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說,「人一兌」的意思是「快樂」,與她的本名一樣,視追求快樂為人生終極目標。
「我爸年輕的時候想成為美術(shù)老師,他擁有這方面的才華,然而他的家人認為這樣子沒出息,強迫他選擇當時所謂有前 / 錢途的科系。從此,他和夢想成了兩條平行線,永遠不可能交會。
二十年過去了,他被自己厭煩的工作纏身,後悔莫及。為了避免孩子重蹈覆轍,他幫我和我哥起了不同流俗的名字,分別代表『快樂』與『自由』。在他心目中,這兩者是人生最重要的課題。」
做自己想做的事,成為一個真正快樂的人。
凡學過中文的人大概都知道「人」、「一」、「兌」個別的讀音和字義,可湊在一起時簡直就是有字天書。許多作者會為自己的「虛軸」取一個具個人特色的稱號,不一定有實質(zhì)意涵,但多少給予了讀者浪漫的想像。
為什麼要取一個難以想像的怪名呢?
「別人猜不透也挺好的啊,如此一來想像空間就變得更廣闊了。我比較喜歡自己定義何謂『快樂』。」
作者不想踏上爸爸的道路,她不是某位劇作家筆下的角色,任由劇本擺布自己的未來。
她要成為自己人生的編劇。
(沒錯。我呢,有一個夢想……)
不考慮現(xiàn)實層面,人人都希望實踐夢想,膽大無畏的靈魂在茫茫蒼穹中畫下經(jīng)緯,飛向踏實的快樂,作者也不例外。既然我代表作者的夢想,那麼我無論如何也要幫她完成這項任務。
即使我是全然的虛幻。
作者穿著一件寬鬆的實驗衣走進來,側(cè)背包塞得鼓鼓的,整個人看上去稍嫌笨拙。她喘著氣,使勁把背包丟到實驗桌上,裡頭的東西一股腦散了一桌──全是些和課業(yè)無關(guān)的古怪玩意兒,其中一塊白色方形布料在室內(nèi)藍光的照耀之下,顯得特別突出。
它似乎是某種東西折疊而成的。
「哎呀!亂成一團了……喔,這件給妳。」作者撥開瀏海,扶好眼鏡,抓起那塊方形布料並將它抖一抖。隨著布料開展,映入眼簾的是一件全新的實驗衣。她遞給我,道:
「這是最小的尺寸了。記住,沒穿實驗衣,不準進實驗室。」
實驗衣有點大,下襬剛好蓋過小腿肚,和作者的狀況差不多。「那我?guī)缀醯糜肋h穿著它了?」我問。
「完全正確。不過,事實總是殘酷的,實驗衣在這間實驗室裡的裝飾性遠大於實用性。往後妳所進行的實驗沒有一項被記錄在現(xiàn)有的資料裡,結(jié)果都尚在未定之天。很可惜,通常失敗的次數(shù)會比成功來的多。」
「失敗的話會發(fā)生什麼事呢?」
「這嘛……」作者的嘴角彎起詭異的弧度,瞳孔閃爍著幽靈一般的藍光,「試了才知道,說不定是爆炸、製造出可怕的怪物;當然啦,也有可能只是反應中斷在不正確的地方,什麼事都不會發(fā)生。」
這壓根兒是搏命演出啊!強迫我穿實驗衣的意義何在?
八成查覺到我的心聲,她拍拍我的肩,臉上仍掛著令人戰(zhàn)慄的微笑:「基本的人身安全還是得顧一下,又不是每次失敗都會造成嚴重的後果。溶液噴濺出來的這種『小』意外,實驗衣還擋得住。再說,妳不屬於生物,幹嘛顧慮這些?」
不屬於生物……又是這句話。
作者拉出藏在桌下的鍵盤,此時,一個螢幕緩緩降落至桌子上方一把尺高的空中。她說:「考量到實驗潛藏極高的失敗率和致死率,『生』、『死』的概念便再不適用於妳。當妳『死亡』時,妳的身體會瞬間裂解成一群墨色粒子四處飛散,1/17秒後,粒子群同時執(zhí)行『重生』指令,在實驗室的另一個角落重組成原來的妳。」
「『重生』不需要任何條件嗎?」我確認自己聽到的不是主角不死論的內(nèi)容。
「至少保留一筆完整的記憶資料,只要資料沒有毀損,『重生』指令便能執(zhí)行無礙,『死亡』之前的記憶也得以寫入記憶體。
此外,記憶資料保證機體運作的能量來源,允許妳不眠不休、廢寢忘食,更不需要充電。」
諸如此類連機器都望塵莫及的設(shè)計,早已超出人類的認知,哪是「不屬於生物」寥寥幾字能描述?
