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之憶七?信徒瑪蒂=
以一個小小的礁島而言,這座標準的丘陵形地上頭所佈的植被豐富的驚人!不論是直木、灌木甚至是不起眼的草葉,都互相糾結在一塊兒,彷彿形成了用繩結打造成的島嶼一樣,更別說是習慣扭曲的藤木和植蔓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讓其織成了網狀般的綠毯,覆斷與蔚藍天空的接觸。
黑色戰船找到了一處短淺的海灘停泊,尾隨眾人的人魚們在中段海域四處游動、戲耍,不時地用好奇地目光注視著這群陌生客、想知道他們會做些甚麼事和目的。
被扔下的繩梯捲墜落時敲在船體上的聲音聽起來很結實,沒有爬到一半承受不住而斷裂的憂慮,伊米率先爬下,後面跟著艾度、海爾默,最後由莎夏掛尾以防老醫生有甚麼狀況,接著才是其他戰船上的正副船長及其他船員和傭兵。
「歐文,你留在這。」
原本藍色海鰻蜥要跟在紅髮女軍人後面追上隊伍時,伊米點名他留下作為保護船隻與突發狀況的戰力及應變。聞見命令的人不悅地大白了一個眼給自己的上司看,無奈地邊碎唸著甚麼邊又爬回船上坐在木緣邊、一臉孩子氣地望著大夥兒們邊研究這塊土地邊進入茂密地森林中。
? ? ?
不同緯度的海島和陸地都有著自己不同風格和作用的植物,例如越往北方的凍土或島嶼,極寒的氣候下許多害怕霜害的植物便無法生存、只剩下一些鮮少能對抗寒冰的苔蘚而已;而越往氣候炎熱的南方,那裡盡是葉片又大多的林木,連皮膚都能感受到濕熱的水氣和難耐的黏膩……。
但在這座小島上,明明應該屬於熱帶雨林氣候的地區,竟然包含了幾乎全符文大地都擁有的植物代表種類,不論是扁短的耐寒植苔、雪地針林木、高聳的叢林樹、沙漠耐旱的仙人掌、麵包樹、及矮小的大葉灌木,通通都能在這裡見到,各種品種的植物像是被故意安排在一起似地一齊出現,但卻又自然得不像是被人工移植上去的,令人匪夷所思。
而且如此豐富的生態,理應有許多的生物生活在此,但一行人走了好幾十分鐘、劈開許多擋路的斷木及藤草,完全不見任何一種昆蟲、鳥類或動物從這些無禮的闖入行為中驚嚇而現。整個環境中只有一股讓人感到窒息的寂靜,所有人包括那些資深的軍人、船員與傭兵們也不禁心裡升起了一股濃厚的警戒和背脊的涼意。
「罩子放亮點。」
伊米細聲朝身後的隊員們提醒了一句,前方忙著為金主開路的船員已經搞得滿身大汗,但在植物密度高得驚人的環境中,其他人卻感受不到熱帶雨淋那般的濕熱,反而有股異常的乾冷,而且越往島中心前進,體感溫度就越有明顯的落差。
一些船員忍不住將腰帶上的彎刀給抽了出來,緊張地邊跟著隊伍走邊不時轉頭探著四周,但傳進耳裡的只有風拂過樹林尖端的細碎聲響,對於從未見過如此正常又詭異的情況而恐慌的內心,更加將這個微不足道的聲音給包裝了起來,葉間的窸窣彷彿亡者陰纏在耳邊的低語、誘惑著生者往死神的陷阱中走去。
「呀啊啊啊啊啊啊───!」
