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Consummation
之一 彼名-His Name
「沒有！－－」Frisk奮力大吼，從夢魘中驚醒，眼角流著淚。那男孩的精神驚恐不定，他整頓思緒深呼吸，讓急促的心跳安定下來。「呼…呼…呼…」
當他穩定情緒後，觀察自己身在何處。他躺在一張紅色的大床上，身體蓋著溫暖的毛絨被單，身處於像是旅館客房的地方。床頭櫃上有一個方形機器人形狀的電話筒，Frisk記得那是一個名叫Mettaton的機器人。床頭上有張大窗戶可以遙望外面的景色，一望無際的巖漿海以及某種巨型機械設施。至於他身旁，則躺著一隻黃褐色無手蜥蜴，那男孩沒有名字，自稱Monster Kid，看似睡得很香甜。
這裡是Mettaton在熱地經營的MTT渡假村。Frisk記得昨天晚上，他們和小羊王子Asriel入住這個旅館，之後在餐廳遇到灰色怪物襲擊，去了另一個世界。難道那通通只是一場惡夢而已嗎？如果只是一場惡夢該有多好……
等等，Asriel…Asriel在哪裡？
Frisk驚恐地從床上跳起，衝到浴室門口，大力撞門進去。裡面空無一人，只有空蕩的石質浴池和水晶磁磚。
「唷…Frisk……」MK被這突如其來的噪音吵醒，起身揉眼，不滿地說。「老兄，一大早吵個什麼勁…？我還想多睡一會……」
「MK……」Frisk慌張地跑到蜥蜴男孩床邊，情緒激動地質問。「Azzy在哪裡！你有沒有看到Azzy？」
「Azzy…？」MK一臉不解地歪頭問。「那是什麼東西？某種新發售的氣泡飲料嗎？」
聽到這種回答，Frisk不寒而慄，身體冷了一半。他故作鎮定地解釋起來。「Asriel，這個國家的王子，白毛山羊男孩。是我們的朋友，昨晚和我們一起入住這個房間……」
「老兄…你是不是生病了？」MK的回答，更令那人類膽戰心驚。「從更早以前到昨天晚上，一直都只有我們兩個在一起，不是嗎？」
Frisk冷汗直冒，瞠目結舌。他冷靜低聲追問。「MK…你還記得昨天我們通過Waterfall的旅途經過嗎？」
「唷！當然啊，超有趣的！」MK熱切地笑著，高聲說。「你自己一個人在Snowdie閒晃，看你滿臉憂愁的樣子，於是我邀請你一起去Waterfall探險…我們玩得超瘋的！雖然Undyne不同意我去Hotland，但最後她好像在電話中說…慶祝移居的宴會，越多人參加越熱鬧，所以讓我參加……」
慶祝移居的宴會，開什麼玩笑！Frisk耐不住痛苦的心情，難不成這個世界的歷史，整個都被改寫了嗎？難道這是一個Asriel不存在的世界。
「嘟嚕嚕……嘟嚕嚕……」Frisk放在床頭櫃的手機忽然響起，他激動地一手抓起接聽。是Toriel的聲音，地下世界的皇后，也是Asriel的母親。「Frisk…昨晚睡得安穩嗎？你和那個蜥蜴男孩，應該還在MTT渡假村吧？可以準備上來皇宮……」
「Toriel！」Frisk緊張地大吼問道。「Asriel…妳記不記得Asriel？」
「Asriel？」
「對。你的孩子，身穿黃綠色條紋衣，和黑色長褲，年約十歲的男孩。」
「哈哈…Frisk，你在說笑嗎？我沒有生過任何孩子啊…如果有機會，我真想生一個看看…」Toriel羞澀的笑聲，讓那人類感到跌入深谷的絕望。「不過。我倒是收養過一個人類女孩，她長得和你很像…以後有機會我們可以聊……」
一切只是變得更糟，Asriel的存在被徹底抹除。就像個不曾有過的人物，如今只剩下Frisk記得那純真善良，可愛的小羊王子。那人類再也找不到理解這段記憶的怪物，可以聽他傾訴痛苦的心聲。這比單單只是失去更痛苦，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他們甚至連道別都沒有機會。
Asriel消失後，Frisk察覺他果然取回檔案操作權。他叫出存檔選單，凝視那散發不祥氣息的按鈕，眼淚不自覺滴落，他究竟該如何是好。真的只剩這條路可走了嗎？如果他這麼做，Asriel的存在會恢復？會以Flowey的身分再次出現於下一輪遊戲，還是……
