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今天中午的樂園特別熱絡(luò)，或許是外面天氣太炎熱的關(guān)係，許多人都選擇到有空調(diào)的樂園吃飯避暑。
「小美羽想吃什麼？」幫忙點餐的真矢蹲在桌邊，微笑看著難得外食而興致勃勃的小女孩。
美羽開心地高舉菜單，「一騎哥哥的蛋包飯！要很──多！很──多的番茄醬！」
「美羽真是的，這麼多番茄醬，會吃壞肚子喔。」弓子笑，也點了份咖哩。感嘆：「唉唉，如果我的廚藝有一騎一半好就好了，美羽就不會挑食了也說不定。」
在廚房裡裝湯的一騎回應(yīng)：「沒這回事，以前教我做菜的是遠見醫(yī)生跟弓子老師喔。」
「現(xiàn)在已經(jīng)青出於藍了，媽媽也常這樣感嘆唷。」弓子一邊加點：「真矢，我還要一杯咖啡跟草莓蛋糕。」
一騎拿出一個平底鍋，在火爐上動作俐落地用調(diào)理用長筷翻弄蛋包：「美羽挑食嗎？」
「紅蘿蔔，討厭！」美羽用力搖頭。
「是嗎？那我少放一點好了。」
「不行啦！一騎君！」真矢趕忙阻止。
「就是說啊！你總是太寵美羽了！」弓子頭痛。美羽則在一旁歡呼：「一騎哥哥最好了！」
「不喜歡的東西少吃一點……不行嗎？」一騎無辜困惑地問。
「當然不行的吧！」店內(nèi)所有女性，默契十足的異口同聲。一騎震攝於眾人的氣場，只好縮縮脖子點頭。
最後，一騎在蛋包上用番茄醬畫了一隻兔子，給美羽當賠罪。
午休時間過後客人們陸續(xù)離開，真矢也先回到慶樹島工作，暉則去送外賣還沒回來。
一騎在流理臺洗著杯子，聽到店門打開的鈴聲抬頭，看到是總士，微笑：「今天還真晚哪。」
「研究進度稍微不如預(yù)期。」總士關(guān)上門前，拿起粉筆幫店門外的黑板寫上「休息中」。
「餓了吧，要吃什麼？」
「咖哩還有嗎？」
「嗯，你還真是喜歡吃咖哩啊。」一騎將手上的白色泡沫沖掉、擦乾雙手後拿盤子幫總士盛飯。
「不討厭。」
雖說是「樂園」的招牌菜，不過幾乎每日一天三餐中至少有一餐是咖哩，怎麼看都已經(jīng)不只「不討厭」的程度了。
「果然是喜歡吧。」一騎幫白飯淋上咖哩、倒杯哈密瓜蘇打，一起端到桌旁。
「咖哩是了不起的料理，能夠同時攝取五穀、蔬菜、肉類，辛香料還可以刺激食慾、幫助消化、增進腸胃吸收率，即使在冬季也能提供足夠的熱量。」
聽著活像分析簡報的回話，一騎非常習(xí)慣的回到吧檯後方清潔碗盤：「喜歡就好了。」
「不是隨便的咖哩都喜歡。」總士摘下眼鏡，開始優(yōu)雅快速的進食。
看總士坐在方才美羽的位置上，一騎忍不住想：「總士都不會挑食呢。」
「嗯？怎麼突然提這個？」
「中午的時候，美羽在這裡說不想要吃紅蘿蔔，還哭了。」
弓子是個好母親，因為如此更不會在這部分妥協(xié)。最後美羽還是一抽一噎地，把一騎特別煮甜的紅蘿蔔吃掉。
「小孩子的話難免吧，一騎以前不也討厭喝牛奶嗎？」
「也沒有特別……被說要一定要喝掉的話，還是會喝。」一騎窘迫的替自己辯駁。
相較起來，不管喜歡吃的東西，還是討厭吃的東西，總士都能面無表情的吃下去，讓人難以掌握喜好。
「總士也有討厭吃的東西吧？」
「沒有。」即使是說謊，也讓人分辨不出來的平淡表情。
「騙人。」
「那來打賭吧。」
「打賭？」
「如果這禮拜的晚餐，你能做出任何讓我猶豫不吃的料理的話，我就服從你一個命令。」
如果真矢在這裡，一定會高喊：「皆城君太狡猾了！」
「我也不是做什麼東西都好吃喔。」一騎說。如果要贏的話，做得難吃不是更容易嗎？
「要投降嗎？」有點挑釁的，總士說出關(guān)鍵字眼。
「不服輸」三個字，幾乎是龍宮島孩子們的本能。一騎的一點猶豫馬上被打散：「不管我做什麼，都會吃完？」
「是。不過要做兩人份，你也要一起吃。」如果做出材料堪比巫婆魔藥的大餐，總士可吃不消。
