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林用魔法道具關上魔柱的大門,我的『女兒』與我切斷聯繫的這一瞬間。我坐在地上哭了:失去同伴、成了被捕捉的鹿隻,這些東西要是一起來,也太讓人難以承受。
然而我並沒有在地上待得太久,日燈的亮度是正午難以直視的強列白光,巖板正火燙著。此外捕獵我們的男子也拉了我們起來。賀亞達的抓住我的繩,蓄著鬍鬚的山蒙則抓住瓦納格的。
「跟著我們走,你們就會沒事。」賀亞達邊拉著我走,一邊向我保證。
「所以老大,你要把他們送到哪裡?」
「爵士家,那裡有設備完善的地牢。」
「你知道鑰匙在哪?」
「到了就知道,到了就知道。」
「到了就知道……嗎?」
山蒙似乎想要和賀亞達建立好關係,你扶助我、我扶助你之類的。然而他們的話不像是同一段河裡的魚,怎麼也碰觸不著對方。
通過吊橋,這裡的崖深就像是村子之於深淵的深度。然而比起宛如井口的深淵,這裡的深淵則是奇石巖峻的河谷。
這一帶看來除了瑟林與她的主人以外,沒有他人居住。這樣的話,要趣認漪踏族人的去向,還不是時候。
身後此時傳來密集的步行聲。
我轉頭一看,不禁流了冷汗。
是千足鬼。
「賀亞達先生,我們得走快點。」我拉拉繩子,以便通知。
「這麼期待牢──噢,我知道了。」賀亞達往路邊一靠,把我也拉到他懷中。「山蒙,讓行腳商先過。」
「行腳商?他們是兇大惡極的怪物耶。」我慌張地喊道。
「你仔細看好,他們每個都有頭有臉,哪來的怪物。」
呼!好……克、克服恐懼看上一眼……咦?他們身上並沒有披著千足鬼的陰影,每個都是身強體壯的男人。
幾個男人看見我瞠目結舌的樣子,對我扮了個鬼臉。
這……跟我認識的彼端不同。
「跟妳的世界不太一樣嗎?」賀亞達說道,「快點習慣它,妳才能擺脫自己的窘境。」
不久,我們走經紅色方型的建築,這些建築有些似乎是住著大家族、有些則是交易的場所。
「要進街區了,不要跟剛才一樣大驚小怪,可以嗎?」賀亞達皺起眉頭,看了我一眼。
街區似乎是個以交易為主的組成,也有吃飯睡覺的地點。方才的千足──行腳商像蛇一般把卸完貨的空籃排成一串,湧進一處香味四溢的居室中。
對向走來一些行人,他們見到我的時候,表情甚是複雜。他們大概很驚訝有人被綁得像待宰的羊、也投注一種令人感到罪惡感的厭惡心,卻也對這罪惡感感到害怕。
「有犯人哦!有犯人哦!」一個小孩拿著樹枝,跑到我附近戳刺我的身體,賀亞達自然把他給趕走了。只是那孩子的呼喚,我一輩子是忘不掉的。
『犯人』,這就是被捕獵到、身不自由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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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被帶到一處白色的大宅,賀亞達把我們交在山蒙手裡,說是要去拿『地牢的『要石』。
「『要石』是什麼?」我忍不住問山蒙。
「用來開門的東西。」山蒙答道。
賀亞達不久便出來,帶著點燃的火把與一串金屬,領我們到養著鹿的屋子後方,打開在地面上的木門。
賀亞達與山蒙把我們押進地下,地面是磨平的石板。賀亞達用『要石』插入眼前的金屬柵欄。金屬柵欄應聲而開,賀亞達把我們推了進去。
「山蒙,幫我拿火把。」賀亞達下了命令。「拿起刀來,看好他們。」
我們不想面對那可以用來殺人的武器,不自覺地背對起他。賀亞達跑來弄起束縛我們的繩索,不久緊縛感便消失了。
「你們就在這裡面住上幾天……或是幾個月。待上多久,送到哪裡,我不知道。」賀亞達關上柵欄,把火把安置在牆上的鐵環之中。「飯會給你們送來,不會多好吃就是。」
話一說完,他轉身離開地牢,關上地面的木門。本來湧進日燈光輝的大門,如今只剩下一絲細縫傳來日光。
瓦納格與我都不發一語,靜靜地聽著他們從我們上方離去的步伐。等到步伐聲消失,我們抓起柵欄往外看,只聽到滴著瀝青的火把發出的滋滋聲響。這成了我們耳邊唯一的聲音,也是我們唯一可靠的光源。然而火光的範圍不大,牢裡有好多地方是暗的。
藉著微弱的火光,我勉強認出地牢的地面──除了夜壺以外空無一物。
「瓦納格。」
「什麼事?」他的聲音有點緊張,不知道是餘悸猶存,還是他已經猜出我的想法,不想被我發現。
「你知道在黑暗中待著不動的感覺嗎?」
「嗯……跟睡覺一樣。」
「所以地牢是個讓人睡覺的地方?」我問道。「但是沒有涼蓆、沒有枕頭……犯人果然不能跟一般人比較。」
「是啊……要躺這硬梆梆的石地睡了。」
「瓦納格。」
「什麼事?」他這次的態度溫和許多,我們的對話似乎也消除我們的不安。
「睡不著的話,要怎麼辦?」
「有我在。」
平常我只要聽到這句話,就會覺得安心。但是今天的狀況不一樣,我並沒有辦法安下心來。
「所以?」
「可以陪妳談話的我,能幫妳打發睡不著的時候。」他答道。
我還是沒有辦法安下心來。
「瓦納格。」
「什麼事?」
「我們會度過多少睡不著的日子?」我提出了自己的恐懼。
瓦納格沉默了一陣。
「……不知道答案的我,不能回答這問題。」
我沉默了一陣。
「瓦納格。」
「什麼事?」
「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好嗎?」我抱緊了他。
然後鬆手。
「當然。」就像平常一樣,他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