「CONTINUE」就這樣繼續下去吧。Frisk心想也許痛苦，可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告訴他不能依靠重置逃避。
「Toriel皇后，能讓我跟那人類講幾句話嗎？」是女魚人Undyne的聲音，他把電話從Toriel手上搶來，大笑說。「喝啊啊啊啊啊－－人類，你終於回來了。我們打算給你一個非常特別的『驚喜』，洗好你的脖子上來吧！不過感覺…這驚喜好像原本不是設計給你的…真是奇怪…到底原本是要給誰…？無所謂啦！」
「對啊！好奇怪…」遠方可聽到Papyrus的大嗓門。「不是聽說那人類只有帶一個朋友來？為什麼我們要準備三份這種『驚喜』？」
「總之早點回來！我都快等得不耐煩了！就這樣，待會見！」Undyne講完，直接把電話掛斷。
即使通話已經中斷，Frisk依舊舉著手機像個木頭，呆滯地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Frisk…老兄，你的樣子真的很奇怪……」MK靠近觀察那人類氣色黯淡的表情，惶恐不安地說。「有什麼心事嗎？」
「沒事……」Frisk突然用一種異常冷靜的語氣，笑著回答。「我們走吧，別讓大家等太久。」
那人類隨後轉身起步，打開大門離開房間。MK非常擔憂，連忙跟在後面出門，想要問個明白，卻不知從何談起。
對於這樣巨大的變化，Frisk的大腦神經一片混亂，他分不清楚什麼才是真的，什麼才是假的。他保有與Asriel這兩天中相處的總總記憶，直到今天醒來之前，那些回憶都是真實存在。但是，一覺醒來那人類才驚覺，那只不過是一場漫長的夢。也許小羊王子打從一開始，就不是真正存在的人物，那麼到底現在該相信什麼。
「怎麼可能只是夢？」Frisk質疑自身的推測，Asriel對他來說，是個存在清晰明顯的角色，一生受盡痛苦折磨，勢必給予救贖的受害者。那人類一直以來，都在為那小王王子的悲慘遭遇痛哭流涕、自責與悔恨。如今，難道都只是他的幻想而已嗎？Frisk真的不曉得，現在他該相信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幻。
想著，Frisk走入MTT渡假村的大廳，那裡就如往常一樣，獸群來來去去。忽然間，那人類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是麵包人和那個長手怪物。昨晚就是那兩隻怪物推Frisk、Asriel和MK下核心，去了另一個世界。不過現在，他們外觀是正常顏色，估計當時只是被 Gaster的碎片控制利用，也許自己渾然不覺。
MK路上一言不發，面色凝重，他對於Frisk一覺醒來的改變顯得相當不安，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靜靜跟在後面，通過連接橋進入核心，搭乘電梯前往新居皇宮。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在電梯內，Frisk仍然悶悶不樂，捫心自問。原本一切應該要往好的方向發展，他的努力一瞬之間化為泡影消失。可能人生本來就不可能有完美結局，無論你多麼努力，總是會在某個高點跌入谷底，最終都是迎接死亡。那麼，為什麼還要努力？
「為什麼還要努力？」Frisk越想越痛苦，為什麼他不學Sans那個懶骨頭就好，對身邊發生的一切悲劇感到麻木。也許是因為，Sans即使麻木，還是有最重視的兄弟Papyrus。那就和他重視Asriel，關愛他如自己的親弟弟。如今，就連那個支持他維持自己信念的唯一安慰，都離他而去……
「Frisk……」MK的呼喚，把那人類從封閉的內心思緒中叫醒。其實從剛才開始，蜥蜴男孩早已無數次嘗試和Frisk談話，卻皆無回應。「老兄，我們應該搭乘下一個電梯直接上去，還是用走的？」
Frisk發現，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到達了新居的圍牆邊。如果用走的，必須通過Asgore的家「新居」，搭電梯則是前往皇宮的捷徑。該怎麼選擇？
Frisk沒有回答MK的問題，默默地往新居的方向走。他說。「我需要看廣大的景色靜一靜。」
