菸味和血味混在一起。
原本全白的空間染上黑與紅的色彩。
頭上頂著爵士帽的男人翹著二郎腿,他坐著;在他身後,一位休閒裝打扮的青年沈默地守著;而他腳下則趴著一個滿身血污的女孩,他看著白牆的視線移下,然後固定在女孩身上。同時,他也沒有停止把玩手上的雪茄剪。
地上的女孩動了動,好像恢復了意識,緩緩地把自己縮成一團。
既然沒死透,那麼拷問就必須進行下去。
蔚藍之前難得地等待女孩自然轉醒,可是等候著過了不短的時間,他的耐心與好脾氣也都被消耗盡了。他起身,將手上的雪茄剪遞給身後的青年,然後蹲下去扯著女孩的短髮強迫她抬頭,「你跟娃娃國的人是什麼關係?」
「都說了多少次我不知道!」林荷茉是真的不明白對方想要什麼!
她的從容和偽裝早就在踏進這個空間的一瞬間崩潰了,蔚藍的問題來來去去就只放在兩個重點上:「張靜的東西」還有「娃娃國」。
蔚藍認定了她是知情人,百般刁難與折騰,一點人性都沒有,變著花樣折磨她。
他手上微微施力,拉得林荷茉頭皮好疼。她的頭髮有些凝固的血塊,濕淋淋的髪像是剛洗過澡還沒擦一樣,不需要怎麼做就纏在了他手上。蔚藍危險地瞇起了眼,接著狠狠地把林荷茉的頭摁了下去。
啪!
一下、兩下、三下……蔚藍不停地拉起林荷茉的頭再用力地強迫她磕頭。
整個過程相當地平靜,除了骨肉撞擊水泥塊發出的聲音以外,室內是完全的安靜。幾乎封死的空間連一架風扇都沒有,加強過的隔音效果也讓無論內還是外邊的聲音都無法傳送。
最後蔚藍像洩氣了一般放開手,面露可惜地脫下滿是污漬的手套丟給青年,「你來吧。」
青年眼底閃過一陣驚慌,但立刻整理好情緒。他先將手套好好地收進口袋里,接著單膝跪地,力氣溫柔地牽起女孩的右手。
林荷茉腦子有點兒暈,還沒緩過神來,本能地掙扎起來。而青年不費吹灰之力就壓制住了林荷茉虛弱的反抗,「安分點。」
語畢,青年強硬地將她右手的小指放入那個雪茄剪的縫隙中。
林荷茉馬上就知道對方是要做什麼了。
「不——不要!」
一聲淒厲的尖叫後,林荷茉反射性地抽回少了一根指頭的右手,看著地上切面均勻的斷指和湧著血水的手,她深切體會到疼痛,嘶喊到沙啞的嗓子又再次重復相同的答案,「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面對血腥的場面,蔚藍仍是一臉淡定。他自顧自地掏出菸盒點了一根菸夾在兩指中,「張靜把東西藏在哪裡?」
痛苦到了極限不會麻木……不,痛苦沒有極限,只有更痛。林荷茉在這裡完全體會到了這一點,她的歇斯底里被無視、她的吶喊彷彿被消音了,在她面前的這兩個人好像又瞎又啞,不管她怎麼叫他們就是眉頭都不皺一下。
「你呢!你又為什麼要假扮韓泰民!」
林荷茉根本不懂自己說了什麼,她快受不了了,而且玫亞還下落不明!
