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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五十七分,涼亭。
吃完冷茄圓的空紙碗已經丟到了一旁的垃圾桶,原本拿在手上裝著公仔的塑膠袋也已經放到了座位區,身邊只剩下一個小巧的紙製手提袋輕靠在大腿上。
還好爸爸願意在廣場位置上幫我顧好……希望他沒有偷看。
琴里將袋子拉開,確認了裡面的東西是自己從家裡帶來的無誤後才安心。
「嗨!在看什麼啊?」
「呀!」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琴里猝不及防地嚇了一跳,趕緊把紙袋蓋了起來。
「嚇到妳了嗎?不好意思。」涼亭外的弦也邊道歉邊走進涼亭問:「所以那個是其他遊戲的獎品嗎?」
「啊?嗯……算是吧!」琴里將紙袋拿到一旁,微低著頭說。
「約定……你守約了呢!」
「是啊!就說我不會忘嘛!」弦也在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已經九點了呢!」琴里看著弦也的手錶說。
「嗯!馬上就要開始了!」
廣場方向傳來了主持人模糊的麥克風聲音,兩人看向廣場入口處,稍微透出的光線開始變化,這表示廣場的燈光已經為接下來即將開始的表演進行了調整。
九點零二分。
咻!砰!
隨著響遍整個活動區的發射聲,空中閃亮的光火與爆炸聲同時迸發,亮青色的光點由一個中心擴散了開來,像是繡球花一般的球狀光點綻放。
在光點消失的瞬間,五發新的煙火又緩緩竄上天空,五球不同色彩的火花同時綻放,兩人的注意力幾乎都集中在了天空。
這份感覺……好熟悉……
一顆顆光點依序升空,不同顏色的火花這次交錯在一起,像是一幅彩繪一般在空中停滯了幾秒後暗去,已經八年沒好好看過煙火,在這瞬間琴里彷彿想起了當年的那份感動。
應該快到了呢!最後的煙火……
連三發光點綻放的瞬間,每個光點的色彩隨著移動不斷變化著,最後像是流星雨一般灑下並逐漸消逝,而這也代表煙火表演快要進入尾聲。
這次一定要說出來!沒有比這次更好的機會了,加油!琴里!就在最後一發煙火綻放之後……
咻!砰!
一連串閃爍的光點升空並消逝,在最後一點光芒被夜空所吞噬的瞬間,一束光以緩慢的速度開始升空,接著在比剛才的煙火高上半公尺的地方爆發。
……好美啊!
光點散開排列成了雪花的形狀,轉換著色彩的光令雪花像是霓虹燈一般變化著光彩,光點分散之後中心開始綻放出第二朵不同角度的雪花,將諾克爾與雪共存的象徵美麗地表現出來。
「弦也!」煙火的爆炸聲一結束,就像是提醒的信號一般,琴里立刻喚了一聲。
「……琴里?」
「其實這個……是要送你的。」琴里將手旁的紙袋用雙手拿起,伸著手拿到了弦也面前。
「啊?噢……謝謝!」弦也有些沒反應過來,連接下了紙袋的手都有點愣愣地。
「現在可以看嗎?」弦也問道,琴里點了點頭,弦也才將紙袋的開口拉開。
一條圍巾整齊地摺成正方形靜置在紙袋內,弦也伸手輕輕將圍巾拿出紙袋,雪白的毛線整齊地編織,弦也的手柔順地摸著它。
「這是妳織的嗎?」弦也一臉驚喜地看著圍巾問。
「嗯!其實這條圍巾比我的衣服更早織完,一直想找個機會送給你……」琴里點著頭回答。
「妳真的好厲害……衣服跟圍巾都能織的這麼好了……」聽弦也如此稱讚著,琴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謝謝你,然後……我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說……」琴里突然抬起頭,瞬間與弦也四目相對,她將手放到了弦也靠在座位上的手背上說著。
咚咚!咚咚!