於是，MK憂愁滿面跟上那人類的腳步。他們在通往新居的圍牆上一前一後向前，兩側都是高聳首都的俯視美景，只不過途中氣氛依然尷尬僵硬。Frisk愁眉苦臉讓他的蜥蜴朋友心情也跟著受影響。走了一段路程，MK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打算直接問清楚。
「唷。Frisk…能不能聽我講句話……」MK停下腳步，嚴肅正經地說。「你說的那個…名叫Azzy的朋友。雖然我不曉得他是誰，但是…我可以感覺到…他對你來說是個非常重要的同伴……」
Frisk聽了。跟著止步，同時咬唇鼻酸，眼角泛淚。
「我相信你。我相信他的存在。」MK語氣堅定告訴他的人類朋友。「聽你的語氣，他好像失蹤了對不對？如果你想找到他…無論今後要花多久時間…要消耗多少力氣…我都會陪著你…和你一起把他找回來。」
「MK……」Frisk終於忍不住悲傷，掩面痛哭。
「唷。所以，可以不要那麼難過嗎？老兄。」MK溫柔地笑著詢問。「如果我可以幫你找到，那個叫做Azzy的朋友。老兄，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也把我介紹給他認識？拜託，如果你那麼重視他，他一定也是個和你一樣善良、友好的好人或怪物……」
「MK！－－」Frisk再也承受不住壓抑在體內的哀痛，回頭奔向那蜥蜴男孩，跪下身將他緊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嚎啕大哭。「你說的對…！我還有你，有你的支持…無論要花多少時間，我們一定可以找回Azzy。我們可以一起在地表生活、組一支樂團、嘗試更多未知的事物、學習更多知識與道理…我們會讓地表成為一個更美好的地方……」
「唷。Frisk…我都不曉得。原來人類是一種那麼多愁善感的生物……」MK被那人類男孩，突如其來的真情舉動嚇著，不過臉神依舊笑著，安慰Frisk。「不過老兄。你要把更多關於Azzy的詳細資訊告訴我才行啊！我連他的本名都記不起來，好像是叫做…As…Asri……」
當Frisk的不安與恐懼都消失後，那人類終於破涕為笑，抬起頭來準備和他的朋友解釋更多。
只是這個時候，覆蓋首都的一片灰色迷霧，忽然異常地變暗，過了幾秒又亮起來。像是某種未知能量脈動，由遠處而來，整個地底世界都與之產生共鳴。
「Asri…As real……」MK拼命地將那個名字想起的同時，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不安，滿臉冒汗。直到最後，把這名字完整回想起來的時候，他就像是得了失憶癥多年的病患，想起所有與自己家人相關的記憶。「Asriel……」
「轟隆！」一道雷擊從天而降，打在他們背景的首都上空。
「對啊…我怎麼可以忘記這麼重要的朋友……」MK全身發抖，眼淚奪眶而出。「Azzy…Azzy他…！」
Frisk看得瞠目結舌。難道MK光是記起小羊王子的名字，記憶便全都恢復了嗎？
MK驚覺現在不是哭哭啼啼的時候，他猛力搖頭，拿起精神來大聲喊道。「Frisk！Azzy…Asriel跟我們約定好了！他會在『那個地方』等我們！快！錯過就來不及了！」語畢，也不等Frisk搞清楚狀況，就拔腿狂奔起來。
Frisk雖然搞不懂怎麼回事，但是他相信，MK不只是恢復記憶而已，可能也補齊了某種「歷史修復」的回憶。於是他跑起來，衝得比那無手蜥蜴更快，心臟怦怦跳跳。
途中MK依舊犯了他的老毛病，跑到一半被石頭絆倒。Frisk原本想回頭攙扶他，但是那個蜥蜴男孩要人類先跑，比起他跌倒的問題，有更重要的地方必需立刻抵達……
Frisk完全不管他呼吸有多急促，只是不停跑、一直跑，在新居的圍牆上狂奔向前。即使跑得滿臉大汗，也顧不得雙腿肌肉有多痠痛。那人類腦中只想著，他必須前進，用最快的速度前進，其他通通不思考。因為在前方等待著他的…很有可能就是……
終於，他到達了目的地。人類男孩到達新居的庭院，一個熟悉的背影，果然就站在庭院前方的草皮上等著他……
