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ng 系列.01》齒輪與玫瑰
『去見見他吧，他的笑容將會成為你的支柱。』
剛在房間內整理完明天出國留學要帶的登機箱，母親的話激勵了秋猶豫不前的腳步。
走在夜晚的街道上，秋仰頭看著星空，心情平靜的超乎預期。
再早些幾年的她，肯定不會相信自己能這般抬頭挺胸的，在星辰照耀下漫步。
曾經，她生活在世界的角落，宛如地獄底層般的地方。
那年的她才六歲，市議員的獨生女，理應被捧為掌上明珠的千金。年幼的她不懂，為什麼世界會因為父親面對自己、驚恐的一句『怪物！』而變了調？
知曉自己身上擁有不屬於正常人的超能力後，父親藉故不在家的時間更多了，連向來總是溫柔慈祥地母親，靠近自己時也顯得戰戰兢兢。最後乾脆將她送去寄宿學校，眼不見為淨。
好可怕。
不要說父親跟母親，連幼小的秋自身都害怕這樣的自己。
十六夜?秋，是屬於怪物的名字。
年齡增長後，遺傳自母親紫羅蘭色的長髮、月彎的眉、紅潤的唇瓣、雪般白淨的肌膚、精緻挺立如陶瓷人偶的五官。秋很美，凡曾經見過她的人，都無法否認她是名令人印象深刻的豔麗少女。
但同樣所有的人都知曉，她的力量與她的美麗，具有同樣的殺傷性。
「不要──！住手！我投降、我棄權！」
作為對手的同班同學在對面場地上退後著尖叫，全身傷痕累累的中等部制服與身體不斷發抖，像是隨時會摔出場外一般。
比起接受秋的攻擊，或許摔出場外更好一些。
「黑玫瑰龍，直接攻擊。」
冷淡地，秋無視於男同學驚恐的反應、還有一旁裁判導師的揮手勸阻，纖手一揮，宛如奇幻小說中才會出現的高傲馭龍使。秋身後擁有玫瑰瓣型羽翼的巨龍，飛快伸出帶刺的荊棘，迅急如鞭地往對手身上揮下！
本應穿過實體物品的3D虛擬投射，卻在秋的念力催化下成為實體，重重將人摔打在地。
「啊──！！」
伴隨著劇痛的慘叫，遠方周圍觀戰的人膽寒地竊竊私語。
「又要把對手打到住院了嗎……？好可怕！」
「就是那個吧……怪物一樣的玫瑰魔女，只要跟她對戰的話就會受到實際的傷害。」
「全學年第二名就這樣被無傷完敗了，還有誰打得贏她啊？」
「為什麼這麼可怕的女生會在我們學校……」
「就算是優等生也太過分了，學校該為我們想想吧……」
那些不大不小的耳語全都進了十六夜秋的耳中，帶有殺氣的美眸一瞪，周圍霎時無聲。在一片安靜下，秋離開了滿是玻璃碎片與石塊的破碎決鬥場。
只要手上有怪獸卡跟決鬥盤，她可以做到任何事，不管是破壞一棟堅固的建物，或是傷害一個人都輕而易舉，即使沒有實際做過，恐怕就是殺人也是簡單的吧？
黑薔薇魔女、怪物女王，各式各樣更讓人恐懼與難聽的稱號她都聽過。
秋曾以為這一切都無所謂，只要有這樣的力量誰都無法欺悔自己，但可悲的是，因為如此也發現到人類是群居動物的本性，害怕寂寞、不再有人親近自己、不再有人願意靠近自己，原來當人連一個說話的對象也沒有時，時間會過的無比漫長。
已經忘了有多久沒有笑過，獨自一人在房中哭泣的經驗倒是多到數不清。
直到有一天，她覺得自己突然『忘了』怎麼哭泣。
體內躁動的力量、旁人恐懼的眼神，那些都使她越來越暴躁易怒，只要小小的不順心都會想破壞周遭的一切。
為什麼要哭？不開心的話就把周邊的一切破壞掉，直到自己開心為止便可。