倏地,隊伍中間的一位船員突然發出了慘烈的哀號,所有人立即抽出武器,並與受害者拉開了五步左右的距離、紛紛將這個可憐人給圍起來、看他到底是發生了甚麼事。
半分鐘過去後,當事者總算冷靜下來,原本的尖叫也慢慢地轉為急迫的喘息、恐慌在他的眼神中奔竄、使他整個人無法受到控制、理智皆失、不自覺猛烈地顫抖。
「你、你幹麻!?」
跟其比較熟識的夥伴忍不住開口問道,但依然將銳利的刀鋒面對著他。
「你們沒有聽見嗎!?」
有的人開始與身邊的人四目相望、有些人用極微困惑的眼神繼續盯著這個嚇壞的傢伙,德瑪西亞軍人與老醫生也像霧裡看花一樣繼續在隊伍最前頭觀察著。
「你們沒有聽見嗎!?那些聲音!」
「你在說甚麼?這裡根本一點聲音都沒有啊。」
「到處都是那些聲音!」
尖叫的船員崩潰地堅持著自己聽到了些甚麼,甚至氣得剁腳並用手指著空中還旋轉了一圈,表示那些『東西』滿滿地環繞在整個空氣中。
「等等……你說你聽到甚麼?」
他的朋友嘗試讓他冷靜下來、好好地詢問他到底怎麼了,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警戒的目光死盯在對方臉上、偶爾迅速地飄到對方腰間的火鎗和刀武,在這名船員精神狀況突然出問題的當下想先奪去他的武器、減少威脅。
「你們全部將會死在這。」
在快要成功接近發瘋的船員身邊之際,當事者突然從崩潰的邊緣恢復到正常,但是卻是過於冷靜的正常,他瞪著面前的人用著他聲線絕對達不到的超級低音判下這支隊伍的生死,大家都還沒來得及嚇到,彷彿有個無形的力量將他的頸部給用力轉了過去、硬生生地扭斷了船員的脖子,他整個人的身體頓時失力,像內部被挖空的沙雕一樣軟摔下去,幾秒後死者的嘴角旁便溢出了從喉咽底部湧出來的鮮血,那頸骨斷裂的清脆聲響像箭矢一般貫穿進所有人的耳朵和心裡,甚麼反應都做不出來只得瞠目結舌地看著一切就這麼發生過去。
一陣恐慌襲上眾人心頭,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尤其又是在有人莫名其妙死去的情況下,許多人包括資深的老鳥們都失去了自己心中的把持力,接著那不斷拂吹樹梢的窸窣,才揭開了它真正的面目。
那些幾百、幾千年以來犧牲在島上的亡魂,不斷地訴說著他們當時不明不白地死去的憤怒與怨恨,那些無法被肉眼看見的忿泣如同島上的植被生態一樣,被纏在一起形成了一條如巨碩、粗麻繩般無法被截斷的流風,不斷地灌食著島上的花草樹木,那股累積了上千、上萬年的憎恨,令所有的生物都無法存活在此,連忍受已久的植物都痛苦地因這些怨念而扭曲、互相交纏在一塊兒,只求能緩解、互相紓解彼此的折磨,但卻只能從另一株身上得到相同的感受、使之無盡地輪迴下去……
「噢喔……嗨,你們怎麼了?」
就在隊伍其他人也要跟著崩潰、發瘋之際,頸部異常扭轉致死的人突然又站了起來,他的脖子雖然還有點像是被扭轉過的痕跡之外,竟然已經完全恢復、好端端地站在所有人面前,反而還疑惑地問大家為何都一副嚇壞、震驚的表情?