「Howdy! Frisk, Are you there?」身穿黃綠色條紋衣服，黑色長褲。渾身毛茸茸的白色小羊王子，Asriel。轉頭面向那個氣喘吁吁的人類，晃動兩片大耳朵微笑說。「It's me, your best friend. AsrielDreemurr...」
那個宛如天使般的甜美笑容，讓Frisk渾身充滿希望與溫暖。
「抱歉，Frisk…看起來你好像受到不小的打擊…」Asriel展示手中，他的全新靈魂容器給人類男孩看。那是由人類決心凝固而成的外殼，裡面包覆灰色怪物靈魂的顛倒愛心。小羊王子臉紅，語氣充滿歉意地苦笑解釋道。「多虧Gaster和Chara幫我做了這個…所以花了一點時間…抱歉讓你擔心了！」
「Azzy！－－」Frisk聲淚俱下，腦內一片空白。那人類想都沒想，向著小羊直奔而去，用盡全身力量撲進王子的懷中，痛哭流涕。「我…我以為又要再次失去你…」Frisk抓緊Asriel的衣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哽咽地說。「我回來的時候…大家居然都不記得你…我好害怕…」Frisk依偎在羊男孩溫暖的胸懷中，熱淚盈眶。「我也沒有勇氣Reset…我不知如何是好……」
「Frisk…你果然是我一直渴望擁有的朋友。」Asriel伸手反抱那人類的背，已經維持好長一段時間堅強的自己，看最在乎他的那個人情緒反應如此激動，再也堅持不下。「我們都是愛哭鬼…哈哈……」小羊把毛茸茸的頭靠在Frisk肩膀，淚眼矇矓地笑著說。「我想，這也許是更好的理由…可以大聲哭泣。」
「唷！Azzy！－－」終於，他們另一個重要的同伴也趕到了。蜥蜴男孩也直衝過來，直接撞向Frisk與Asriel，把他們推倒在地上。「老兄，對不起！我真是個大爛人！我怎麼會把你給忘了……」MK涕淚縱橫，向小羊道歉。「嗚嗚…我才剛想起…你的心臟被打穿…然後…然後就……」
「我說……」那蜥蜴男孩以全身重量趴在人類背上，可憐的小羊被他們兩個壓在最下面。Asriel前胸承受自己兩倍以上的重量，他臉色發青哭笑不得。「我被你們壓的得好難受…這樣下去會多死一次啊！」
「啊！抱歉、抱歉！」MK一躍起身，慌張地鞠躬道歉。
「Azzy沒事真是萬幸。」Frisk牽起小羊的手，攙扶王子起身。「可是…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所以你不但拿回靈魂，Gaster博士還幫你做了一個全新的靈魂容器？」
「嗯！」Asriel笑著露出兩顆獠牙，熱切地回答。「Chara也有幫忙喔！她為了救我，已經跟Gaster博士和好，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呢！我們晚點慢慢聊…爸爸媽媽，還有大家一定也都擔心死了。對不對？」
「嘟嚕嚕……嘟嚕嚕……」只是提到，Frisk的手機好巧不巧的響起。人類男孩把手伸進口袋，拿出手機接聽。是Toriel的聲音。「Frisk…！我的孩子…！我…我是不是老了記性太差…！我…我怎麼會…！怎麼會忘了Asriel…！」那母親情緒激動，電話一接通就呼天搶地。「Asriel…我可憐的孩子…是不是出事情了……」
「Toriel皇后請冷靜啊！」遠處可以聽見Undyne的勸導。「之前您已經昏迷整整兩天了！別又一時激動，弄傷自己身體！」
「NYEH HEH HEH！」之後是Papyrus的高聲大笑。「我就覺得奇怪，原來這場派對，原本是一場為了『小Asgore王』舉辦。」
「哈哈…就是說啊……」和那高瘦骷髏交談的，是蜥蜴女科學家Alphys，她低聲哽咽地說。「希望…希望Asriel王子可以原諒我…嗚嗚…雖然不抱持太大的期待……」
Asriel不等那人類思考，就把電話從Frisk手中搶過來，朝氣滿滿地說。「媽，Howdy！我很好，我和Frisk已經到達新居門口，很快就能見面了！」
「Asriel……」Toriel聽到自己兒子的聲音，總算鬆了一口氣，欣慰回應道。「太好了…想起今天早上和Frisk談話時…聽他語氣還以為你出事了…媽媽好擔心。當時媽媽怎麼會把你給忘了…還說沒生過孩子…嗚嗚……」
「我們晚點再聊。」Asriel簡單答覆。「我很期待媽媽做的奶油肉桂派和巧克力。」