然後,她緊緊護住的右手又被青年拉過去,染血的雪茄剪套在了她無名指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指自手上掉落,在地上滾了一圈,停在距離她的小指不怎麼遠的地方。
見女孩再度失去意識,青年索性放開了人,站起身來詢問蔚藍意見,「先生,又暈過去了。」
「弄醒,繼續。」
「……再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死了最好。」口頭上這麼說,蔚藍卻把還在燃燒的菸丟在地上,接著憤然轉過身離開,留下青年和林荷茉。
蔚藍離開後,青年松了一口氣。他撿起對方丟下的香菸回到林荷茉身邊,把菸湊到女孩嘴邊,「吸一口。」
其實仍保有殘存意識的女孩不疑有他,輕輕地吸了一口。一開始覺得嗆,但菸的成分被體內的血液吸收後傳至全身,她發現痛覺減輕了,就連思維也清晰了不少。
「你是施刑者。」
虛弱的女聲飄進青年耳中。
他頓了下動作,抱歉感在內心蔓延。
「是。」
他是。
他剪去了他們的手指,拔出他們的舌頭,讓他們活活餓死……
——依照蔚藍的命令。
「殺了我吧……」她已經對活著不抱有任何期待了,被剪斷的手指要是不趕緊接上就永遠失去了,但是那其實沒關係,可是就算她能活下去好了,她也沒了可以毫無陰影地積極活著的信心,「殺了我!殺了我啊!」
她覺得,她會把自己給殺死。
他恢復冷漠,淡淡地看了林荷茉一眼,可依舊沒有理會快發瘋的女孩,只是掏出手巾擦拭對方的臉部和幫忙止血,「我只聽從蔚藍的命令。」
「張靜……」他欲言又止,「蔚藍並沒有欺辱張靜,我們發現的時候她已經死了,他們在奸屍。」
這就是為什麼這一次只有他的原因。
「你就好好想想東西到底在哪裡吧。最近蔚藍不正常,你別再和他作對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啊。」
「韓泰民死前交代過,張靜在失去聯絡前吩咐他要把那只手錶交到你手上……所以你一定知道些什麼。」
他留下了這段話,便闔上了門。
司機先生緩了緩自己的心情,半晌後才開始四處張望。
剛剛還在裡頭命令他剪斷人手指不停折磨人的男人坐在窗框上,手上又有了菸,冒出的白煙徐徐飄上。
他來到蔚藍身後,「已經照你的吩咐和她說了。」
蔚藍沒有做任何回應,只是沈默著望向外面的一輪明月,接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菸,吐出煙霧模糊自己的視線。
他看著蔚藍的背影,闊肩寬背窄腰。然後窗外是一片黑暗,偏僻的郊區幾乎沒有生人。沒有燈光沒有人煙……在他眼前的是沒有身份的人,就算他死去也不會有人發現。儘管是幹部之一,但蔚藍的死亡對組織的影響並不大,甚至還有好多人巴不得他死。
不知道為什麼這幅畫面讓他聯想到了蔚藍的死,可他不想要蔚藍死。
「下來,這樣很危險。」司機先生用了略強勢的口氣,帶著一點命令的意味。他知道蔚藍極有可能不會聽他的,但總是要嘗試一下。
蔚藍聞言回過頭,對他露出一抹笑,不同於之前給人刺骨寒意的冷血笑容,他這一抹笑帶著無比憂鬱的氣質,在司機的心湖激起漣漪。本來就長得好看的人身上映著月光,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像是本身在發光一樣。
他收回視線,無視司機先生的關心,像個小孩一樣在窗框上搖晃著腿,輕聲道:「我以為你會把我推下去。」
玫亞不知道時間究竟過了多久。
她被蒙上了眼罩,手腳也被固定住,從剛開始到現在也還沒有進食過,肚子餓得咕嚕叫,她原本還計算著時間的,但現在全忘光了,也沒有精力去想那麼多了。
可是玫亞知道她所在的地方除了自己以外還有另外一個人在。
在視覺被剝奪後,其他感官變得更靈敏,她可以聽見極度細微的呼吸聲,有時候還有對方移動、變換姿勢時的沙沙聲,而且有點悶的空氣中夾帶著類似腐肉的味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她象徵性地掙扎了一下,發現對方力氣大得驚人根本掙脫不開之後便放棄。
接著某種利器刺進了她的皮膚內,然後她感覺到液體被注射進體內。
是什麼?
她只能祈禱不會是毒品之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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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閱時發現了一件事情:林荷茉頭殼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