好緊張……心臟跳的好大力……
望著弦也,原本想說的話似乎梗在喉嚨難以發出,弦也現在好像還沒反應過來,而琴里的心跳也開始加快。
咚咚!
為什麼說不出來?不行!琴里妳要加油!這是妳等了很久才出現的機會不是嗎?
「其實……」
緩緩吐出了兩個字,在心中為自己打氣過後,琴里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大聲說出了一直想對弦也說的話。
「我……」
隆隆隆!砰!
突然發出的巨響將會場熱鬧的人聲及琴里的聲音吞噬,地面開始微微地震動起來,廣場內也開始傳出人們慌張的聲音,在涼亭內的兩人突然有點不知所措。
「各位親愛的民眾們!根據委員會轉知,剛才發生的震動起因為弗洛斯山脈的山壁照明加裝工程失誤所導致,請各位民眾不用驚慌,也請盡量避開兩側山脈,造成各位的驚慌真的非常抱歉!」
主持人的聲音從從廣播器傳至整個會場,聲音結束後廣場內的人們才恢復了原本的交談與活動。
「聽起來好像有點危險,我們先回到會場裡好了。」弦也望了一下涼亭後方的山壁說道,將圍巾收好並順手牽起琴里放在他手上的手,離開通道回到了市場裡。
……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不行!現在一定要快點跟他講……
「弦也……那個……」看著弦也握住自己的手,本來想要將剛才的話繼續說完,但四周如潮的人群令琴里的話語又開始卡著,沒辦法像剛才一樣順利喊出。
「琴里!不好意思,我必須先走了。」弦也鬆開琴里的手,拿起另一隻手提著的紙製手提袋說道:「今天的煙火表演我看得很開心,妳送我的禮物我也很喜歡,也很謝謝妳願意為我織這條圍巾,我會好好珍惜它的,再見!」
不要!不要離開……不是說好……會永遠留在這裡的嗎?
「我會永遠永遠——留在這裡!」
手中的餘溫還依稀存在,將視線從鬆開的手中移向漸漸遠去的弦也背影,剛才心中那份莫名的鼓動已經轉變成了失落,弦也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也不知不覺在腦海中被喚起。
努力將手伸向弦也離開的方向,但弦也已經消失在了人來人往的人潮中。
為什麼……我又沒有好好把握機會呢……
※
晚間八點五十八分,弗洛斯山脈,廣場北側山壁。
坐在巖壁上俯瞰著被山壁擋去半邊的會場,會場四周都擺了耀眼的照明燈,整個市場加上廣場的的亮度比起平常這個時間的諾克爾住戶區還要明亮,擺在舞臺前的位置約坐滿了一半,而入口也有不少人開始進到廣場裡來。
終於要開始了嗎?等的有點久呢!看來是我來的時間太早了。
將身體方向轉到可以看見舞臺的角度,法奧菈懸在巖壁外的兩隻腳隨著期待的心情不自覺開始晃呀晃地。
「好的!煙火表演即將開始,請各位觀眾掌聲歡迎我們的煙火!」舞臺上主持人一說完,伴隨著臺下觀眾的掌聲,四周的照明燈全部被調整到原本亮度的一半,使整個會場蒙上了微微一層黑暗。
咻!砰!
光芒伴隨著發射聲響徹雲霄,從舞臺後射上夜空的光點迸裂出了無數的青藍色光芒,由中心球狀向外擴散的光點彷彿一顆大螢光球一般,在法奧菈前方半公里處綻放。
這就是……諾克爾的煙火嗎?
只在照片上看過靜態的瞬間拍攝,完全沒想到動態煙火會如此美麗,法奧菈被這份光景給震懾住,微張著嘴兩眼直盯著那四射的光芒。
原來煙火真的可以這麼美……
接著連續五道從地面竄升的光點又再次讓法奧菈實際體會到,這真的是自己從來不曾見過的藝術,五彩的光球生動地輪番灑出光點,見到如此漂亮地表演,法奧菈已經在腦海中重新定義了對煙火的印象。
咻!鏗!
……什麼?