「好…待會見…我的孩子。」Toriel心滿意足地掛斷電話。
「Azzy，話說……」Frisk才想問個問題。「另一個黑色的你…是不是也沒事？」
「我說你呀……」Asriel轉頭面對空氣，汗顏嘀咕道。「別吊人胃口了，出來講講話啊！他們也都很擔心你，怎麼可能把你忘掉？」
「嘻嘻嘻……」伴隨頑皮的笑聲，一個透明身影，逐漸浮現在白羊王子身邊。「我只是想測試一下，它們是不是真的還記得我。」
是個穿著與那人類男孩同款藍紫色條紋衣，一身黑亮毛皮，眼睛是青藍淡紫漸層的瞳孔，身形與曲線都與Asriel很像的另一個小羊王子，吐著舌頭譏笑。Frisk和MK大吃一驚，沒想到小黑羊就像鬼魂，可以用這種方法突然現身，身體還是半透明的。
「哩－－」小黑羊淘氣地吐舌扮鬼臉。
「唷！Azzy的分身又出現了。老兄，難不成你們是兄弟？」MK熱切地搖著尾巴，眼神閃亮問道。「這麼說來…難不成…我們有新同伴！」蜥蜴男孩耐不住興奮的心情，大吼。「太好了！帥氣MK少年團的聲勢越來越壯大了！」
「他們不是兄弟啊…MK……」Frisk幫王子解釋，然後也好奇地走向黑色的小羊。「這真神奇！你也有自己的物理身體了嗎？嗯…？」那人類伸手試圖觸摸小黑羊，但是手卻穿過黑羊的身體。「奇怪…難不成你是鬼…？」
「是這樣的Frisk……」Asriel苦笑說。「這傢伙只不過剛學會冥想，就領悟了更高階的心靈感應能力。他現在可以透過『意念波』，把自己的影像傳遞給你們大腦，所以才可以看到他。實際上…你們只是看到影像而已…小黑還是沒有物理身體…他只有意識和靈魂…」
「哇喔！真厲害！」MK讚嘆道。「那你的靈魂在哪裡？」
「當然是在小白的身體裡面啊！」小黑羊指著Asriel的腦袋，笑著說。
「所以…你們共用同一個身體，又有兩個不同的靈魂容器…？」Frisk瞠目結舌問道。
「可以這麼說。」Asriel伸出他的左右手，手掌向上展示兩顆不同的靈魂容器。左手是由人類決心凝固，包覆灰色怪物靈魂的顛倒愛心；右手是白羊的舊靈魂容器，外殼經過修補已穩固，裡面包覆藍色和綠色的人類靈魂。「我的舊靈魂容器現在是小黑在使用…Gaster博士說我們現在的體質特殊，和他很像。」
「原來如此。真有你的Azzy。」Frisk不知該說什麼，事情發展比他預料中還要好太多了。
「當時受到攻擊碎裂的，是我原本那顆中空的舊靈魂容器。」小黑羊解釋。「我替小白那愚蠢的行為承受傷害，所以他才有力氣活下去…原本以為這次我死定了…」無名王子冷笑，似乎對之後的結果也很訝異。「但是，因為小白的容器還完整…所以我只是『死一半』。」
「抱歉啦！」Asriel尷尬地苦笑。「當下我不能用魔法，除了那樣做，也沒別的方法救Chara。」之後小羊轉頭，正經說明。「我們有兩個靈魂容器，所以只要不是全部碎裂，我們都只是『死一半』而已，些許意識會存留在另一個容器內。這麼誇張的能力，Gaster博士說和他很像…他的左腦和右腦也算是各自獨立。」
「唷。是說，老兄。我們是不是該走了？」MK轉移話題問。「讓Undyne和你爸爸媽媽等太久，要是到時候他們生氣就糟了！」
「說的也是，我們走吧。」Frisk牽起白羊王子的手，問小黑羊。「也要想個辦法，把你介紹給大家認識才行…我會要求Alphys幫你做一個身體，無論用甚麼方法…你知道的，她創造了你，是必須負責善後的怪物。」
「可是如果有了身體，那我就得和這傢伙分開了。」小黑羊在消失前，留下意味深刻的話。「會有點寂寞呢…哈哈……」
之後，三個感情緊密的男孩，進入了Asgore的家「新居」。Frisk牽緊Asriel毛茸茸的粉紅肉墊手掌，深怕放開會再失去那珍貴的小羊王子一次。MK緊跟在後，看到新居內的擺設大開眼界，因為這是他第一次進入地下王國國王的住家。
玄關正對著向下的階梯，地面是木板材質，左側通往廚房，右側通往寢室和廁所。有一幅長方形畫框掛於階梯上方，畫中描繪遠古時期，人類與怪物和平相處，繁榮的城鎮與平原和青天白雲。這皇族居所的室內格局，和Ruins的舊家幾乎沒差別。
「唷。原來國王與皇后住的地方，和我們平民百姓一樣平凡啊！」MK歡欣喜悅地說。「難怪你那麼善良又好相處，Azzy…我們一點隔閡都沒有！可以讓我看看你的房間嗎？」
