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
咯、咯。
安黛兒敲了兩下門，房間內沒有傳來回應。轉頭往坐在椅子上蹺著腿看報紙的同事望去，那人朝她笑了笑，搖了搖頭，示意不知道。
「呼，沒想到他比我還遲。」昨晚忘了替手機充電，結果今天早上鬧鐘沒響，就睡過了頭，遲到了二十分鐘，滿擬要被上司嚴厲斥責一頓，卻豈知上司也還沒上班。
安黛兒露出苦笑。
「這樣真的好嗎？就算規定再寬鬆，我們好歹也是紀律部隊啊！」
位於灣仔的香港警察總部，有一個部門專門處理黑社會相關案件，全名為「有組織罪案及三合會調查科」，英文簡稱為OCTB，俗稱「O記」。安黛兒加入警隊已有六年，去年開始被調派來這裡工作，名義上是升遷，實質上卻是拿她當祭品。
要知道跟黑社會打交道，有多少條命都不夠賠，就算同樣是警察，O記的危險程度也比其他部門要高出很多。會自願來這裡工作的人要麼是非常有熱情，要麼就是不要命的笨蛋，因此O記人手長年不足。
然而，安黛兒對於在這個部門工作並沒有任何不滿。如果要分類的話，她就是屬於上述的那種對於打擊犯罪的工作非常有熱情的那類人。
但若是說到工作上的煩惱，還是有的。
「Good Morning Everyone！今天大家也很準時上班呢，不錯不錯！」帶著愉快的口吻進來的人，有著染成棕金色高光的亂髮，戴著淺色的太陽眼鏡，身穿皮夾克、牛仔褲和球鞋。──如果是不知情的人，大概會以為他是被警察抓進局裡來的吸毒青年或是在酒吧裡醉酒鬧事的搖滾樂團成員之類的吧。
「雷Sir早晨！」看見他進來，部門裡所有的人一同起立向他敬禮。
「哎，你們真是說也說不聽，我就說不用每次見到我都行禮了……」他深深地歎了口氣。
這人姓雷名叫蒙德，英文名字是Raymond，階級是總督察，是O記中行動組的頭子，平常待在辦公室裡的成員全部職位都比他低，因此對他畢恭畢敬。不過卻有一個人例外。
「才不是『大家都很準時』吧？今天可是有兩個人遲到了啊。」安黛兒雙手抱胸，鄙視著上司，冷冷地道：「一個是我，一個是你。」
「哦？Angel，妳今天也遲到了嗎？真難得！香港要下雪了嗎？」
「我遲到是難得，你遲到就正常嗎？你一大早上哪鬼混去了？」
「別生氣，我打聽到一個有趣的情報，召集所有手足十五分鐘之後開會。啊，還有，幫我泡一杯咖啡。」
「……Yes Sir。」
警察雖然是紀律部隊，但安黛兒很了解雷蒙德所說的「不用對我那麼有禮」並不是謙遜而是真心話，所以她平常不會像別人那般恭敬；但當雷蒙德以上司的身份發出「命令」的時候，她就會回復一個警察的態度。
雷蒙德說完之後，就走進自己的房間，忽然，又探頭出來，補了一句：「我要喝拿鐵哦，Angel，不要再像上次那樣拿焦糖咖啡來挑戰我的味覺，拜託拜託。」
安黛兒沒好氣地道：「行啦！你快去準備會議吧！」
十五分鐘後，沒有任務在身的O記成員在會議室集合。雷蒙德站在白板前，開門見山地說道：「昨晚，『毒手』跟『十一太保』在荃灣開片了──」
所有人都驚訝地「哦」了一聲。
雷蒙德不待他們發表意見，便接著說道：「──本來應該是那樣的。但是結果沒有開成。」
一名長得有點矮的中年警員皺眉道：「沒有開成是甚麼意思？開片也可以開不成的嗎？」
雷蒙德點了點頭，笑道：「當然可以了，只要有人從中作梗就可以了。一般來說，兩個組織開片，沒甚麼人會貿然介入的。但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人，並且真的阻止了他們開片，你們覺得那會是甚麼人？」
安黛兒把手中的筆轉了一圈，嘗試答道：「是『黑龍』嗎？」
雷蒙德搖了搖頭。
一名跟雷蒙德同樣是三十多歲的警員舉手道：「荃灣警署！」
雷蒙德笑著搖了搖頭。
安黛兒沒好氣地道：「頭，你快說下去吧，不要浪費時間。」
雷蒙德攤手道：「好吧，我就說下去。不過在那之前，先問大家一個問題。你們當中，有多少人知道『盲俠』？」
安黛兒跟坐在旁邊的人對望一眼，兩人都搖了搖頭。
剛才那個中年警員吹了聲口哨。
雷蒙德用白板筆在桌子上敲了兩下，沉吟道：「嗯……只有達叔一個人知道嗎？那麼我從頭說起吧。」頓了一頓，提高聲線道：「首先，你們必須接受一件事：武俠小說中所謂的『門派』，實際上是真的存在的。」
他說要從頭說起，第一句卻是這種話，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啞了。