劃破空氣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這次並不是煙火突破空氣竄上夜空的聲音,法奧菈立刻聽出那是什麼硬物直射向自己的聲響,右手快速拔下刀羽往聲音方向揮去。
清脆的白色物體與刀羽碰觸的瞬間馬上破裂,同時刀羽上頭沾上了幾個白色光點,法奧菈一眼就看出這正是聲音化成的VOICE。
砰!
「哦?」驚嘆聲從法奧菈的正前方傳來,遠處的煙火秀仍正在進行著,煙火爆炸的光線讓她看見了聲音的主人,那是一名身穿青色長袍的男子,背後雪白的羽翼揮呀揮地讓他能夠維持在與法奧菈相同高度的半空中,一隻手正伸往自己的翅膀拔起了羽毛。
糟!是那些世族的人!
查覺到自己被世族的人看見,法奧菈立刻張開翅膀想飛離,但在飛起的瞬間,她感受到了身後突然傳來微弱的刺痛與衝擊感。
轉過身一看,另外兩名青袍男子也早已飛在自己身後,拔起了翅膀上的一羽朝著自己丟射過來。
咻!啪!
兩枚雪白羽翼直直飛出,但都沒有成功命中,法奧菈使力將翅膀一振,穿越兩發羽毛來到了發射的兩人身後,雙手用力往兩人後腦勺敲下,利用強烈的震盪和痛覺讓他們失去了意識,兩人翅膀僵直地向地面墜落下去。
趁著剩下的男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法奧菈立刻振翅往他的反方向飛離。
怎麼會?他們什麼時候靠近的?我居然沒有察覺到他們的氣息……
快速飛離只維持了兩三秒,即使煙火秀提供了短暫的光線,但飛到了完全照不到祭典會場的山壁內側,法奧菈似乎沒有信心能夠在這樣的視物程度下安全地高速飛行,只能沿著山壁緩慢確認前方是否有障礙物。
可惡!到底是什麼時候被發現的?唔!
晃過一座突出的巖壁,黑暗中一對對翅膀形狀的白色光點在法奧菈面前排成一列並規律地揮動著,她一探出頭的瞬間,十幾根亮白羽根馬上朝她射去。
糟!這範圍太大了躲不過!嗚嗯!
察覺自己無法躲開數根羽毛的攻擊,法奧菈馬上加大翅膀的揮動幅度,在羽毛接觸到自己的瞬間利用自己的金屬翅膀將白羽全數擋下,白羽在接觸到翅膀的瞬間立刻像是壓裂的薄冰一樣碎裂,而白色光點則像剛才一樣附著在了翅膀上。
這是怎樣?唔!
法奧菈擊碎白羽後感覺到了自己在揮動翅膀時有哪裡不對勁,雙翼的重量似乎增加了一些,這使她在揮動翅膀時更加的吃力。
鏗鏗鏗!
同樣的刺痛感再次從身後傳來,法奧菈轉過頭一看,不知何時自己身後也被好幾個青袍男子所包圍,而在下一秒,大量的雪白冰羽從四面八方飛了過來。
……你們別太過份了!
法奧菈左手也拔下了一羽,瞬間收起翅膀令自己向下掉落,瞄準她原本位置的冰羽因為失去目標而互相撞擊碎裂,她利用雙手的刀羽將落下的碎片給擊開,並隨即恢復翅膀的拍動避免墜落。
青袍中幾名反應較快的成員立刻射出了下一排白羽,法奧菈這次不打算迴避,而是用雙手中的兩片刀羽沿著白羽橫著一揮,所有飛來的羽毛全都碎裂成了光點。
哇啊!好痛!
原本以為打掉羽毛就沒事了,沒想到雙手突然一陣惡寒,刺骨的痛覺使法奧菈趕緊放開雙手,只見兩片刀羽早已覆滿散發著寒氣的白色光點,掉落在半空中消逝。
咻咻咻!