難看的擺設、摔碎後反而有破裂的病態美感。討厭的人身上只要流出美麗的紅色，也就不再那麼不堪入目。
膨脹的破壞慾變成了她宣洩壓力的出口，有幾度她甚至完全無法控制自己，險些真的殺了人。
隨著年紀增長，這份力量不但沒有趨向穩定，反而更加高漲且容易失控。即使手上沒有媒介的卡片與決鬥盤，除了自己以外的東西仍都會被傷害地面目全非。
即使已經失去那份力量很長的時間，偶爾血液翻騰的感覺，還是讓秋感到亢奮地心悸。
升上學院高等部的那一年，迪麥恩找上了她。
迪麥恩對她說，她很美。
沒有比這句話更動聽的言語。翹課、逃學、連那個名為『家』的場所與宿舍都不再回去，秋對向自己伸出手的迪麥恩靠去。
迪麥恩手把手地教導她掌握力量的方法，就算被她失控的力量傷害也毫無怨言，遂誘導卸下心防的她，加入地下反政府組織：『理想鄉』。
迪麥恩告訴她，她的力量可以拯救很多與她一樣飽受欺凌的念力者，『理想鄉』可以顛覆這個扭曲的世界。而她，就是這個關鍵的鑰匙，需要守護在城堡中、最重要的公主殿下。
多棒的稱謂，宛如裹上滿滿糖衣的藥錠，即使內藏毒藥，也讓吞嚥的人無所畏懼。
即使秋內心的某個角落很清楚，迪麥恩在騙她。
她自認為是壞女孩，但不是笨女孩。
但世界上還有什麼好相信的？曾經把她捧在手心中，叫喚她『寶貝』、『乖女兒』的人都可以在一夕之間將她拋到天邊。
迪麥恩容忍她的任性、她的傲氣、她傷人的能力與她內心的傷。
被人捧在手中珍惜呵護的感覺很好，她像是一朵真正的玫瑰，只需安靜的綻放，等待澆水與施肥，來自上天、來自迪麥恩的寵愛。
世界上有沒有白馬王子，秋不知道。但迪麥恩是她的王子，就已經足夠。
那是無關戀愛的感情，那個男人在自己眼中就是這麼閃亮耀眼，對著身處地獄的她伸出手、引領自己走進一個看的見陽光的美麗鳥籠。
被禁錮了，但沒什麼不好，終歸嬌豔的玫瑰本就在溫室中生存，而女孩本該就被寵愛，她只是拿回她應有的權利，迪麥恩滿足她一直想要擁有的美夢。
有人說，九十九朵玫瑰代表真心。
亦有人說，同樣的謊言說了九十九次，就會變成真實。
夢有沒有變成真的，秋不知道，但明顯這些謊言已經足夠騙過自己，也許謊言從頭到尾都不存在，一切都是真的。
即使在那之後，她知曉迪麥恩是為了將她們這種念力者培養成戰爭兵器，也不後悔。
＊ ＊
對不動遊星這個男人，秋曾經充滿憎惡。
面無表情、不茍言笑，擦肩而過時靜靜地盯著自己看，卻又什麼都不說。完全猜不透在想些什麼的遊星，比起那些直率表達恐懼、厭惡情緒的人，還更使秋感到焦躁。
蔚藍如海的瞳孔，用宛如看透一切的淡漠情緒，強硬地將她從美夢中硬生生扯出，逼迫她正視真正重要的人在哪裡，即使被她傷害的全身斑駁，也仍奮不顧身。
何等愚蠢。
然後無能的她，被這份愚蠢的熱誠感動到無法自我。
在遊星的幫助下，她回到父親與母親身邊，修復這數年來的空白與殘缺。原來記憶中漂亮的母親已經衰老了如此之多、總是威嚴的父親，其實是不善言辭與情感表達的人。
冰釋了恐懼與誤解，秋再次感覺到『家』應該有的溫度。
還有，人類的溫暖。
『咚咚。』
「Dr.十六夜？」一身白衣的女性護士長，站在門外敲動敞開的門扉，待正看著桌上相框的女性回神時，才有禮的走進診間。帶著濃濃英國腔，自微笑的唇中和藹的說道：「最後的病例交接已經完成，這段時間真是辛苦妳了。」