「這是邪魔!這絕對是邪魔幹的!」
一名老船員立即指著死而復生的人破口厲聲罵道,旁邊見證到整個過程的人也都趕緊跟著他同意、拼命點頭,幾乎所有人都被這景象搞糊塗了,只得用驚恐的神情望著前幾秒才出大事的同夥。
「我?甚麼?你們──」
就在這名莫名其妙好起來的船員話尾都還沒來得及落下,伊米的劍端就如迅雷般瞬間刺了過來,有些大力地指在這名『人類』的鼻頭上,甚至還有一點點壓進了皮膚,冒出了一滴血芽出來。
「你是誰?」
伊米瞪著這名船員,敵視意味濃厚地問道。
「怎、怎麼回事啊!?你們是怎麼了?我是阿麥啊!不認識我了嗎?那個抽菸斗的老阿麥啊!」
不明白自己為何突然變成眾矢之的的船員嚇得舉起雙手投降,他驚慌地模樣彷彿眾人才是突然耍瘋了的那群。
「別騙人了!你又不是魔法師!現出你的真面目來!」
伊米的語氣威脅更加,他使盡渾身解數地掠狠,幾乎要把船員給嚇尿了,但對方除了嚇得更慘、講話更加結疤外,並沒有其他詭異之處。
「拜託……我是阿麥啊……不要殺我……」
德軍特種兵的隊長的銳眼透進了對方的眸子中,找不到任何一絲的謊言,只得摸著鼻子慢慢地將劍給收起,神情上盡是難以遮掩的不解。而那曾一時成為亡者低語的拂風,不知何時又恢復成原本的輕流,彷彿這一切都只是大夥們的幻想而已,沒有人能解釋這毛骨悚然的情況。
「繼續。」
雖然詭異已然消失……或說恢復,但幾乎有三分之一的人,前進的意願已經降低到不肯再陪伴通行。
「很好,不走的人就留他們在原地讓那些『鬼魂』給吃掉。」
指揮官殘酷的命令迫使大夥兒們繼續移動,就在那些違抗者因內心的不滿而產生內鬨時,風聲又改變了……應該說,有些聲音夾在流竄過茂林的氣流之中,就像美人魚出現時一樣,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楚。
只是這次的並不是優美如天籟的歌聲,而是讓人不禁戰慄的禱唸,聽起來像是乾渴許久未解而乾癟的喉間、但依然被迫出聲而變得殘破的空虛,那窸窸窣窣的聲響就像被困在島嶼上的死亡之風,不仔細去聽的話根本就一模一樣。
見狀的德軍指揮官心中的恐懼與質疑無增反減,因為那個奇怪的咒唸不像那些摸不著的氣流,而是有個實體方向的存在,並不斷從那個點傳出,這聽力的經驗告訴伊米,這是活人的聲音!
伊米鐵了心要把這座島的真相給找出來,除了這是最主要的任務目標外,同時也因為他是整個隊伍的首領,他必須以身作則、用自己的勇氣除去下屬們的恐懼、強化他們的膽量。他邊注意著四周邊讓自己成為了開路者,最後沿著聲音來到了一小塊奇怪的空地。
這塊完全沒有植被生長的地方,不知為何只剩落葉陳鋪在此,不斷累加的枯植重覆地被壓墊在底下,不斷傳出腐爛的濃烈惡臭,就算找一把鏟子將這塊土地挖開翻到一堆動物或人類的屍骸都不會讓人易外。
撲鼻而來令人難以忍受的氣味就已經讓眾人快要無法承受,連三位見識過不少腐臭蛆屍的德軍都耐不了舉起隻手稍微遮擋在鼻下,試著讓那噁心的味道不要這麼無禮地就灌進自己的鼻子裡,隨著後面到達空地的人越多,就能聽到越多的咳嗽與嘔吐聲,任何肉類屠宰場與此地一比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
說到巫……那聲音的主人也正繞著空地走著,一個身披黑色、衣褸襤衫的白髮老嬤拖著骨瘦如柴的身子,不斷沿著空地邊緣走著,嘴裡喃喃著像經禱文的東西,對於突然來訪的大批人群完全無視於衷。
伊米轉頭瞥了一眼自己的醫療官,艾度朝上司點了點頭後,隊長便回首邁步朝著老婦人緩緩走近,等靠到一定的距離時停下腳步放耳細聽,想弄清楚她到底在唸些甚麼。
「傾聽祂的真言……擁抱祂的理念……華美者是墮落的……言語是糖衣的陷阱……承認自身體內上古的惡種……接受祂的制裁……世界將化為虛無……一切回歸聖潔……」