又一陣冰羽襲來,法奧菈只能再次用自己的刀羽擊碎,但每一次抵擋都必須讓雙手承受宛如快要凍傷的痛楚。
明白自己再這樣下去不行,法奧菈抓準羽毛射出前的空檔向一旁飛去,但青袍男子們也立刻跟上。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甩掉他們……有了!
沿著巖壁向上飛升,到達了另一座突起的巖壁瞬間停下,接著雙手朝著自己的翅膀一把握去,兩隻手一次拔下了一大組刀羽,法奧菈立刻用這兩組羽毛所組成的粗刃往巖壁的兩邊使盡全力鑿下。
喀喀!隆!
巖石碎裂的聲音從巖壁上響起,刀羽鑿進的地方開始出現了裂痕,接著巖壁凸出的部分以裂痕為交界點,和摩托車一樣大的巖塊就這樣從巖壁上鬆脫,朝著向上追來的青袍男們落去。
……趁現在!開溜!
白羽男子們見到一塊巨石從天而降,立刻飛開迴避確保自己的性命,巖塊就這樣掉落在了山脈與地面的交接處,發出了巨大的撞擊聲響。
呼!哈!好久沒用這招了!
趁著混亂飛到了有正常登山道路的半山腰,法奧菈扶著山壁大口喘著氣,翅膀上的金屬色光點開始稀疏起來。
上次這樣搞的時候還在威塔尼亞吧!一次拔那麼多起來,短時間內不能再隨便亂拔了……嗚嗯!
啪咻!
消音器調整的開槍聲與法奧菈轉身跳開迴避幾乎是同一時間,身上穿的皮大衣已經被打穿了一個洞,灼熱的東西擦過了手臂,隨著鮮血流出,熱辣辣的痛感也隨之擴散。
「原本是想凍住妳之後再把妳帶回去的,看來是行不通呢!」
相似的青袍與發著光的白色羽翼,戴著鴨舌帽的中年大叔手上拿著法奧菈記憶中熟悉的東西,那是一把科技手槍,在威塔尼亞常見的武器。
他是剛才有在舞臺出現過的……是他發現我的嗎?
「雖然族長大人說過凍不住的話可以殺了再帶過來,不過我實在不想殺人呢!何況目標居然是個小孩子……」
咚咚!咚咚!
扶著受傷的手臂瞪視大叔手上的槍,那已經從法奧菈生命中消失好幾年的武器再次出現在面前,像是滴進平靜湖水的水滴一般,過去記憶盪起的漣漪使心跳開始加速。
……硝煙的味道。
「這東西我也用不太習慣,所以可以麻煩妳乖乖跟我們走一趟嗎?小妹妹!」大叔扳了一下科技槍的切換鈕說道。
……血的味道。
咚咚!咚咚!
他好像在說什麼?他拿著槍,對著人按下開關,接著就是扳機了,對吧?
記憶的漣漪開始讓法奧菈的意識混亂,大叔說了什麼她似乎完全聽不清楚,她只知道有一把科技槍正對著自己,其他的意識全都被心跳的衝擊給掩蓋。
記憶深層的畫面自動重疊在了在眼中,一名用簡易碎布圍著身體的鬍渣大叔正拿著槍對準一名婦人,手中的扳機毫不留情扣下,婦人倒地後槍口移到了一旁的一名小男孩頭上,大叔仍機械式地按下開關、扣下扳機,並拿起對講機說了一句話。
「目標已殲滅。」
啊啊啊啊啊啊!
悚!
「……什麼?」
腦海已經是一片空白,法奧菈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奔到了大叔面前,手上剛拔下的刀羽已經刺進了持著科技槍的手背,瞬間的攻擊讓大叔反射性地鬆手,手槍就這麼從他手上鬆脫。
刺在大叔手上的刀羽並沒有刺穿大叔的手,手上的刀羽使力過後已經斷裂成兩半,留在大叔手背上的刀羽化作了金屬色光點飄散,裂口處開始流起血來。
……殺了你!
