往走廊的門口,困惑的模樣讓康芊信心大增。她接著繞到客廳與廚房相連的通道,故技重施,同樣把球往蘇沁方向丟去。這一丟,她沒掌握好準度,球剛好撞到蘇沁握筆的手,自動鉛筆與球同時掉落到地上。
康芊察覺康錫正好也要往客廳移動,趕緊躲到櫃子與牆壁間的夾縫。康錫一進到客廳看見摸著自己手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微妙舉止,他便隨口問:「手痛?」
笑著搖頭,把筆撿起後,蘇沁表示隨時都可以開始上課。
她會死。如果她不採取點什麼行動的話,她會死。
她還不想被這世界淘汰,所以她得想辦法。
「妳是個有潛能的人,可惜妳腦袋不夠靈活,不知道怎麼變通。如果妳能嘗試看看不一樣的辦法,或許自保就不成問題。」有人這麼告訴她。
想到死亡的恐懼,只剩這條命的她已經(jīng)不怕任何犧牲。她沒有不嘗試的權(quán)利,所以,她接受了這個建議。
我在尋找目標,尋找可以讓這個辦法成功的目標。圍繞在我四周的人都符合我下手的條件,然而無論我怎麼誘導,事情總是事與願違。這不對啊?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所剩時間不多了,我得更積極點。
「小方!媽媽說不可以去那邊。」
「妳很煩欸!妳可以不要跟過來啊!」
「不行!叔叔說安全最重要。」
吵鬧的小孩,正要長大的生命??他們是希望,是強大能力的來源。小孩比大人還要好拐騙。如果是他們的話,我或許就能早一步達到目標了。
「小朋友,你們在玩什麼啊?」
「我們沒有在玩,是她一直跟著我很煩。」小男孩指著身旁的女孩,眼神中滿是不悅。
很好,我最喜歡你們流露出這種感情了。繼續(xù)滋長下去吧,直到可以讓我收穫豐盛的程度。
透過一些花言巧語,我成功讓埋在他們心中的「種子」開始發(fā)芽成為我想要的樣子。在開花結(jié)果的瞬間,我張大嘴吧,一口咬下,品嚐美好滋味治癒難耐已久的心靈。這是我讓自己邁向強大的第一步。我的野心不應(yīng)滿足現(xiàn)況而已,我要看得更遠,讓貪婪作為增強自我的動力,最終我也會與那群被人們畏懼的「先者們」一樣,受到他們景仰,同樣把我的話語當作不得反抗的聖旨。
我的雄心壯志在有了第一次下手就成功的經(jīng)驗後,就停滯不再成長。不是我退縮,而是我徘徊在人間苦心尋找尋找下手目標,要不是不被當一回事,要不就是失敗。彷彿那一次的成功是我在做夢般,不論我怎麼嘗試、怎麼祈求,最後還是落得一塌糊塗的慘敗。
我的耳邊頻頻出現(xiàn)同族的揶揄嘲諷,終究還是那一句認為我註定是個輸家。
這不該是我的命運,我既不服從,還想死命抵抗。我既然生為高等種族,可以任意宰割人類生命,那麼成功就該受我奴役才對。為此,我決定不以親自與人類接觸來博取他們信任。在這段期間,我觀察到部分成年人與孩童們對於可愛的東西較無抵抗力,也沒有警戒心,因此我把我部份力量分到可以轉(zhuǎn)移他們注意力,使他們鬆懈的可愛物品上好達到目的。
而事實證明,這招的效果相當顯著。屢試不爽。當我拋出某個外表楚楚可憐的布偶,就會有人類被吸引過去。他們會拿起來仔細端詳,並且疑惑為何會有這麼一個討人喜歡的娃娃被丟棄在路邊。通常,如果是孩子或女性的話,他們都會選擇把布偶帶回去;男性的話即使對他們沒那麼大的吸引力,他們至少也會把娃娃妥善放在某個不會被弄髒的角落,等待適合它們的新主人來把它們帶走。
但不管是哪種過程對我來說都沒差別。反正只要在人們卸下心防的瞬間,我便有機會佔據(jù)他們心智,一旦被我入侵後,這名人類的命運就等於被我一手掌握。這也等於,我將會是這場遊戲中的贏家。
當一切都是如此一帆風順時,沈浸在喜悅中的我卻被該死的康家姐弟壞了我的好事。