「可是，我們在趕路……」Asriel臉紅，難為情地回答。因為他床邊有很多可愛的絨毛動物娃娃，那是低齡女孩玩具，不過小羊心想，推給Chara也行得通。「不過…看一眼的話應該也不是問題……」
「哈哈！謝了老兄，我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參觀皇室小孩的房間。」MK興奮地往右側的走廊跑，邊說。「以前聽說有寫小孩只因為貧窮，就愛欺負皇室小孩…我不是那種壞孩子！家庭出生什麼的，小孩無論貧富都沒有選擇權利！」
Asriel聽了，卻突然神情變得落寞。
「讓你想起與Undyne的那些糟糕往事嗎？」Frisk關心。
「沒事，我也和Undyne和好了。」小羊王子露牙笑說。「過了一百年，大家都已經長大。童年往事就當作回憶放在心底吧！」
接著換成Asriel牽起那人類的手，跟隨MK進入他的房間。
房內有兩張床，左邊是Chara的床，床頭櫃上擺放一面王子與那女孩的合照相框，還有一張黃花的畫掛在牆上。右邊則是Asriel的床，位於衣櫃以及一盞小夜燈旁邊，床腳邊有一籃換洗用的衣物，全部都是黃綠色條紋衣服和咖啡色長褲，有幾件白色的男孩三角內褲，和花色的女孩燈籠內褲。
羊男孩看到某樣回憶湧上心頭的東西，焦急地爬到自己床上，把一隻黃色的小狗布偶抱起來，眼角泛淚嘀咕道。「小黃…原來爸爸一直把你留著…你的好多同伴都不見了…還好你被留下……」
直到小羊王子發現，他的兩個死黨眼神呆滯地盯著他看，才驚覺自己不知不覺做了很丟臉的反射動作，滿臉通紅地把小黃狗布偶放回去，抓耳朵傻笑說。「哈哈…可不可以把這件事當我們之間的祕密、秘密！」
「唷。Azzy，喜歡布娃娃有什麼好害羞的。」MK斜眼竊笑。
「就是啊！男孩不能喜歡絨毛布偶嗎？」Frisk也同意。
Asriel鬱鬱寡歡，擺正姿勢坐立在自己床上，輕聲辯解。「因為Chara不喜歡……」
Frisk聽了這句簡短的理由，他就能明白小羊的意思，感同身受。
「她以前總是說，絨毛動物是給女孩和嬰兒玩的東西…既然她身為女孩都不愛玩布娃娃…我是男孩子就更不應該玩……」Asriel憂鬱地望著床邊兩隻僅存的動物布偶，是黃色與白色的小狗。「有一天，我拜託爸爸媽媽把那些動物布偶，全部拿去送給別的小孩…即便如此…他們仍然替我留了這兩個。」
「好過分。只是因是男孩子，就不能哭，不能玩女生的玩具……」MK忿忿不平地說。「難到女孩都是那麼壞心眼的生物嗎？就像我姐姐……」
「不過Chara確實也變了。」Asriel強顏歡笑，五味雜陳微笑說道。「我和你們聊聊她和Gaster博士的後續吧。」
記得當時，我用最後的力氣按下Load之後，我真的非常靠近死亡。左半身變得冰冷、意識逐漸被黑暗吞噬，大家的聲音離我遠去。不過，經歷和一百年前，我抱著Chara遺體回到皇宮庭園的時候，有點不太一樣。畢竟我曾經死過幾次，能分辨什麼感覺才是真正的「死」。所以我沒放棄希望，我相信一定還有些許機會，能再見到你們……
於是我的意識在那片黑暗當中僵持，即使身體只剩下一半的知覺，「我拒絕死亡。」我拒絕讓Frisk的努力白費，即使自知這是徒勞。然後，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一切有了轉機。我原本失去知覺，變得冰冷的左半身，熱度逐漸恢復，甚至能移動早已粉塵化的手指。那就像是奇蹟……
當我我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Chara淚眼迷離的表情，那還是我今生頭一次，看見那女孩掉淚。我心中第一件想做的，是吐槽她「妳也是個愛哭鬼。」雖然最後我沒有勇氣說出來。
我發現自己躺在之前看過的那臺「決心混凝器」當中。Gaster上前問我。「Asriel王子，對於全新的靈魂容器還滿意嗎？我也把你的靈魂一同安置進去了。」
聽了博士的話我才察覺，身體內多出另一個全新又熟悉的靈魂，我將他拿出來檢視。那是我真正的灰色怪物靈魂，由一層決心凝固的外殼包覆。那種感覺相當美妙，我就像一百年前擁有純白潔淨的心，渾身輕飄自在，又無比堅毅。