「我輸了的話呢？」似乎覺得比賽內(nèi)容可以接受，一騎問。
「也是一個命令，如何？」
「好。」
＊ ＊
答應(yīng)賭約之後，一騎這星期每天例行的工作多了兩項：思考食譜，還有購買材料。
總士會討厭吃什麼樣的東西，一騎最初完全沒有頭緒。只能努力回憶著相處時進食的片段。
樂園營業(yè)要使用的食材，都已經(jīng)有固定的商家進貨了不用擔(dān)心，一騎在買家裡晚餐材料的時候順便考慮著。
「對了，是晚餐的話還要做爸爸的份才行……」一騎突然想起。雖然真壁史彥也不怎麼挑食，但這樣的話，就不能做的太過火。考量到這點，似乎離勝利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要不要乾脆讓爸爸去遠見家吃晚餐呢？遠見醫(yī)生應(yīng)該會很開心吧。一騎雖然這樣想了，不過腦內(nèi)馬上浮現(xiàn)出，被嚴肅面孔的總司令，訓(xùn)斥意味盯著的畫面。
一騎最近有一兩次太放鬆，在樂園二樓睡過頭了才匆匆回家要做早飯。一進室內(nèi)，就看到那名在戰(zhàn)鬥時撐起全島指揮權(quán)的男人，在廚房裡徬徨無措的背影。
──即使真壁史彥本人鄭重否認，表示自己只是在思考要煮什麼，做個早飯區(qū)區(qū)小事絕對沒問題。
一騎糾結(jié)，到底該讓史彥一起吃晚餐？還是讓他到遠見家蹭飯？那個讓他比較不會發(fā)火呢。
考慮半天，跟真矢商量後，結(jié)果最後變成這樣的狀況。
今夜打烊後的樂園，一點也不像時間晚了，依舊熱鬧不已。除總士外，還有真壁史彥、卡農(nóng)、遠見母女三人外加美羽。全都嗷嗷待哺等著一騎製作的特別晚餐。
「對不起！一騎君。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真矢雙手合掌，語氣充滿歉意。明明只是回家詢問而已，不知道怎麼著一騎跟總士賭約的事情就洩漏出去了。先是一旁的美羽跳出來說也想吃，接著在場的人一個也不想退出的哀求起來，遠見千鶴無力阻止，真壁史彥自然也沒了額外搭伙的地點。
「啊？沒關(guān)係唷，不用特別道歉，大家一起吃飯也比較有趣。」一騎在廚房吧檯裡調(diào)理著八人份的晚餐。
被半推半就的約定了往後幾天的晚飯也有大家的份，唯一讓一騎困擾的是，這樣要故意做的難吃也不行了。
一騎遲鈍的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又不自覺中了總士的陷阱。
「這樣不就變得跟團地妻一樣了嗎……」
「咦？遠見，妳剛剛有說什麼嗎？」
「啊……不，我什麼都沒說。」
用餐區(qū)內(nèi)，美羽正坐在總士腿上，晃著小腳、把玩著那黑框眼鏡，抬頭問：「總士哥哥，一騎哥哥會做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總士據(jù)實以告，大概是為了給自己衝擊感，一騎難得很神秘的在準備。不過廚房裡飄來很熟悉的香味，也許不會是太驚人的東西。
晚餐的準備似乎完成了，一騎拿著托盤到總士桌邊。美羽跳下總士的膝頭回到弓子身邊，眾人也雀躍又好奇地把目光投射過來。
「是什麼呢？」面對一騎的挑戰(zhàn)，總士看起來也有一絲期待。
「蘋果醬蜂蜜咖哩、巧克力烤雞、糖漬甜椒、還有櫻桃汽水。」一騎邊說，一邊把料理依序放上桌。
總士面前的雖然是都正餐，卻飄散著比甜點還要甜膩的香氣。
「總士喜歡喝苦的黑咖啡吧，所以試試看會不會討厭甜的東西。」一騎像是小有自信。
總士平靜地拿起湯匙：「直球式的判斷啊。很可惜，我也不討厭甜的東西。而且，我也不覺得黑咖啡苦。」
語畢，總士完全沒有動搖的吃起來。
「是嗎。」以為至少能看到總士稍微有反應(yīng)的表情，一騎有些失望。