「這個娃娃好可愛,是兔子欸。」
「不要摸。」小女孩忽然阻擋掉弟弟的手,神情露出不該屬於她那年紀的嚴肅。「這可能是別人忘在這裡的。」
「既然這樣,我們就把它拿去警察局啊。不然天這麼黑,如果它淋濕了很可憐欸。」
小女孩開始思考起弟弟不算沒道理的話,沈默半晌,她才同意。即使最一開始對我豎起敵意,然而他們終究都是小鬼頭。看見這麼可愛的兔子布偶,哪有可能不激起他們童心?見他們兩人的手從我雙耳一直到腳底摸個沒停就知道。
而就在小男孩抱起布偶的瞬間,我從中鑽出,抬起不知勾引多少魂魄走的鐮刀,瞄準靈魂最容易從肉體裡被勾出後頸部。就在銳利的尖端快要觸及那片柔嫩的肌膚前,小女孩忽然大叫一聲,把弟弟用力推開,導致我失準沒能下手成功。
這該死的兔崽子!我怎麼可能讓她壞了我好事。
在我氣憤之餘,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更讓我確信命運之神也站在我這邊為我祝賀。
小女孩推開弟弟是因為有臺不長眼的轎車差點就要往他直撞上來,她為了保護弟弟,才會出此反應(yīng)。弟弟是成功躲開危機了沒錯,卻也害她自己重心失衡,往後倒去,偏偏後方是一條流水湍急的大排水溝。阻隔防止他人掉下的水泥塊根本形同虛設(shè),無法發(fā)揮它功效,小女孩被撞倒後絆了一跤,往有兩層樓高的水溝掉下。
目睹這一切的小男孩害怕的不得了。他曾試圖拉長手想要抓住姊姊,卻殘忍地與她擦肩而過。「咚」的重物落水聲在大雨滂沱中並不特別突兀。唯獨小男孩聲嘶力竭地大喊「姊姊」,才引來臨近居民圍觀。我也沒料想到事情最後會演變成這樣。在眾人為這起意外感到驚惶,甚至是害怕時,唯獨我猖狂的笑聲隨著雨勢漸增,不只打落在人們肌膚上,在無形中逐漸滲透進他們心裡。讓我埋下的種子冒芽,綻放我期待已久的恐懼之花。
陌生卻頓時讓我覺得熟悉感逐漸回來的畫面出現(xiàn)在我腦中。我想起來了。那是我的記憶,是我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在我還小的時候,那天下著大雨,一名從未見過面的女人站在康芊落水的正上方。不,容我更正,應(yīng)該是「飄」才對。她雙腳沒有落地,肅穆的神情有一雙不帶情感的眼睛。而我從中看見勝利掠過她臉上,一瞬間的事而已,就跟康芊落水的時間一樣短。那當下我篤定是自己看花了眼,畢竟我雙眼被淚水浸濕,又下著滂沱大雨,我自己都搞不清從我臉上滑落下的到底是淚還是雨水。
我被恐懼堵住嘴,差點喘不過氣,以至於我忘了反應(yīng)。
是直到她與我對上眼,以自豪的眼神定睛在我身上,宛若要宣告自己的勝利般,勾起一抹讓人不寒而慄的笑容,我才明瞭自己有多麼害怕。而害怕的根源,是我得要認清現(xiàn)實——康芊死了。而我,是害死她的兇手。
「是我害死康芊的??是我??是我??」我感受到來自蘇沁的殺意。我連她是不是蘇沁本人?真的有蘇沁這個人?這些問題我都已經(jīng)無力再去搞清楚了。只因為我想起被我刻意淡忘的回憶,那該死,但我一定得記住的事情。
跟康芊一模一樣的臉,就出現(xiàn)在我眼前。她的雙手出乎意外地有力。有好幾度我還因此呼吸困難。她的雙手似乎不打算在我頸上鬆開,好像要我死就是她的目的。而我也沒試圖掙扎,只能以消極地乾咳,傾洩出的絕望眼神看著她,好想起更多過去,讓被封塵的罪惡感像潘朵拉的盒子,把我的心投入不見天日的黑暗世界。
原以為這樣做能讓我心情好過一些,算是種彌補。可我的手卻因為想要生存下去的本能,不時抵抗,掙扎。我拍打著蘇沁的手,而她卻無視我的求救訊息,一心想要置我於死地。