我檢視我的山羊身體，我有完整無缺的雙手與雙腳，彷彿從沒受傷過，甚至覺得毛皮變得比以前更柔順健康。「可是…我怎麼會？」我依然訝異於自己能得救。
「我也不敢相信你能痊癒，王子殿下。你宛如沒有極限，一直令我驚奇。」Gaster笑容滿面地告訴我。「你中了我聚集全部能量於一點，殺傷力極大的雷射攻擊，靈魂容器當場碎裂。不論是普通的怪物還是BOSS怪物。照理來說，都會當場粉塵化死去…也許是因為你的體質和我類似…但是顯然，你有足夠的決心拒絕它發生…」
「Azzy…親愛的。抱歉…我真是個糟糕的朋友…我差點又要親手害死你一次……」我看Chara那充滿歉意與不捨的表情，實在不忍苛責。「如果我提早知道，Gaster博士願意不惜一切救回你的生命…我就會相信他…你也用不著受苦……」
「一百年前看著你英年早逝，我十分不捨…王子殿下……」Gaster難得流露真性情。「當時的我沒有能力把你完好復原…現在情況不一樣。只要有希望，我會盡一切可能救活你。但是，我需要人類的決心，才能讓這臺機器運轉……」
「所以我把我的靈魂提供給Gaster使用。」Chara牽起我的手，攙扶我走出那臺「決心混凝器」。她看著我的臉，悲喜交加地說。「Azzy…你的人生是因為我自私…才變得烏煙瘴氣…我願意做任何事，即使要犧牲自己靈魂，也必須補償你失去的那些青春年華。」
「Chara……」我能感受到那女孩發自良心的聲音。
「因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的親人。」她再次取出象徵我們友誼的心形墜飾鎖，淚眼矇矓對著我說。「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爸爸媽媽…不過，最後好像只是讓事情變得更糟。」
「漫長噩夢已經結束了，Chara。」我把雙手擺在那女孩的肩膀，安慰她。「我理解妳立意良善，只是用錯方法…多虧Frisk，我們都獲得了救贖與自由…應該向前看，不是嗎…？」
Chara停止掉淚，冷眼看著我問。「果然你心裡還是掛念著那個男孩，對吧？」
那女孩彷彿看透了我的心思，我啞口無言。
「他們大概已經先一步回去自己的世界了。」Chara轉頭背對我，突然情緒激動地質問我。「還在等什麼？Gaster說，如果你不回去，你在那個世界會被抹除歷史…很有可能，變成只剩Frisk記得你。」聽她描述，加深我的擔憂。「那男孩幫了你這麼多，不值得這樣的結果…無論如何，你都必須回去…！」
「可是……」我才想開口表達關心。
「不用替我擔心。」Chara急著接話，語氣嚴肅。「我已經決定要留在這裡贖罪…那些至今仍在廢墟中找尋希望的可憐怪物們…需要一個有能的領導者。」那女孩意志相當堅定，似乎不想聽我的建議。「這點我已經跟Gaster博士談好了，我會留在這個地方幫他重建實驗所，以及這個殘破的王國，成為他的『新助手』。」
「你可以放心去另一個世界生活，王子殿下。」Gaster也慎重向我解釋。「你的父母親都已經去世，現在。Asriel王子，你是這個王國的法定繼位者，Alphys必須依法把統治權還給你。當然，如果你決定離開，你可以宣布退位，任命其他親屬代替你接管這個國家。」
「做吧Azzy。」顯然Chara已經替我做好決定，她語氣平靜，面無表情地向我微笑。「Gaster博士有計畫回收我們爸爸媽媽的靈魂碎片，他保證這次不會再出差錯，會堅持到有能力重塑怪物的物理身體，才進行復活。如果爸爸媽媽有辦法回來…他們也會需要我，一個陪伴在身邊的女兒……」
「我知道了。」就如以往，我沒有決定權。所以我成全她。「Chara，我任命妳接替我，成為這個王國的女王。但是由於尚未成年，暫時由Gaster博士輔佐妳。」
「遵命，Asriel王子。」Gaster只是有禮地向我敬禮，沒表達意見。
「能否答應我一件事Chara？」我只想確認自己的成全沒有錯誤。「多聽Gaster博士的意見，別太衝動。假如不是所有事都能靠展現慈悲解決，那更多事不能用暴力處理……」
「你真的成長了Azzy……」Chara只是默默讚賞我，避重就輕。「也許我沒辦法成為向Frisk那樣偉大的聖人。但是，我答應你，自從親身經歷你的垂死後，我也有了一些體悟。」