果然非常「虛幻」。
「實驗開始之前,先教妳怎麼備份。」作者捲起我左手的袖子,大拇指按住手肘內(nèi)側(cè)中點,「記住這個位置。」
被按住的那一小塊皮膚彈了起來,我赫然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身上有個按壓式開關(guān)。彈起來的皮膚下方有一個五元硬幣大小的圓孔,往圓孔內(nèi)部看去,可發(fā)現(xiàn)數(shù)條顏色、粗細相異的線路,看起來就像血管。作者輕輕勾起一條白色的「血管」,小心抽出前段位於手掌的部分。奇怪的是,我居然一點知覺也沒有。
現(xiàn)在,白色「血管」的前半段完全裸露在外,它是一條末端為USB接頭的盲管。「看好了,只有這條白色的傳輸線可以拉出來,其他的都動不了。」
接下來的步驟十分簡單:把USB接頭插入螢幕插槽,然後複製資料,結(jié)束後再將「血管」歸位。
「備分資料最好常常更新,分量永遠不嫌多,因為意外肯定更常發(fā)生。」她如此說。
實驗桌上羅列著一袋蘋果丁、一雙舊帆布鞋、一件破洞的羽絨衣、一罐乳白色液體以及燒杯、研磨缽等實驗器材。作者的背包扁塌如洩了氣的皮球,僅剩下鉛筆盒撐起低矮的孤丘。
「人一兌,合成虛幻生命的反應物千變?nèi)f化,但是都遵守一項規(guī)則:不使用活體。」
「活體實驗在現(xiàn)實世界不是常態(tài)嗎?」
「現(xiàn)實中要考慮的因素太多太多了……總之,高斯平面上只存在重生的亡靈,懂了沒?」
如果慘遭大卸八塊的蘋果也算亡靈──我點點頭,只不過,鞋子和羽絨衣實在很難讓人聯(lián)想到死亡的生物。
作者把蘋果丁置入研磨缽中,又指示我掏出羽絨衣裡全部的羽絨。「鞋子要保持原狀。」她提醒。
乳白色液體原本就放在實驗室的櫃子裡,根據(jù)作者的說法,該液稱為「基底溶液」,為合成虛幻生命的基礎(chǔ)原料,也是「虛部」的前身。沒有它,再多的準備都只是空談。現(xiàn)實世界找不到這種東西,唯一的「產(chǎn)地」便是這座實驗室。基底溶液能自行複製,毋需擔心消耗殆盡,只不過得滿足一項前提──
至少保留一筆完整的記憶資料。
基底溶液以外的反應物最終會成為「實部」,因為它們確實存在於現(xiàn)世。
「虛幻生命有一部分的原料是基底溶液,所以它們可以互溶。妳不是生物,接不接觸無所謂,可小心別讓實驗成功的產(chǎn)物碰著了。」搗碎蘋果丁時,作者說了這麼一句意義深遠的話。
蘋果碎丁和羽絨順利溶進基底液,此時液體由乳白色轉(zhuǎn)為琥珀色,不知情的人可能會以為燒杯裡裝的是蘋果西打。我正疑惑著鞋子該如何處置,作者卻直接將其中一隻鞋置入燒杯中。
鞋面立刻竄出大量氣泡,景象宛若蝗蟲過境,彈指間,鞋子慘遭吞吃殆盡,一絲纖維也不留下。
溶液變成了血紅色。隨後,另一隻鞋亦難逃相同的命運。
充分攪拌後,作者自螢幕後方拉出兩條電極,浸入溶液,同時螢幕跳出一個全白的視窗。她指著鍵盤,說:「備妥『建材』後,我們要用『A』、『T』、『C』、『G』繪製這個虛幻生命的設(shè)計圖,最後由印表機負責生產(chǎn)。」