披著白袍的十六夜站起身搖搖頭，客氣的答覆：「是我這段時間接受你們的照顧了，非常感謝。」
「真的不再考慮一下，我丈夫……院長的提議嗎？作為小兒科的主任醫師繼續留下來，Dr.十六夜這麼優秀，一定勝任的起。」胸前抱著資料夾的護士長表情惋惜。
當年這間醫院的院長，在醫學院熟人的推薦下，接納了那時還是實習醫生的十六夜秋，相處這幾年下來，也與眼前的孩子產生了濃厚的感情。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秋有多認真學習，對學院成績第一名的頭銜至若無物，即使從助手當起也從不喊苦。對醫學充滿熱誠，溫柔、細心、人又美，也很受住院孩子們的歡迎。
在秋自醫學院畢業後，院長也順勢招攬秋入院培養。到了上個月，秋才提出想返回故鄉，故而辭退職位的請求。
「是院長跟夫人你們太抬舉我了，一定有其他人我更適合當主任醫師。」秋揮著手苦笑，對院長夫婦的熱心，她打從心底感激。
原本只是抱持著學習的想法，沒想到在這裡邂逅了很多讓她難以放下的孩子，不知不覺間又多待了好幾年，決定獨自離家留學那年她才十八歲，現在她都二十六歲了，轉眼間就是八個年頭。因為醫學生繁重的課業、實習與工作，讓她這八年間都沒有回日本過。
「我很喜歡這裡的生活，不過故鄉有也有我重要的人們在……」秋露出為難的表情，院長夫人的盛情難卻，但她想要回日本的想法已不會動搖。
「難道說，是男人？」院長夫人訝異的遮住張成O型的嘴，因為秋從來沒提過感情的事，他們一直以為秋仍然單身。「天啊！看看我們提出了多不解風情的要求！」
「咦、不！不是那種關係的人……」聽到似乎哪裡被誤解了，秋慌張地紅了臉揮手。
已經堅信自己猜測的院長夫人表情曖昧，拍拍眼前大女孩的肩膀充作鼓勵：「院長那我會打發他的，妳就放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
感覺已經說什麼都不會改變院長夫人的想法了，秋只能笑著道謝。
秋脫下白袍摺疊整齊，拿起放在診間裡，私人物品中的最後一樣東西：陪伴自己渡過八年歲月，5D’s隊伍的大合照。慎重地將相框收進包內。
走出醫院攔下計程車，在司機將登機箱塞進後車廂的最後一個空檔，秋鞋跟一轉，面對這間醫院的門口，彎腰深深一鞠躬，在感謝的心情中道別。
前往機場的路途，秋坐在車內看著打在窗上稀稀落落的雨滴，陷入沉思。回新童實野市後要做些什麼，其實她還沒有一個很明確的決定。
5D’s隊大夥在這八年間，雖然各自分開去追求自己的夢想，但對秋來說仍有種大家隨時都在彼此身邊的感覺，想來大家都是一樣的吧？
不說秋自己多像老媽子一樣，視世界各地的天候，常發郵件要大家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打開電視，只要在經典賽事的轉播就看得到傑克的採訪，團體戰也總是出沒烏鴉帶領隊伍衝刺的身影。翻開科學期刊，幾乎每一兩年就有遊星做再度轟動世界的研究論文。當年還很幼小的龍亞、龍可雙胞胎，幾乎每天都會熱絡地用電子郵件傳來照片分享生活，如今也是一對氣質出眾的少年少女了。
