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宿舍有個小小的花園,雖然我從未照顧過它們,不過它們倒也爭氣,枝葉繁盛的從來不需我擔心。花園裡有顆榕樹,高大挺拔的聳立在角落,我很喜歡在它的樹蔭下看書,春天時它的身上,偶爾會有小花小草寄住,我的室友見狀都會豪不留情的將它們斬草除根,我看了心疼,從不願參與所謂的除草工作。
美其名是天地萬物皆慈悲,不願手扼花草生靈,實際上只是我懶得工作而已。室友大概早早看穿了這點,善良的她也不點破,只等著我在戶外看書時,刻意在花園遛起除草機。一回、兩回,除草機只管在我眼皮底下,將所謂的花草「生靈」們斬首示眾,見我不理睬,還會特地秀出戰果,直盼著我表態,這種優雅的幼稚行為,每天都在上演,炎炎夏日裡,也不失為一種生活情趣。
花園裡生機盎然,發現許多小驚奇,我曾看過兩隻獨角仙在我的戶外書桌上打架,那時我陷入了一陣猶豫,該不該勸架呢?後來我決定安份的當起了觀眾,兩位角鬥士就這樣,一路鏖戰,直到室友很沒情調的拿起樹枝,替牠們轉移戰場。
室友將牠們放上了枝頭,重新劃清了界線,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她似乎對勝負不怎麼執著,於是花園裡的午後,便出現了一面澎湃激昂的生死決戰,另一頭則是啜飲咖啡的寧靜氛圍,想來人類真的是整座星球裡,最不願融入大自然的生物了。
之後過了好幾天,我在花園的枯葉堆裡,發現了一隻獨角仙的遺體,不知是不是那兩位勇敢的戰士中的其中一位,我替牠造了個墳,接著掩上了枯葉,這樣貪吃的螞蟻,至少不會這麼快找到牠。
在我造墳的同時,只見室友隔著窗,訕笑著「葬花喔!」,接著吟詩作對了起來。我不去阻止獨角仙的決鬥,是因為尊重自然法則,不過心底確實曾有一絲懊悔,或許這份懊悔,是我對生命的一種眷戀吧。
花園的蝴蝶是有季節性的,我曾看過一隻非常美麗的斑蝶,牠有淡藍色的斑紋,身形比普通蝴蝶大上許多,可惜!當我衝回房內端起了相機時,牠已不見了,直到今日都還不見牠重返花園。
最多的當屬白紋蝶,牠們會成群結隊的翩舞,很少落單。傍晚的蝴蝶,活動力最差,牠們會停在樹幹、花朵上,陪我一起等待夜幕來臨。
到了晚上,花園一樣處處生機,花圃附近的稻田會開始出現蛙鳴,此起彼落,熱鬧非凡,盛夏時甚至會叫上一整晚,所以除了我,整座宿舍的人都討厭青蛙,我們曾因為蛙鳴太吵,被吵醒後打了整晚的電動,印象深刻的是室友將電玩音量放到最大,似乎有意與青蛙較勁,於是「嘓!嘓!嘓」與「幹!吃我的無雙啦!」喧鬧了一整晚,隔日,蛙鳴依舊活力奔放,而室友早已無力再戰了。
我將這份人蛙之戰,總結為「人類終將戰勝不了大自然」,不過卻得到一致的反駁,室友們認為青蛙仗著蛙多,他們寥寥幾人,難敵眾蛙的圍剿,自然會落敗。
有了青蛙,就一定有蛇,某日,外頭的青蛙突然安靜的過份,只見室友們拎起了手電筒,全副武裝的,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一問之下,原來他們判斷,今晚有蛇出沒,所以青蛙不敢該該叫,我還為此詢問了一位生物系的朋友,沒想到二十分鐘後,那位生物系朋友,卻拎著一堆配備,興沖沖著打算加入「青蛙探險團」。
那一晚的行動我沒加入,原因是很枯燥的必須唸完書,事後聽他們繪聲繪影的形容那一夜的刺激行動時,心裡不免一陣後悔,於是便陷入了,祈禱青蛙部落再次蛇影幢幢的矛盾情結之中。
最後,縮圖是我去竹崎拍下的照片,朋友幫我拍完照後,傳來時特別註明「我幫你套用了一個很棒的濾鏡喔」,那時我不明白,於是回覆她「自然就好」,沒想到得到了一個很鄭重其事的回答。
「有阿,妳身後的大自然我一個也沒少。」
所以同樣的話,聽在不同人的耳裡,意義可以有很大的差距,例如一位男士對女性說「我認定妳了」,其實這句話是有非常複雜的意涵存在的,用字不當,有時是很嚴重的。我這篇文章的名字「爾來看花花有色」,其實是很隨興的題名,甚至與我的內文沒有太多關係。
像是一種賞花的心境,當妳注視到池子裡蓮盛開時,妳才發現原來夏天真的來了,那一刻,妳的夏天來了。然而現實中夏天已經來了很多天了,從屈臣氏的防曬保養開始打折時就來了。
這張照片費了我很大的心思,為了拍它,我差點跌進池子裡,我的心中,確實感受到了花,所以它的身姿、它的顏色,進入了我的內心,於是我感受到一份喜悅、或者一份寧靜。其實花一直都在,就像那午後的花園般,生命在花草叢間無所不在,只是我沒去注意,當我注意到樹上的獨角仙、稻田的蛙鳴,或者偷吃我蛋糕的螞蟻時,我的生命與它們產生了連結,而它們也進入了我的生命中。
「因為我在乎了,所以開始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