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那雙眼睛似貓一樣準確地捕捉道雷克斯的表情,卻只是用手背托起下頷,與他對視,看著他挪動身軀離自己更遠,自然而然地把繃帶當成了自己衣物的一部分:「你的好意我就不拆了。」在這個時候知道體貼,卻不在前一些時候體貼。
「你都不打算表達一下自己的意見?」矢車菊藍的眼睛裡波光瀲灩。從剛才到現在,完全不想說點什麼?好比抗議、好比指責、好比糾正、又好比退縮、抗拒、排斥,如果有欣然接納,那阿芙拉才要懷疑道雷克斯已被前晚的海妖給替代。
「就像你擅長的那樣,提問?」連續問兩次同樣意思的問題,顯然不太常見。阿芙拉的表情雖然不很溫和,但看來也沒有那般張揚而鋒利。看來很單純地就事論事。
她其實完全不介意道雷克斯誤會她行動的意義、誤會她的表情、也誤解她的喜怒,甚至是誤解她眼中的自己,與他所認為的她的模樣。
「你在阿畢索的時候最好不要像現在這樣把疑惑藏在心裡,還有一知半解的領會我的意思。」善意的提醒,雖然稍嫌刺耳了,但她只是笑了笑,那句「好了」不過是單純把海水處理掉的意思。
「你要碰上點什麼,悶不吭聲,我就沒法即時處理。」譬如那些潛藏的危機,就算是毫不起眼的植物或許也不容小覷,要是未發現可能就釀成大禍。
這般乖巧模樣,是因為被她整得多了吧。乾脆就賣乖討好,免得她又心血來潮玩弄他吧。阿芙拉瞇起眼睛看看道雷克斯身後的海面,遲來的解釋:「我的血有點不一樣的功效。可以加快你的自癒速度。我跟你都喝血,就可以建立短暫的感應聯繫。」
「當然,你不用擔心旅行之後,我還能察覺你的方位。你的身體會自然地把那些都代謝掉。」她抬起手,晃了晃貼伏在手上的粉紅袖子,「看來得快點。」說著船速忽然就加快了,「想知道原因,看後面。」
遠處的海面底下有一片不自然的陰影,正在逐漸被她們拉開距離,「我的血,還能吸引點別的東西。」
道雷克斯思索阿芙拉話語中的意思。他刻意保持沉默,雖然這近乎是不得不的選擇,但在接收到阿芙拉的話語後,內心有些滿意了起來。所以該要提出疑問?道雷克斯蹙眉,卻沒有在腦海翻找那些「可能」被擱置的問題,倒是著重在「真的」有疑惑嗎?的部分。
難有事情能逃過大海盜的法眼,然而即便是這樣的人物,或許也無法全然了解道雷克斯。也許尋常人受到驚擾的當刻,反應是相同的,不過在後來的情緒波動上,則會開始出現細微的分支變化。
他將左手指腹蓋在唇上,「嗯......我會有什麼意見?」,語畢長指躍開唇瓣,彷若訴說那事就在那一剎那、就那麼一剎那便離去。道雷克斯如實回問阿芙拉,卻又像是揣摩提問該有的樣子那樣。很大的膽子,看似想冒犯、挑戰大海盜的權威,實際上並無刻意取巧的意思。
「我知道了。」這回是阿芙拉讓道雷克斯得這樣溫順地回應的。畢竟那都是叮嚀的話語。喝血就能建立感應聯繫很是方便,道雷克斯早就明白阿芙拉的行動是有意義的,而他沒提出的後續疑問也一併得到解答,於是安心地點點頭。船速變快,猜測是有麻煩追上了,回頭往海底瞧,果真看見像是附著在船面下的一張黑影。
「我想我該記好這句話?」因為道雷克斯的體內存有阿芙拉血液的功效,所以兩人理當會一起面對這類的事情吧。「照這個速度,完全甩掉黑影不是問題?會早點到達阿畢索了。」
「像你慣常的那樣,問問題?」並非把問題拋回去,而是一個不需要答案的疑問句。大海盜反而覺得滿意,似乎都是這樣的,道雷克斯表露不同意見還比順從更讓她滿意。
「你的身上我的血造成的吸引力很淡,但確實該記得。」當然不排除有嗅覺特別好的那一種生物也會找上道雷克斯,但一般來說,阿芙拉自己才會是首要目標,只是這次終於是不打擊他的自信了。
「睡吧,一覺醒來就該到了。」也許是進入另外一個地方給予道雷克斯最後調整身心狀態的時期,用字遣詞是幾乎沒有聽過的溫柔。
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問,不過那個問題留著也無妨。畢竟睡醒了之後,疲於保命與尋寶之間,大概也無暇思索了。
在另一人睡去的船上,海盜握著船舵,迎著獵獵海風,抬頭仰望遠方黯淡紅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