「真的，好久不見了。」從包中拿出相框，秋手指滑過上頭一個一個當初都還有些青澀的笑臉，最後指尖停留在照片中間的少年身影上。
「遊星……」每每想到，這個說要把新童實野市，變成值得大家驕傲的故鄉，而也確實做到這點的男人。
秋只是單純的，想要幫他更壯大這個夢。
或站在他身邊，一起看護這個夢綿延無盡。
懷抱胸中的這份感情，秋登上飛機，離開宛如她第二個家的國度。
回到她與他珍愛的，故鄉的土地。
＊ ＊
秋穿著一襲酒紅色的露背晚禮服，合身的剪裁緊貼成熟女性曼妙的身材曲線，長到小腿肚的裙襬看似保守，卻在腿側開了一道直達膝上二十公分的高衩，腰側上碎鑽排列成盛開的玫瑰點綴素面的禮服，繞頸的肩帶在後頸打上寬版的蝴蝶結，長長垂下的兩條結繩，讓臀部以上都毫無遮掩的裸背更顯白皙。
這樣正面端莊、背面性感的禮服，若不是母親的強力推薦，秋還真害羞到不敢穿上。
羅蘭紫的長髮在後腦挽起花式包頭，秋彎腰在梳妝鏡前抹上口紅，完成最後的妝點後挺直背脊。美麗的外貌、優雅的氣質，不管進出哪個場合，都會是人人稱羨的女伴。
將補妝用品放入晚宴包中，秋站在穿衣鏡前看著自己，深深吸口氣。
距她從英國回來已過一周，剛下飛機用手機發信件給遊星時，幾乎是不到幾秒就收到來自遊星的回信，邀請她在一周後的這一晚餐敘。
好巧不巧，今晚是情人節。但秋很清楚，遊星是多務實且感情遲鈍的人。
遊星的邀約，肯定只是恰巧在情人節這天罷了。秋對這樣因為太過了解他，而沒有過多浪漫聯想的自己嘆息。
在雙親聽到她是要去見遊星時，莫名開心的歡送下，秋走出家門。而一輛黑色的流線型跑車已經停在庭院中。漂亮卻從沒見過的車款，讓秋合理懷疑，是不是某個從垃圾場都能做出高性能D輪的天才，又做出什麼驚人的作品。
站在車旁抬頭看著星空的遊星，身穿筆挺的黑色西裝，聽到高跟鞋走近的細微腳步聲回頭。
海藍色的瞳看到秋身影的一瞬，有些呆住。
「……很奇怪？」秋紅著臉縮縮肩膀，不是對自己的外表沒有信心，而是在喜歡的人面前，有再多心理建設都顯得不夠。
「不，很漂亮。」遊星搖頭，用平淡語調直率的讚美。
「謝謝。」知道遊星不會說謊，秋羞澀地笑，挑起月彎的眉看著遊星駛來的跑車，又看向遊星。
「治安警察專用車的試作品。」遊星親口證實秋的猜測，伸手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
秋坐進車內，待遊星上車後，聽永動機引擎發動的細微聲響，看著方向盤上屬於成年男性的大手，秋忍不住輕笑出來。「太習慣遊星騎D輪的樣子，想想這是第一次看到遊星開車呢。」
打扮成這樣前，秋還真的認真考慮過，若遊星騎著紅色D輪來接她的話，這身行頭該如何是好。幸好在遊星出發前發信件，提到會開車過來。
「『如果遊星騎D輪去接秋姊姊的話，我就跟遊星絕交！』，昨晚收到了這樣的信件。」遊星露出有些尷尬地微笑。在龍可的提醒下，他才省起他們已經不是八年前的少年少女了，邀請異性在夜晚共進晚餐，還騎車來可不是得體的表現。
幸好車庫裡還有這麼一臺剛測試完畢可以安全上路的車，不然遊星還真不知該跟誰借車好──依他的好人緣，提出請求後恐怕全市的人都會爭先恐後地要借他車吧。
「小龍可真是的。」秋笑得難以抑制，大家還是跟以前一樣有默契，彼此理解。