攻擊還沒有結束,另一隻手的刀羽早已準備就緒,朝著大叔的頸部用力切去,大叔即時反應過來,伸起手抵擋住了這一次攻擊,原本應該插在脖子上的刀羽就這樣又刺進了手肘並斷成兩半。
「該死!這丫頭是怎麼回事?」
大叔趕緊撿起掉到腳邊的科技槍,快步向後拉開距離,朝著法奧菈開了第二槍,但他手上的痛楚似乎令他無法好好瞄準,就這樣射偏在一旁的山壁上。
法奧菈雙手同時又拔下光點稀疏的刀羽衝了上去,大叔急忙繼續開槍,但法奧菈的身體就像是早就知道該怎麼應付似地,子彈全都被她伸到面前護住的翅膀給擋開,接觸過子彈的羽毛也立刻化成碎片。
喀!喀!
持續打帶跑的大叔發現手上的槍已經沒了子彈,將身體轉向開始全力逃跑,沿著山壁繞過了轉角,而在大叔從自己視線內消失的瞬間,法奧菈的身體就像是斷了弦一樣,瞬間全身無力地趴倒在地上。
……好像……有點過火了。
控制自己身體的意識隨著心跳緩和下來後也逐漸恢復,法奧菈摸了摸背後的翅膀,流動在翅膀中的光點已經所剩無幾,呈現有點透明的狀態。
身體沒辦法動……好痛……又好累……
身體不斷湧上疲累,吞噬著法奧菈剛回來沒多久的意識。
不行!不能在這裡睡著……現在他們應該追不過來,至少要先回去……
努力試著動起翅膀,零星的光點在雙翼中緩慢流動了一圈之後,翅膀終於動了起來,拎著法奧菈身體在空中慢慢往住戶區的方向飛去。
※
晚間九點三十六分,弗洛斯山脈,廣場北側山腳。
「你說的那個涼亭斜對面有一個峭壁,我在那後面找到一個超適合的位置,在那裡看絕對比你們在地面上看還要更棒哦!」
在聽到巨響的瞬間,腦袋就馬上浮現出法奧菈說過的話,巨響傳出的位置與法奧菈的描述漸漸於腦中重疊在一起。
記得開祭儀式那時候她也是往這個方向飛過來,難道說……唔!
站在封鎖線外,我驚訝地看著山腳那裂了半邊的巨巖,即使知道這就是發出巨響的元兇,但這畫面仍讓我感到不可置信。
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喂!一般民眾來這裡做什麼?現在這裡很危險,快離開!」
「啊啊!不好意思!我只是有點好奇,我馬上就離開!」
封鎖線的一端走來了兩名身穿世族青袍的男子對我警告著,我馬上道歉並退離了封鎖線。
這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這肯定和法奧菈有關!那丫頭呢?她現在人在哪裡?
沿著巖壁看上去,因為黑夜的緣故我也沒辦法看清楚法奧菈是否在上頭。
……嗯?
當視線從巖壁移至一旁的星空時,我看見了一道黑影在高空中緩慢飛行著,僅遮住些許星辰的黑影與黑夜近乎快融為一體,並朝著住戶區的方向飛去。
那是她吧?但是為什麼看起來有點奇怪?
黑影飛行的樣子與速度和法奧菈過來的時候有明顯的差距,現在的她看起來飛得有氣無力地,像是剛做完激烈運動全身無力的感覺。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要回去問她!
轉過身朝著自己的住家方向全力奔去,一開始碰到市場的人潮令我有點難以出去,但一到了會場外通往住戶區的道路就顯得十分冷清,這讓我終於可以全速跑回家。
吱——咚咚咚!