隨後，Gaster帶領我與Chara，再次返回那個「因果複寫器」原型機放置的地方，準備送我一程。在路上，我以為Chara始終都會保持他的冷靜與沉穩，她卻是悶悶不樂，彷彿還有什麼心事沒對我說。畢竟，當機器啟動，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後，有沒有機會再見面都不確定。
這對她來說，是最後一次和我相處再一起。當我離去時，如果還有什麼真心話沒講，肯定會後悔一輩子。
「因果複寫器」在Gaster博士的操作之下啟動，那機器的運作你們都曉得了…
「Azzy……」當黑色巨石板的藍色光束出現，進入最後十秒倒數之時。Chara忽然掩面流淚，悲從中來向我詢問。「我理解，你可能到現在都還沒完全原諒我，以前對你的各種言語欺負，以及我所做過的一切…可是…可是…」我恐怕永遠也忘不了，Chara當時的表情和語氣。「以後如果我們還有機會見面，你能真正原諒我嗎？」
我想，那女孩此時此刻，已敞開她的心房，毫無保留地向我道歉。
「我原諒妳Chara，我願意再相信妳一次。若非妳的計畫，Gaster博士沒機會恢復他破碎的身體，我也沒辦法取回靈魂，以及另一個世界我……」我原本有非常多的話，想向我最棒的朋友表達。只是我沒多少時間，於是我長話短說。「…如果爸爸媽媽有辦法復活，幫我向他們打聲招呼…這個世界的未來交給妳了Chara。」
「安心去吧，我永遠的朋友。去追尋你應得的幸福。」那是我聽到的最後一句道別。
Asriel為他的回憶錄畫下句點。當下，他與Frisk和MK已經走過新居地下室的最後一道圍牆，皇宮已近在咫尺。途中蜥蜴男孩MK忍不住停下腳步，轉身遙望雄偉的首都景色，就像之前Frisk帶他通過Waterfall的時候一樣。只不過，這次靠得更近，他的兩個同伴自顧自走了一段距離，才察覺有人脫隊。
「唷。近看才發覺我們的國家真美，對不對？」MK向著首都天空自言自語。「馬上，我們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呢…雖然有點捨不得……」蜥蜴男孩垂頭，悲喜交加地說。「不過我相信，Frisk的故鄉，地表一定是個比這裡更美麗的地方。」
小羊王子悄悄走到MK身旁，伸出他毛茸茸的左手，撫摸身高比他低一顆頭的蜥蜴男孩，與其一同觀賞首都的美景。他說。「一百年前，我曾經去過地表。人類是種無比熱情的生物，他們歡迎我的到訪…從鄉村到城鎮的路上，都有民眾拿著小旗子搖晃對我吶喊……」Asriel編了一連串自己都覺得噁心的謊話。「有些時候，他們甚至激情地向我拋擲手中的彩帶，甚至發射禮炮作為人類與怪物之間的友情象徵。」
「哇喔！真的嗎Azzy？」MK聽了雙眼閃亮，完全不曉得王子在講善意的謊言。直到他冷靜下來，才發覺有些不對勁。「可是，怎麼跟學校教的歷史有點出入？」
Frisk靠過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小羊胡扯，欲言又止。
「好吧，也許經過這麼長的時間，人類有所改變。他們可能不會像從前那麼熱情…不過……」Asriel收手，回頭看向那靠近他的人類男孩，微笑說。「我相信還是有絕大部分的人類，就像你一樣善良，Frisk…改變也許是困難的。但是，假如我們都不嘗試，那永遠不會變……」
Frisk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他認清現在的Asriel，已經是隻健康樂觀的小羊，他沒有必要為之操心。
「當時我走在寬廣青綠的草地上，大口呼吸新鮮空氣，溫暖的陽光灑滿我全身，看著一望無際的天邊與地平線……」Asriel走向那人類，與他牽手，同步朝皇宮的方向前進。「當太陽沉入那地表的盡頭，晚霞如火苗照耀藍天白雲，我從沒忘過那個如詩如畫的美景……隨後，是夜空……」
MK沉浸於小羊王子對地表的形容，呆滯地站立。等到他發現兩個同伴的聲音，遠離到無法再聽見，才慌張地追上腳步。
創作內容
【UHS】彼名-His Name【5-1】
小說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