我的視野逐漸渙散,蘇沁表情開始趨於模糊,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會再因為她的臉讓我想起康芊,更不會讓我有股錯覺,以為是長大後的康芊來向我報仇了。
「你肯定不知道吧?當時應(yīng)該死的人,其實是你,康錫。」我還來不及問理由,意識就隨著蘇沁愉悅地大笑陷入無底的泥淖。
死掉的感覺比我在學校聽其他人講的鬼故事還不可怕。至少沒有什麼斷頭或少一顆眼睛的妖怪拿著斧頭說要追殺我。但是的確在死後我才知道原來一般生活中,身邊就有許多看不見的鬼魂會與你我擦身而過。成為他們的一員在一開始我是相當害怕的。畢竟我有疼愛我的雙親,喜歡的同學們,如果我變成鬼之後,他們就無法見到我,我說話他們也聽不到了。我還有好多事沒完成,像明天的羽球課,我之前已經(jīng)請假太多次,再不去的話老師絕對會大發(fā)飆。
原本已經(jīng)規(guī)劃好的生活全因為不小心死掉被打亂了步調(diào)。而最讓我難過的莫過於是看著我腫脹的屍體,在我身邊放聲大哭的家人們。阿錫他因為被嚇傻了昏倒被送去醫(yī)院檢查。不過這樣也好。光是看爸爸媽媽為我哭成那樣,我就心痛的不得了了。有種好像有把刀子證無情割著我的心臟,不時抽痛。我好想要摸摸他們的臉,給他們最後一個擁抱,可是這些事依現(xiàn)在的我卻無法做到。
悲傷過後,我情緒轉(zhuǎn)為氣憤。想要找出當時想害我弟弟的那個怪人。都是他!都是他的關(guān)係一切才會演變成這樣。當我四處尋找他的身影時,我發(fā)現(xiàn)那隻之前被丟棄在路邊的兔子布偶正落入以往的孤獨,面朝地倒在阿錫想要救我的岸邊。
我試著接觸它,確定裡面已經(jīng)沒有躲著那個不懷好意的怪人後,我才安心。我無法將它翻正,畢竟我已經(jīng)變成鬼了。不過我還是想要看看它的表情。當我指尖伸直一直到處及耳朵的瞬間,我感覺??我感覺得到我碰得到它!
沒錯!我碰到了!
索性我直接整隻手將布偶拿起,將它抱在懷中。我看見它燦爛的笑容,就好像在慶祝我還沒真正死去那樣。因此我也笑了。在眾人為我哀悼的悲傷場合,唯獨我因為這個新發(fā)現(xiàn),開心地笑了。
我錯殺了一次你,我可以再殺第二次。我是死神,只要是我想要的性命,我可以恣意帶走——等等!為什麼要把我關(guān)起來?你們瘋了不成?憑什麼這樣對我?放我出去!快點!
「妳如果真認為自己是死神,那麼妳應(yīng)該曉得生命法則,我親愛的孩子。」有道聲音在一片漆黑中發(fā)出,而我就是能篤定知道那是在對我說的。
「據(jù)說妳在人間任意取走時候未到的人類性命。任意勾魂,以求增長自身力量,這種是在死神中是不被允許的。妳知道嗎?」有男有女的嗓音交疊在一起,平板無起伏的音調(diào)聽起來就讓人心生煩躁。
「別用妳那雙被憎恨污染的眼睛瞪我。執(zhí)迷不悟只會讓妳更迷惘而已。」他們可以看到我,而我卻無法。這裡打從一開始就不是個對等的空間。怎麼?難道我是囚犯嗎?
「這個地方留給妳好好反省自己哪裡錯了。等到時機成熟,我會給妳離開的辦法。」
蛤???你、你在跟我開玩笑吧?「時機成熟」?請問我要等到哪時啊?天荒地老不成?
「妳再清楚也不過的了。死神就是死亡,我們不被時間侷限。但這也代表妳若繼續(xù)這麼頑強下去,妳將等不到成熟的這一天到來。沈澱下來,好好思考問題在哪吧。」
「砰」的一聲。黑暗的世界已經(jīng)夠寂寞的了,就連我連聲喊叫也沒有回音。這裡形同於「無」。而我相信只要我等不到離開的一天,那麼有一天我也會化成這裡面的一部份黑暗。不見自我意識。
「啊、唔??咳咳咳咳!」
「我豈會讓你這樣就死?」
「放開他!」兔子布偶不知哪時從角落鑽出來。它想用它弱小無力的手阻止蘇沁,不過事實是那麼淺顯易見的,棉花組成的手是要怎麼跟人的肉體相抗衡?
