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鄧揚帆現在的心情非常惡劣。
父親遲遲不肯把總堂主之位交給自己,跟他拿錢又總是推三阻四的,現在還欠下信用卡公司一大筆數目,連去玩的錢都沒有了。身為黑社會組織的大少爺,原本應該去收高利貸的,現在卻反過來被人追債,世上還有比這更丟臉的事嗎?
事實上,他一個臭男人,花在自己身上的錢多不到哪裡去,錢幾乎都是花在女人身上。鄧瑞榮就是知道他的脾性,才決定不再給他錢。不然天下女人那麼多,黑社會的錢再好賺都養不起他數以百計的情人。
信用卡公司三天兩頭就寄一封信來,又打電話到家裡,鄧揚帆不勝其擾,想出門散心,那些煩人的保鑣又如影隨形,於是心生一計,在公廁裡打開窗子,假裝逃出去了,其實是躲在另一個廁格裡。待保鑣們為了找自己而焦急地往外跑時,才施施然地走出來。
他一邊偷偷摸摸地往公車站的方向走,一邊心下盤算:既然從父親那裡拿不到錢了,就去向區志森區大哥借吧!無論如何,先拿個幾萬塊以供吃喝玩樂是必需的!
到了公車站前,他先細心留意沒有保鑣在附近,然後老大不客氣地插隊排在隊伍前頭。他是黑社會惡霸,流浮山上沒有人不認得他,所以都敢怒不敢言。
「先生,你不能插隊的。」對,要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說出這種話……
咦?
「先生,你聽到了嗎?」
感覺到有人拍了拍自己肩膀,鄧揚帆大感驚訝,沒想到在流浮山居然有人敢出言責備自己,倒要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
這一轉頭去看,他又再呆住了。
鄧揚帆,男人四十一枝花,家世顯赫,有房有車,為人豪爽,生性風流。身邊狂蜂浪蝶不絕。縱在香港此彈丸之地,他也已可算閱人無數──閱女人無數。
這一刻,卻是他第一次了解「驚艷」一詞的意義。
順著搭在他肩上的纖纖玉手往上看去,清麗秀緻的容顏映入眼簾。在瞬息之間,他記憶中所有過去的女人,被眼前的美女一比,全都被烙下「庸姿俗粉」的永久印記。
「哈哈,抱歉!我弄錯了,我以為這裡是隊尾。不好意思哦!」
鄧揚帆一生之中,只道歉過三次。第一次是小學時折斷了父親視為珍寶的古刀,一邊挨棍子一邊哭著道歉;第二次是三年前搞大了情人的肚子,於是把一張十萬元的支票塞到她手裡,笑著道歉說:「對不起啦,妳去把胎兒打掉吧!以後不要再找我了!」
第三次就是現在。
由此可知,這輕描淡寫的一句「抱歉」,是何等珍貴。
「啊,是這樣啊,我才不好意思呢。」那女子把手放開,笑道:「先生你的國語說得很流利呢。」
「哈哈,謝謝妳。我偶爾會到內地做生意,在上面也認識了不少朋友。小姐妳是內地人嗎?特地來流浮山吃海鮮嗎?」
「嗯,這個……差不多是這樣吧。」
「啊,現在也快到中午了。相遇就是有緣,不如我請妳到我熟悉的餐廳吃中飯吧?」
「這怎麼好意思……」
「不用客氣!來到流浮山就是我的客人!我叫鄧揚帆,在這裡土生土長。請問小姐芳名?」
那女子聽到他的名字時怔了一怔,繼而微微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叫秦以柔,是山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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