「嘿,女仕。」
德軍指揮官試著出聲讓經過自己身邊的老婦人注意自己,但她依然繼續專心唸著無法理解的詞句,對周遭發生的一切完全不在意,應該說她專注到甚麼都沒辦法打擾到她。
下一秒伊米便迅速地出手拽住老嬤的肩膀、將她拉轉過來面對自己,接著馬上鬆開手按在自己的刀柄上,擺出準備防禦姿勢以防任何突襲。老婦人被如此碰觸並嚴重打斷了繞圈儀式後,立即對陌生者的行為感到極度震怒,但她並沒有做出甚麼攻擊的舉動,只是更大聲、更加發怒地讓自己的禱唸變成了一種讓人餘心不忍的勉強咆哮。
「A gonoszemberek……毀滅!欺世者……Avak hív?k piszkos istene!Az igazság……埋在……szégyenletes……的躍土之中!」
「瑪蒂……?是妳嗎……?」
對這趟短暫旅遊全程都很不安的老醫生海爾默,總覺得這老婦女的聲音越聽越熟悉,差點有那麼一時完全想不起來,最後是看見比自己還要站得更前面一些的莎夏那豔紅的髮身,他才頓悟了這島民可能的真實身份。
海爾默忍不住走上前,身後的人都因他如此突然的行為而沒來得及攔下,最後由聽到呼喚的伊米轉身見狀趕緊張手將老醫生給擋下。
「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有事!」
但海爾默卻拒絕了德軍的保護,提醒他們自己擁有邪神的庇祐,而且說得好像真有其事似地。老醫生推開指揮官的護臂逕自朝著老嬤靠近,並伸出雙手放在被他稱呼為『瑪蒂』的老婦人肩上,將她那在破碎的黑色帽披下的面容搖得略略抬起,現出了一張令眾人都驚異的可怕顏貌。
老嬤的臉除了因老化的枯瘦憔悴與無血色的蒼白外,她的癟唇有許多針線不斷縫過卻又被不停開口禱唸的動作而撕扯開來的傷口,新新舊舊的疤痕與創患經年累月地疊在上頭;鼻部與旁邊幾乎貼在骨上的瘦頰混長著一些嚴重的膚疾讓她的臉看起來像是整個腐爛一樣,甚至還有些寄生蟲和腐蛆從那些軟爛的皮肉中竄出、扭動,讓人忍不住下意識驚目掩口。
最後是她的雙眼,那受困在島上多年、與那疑似亡靈怨訴的陰風朝夕相處而發瘋的不清神志,迫使自己奪去了那兩顆重要的靈魂之窗,細柴般的雙手上佈滿了新的鮮紅與舊的深褐,眼眶周邊到處都是被手指挖掘、指甲刮裂的傷痕。
「……萬物皆必須為那成就美麗謊言的姐妹……受罪……」
才正被老嬤的面相給驚悚著,她竟然就這樣再度舉起雙手到自己的眼窩旁,接著將手指戳進那傳出腐臭味的黑色空洞裡頭慢慢地鑽掘著,裡頭的肌肉纖維與血液被迫挖下並攪和在一起的滋滋水聲,讓見狀的眾人,無一不感到一陣寒脊。
「你……認識這個人?」
看夠了這些瘋人瘋事,伊米便將自己的神識給拉回來、努力壓下心中的驚異並上前向老醫生盤問。
「她、她……」海爾默有點支吾,因為他知道現在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輔佐他揭開這位老婦人身份的真相,但在軍人的質疑下他還是得給出他所知道的答案,儘管他知道一定沒人會相信他所說的……。
「她是四十前那位……聞名海上──海盜與海軍界的……『命運女神?瑪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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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很多地方用詞非常非常不順,看來需要多一點時間蘊釀讓我能以形容詞來作繪的畫面,看來2~3天就出一篇小說應該是不太可能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