「一騎哥哥！美羽也想吃！」面對甜甜香味的料理，對餓了許久的小女孩來說簡直是夢幻大餐。
「好，乖乖坐好，馬上就來。」至少美羽很開心，一騎微笑著回到廚房開始分裝起大家的份。
「好甜！可是好好吃！」送上的餐點受到女性陣一致好評。
除了真壁史彥吃得面有些許難色，一騎落坐在總士對面，吃完後也有種自己要被螞蟻搬走的感覺。
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答應(yīng)了個吃力不討好的賭約，一騎小小懊悔。
第二天──
「我覺得自己被小看了吶。」總士眼前看著五彩繽紛的蔬果大餐。
紅蘿蔔、小黃瓜、西洋芹組成的蔬菜棒、青椒炒蘑菇、涼拌苦瓜、焗烤花椰菜、豌豆泥沙拉、青豆食蔬番茄湯。
大多都是只用水煮過，或只用醬料、湯底稍微調(diào)味的東西。雖然新鮮的蔬果香氣相當引人食慾，不過一旁美羽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讓一騎有點難受。
總士叉子戳起一朵花椰菜放進嘴裡：「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會因為是蔬菜就不吃吧。」
「嗯……還想會不會是意外簡單的東西呢。」一騎搔搔臉頰。
第三天──
墨西哥辣牛肉醬、椒麻雞、用上許多豆瓣醬的麻婆豆腐燴飯、放滿辛香料的酸辣湯。
在大家都一邊哀嚎著太辣了，可是又因為好吃拼命往嘴裡送的時候，總士連冒一點汗也沒有的就吃完了。
這天被打敗的是卡農(nóng)，嗜甜的愛爾蘭少女，似乎對辣的東西很沒輒。
第四天──
酸奶醬雞排、優(yōu)格沙拉、水果醋漬檸檬與蘿蔔、糖醋醃黃瓜。
仍舊不亞於前幾天的美味，不過全是酸味的菜色，讓真矢的臉皺成一團。
第五天──
在連續(xù)四天極端的飲食口味後，餐桌上再正常不過的家庭式和食，讓人備感親切。
「雖然一騎君的特製料理也很好吃，不過覺得差不多該吃點普通的東西了呢。」真矢的這個意見，獲得鬆口氣的眾人一致贊同。其中包含一騎自己。
當然一旁的總士依舊淡然的喝著味增湯。讓人不禁懷疑，就算一騎餵他吃的是真壁餐具店的陶土與泥漿，他大概也會這般平靜地吃下去。
「看來一騎要輸了啊。」卡農(nóng)滿心歡喜吃著甜甜的玉子燒，有點遺憾。
「我可還沒有放棄喔。」一騎說。
「但是只剩下兩天了呢。」真矢筷子夾著塊嫩豆腐，疑問：「還有勝算嗎？」
「不知道。」一騎坦言。「不過就這樣放棄，稍微有點不甘心啊。」
真矢歪頭：「皆城君，不能給點提示嗎？」
「說過了吧，我沒有討厭吃的東西。」總士仍舊如此表示。
一騎微笑：「就算要輸，也想做出至少會讓總士嚇一跳的東西啊。」
「總士嚇一跳嗎？總覺得比總士挑食還更難想像呢。」弓子心直口快的說
「請不要在本人面前想像奇怪的畫面。」總士夾著涼拌海帶送入嘴裡。
第六天──
「這些……就是一騎今天要讓人嚇一跳的料理嗎？」
樂園晚間打烊後，真矢面有難色地看著一騎從倉庫搬出兩大箱紅蘿蔔。如果全部料理起來的話，可以預(yù)想到滿桌紅通通的蘿蔔全餐，就算不是美羽也會嚇到啊。
「不，只是紅蘿蔔意外出產(chǎn)過剩了，被蔬果店老闆拜託處理掉而已。」一騎手腳俐落的拿出紙箱內(nèi)的蘿蔔，清洗削皮。
「好像有點惡趣味啊，一騎君。」真矢凝重的說。
一騎微笑：「挑食是不行的喔。」
第七天──
「至少能讓總士嚇一跳的料理……」
樂園的下午休息時間，一騎在靠近櫥窗的用餐區(qū)座位上，心不在焉地翻閱著樂園倉庫內(nèi)找出的舊食譜。
「果然很難啊。」一騎大大伸了個懶腰，呼口氣後又翻過一頁。突然一道料理吸引了一騎的目光。
「就是這個，試試看吧。」一騎決定，馬上起身去買食材。
「好香的味道，一騎在烤東西嗎？」樂園打烊後，送外賣回來的真矢一進門，就聞到麵團烤得酥鬆的香氣。