黑色跑車一如製作者的個性，無論轉彎、上坡，始終流暢穩定的運行讓人感到安心平靜。
其實秋並不知道遊星要帶自己去哪裡，以前與遊星一同用餐的印象，總是少不了大夥的喧騰，而吃的東西多半也是泡麵、火鍋、烤肉、壽喜燒等，隊伍經費拮據到讓人掉淚時，大家還能飽餐的東西。
所以當跑車行雲流水的滑進高級法國餐廳的大門車道時，秋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裡？」跟鞋踩在紅毯上下車，雖然有些不禮貌，秋還是有些遲疑地向遊星確認。
「嗯，是我一個朋友開的餐廳。」將車鑰匙交給餐廳的泊車人員，遊星回答：「抱歉，跟妳約好時間才知道，今天幾乎每個餐廳都爆滿，只好擅自決定來這裡。」
「呵，我不介意。」如秋所猜測，遊星雖然細心，但在邀約的當下根本沒有意識到今天是什麼日子。因為這個一如既往地小小遲鈍，讓秋再度開懷地笑出來。
美人如花，一笑傾城。
秋主動挽上遊星的手臂，在侍者的引領下走進餐廳。俊男美女走在一起，其中還是聞名世界的不動博士，另一名又是美艷的女士，一路上不知道吸引多少眼球。
畢竟是名人，兩人被帶位到一個靠窗的位置，距離其他用餐者也稍有間隔、並用屏風隔出近似包廂的空間。
餐廳悉心的服務讓秋也鬆口氣，她可還沒心理準備，跟遊星吃一頓飯，隔天就登上八卦雜誌的頭版。
「秋突然回來，是遇到什麼事嗎？」向侍者點完餐點，遊星關心地詢問。
「其實我一直很想回來。畢竟爸爸媽媽年紀大了，我也很想念他們，想要擁有更多相處時間。而且……遊星也在這裡。」秋兩手平放支著下巴，懷念的看著餐廳頂樓外，比起八年前越發絢爛的燈光夜景。
「我？」遊星有些意外的問。
「怎麼說呢……雖然在海外也認識很多很棒的朋友，跟你們大家信件的往來也很頻繁，但一直見不到面。說實話，有時候還是會覺得有點寂寞呢……」秋雪白的頰，說著的同時染上薄紅：「抱歉，說了孩子氣的話。」
「不會，我可以體會。」遊星搖頭，也說出自己的想法：「我也幾乎都待在新童實野市。傑克、烏鴉全年都在世界各地比賽，這幾年我們實際見面的次數也不多。龍亞、龍可、秋你們也都在很遙遠的城市，因為單純『想見一面』這種理由跑過去，反而會讓人以為發生了什麼事而擔心吧。」
「呵呵沒錯，就是這樣不敢隨便跑去見其他人，考慮了這麼多，也許大家想得都一樣呢……長大真是一件麻煩的事啊。」秋感嘆。
美味的餐點接連上桌，在用餐的同時兩人又熱絡地聊了很多這八年間的種種。明明信件往來的頻繁，許多重要的事都互相知曉，但見面暢談的感覺就是特別愉快。直到連可口的甜點都被清空。餐後茶上桌時，氣氛才在香醇的茶香中慢慢沉澱下來。
短暫的沉默後，兩人異口同聲：『那個……』
遊星與秋看著彼此，遊星溫和的淺笑：「秋先說吧。」
「嗯……」秋點點頭，深呼吸一口氣。「其實我這次回來還有一個原因。」
胸中的心臟跳的飛快，秋越希望自己冷靜下來腦袋卻越亂。
「我……沒有像傑克跟烏鴉那樣，跟遊星從小一起長大，沒有辦法像龍亞、龍可一樣能坦率的對遊星撒嬌，也沒能像布魯諾，跟遊星有永遠說不完的話題……」秋越說聲音越小，頭也越低。平常清晰有條理的腦袋在這時刻除堆滿羞恥替臉上增溫外，沒有任何作用。
說出這些話，秋幾乎想立刻咬掉自己的舌頭。