於是他繼續道：「我這樣說，並不是指武俠小說中寫的『華山派』、『崑崙派』那些門派是真有其事──說不定也真的有──但我所指的，是『武術門派』這種組織是實際存在的，只是他們既不會上電視，也不會在門口掛上招牌，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其中一個我們知道其存在的門派，叫做『盲劍門』。這是在警隊中也只有少數高層、以及曾經處理過相關案件的人才知道的事實。如果向不知情的人說出這件事，大概也不會被相信吧。現在我告訴你們，你們相信嗎？」
警員們各自思考了一下，然後紛紛答道：「如果不相信的話就講不下去了吧？」
「我相信雷Sir。」
「對，我也相信雷Sir。」
「雖然很荒誕，但這裡就先相信了吧。」
安黛兒聳了聳肩，也道：「我相信。」
雷蒙德露出滿意的微笑，道：「那麼我就說下去了。據我們所知，『盲劍門』的歷史可以追溯到開埠之前，不過這不重要就先不提了。總之，每一代『盲劍門』的『掌門』，都被稱為『盲俠』。這些『盲俠』以『俠』自居，雖然生活在現代社會，但仍然保留著武俠小說人物那般的古代思想。比如『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有甚麼糾紛他們不會循法律途徑解決，而是會靠自己的武力來處理，是一群麻煩人物。」說到這裡，他難得地皺起了眉頭。
一名年青警員笑道：「那不就跟黑社會一樣了嗎？」
雷蒙德點了點頭：「也差不多了。惟一的分別就是他們不會滋擾無關的一般市民吧。」
安黛兒問道：「那即是說，昨晚阻止了『毒手』和『十一太保』開片的，就是『盲劍門』嗎？」
雷蒙德揮了揮手，道：「不，說得正確一點，並不是『盲劍門』，而是『盲俠』。」
「一個人？」
「對，一個人。」
「這怎麼可能？」
雷蒙德笑道：「妳覺得不可能嗎，Angel？達叔，你認為呢？」
那名叫達叔的中年警員把上身後仰，靠在椅背上，笑道：「我覺得有可能。」
安黛兒盯著他，沉聲道：「達叔，你認真的嗎？」
達叔也沉聲道：「認真的。我上一次聽見『盲俠』這個名詞，是三十年前，那時候香港還沒回歸，我還穿著軍裝在街上巡邏。那一天我接到通知，說在沙田……」
「以前的事不用說了，達叔。」雷蒙德打斷了想要細說當年的達叔話頭，嚴肅地道：「我有一個線人目睹了昨晚發生的事，所以這是千真萬確的。出頭干預的確實只有『盲俠』一個人。他似乎是為了私怨而找上了『十一太保』，因此『毒手』並沒有任何損折，而『十一太保』卻有四十人被送往醫院，荃灣區堂主熊敢為也被打成重傷。經過這件事，『十一太保』元氣大傷，最起碼荃灣區的地盤會被『毒手』佔領。如果『盲俠』再進一步削弱『十一太保』的話，整個新界區的勢力版圖都會被改寫掉。」
那年青的警員笑道：「有這麼誇張嗎？『盲俠』說到底也只是一個人，能夠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嗎？」
雷蒙德攤手道：「『盲俠』確實有那麼大的影響力，所以我一開始才會那麼鄭重其事地向你們說明。」
安黛兒問道：「那麼，我們要怎麼做呢？你開這場會議不會只是要給我們介紹『盲劍門』吧？」
「沒錯，接下來就是重點了。」雷蒙德用嘴巴把白板筆的蓋子拉開，一邊在白板上寫字一邊說道：「首先你們分成三組。甲組去醫院向入院的『十一太保』成員問話，當地的伙記應該已經問過了，你們接手之後再問一次，盡量問出『盲俠』的情報；乙組去找『毒手』的人，刺探他們是否跟『盲俠』有來往；丙組由我帶頭，去監視『十一太保』總堂。」
接下來，他仔細地說明每一組的人具體的做法和行動方針。警員們各自分工，做好準備。會議的最後，安黛兒問了最後的問題：「我們插手這件事的目的是甚麼？」
雷蒙德拿起桌上的杯子，把已經冷掉的咖啡一飲而盡。拿鐵咖啡含有大量牛奶，在他的嘴巴周圍形成一個白色的圈。他似乎沒有發覺，微微一笑，道：「找出『盲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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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現代武俠主義【３】
轉生帕凡堤與某某某的協力日誌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