光是看到康錫活著就足以讓蘇沁狠下心,施加更重力道。等到她處理完康錫後,接著下來的將會是康芊。
康芊發(fā)現(xiàn)自己並沒有餘地反抗就算了,還拯救不了她重要親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康錫受苦。她理智近乎被絕望吞噬。諷刺的是布偶沒有眼淚。她情緒再怎麼哀働,也不能擠出一滴淚水。她再也忍受不了這般折磨,魂魄從布偶鑽出,兩隻手像鉗子般往蘇沁脖子想要狠狠勒住。
蘇沁才不管康芊想要幹嘛。然而正因為她自以為導致的疏忽,讓她被後方一股強大力量往前彈飛直到撞到牆壁才停。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有這能耐把對方彈到那麼遠的地方,康芊她把握難得機會,繞到昏倒的弟弟身邊,張開雙手擋在她跟蘇沁之間,像是要保護他重要的人的模樣。見狀,蘇沁扯開冷酷大笑,「就憑妳這連紙都拿不起的鬼也想跟我作對?傻子,妳知道我是誰嗎?」
「不就是試圖想要謀殺我弟弟的壞人嗎?」
「哈哈哈哈——我的目標才不只他。所有人類都是我的囊中物!沒有人可以阻擋得了本小姐的野心!」
「妳少用我的臉說出那種丟臉至極的話了。看了都覺得礙眼!」
「喔?妳看得出來啊?這樣就不枉費我的苦心了。」蘇沁摸著自己的臉,同時,她身上的衣服開始被一層極淡的黑紗給包覆著。從頸部到腳趾,直到全部都看不出原本的樣貌後,那才是她真正的打扮,也是象徵她「死神」身份的標準裝扮。
鐮刀從她掌心竄出接著握在手裡。力量汩汩湧現(xiàn)。接著周圍開始瀰漫與她身上穿的黑袍類似質(zhì)料的不明力量。最讓康芊看不慣的還是蘇沁那張彷彿是她成年後的成熟面孔扯著讓人作嘔的表情。
現(xiàn)在的局勢很明顯地是康芊落入劣勢。蘇沁的力量有多強大,這她可一點都不想體會。現(xiàn)在她唯一想做的事情只有把已經(jīng)失去意識的康錫帶離這個危險的地方。不過她接觸不到實體的事實慘忍地宣布她的無能為力。但是她不能這麼輕易地放棄。她知道,一旦她選擇認輸,不只康錫生命會被帶走,就連她自己可能這一輩子就要附身在這尊布偶裡,再也沒機會進到輪迴,重新投胎。
透明飄渺的手緊緊握住康錫的手。隨著她緊張情緒高漲,她腦子變得更加混亂,要想出應(yīng)對方法根本是癡人說夢。
蘇沁看透了康芊表情中透露出的內(nèi)心想法。這點讓她更覺得自己彷彿就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贏得比賽的選手。然而她不想讓落敗者過得太好看。將他們的尊嚴全然摧毀殆盡是她一直以來相當渴望且永遠無法滿足的慾望。當她把看似沒有重量徒有外表的鐮刀抬到康錫頸部的正上方時。她說:「這就是你們姐弟倆的下場。就算妳曾經(jīng)贏過我一次,但妳終究是人,我可是死神。膽敢與死神做對的人,即使是鬼,我都會要你們付出代價。」
隨著她的話語結(jié)束,利刃的刀鋒劃破空氣造成風壓直逼康錫。看著這副景象卻無力阻止的康芊只能放聲大叫,她閉上眼不敢看之後發(fā)生的事。在死掉之後,這是她久違地再次被恐懼給籠罩住內(nèi)心。
「奇怪了?怎麼沒人在燈卻亮著?」女主人一回到家,看到前不久應(yīng)該有人使用過的客廳卻空無一人,困惑地四處查看,卻找不到什麼蛛絲馬跡。
腳尖不小心去踢到某項柔軟的觸感,她低頭一看,「嗯?這娃娃??阿錫不是才剛說要留著的嗎?這傢伙真是??東西都四處亂丟。」
在女主人撿起的瞬間,另一邊的斷耳引起了她的注意。「東西都這麼久了,也難怪會破成這樣。」各自都出現(xiàn)裂痕,看起來好像稍微一用力就有可能扯斷。
完
一年一度的中秋又來了,你以為我們又要慶中秋嗎!?
才不!...呃、對!但今年、是兔子的節(ji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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