明知道有些話說出口，可能再也無法維持原本的關係，明明無法承受失去這份關係的痛，卻又貪心的想擁有更多。
「即使是這樣的我，還是喜歡遊星！這個想法經歷這八年也改變不了……我不想再隱忍這份感情。」
秋閉緊眼睛，聳起肩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提問：「如果遊星願意的話──請以結婚為前提，跟我交往！」
沉默蔓延在兩人之間，腕上手錶的秒針才走不到幾秒的刻度，對秋來說卻有如數個世紀一般漫長。
最後，遊星頰上透出些許窘迫的紅：「……好像，太快了一點。」
這個答覆讓秋的心康啷的掉到地上，垂下眼簾遮住堆積起來的水光，交握住自己顫抖的雙手，深吸幾口氣回答：「抱歉，說了奇怪的話。」
沒想到遊星卻搖搖頭：「我說的不是秋。」
「咦？」秋還沒理解過來遊星這句話的意思，就看到男人手伸進西裝褲的口袋，在桌子中央放上一個紅絨布外殼戒指盒。
「……」秋難以置信的用雙手摀著嘴，在遊星的眼神示意下，才伸出發抖的手把盒子打開。
用黑絨布襯底的盒中，放置的是一枚銀製的三石鑽戒。
纖手捧著戒指盒，秋驚呆的連話也說不出來。
「本來想在今晚，直接對秋提出結婚的請求，果然太快了……的確應該先從交往開始才對。」
遊星小麥色臉頰上的紅也越來越明顯，看著緊握戒指盒、哭出來的秋，遊星不知所措的起身走到秋身邊用手帕要幫忙擦淚。
秋看著身邊慌了手腳的男人，破涕為笑：「好高興，高興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原來他們一直都擁有如此相似的念頭，光是發現這一點，就讓秋幸福的難以呼吸。
「想到秋這次回來後，可能會再離開，不自覺就……」男人的臉上露出少年一般的羞澀。
收到秋睽違八年的回國通知後，當他回過神時就已經買下這枚戒指了。
市長給遊星的待遇幾乎可以稱之為奢華，但向來生活簡樸的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樣想也不想的買下這亮晶晶的高價品，只為博得伊人點頭。
「這個，可以先讓我保管嗎？」秋擦乾眼眶的淚，慎重的詢問。「真是……嚇了好大一跳，明明我也提出這種請求，但真的要突然開始準備結婚……討厭，我在說些什麼……」
秋心理恨不得馬上答應遊星的求婚，又矛盾的覺得事情遠超出她的預期太多，心臟承受不了。
「我知道了，等秋準備好時，再告訴我。」遊星體貼的用雙手握住秋拿著戒指盒的手。秋這才發現遊星手心滿是緊張的濕潤。
在透入繽紛夜景的落地窗前，遊星與秋無聲的對視，彷彿時光又倒回八年前，他們分開的那一夜。在昏暗車庫中，無論世界如何廣大，那一刻他們只能看見彼此瞳中反射的微光。
那時他們還站在夢想的起點，沒有足夠的勇氣說出口、請求對方為自己停下腳步。
八年後的現在，他們已經緊緊抓握住夢的核心，且成熟到足以在兼顧感情的同時去實踐它。
『愛』這條路，他們才正要開始前行。
至於事後親友們聽聞，兩人在一夜之間從朋友，超?進?化成未婚夫妻時毫不意外的反應，則是後話了。
創作內容
【遊戲王5D's】齒輪與玫瑰 (CP:遊星秋)
原創短篇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