「今天的晚餐。」一騎收拾著調(diào)理區(qū)的工具，背後最大的烤箱中仍亮著烘烤中的燈。「是第一次做的東西，不知道味道如何呢。」
「一騎好像很期待。」真矢笑。「肯定是能讓皆城君嚇一跳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也許也是完全沒反應(yīng)。」一騎如實說。
終於到了最後的晚餐時間，大家都期待的心跳加速。
隨即不止其他人看到一騎神秘兮兮端出的東西目瞪口呆，連總士也微微張大了眼。
「一騎……那個是？……食物嗎？」先發(fā)出疑問聲的是弓子。
「嗯，是一種叫『仰望星空派』的東西。似乎是英國的傳統(tǒng)家鄉(xiāng)料理，覺得很有趣就做出來了。」看到眾人的反應(yīng)，一騎笑得比昨晚拿出紅蘿蔔全餐時，還要更加燦爛。
一騎戴著烘培用的厚實手套，從烤箱中捧出在圓形鐵盆中烘烤的大派，派皮邊緣烤的香酥焦脆，連同派皮一起得，還有魚肉與蔬果融合誘人的香氣。如果無視於派皮上，探出滿滿死魚眼的秋刀魚魚頭，這種詭異的景象的話，會讓人非常食指大動吧。
「怎麼樣，總士？」一騎拿著派往僵硬住的總士湊近。
罕見的，總士目光自那道料理上迴避開，身體還微微向椅背更靠攏了些。
「怎、怎麼樣嗎？要吃才知道吧？」
「皆城君，你的反應(yīng)很可疑喔。」真矢的笑容跟一騎非常相似。「難道不喜歡吃派嗎？還是討厭秋刀魚呢？」
「不……秋刀魚跟派都不討厭。只是，被這麼多死掉的魚眼睛看著，感覺很……」總士罕見找不出適合的形容詞。微微垮下肩膀：「算我輸了，可以稍微拿開一點嗎？」
一騎笑咪咪地，把幾乎要貼到總士臉上的派挪開。
「做到這種地步，真有你的。」總士嘆息。
一騎拿來刀子，把派分裝成一份一份：「因為想起來了，小時候跟總士一起吃飯的時候，總士都會先把魚頭弄到看不見的地方。現(xiàn)在好像已經(jīng)不會了，不過在食譜上看到這道料理，就想到這件事。」
「所以想試試看嗎？連這種事情都記得，你們感情還真好啊。」弓子語氣曖昧。
在每一份派上灑上一些切碎的羅勒葉，一騎跟真矢把派端給每個人。總士那份，自然是沒有魚頭的。
「只要不要看起來那麼嚇人，還滿好吃的……」把派放進口中，總士評論。「願賭服輸，說吧，要命令我什麼？」
「不用吧？」一騎一愣，雖然知道總士就是這麼認真的個性。「總士也吃了，我不覺得這樣算我贏了。」
而且真要命令總士，一騎也想不出來可以命令他做什麼。
還是自己服從總士的命令，感覺自在得多。
總士眉頭一皺，似乎還想說什麼，就被不知何時偷渡了啤酒的弓子戳戳臉頰：「不要這麼嚴肅嘛皆城君，一騎都這樣說了，就直率地接受就行啦！」
一騎轉(zhuǎn)頭看包廂區(qū)，不止弓子，千鶴、史彥大人組們都半推半就地喝開了。美羽則被真矢跟卡農(nóng)帶到一旁去喝果汁。
「一騎君，這幾天的晚餐真是謝謝你。」雙頰酡紅的弓子，幫一騎跟總士也倒?jié)M一杯果汁。
「不客氣，我跟爸爸也一直受到妳們的照顧。」一騎也順著弓子的鼓舞，做出笨拙的舉杯。
「那麼，為了慶祝總士輸了──」
「咦！」
無視於總士發(fā)出的疑惑聲，明顯只是想找一個歡慶理由的弓子舉杯：「大家，乾杯！」
之後樂園菜單上的料理，又默默地多出好幾道，一推出就成了超級熱門的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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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穹】樂園?日常 (5)
原創(chuàng)短篇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