一打開家門就脫掉鞋子奔上房間,即使家中還處在沒開燈的黑暗狀態。
半開的窗戶透進了微微的星光,一團黑影倒在了床腳下,我馬上按下了電燈開關,黑影如我所想正是躺倒在地的法奧菈。
「喂!妳還好嗎?妳這裡這麼會有傷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啊?」將手上提的東西全部放到一旁,我上前對法奧菈問著,看見法奧菈手臂上那暗紅色的傷痕,我馬上從抽屜拿出家用醫務箱為她進行簡單治療。
「……我很累……先讓我休息。」法奧菈只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很累,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等一下!給我好好解釋清楚啊!喂!」
「……」
即使我不斷叫喚,法奧菈閉上的雙眼也沒有再張開過,深長的呼吸聲代表著她已經完全陷入了睡眠之中。
居然什麼都沒有講就睡著了……她在山脈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是被人看到了嗎?但如果是的話她也只要飛走就好了吧?怎麼會弄成現在這樣……
帶著不安與擔心橫抱起法奧菈,小心翼翼地讓她在衣櫥裡躺好並抽出一件衣服蓋在她身上當作被子,輕輕地關上了櫥門。
沒辦法了!現在這樣也只能等她醒來之後再問了……
※
晚間九點四十分,音羽祭服務中心二樓,世族休息室。
「抱歉!我們盡力了,但是那丫頭好像不是一般人,要抓住她的話可能需要更多人手……」
「更多人手?我想應該不是人數的問題。」
慎太郎用毛巾將手上的傷口止住並靠在牆邊向結希報告,而坐在休息室沙發上的結希則不以為意地雙手盤起眼神瞥向旁邊的信志。
「別這樣看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們說的那女孩是誰。」信志微笑著聳了聳肩,喝了一口桌上的熱茶說道。
「既然那女孩有那樣的戰鬥能力,留在山脈境內的那些基礎訓練員調再多過來應該都敵不過她。」
「說的也是呢!畢竟你們都把資源調到境外了嘛!結果現在境內的人民暴露在這種危險下,還要被欺騙生活安全資源豐富,真是可憐吶!」信志藉著結希的話開始揶揄起她。
「隨你怎麼說。」結希一臉沒有沒影響似地收回眼神問起慎太郎:「那女孩還在內山壁附近嗎?」
「已經確定她離開了,不過我和她交手的時候在她身上放了追蹤器,這是她現在的位置。」
慎太郎從放在腳邊的背包中拿出一臺電子平板遞給結希,螢幕上顯示著弗洛斯東峽的地圖,而一個閃爍的光點停在了住戶區的其中一側。
「住戶區……要是她跟人民接觸到的話就不好了。」結希看著平板擔心地皺起眉頭。
「所以呢?妳要從境外調動人員進來幫忙抓那女孩嗎?」信志翹起腳問著。
「不!」結希站起身說道:「我親自去就夠了!」
※
晚間十點,安田氏住戶。
叮咚!
原本正要躺上床的弦也一聽到門鈴聲便立刻奔下樓打開門,只見兩名世族的大人正站在門外。
「這不是世族的大人們嗎?你們好!請問兩位大人來到寒舍有什麼事嗎?」見到象徵著世族的青袍,弦也立刻傾身表示敬意。
「是這樣的,有一名從中峽來到東峽參加音羽祭的小孩在會場走失了,她有可能迷路到了住戶區這裡,請問你有看見一位女孩子在這附近嗎?」其中一名男子回答。
女孩子?難不成是法奧菈?難道說……
「沒有耶!你們有問過其他人了嗎?」弦也反問。
「目前回來住戶區的人都詢問過了,如果沒有的話我們會再回到會場詢問,如果有看見類似的小孩子還請你務必到東峽服務所告知我們。」
「是!那麼兩位大人慢走!」點點頭將兩位世族大人送走之後,弦也關上門吐了一口氣。
我居然那麼自然地欺瞞了別人,而且還是欺瞞世族的大人們……我到底怎麼了?
弦也在玄關愣了一會兒,思考著自己剛才的行為並慢慢轉身走回樓上。
說不定他們真的只是來找走失的人而已,應該跟法奧菈沒什麼關係……對嘛!世族怎麼可能說謊呢?但是為什麼……我還是覺得怪怪的?
一想到山壁內的那副景象以及法奧菈回來的樣子,弦也就感到莫名的不安。
咚!咚咚!