鍵盤的主要輸入?yún)^(qū)有64個按鈕,每個按鈕上皆有3個英文字,由「A」、「T」、「C」、「G」中任取3個字母排列。值得注意的是,「TAC」鈕上還標有一行小字,寫著「起始」;而「ATT」、「ATC」、「ACT」則標示著「終止」。
其他部分與現(xiàn)實世界的鍵盤差不多,只是多了「剪下」、「複製」及「貼上」等快捷鍵。
「我要怎麼知道哪些鹼基序列會對應到我期望的結(jié)果?」人類目前完成基因定序的生物種數(shù)有限,如果作者知道其他物種的基因,那麼上帝就要換人當了。
當然,作者不是上帝。
她連已知生物的基因定序都不知道。事實上,國中生的她之所以知道高中範圍的生物內(nèi)容,純粹因為她喜歡翻閱哥哥的選修生物教科書,融會貫通與否──那是升上高中以後的事。
「開頭按『TAC』,結(jié)尾按『ATT』、『ATC』或『ACT』,至於中間……唸起來順口就好啦!」
她坐下,瞳孔裡的藍色幽靈舞動地越發(fā)猖狂。那雙不通曉琴藝的手在鍵盤上交錯閃動,竟也敲出明快流暢的節(jié)奏。
空白的螢幕畫面出現(xiàn)了些什麼,不過並非ATCG之類的文字。
鍵盤敲擊聲迴盪整個空間,實驗室成了接住音符的池塘,清脆聲響落遍整個水面,也落入空白平面的正中央,濺起一圈圈彩色的漣漪。起初這些漣漪遠看是一些分散的點,幾分鐘後,點密集起來,合併成數(shù)條不相連的線段,線段又彼此接在一塊兒……
作者的手不曾停歇。溶液液面持續(xù)下降,螢幕上的圖形愈見清晰。
空白中浮出一顆長了羽翼的蘋果,它有著如牙籤般纖細的手臂,腿透明無色,不過可以看見它的腳上套著帆布鞋。
敲擊節(jié)奏逐漸減緩,末了,終止鍵的音符鏗鏘墜入,揚起最後一道浪花。
平面裡的蘋果在笑,生硬的微笑。
燒杯空空如也。作者露出滿意的神色,按下Enter鍵,伸了伸懶腰。
「螢幕裡是什麼東西?」我問。
「蘋果精靈,小時候的塗鴉。」
「實驗到目前為止都進行得頗順利,應該不用擔心會發(fā)生什麼意外吧?」
「話別下得太早!妳也知道,『意外』就是『意』料之『外』……」
語未畢,實驗室後頭衝來的轟然巨響撞上耳膜;我們驚愕相覷了一秒鐘,作者急忙抓出側(cè)背包裡的鉛筆盒,對我大吼:
「還愣!快!帶整罐基底溶液!」
實驗室最裡面只有一臺儀器──印表機。之所以藏得這般隱蔽,目的是為了延長怪物逃出實驗室的時間。要是怪物流竄到高斯平面,那將是其他虛幻生命的悲劇。
我們火速趕往現(xiàn)場,印表機已被濃密黑煙籠罩,烏煙瘴氣中傳來羽毛摩擦的聲響,旋即,一抹艷紅的影子突破黑霧,它背後有一對巨大的翅膀,羽毛黑白摻雜,大概是被煙霧燻的。
作者的「虛幻蘋果」誕生了,不考慮翅膀的顏色、比例,它長的就和設(shè)計圖上描繪的一模一樣。
包括那張生硬的笑容。
我下意識壓低音量:「作者,這樣算成功嗎?」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一時猜不出個所以然,只好繼續(xù)保持緘默。
不祥的預感。
蘋果瞪著我左手拿的基底溶液,但是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它的笑容依舊生硬而呆滯。
對峙數(shù)分鐘後,我覺得左肩有點僵硬,便稍微調(diào)整一下姿勢,不料蘋果猛然俯衝而下,直朝我們撲來!
