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中的稿件發送出去後,一目連終於鬆了口氣,拭去額上冒出的汗水。
眼睛頂下一片青黑,一看就知道沒好好地休息過,事實也是如此。
某個大公司發來要求想要他幫忙製作一款放置手錶的精美包裝盒,照著對方發來的一些意見,連續修修改改了三天才好不容易讓對方滿意。
為此他可是整整三天都沒怎麼闔眼,現在完成工作後,他簡直累到都要癱了。
但在此之前,他還是忍住翻湧而來的睡意,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喂?店長,抱歉打擾到你了嗎?那個我想先跟你說一聲,明天下午我能過去工作了......嗯,是的,手上的稿子已經完成給公司了,現在沒什麼事情要做的,所以我想回去工作。」
略微溝通了下,得到對方肯定的答覆後,一目連才勾起唇,把手機給扔到一邊,直接癱在電腦椅上昏睡過去。
一目連也實在是累壞了,直接睡到了隔天下午,這才悠悠地轉醒。
把扔到茶幾上的手機撈回來看了下時間,一目連這才緩緩地站起身去浴室盥洗,順便洗了一身熱水澡,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
在鏡子裡看見自己被頭髮蓋住的左半臉,一目連的眼眸裡劃過一絲黯淡。
把頭髮給掀起,藏在底下的便是一隻被挖空的眼睛及一整面的醜陋傷疤。一目連靜靜地看了一會,這才拿起一邊的繃帶緩緩地纏繞上去,掩住那醜陋無比的舊傷,接著再重新的把頭髮給放下蓋上。
這傷是他在小時候時,為了保護一個孩子而留下的。
毀了半邊臉的代價,你問他後不後悔?或許曾經後悔過吧,畢竟因為這副模樣,導致他在找工作時諸多不順,好不容易才有一間便利店的店長願意接納他。
但是現在,他只希望當初他保護下來的那個孩子能過得好好的,哪怕因為那次的事件對他造成創傷而忘了自己,他還是由衷的希望著。
那個孩子原本也是個擁有幸福家庭的,但在一次車禍意外他的父母喪生後,什麼都變了。
周圍的親戚一改先前的熱絡,紛紛對他敬而遠之,沒有半個人想去收養這個孩子。這就導致他只得一個人默默地生活著,要不是鄰居看他可憐給他經濟來源,恐怕早就已經死了。
但也因為喪父喪母之痛,原本開朗活潑的孩子變得沉默寡言,面上都是一副冰冷生人勿近的模樣,這樣獨自一人的結果自然就是會被其他小孩欺負。
一開始只是言語上的欺侮,但到後來越來越過分,甚至開始有動手動腳的傾向,最嚴重的就是他替那個孩子擋下對方砸過來的酒瓶的那次。
酒瓶狠狠地砸在他左半邊的臉上,碎裂開來的碎片直直地插進他的眼窩裡,其餘的則是在他的面頰上刮下了數條細長的可怖血痕。
當下的場面真的血腥得可怕,也難怪那孩子在嚇暈過去後就忘了有關他的一切。
在那之後他也有再去找那個孩子過,在看見他被一對有錢的年輕夫婦收養後,他便默默地離開了。
那個新的家庭,是最適合他的,男人女人的溫柔他都看見眼裡。
忘了自己也沒關係,只要這個孩子過得好就好了。
一目連暗暗地告訴過自己很多次,但還是始終放不下那個孩子。
他現在還是偶爾會想起當年那個靦腆好看的孩子跟在自己身後,一臉怯生生但卻掩不住欣喜地喊自己「連哥哥」的模樣。
不知道......現在他過得如何了呢?
已經過去了十多年,現在才想要開始找人,無疑是大海撈針。一目連也很清楚,但就是克制不住想要找到對方的衝動。
都那麼多年了,他到底要尋找什麼?那個孩子已經忘了自己,有了屬於自己的生活,他還有什麼需要找到他的理由?
尋,尋,尋。
但自己......到底是要尋什麼?
-
猛然地睜開雙眼,荒的額際冒出了絲絲冷汗。
緩緩地爬起身,荒撐著頭,神色再陰暗不過。
又是......那個夢。不,或許不是夢,是真實存在過的事情,只不過自己的那部分記憶遺失了。
自從小時候的一次暈倒後,他便隱隱約約地發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但再絞盡腦汁的想仍是想不起來。只有在睡覺時會夢見,好像有那麼一個人陪伴在他的身邊,溫柔地跟他說著話,讓自己不要害怕。
只不過那個人的模樣實在是太過於模糊,只要他一用力去想,腦袋便會陣陣的發疼。久而久之,他也就放棄了。
但那個人的影子卻始終在他的腦海、心裡不停徘徊著,難以消散。
看了下一旁時鐘的時間,荒嘆了口氣,從床上下來走進浴室。
結束盥洗後,荒才剛踏進臥室,擺在床旁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喂?八百比丘尼,有什麼事?」走過去接起電話,荒有點不耐煩地問著自己的秘書。
畢竟他昨日在公司交代過今天自己要休息一天,不要有任何事情打擾到他,現在八百比丘尼的來電無疑是讓他大大的感到不悅。
『啊啦,真是不好意思呢,總裁。不過有件事情確實挺要緊的,沒辦法只好冒著您發火的危險打過來了。』
隨意地坐回床上,荒語氣不耐地道:「有什麼事就快說,別拖拖拉拉講一堆廢話。」
『關於公司新手錶的包裝盒,對方在深夜裡寄來了最終稿件,想請總裁您看看可不可行,如果可以的話我便吩咐下去立即開始製作。』
「......立刻發過來給我。」畢竟事情關乎到自己公司的產品,荒再不高興也只得壓下火氣。
『好的,已經傳真過去給您了,還請您查收。』
收到八百比丘尼發來的稿件後,荒看見便是一愣。
包裝盒給人整體的第一感覺,便是綿延無盡纏綣的溫柔。上頭還畫著一條淡粉色的龍,但這並不會使其有莊重的氛圍,反而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神聖柔情。
非常合適他們的主題——「微風」。
敲著桌面,荒沉吟了一會,這才開口道:「很好,可以,馬上去做吧!」
『好的。』
但就在八百比丘尼要掛斷電話時,荒趕忙地叫住了人。
「還有,我想見見這位設計師,有空的話安排他跟我見面,我想跟他談談之後的合作意願走向。」
掛了電話,荒隨手把手機一丟,整個人躺回了床鋪上,雙眼無神地看著頭頂上的天花板。
伸出手,然後緊緊地握成拳。
好想找到遺忘掉的那段記憶,尋找到那個溫柔無比的人。
尋,尋,尋。
好想趕快尋到他,知道他是誰。
在不知不覺中,那個連印象都模糊不已的人早已在荒的心中占據了極大的位置。
沉甸甸的,令人感到窒息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