咦?
「嗚!嗚嗯!」還沒打開房門,就已經聽到了房內傳出的撞擊聲,弦也立刻衝進房間,只見法奧菈不知何時摔出了衣櫥,倒在一地凌亂的衣物裡痛苦地翻滾著。
「喂!妳怎麼了?哇啊!」本來想靠近查看狀況,但弦也才剛踏出第一步,法奧菈馬上就帶著兇狠的眼神拔下刀羽朝他刺了過去,面對她突如其來的襲擊,弦也一時反應不過來,刀羽就這樣正中了他的右腹。
嗚啊啊!
強烈的速度衝擊使弦也被法奧菈推到了牆上,腹部傳來了被硬物重擊的疼痛,他咬著牙將法奧菈推開,扶著被攻擊的腹部跪倒下來。
現在是怎樣?嗚咳!嗯?
手在腹部壓了幾秒才發現到,原本應該被刺穿的肚子似乎一點傷口都沒有,連衣服都沒有被刺穿的痕跡,只有幾個金屬色光點沾附在上面。
「死……死……」
法奧菈又拔下了失去光輝的刀羽朝著弦也走去,他見狀立刻向後退拉開距離,但腹部的疼痛讓他沒辦法順利站起,只能跌坐著向後退。
鏗!
由於這一次是慢慢靠近,她出手的瞬間讓弦也有機會反應過來,在地上往旁邊一滾躲過了這一次的攻擊。
「別……別過來!」從法奧菈那看著自己的冰冷眼神中,弦也的身體像是自動察覺到了生命危險一般,一邊求饒一邊後退著。
她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那眼神……唔!
法奧菈機械式地重複拔下羽毛,弦也看著法奧菈的雙眼,似乎看見了像是水珠一般的東西透著光流下臉頰。
「法奧菈!別這樣!是我啊!妳冷靜一點!」
弦也將自己想的到的勸話全部喊了出來,而法奧菈在聽到的瞬間愣了一下,但隨即又搖搖晃晃地靠了過來。
不行啊!她好像完全聽不到!
伸起手胡亂摸上房門手把,慌亂地把門給推開,弦也將身體退到了房間外。
鏗噹!
……欸?
原以為會繼續追過來的法奧菈,卻在這時候突然倒了下來,手上的羽毛在接觸到地面之後馬上就碎成了一地光點。
「妳……還好嗎?」弦也喘著氣想要上前關心,卻又因為剛才的攻擊而猶豫著不敢行動。
「對不起……嗚!」
「咦?」聽到法奧菈模糊地說了什麼,弦也慢慢靠近了她的身邊,只見法奧菈的眼神中的殺意已經被悲傷給取代,眼中的眼淚潰堤沿著眼臉弄濕了地板。
「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法奧菈哽咽著不斷道歉,弦也輕輕將她扶起,法奧菈那受到驚嚇哭著的樣子令他不自覺忘記了剛才的疼痛,像是安撫著小孩子一般輕拍著她的背。
「對不起……裕人……對不起……嗚哇啊啊!」法奧菈語無倫次地緊抱著弦也大哭起來,眼淚也沾濕了他的衣袖,但他仍不在意地繼續安撫著法奧菈,對於法奧菈喊出的那陌生名字也毫不在意。
隨著抽泣聲漸漸微弱,法奧菈頓時失去了所有力氣,倒在了肩上沉沉睡去。
呼!好險爸媽還沒有回來……
抽了幾張面紙將法奧菈的臉頰擦乾,輕輕抱回衣櫃之後收拾起了地上凌亂的衣物。
她身上的那些傷……難道世族真的對她做了什麼嗎?
※
……我在做什麼?
我又……我又傷害到不應該傷害的人了……
我一直以為……我已經把那些事情忘掉了,但是這次又……差點就讓弦也變得和裕人哥一樣……為什麼?我又沒辦法控制住……
早點離開這裡吧!我已經……沒辦法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