「人一兌,趁現(xiàn)在!用基底溶液潑它!」
才拔起瓶蓋,蘋果馬上改變飛行路線,目標針對我一人。我抬起罐子準備砸過去,奈何蘋果速度更快,它咧開嘴巴,我的視野倏忽陷入刺眼白光,迎面一陣杏仁味──
痛苦鋪天蓋地肆意蔓延,每一個細胞都在呻吟,我甚至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哀號。
我呼吸不到空氣。
地板好冷。髮絲濕濕涼涼的,應該是倒了一地的基底溶液吧。世界急遽地往黑暗下沉,作者的身影即將面臨滅頂……
恍惚間,我看到她從鉛筆盒裡拔出一把槍。槍聲響起,世界溺死了,全都沒入黑暗的深淵。
「喂!起來!妳該不會真以為自己死了吧?」
有人把我從黑暗打撈起來。
是作者的聲音……咦?我不是已經(jīng)……
「睜開眼睛!妳重組了,別裝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聲源說完,揪住我的肩膀,強行拉起我的上半身,我趕緊睜開眼,環(huán)視周圍,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實驗桌上,作者則安然無恙站在桌邊。
她一臉不悅。直覺告訴自己實驗失敗了。「蘋果呢?」
「我銷毀了。本來想說會飛來飛去的蘋果應該很可愛,沒想到結(jié)果是一個會主動放出強光和高濃度氰化氫的怪物。」
「要繼續(xù)進行這個實驗,直到成功為止?」
「不必了……反正只是個小塗鴉。我趁妳昏睡的時候好不容易才把環(huán)境清理乾淨。」她抹去額頭上的汗珠。
「死亡」前最後消失的畫面反覆播放著,槍聲還在耳際盤旋不去。我忍不住問:「作者,那把槍……」
「那把槍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她塞給我一個黑色USB插槽,體積約莫一個拇指頭大。「相信妳對這東西並不陌生。」
我仔細一看,差點驚叫出聲──
這不正是作者一開始指著我的東西嗎!它怎麼會在這裡?
作者以看戲似的口吻接續(xù)解釋:「當時妳還處於測試品階段,這個東西掌管妳的『開機』和『關(guān)機』;現(xiàn)在妳沒有所謂的開關(guān),它的功能改為執(zhí)行妳下的自毀指令。」
「自毀?」
「倘若妳身受重傷,無力阻止怪物脫逃,比起借助外力強迫達成『死亡』,『自毀』是重組的最佳途徑,雖然同樣得承受極端的痛楚,但是時間縮短為1/17秒。」
她要求我拉出傳輸線,並接上自毀裝置。
「下指令不困難,只要堅定地想一件事:我要自毀。該裝置會立刻實現(xiàn)妳的願望。」
我收回傳輸線,「備份的時候把它拆下來就好了嗎?」
「當然囉!總不能一面?zhèn)浞荨⒁幻孀詺О桑俊顾Φ溃乙哺α恕=淮乱淮蔚男谐提幔嘀嘲D(zhuǎn)身離去,鉛筆盒恰巧從背包開口掉了出來。
鉛筆盒的拉鍊沒拉好,落地時震出一截槍托。
我們不約而同望向鉛筆盒。明明沒有注視著對方,卻感受到彼此的目光在瞳孔裡聚焦灼燒。
*
(8分40秒。)
計時器的聲音令人心煩意亂。既然銷毀了人一兌,首要之務便是離開此地。方才戰(zhàn)鬥中莫名其妙建立起的立體結(jié)構(gòu)不分視覺、觸感,皆與構(gòu)成地板的材質(zhì)雷同,換句話說,ERASER應當能毀去這個奇怪的空間。
就在我準備開槍的時候,腳底正下方的地板冷不防冒出紅色光點,驚得我往後跳開;果不其然,剛剛踩著的區(qū)塊已變成一根方柱。
寂靜的純白裡,淡淡的腳步聲比劃著。我扭頭張望,一個頭戴青蛙帽、穿實驗衣的短髮少女站在殘垣上。
「妳!為什麼……」我分不清楚眼前所見是不是夢境,也許我現(xiàn)在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是夢話。
「作者,妳是擊中了──如果妳早一點扣扳機的話。」她慢條斯理地走下來,冷冷的語調(diào)像擊碎玻璃的槌子。「很遺憾,在妳扣扳機之前,我已經(jīng)先自毀了,妳看到的墨色血霧是自毀產(chǎn)生的。」
(當妳『死亡』時,妳的身體會瞬間裂解成一群墨色粒子四處飛散……)
我舉起ERASER,事實也好,幻象也罷,只求這個形體徹底煙消雲(yún)散。
槍聲、白煙、墨色血霧再度佔據(jù)了空白。平滑的空間內(nèi)部越來越崎嶇,到處都聳立著高高低低的方柱和牆垣,空中漂浮方塊零星分布,連垃圾桶大小的迷你空島都出現(xiàn)了。
複雜的地形有利於躲藏,卻不利於鎖定目標。一次又一次,人一兌總能從我的槍口下逃生。她遁入牆壁後方,隱身在一片爆炸煙幕之中,或者詐死、重組,神不知鬼不覺地現(xiàn)身,趁我慌亂尋找的空檔變出一堵高牆……
有那麼一剎那,我感覺自己比人一兌更像創(chuàng)造出來的角色,一言一行都在創(chuàng)造者的掌握中。
她將我賦予的能力發(fā)揮的淋漓盡致,精進程度大大超乎我的想像。
那我呢?
(人一兌,我們不用ERASER處理實驗失敗的產(chǎn)物,那是最粗暴的方式。妳知道嗎?現(xiàn)實世界也有另一個高斯平面,它叫「考試」,同樣棲息著各式各樣的虛幻生命,它們也有實部和虛部。
這些虛幻生命總稱「考題」,分成五大族群。它們的起源很廣,有的來自古文運動的先驅(qū),有的來自異地人的談話、數(shù)學家的奮鬥、科學家的渴望、人類的紛爭、某位冒險者的旅程……
殲滅考題是學生的任務之一,而ERASER是唯一能殲滅考題的武器。誰殲滅的考題越多,誰就越有機會踏上自己或社會大眾期待的道路。考題也不是省油的燈,它們會使盡各種招數(shù)阻止學生攻擊。
為了配合制度,一把合格的ERASER必須能把虛部銷毀的乾乾淨淨,但在我們共創(chuàng)的高斯平面上,這項功能未免太過殘暴,因為虛部無法藉由回收獲得「重生」。利用基底溶液與虛幻生命的互溶性,既可以消滅失敗品,又能達到資源回收的目的。
畢竟,我們創(chuàng)造的虛幻生命不是考題。
剛才情況危急,不得已動用ERASER,以後我不會再攜帶它進來了。)
胸膛起伏的頻率開始加快,無力感油然而生。
又是這種不爭氣的想法……然而是第幾次了呢?
(薄薄的煙霧裡依稀可見ω屹立不搖的闇影。
它長的好似一張勝利者嘲諷的嘴型。
我跪坐著,全身浸淫在失敗者的汗水及淚水之中,別過頭,刻意不正視那個洋洋得意的虛幻生命。
「還是不及格!……」)
不行!現(xiàn)下情況不允許我放棄,一定要冷靜下來。
對了,戰(zhàn)鬥過程中,人一兌只射擊我附近的地板或牆壁,不曾直接對準我,到底是為什麼?
技術(shù)不佳?說不通,連我腳下的地板都能命中,只需要將槍口再上揚一點點,就可以讓我掛彩。
難道是因為這把槍無法對我造成傷害?
現(xiàn)世眼中,虛幻生命不過是紙面上平扁的字畫,它們的攻擊傷不了現(xiàn)實世界的人,至多只有防禦的效果,所以我不必閃躲虛幻蘋果釋放的氰化氫。
目前尚不能斷定人一兌研發(fā)的武器是否具有實質(zhì)上的傷害,她不屬於虛幻生命,她居住在(0,0),實軸與虛軸交會的地方。
槍聲止息了好一會兒,我躡手躡腳就近攀上一堵牆,想搜索人一兌的蹤跡,卻發(fā)現(xiàn)天花板疑似變低了。
起變化的不只空間的高度,寬闊度亦不如戰(zhàn)鬥初始的狀態(tài),細心的話還可以察覺到位於邊界的幾根柱子有慢慢與壁面融為一體的趨勢。
空間縮小了?
心裡納悶著,一頂青蛙帽闖進眼角餘光,我立刻回頭開火,又是一朵墨色血霧,但我不敢掉以輕心。
(6分31秒,還有14筆備份資料。)
倏忽,右手肘閃過一線紅光,緊而令全身血液瞬間凍結(jié)的「碰」無情綻放,我還來不及詫異,手一滑,只覺得自己正在不停墜落,然後蒸發(fā)。
這就是虛幻生命被ERASER擊中的感覺嗎?
不過半秒,另一擊強烈的「咚」狠狠把我摔醒。本能驅(qū)使身軀移向附近的遮蔽處,直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和ERASER都健在,理智才飄回大腦。看來剛剛那一發(fā)打偏了。
態(tài)勢十分明顯,對方在消耗我的體力,等我筋疲力竭時來個攻其不備。
可惡,要不是彈藥有限,我早就把這裡擦的一乾二淨!
當初肯定是哪根神經(jīng)接錯,怎麼會想創(chuàng)造一個比蟑螂還難打的怪物?
(XXXX,妳以後想做什麼呀?)
(我要像幾米和宮崎駿一樣,畫好多的畫,寫好多的故事!我想一直畫下去!)
嗨,大家好,這裡是趕稿地獄人一兌。
本篇字數(shù)太多,所以又拆成兩回。
最近在練習畫槍械。
那麼,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