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24號修改)
夕雅關上房門,隔絕阿貝爾的聲聲警告與交待。窗戶已經被聖飲者們封起來,只留下一個不會讓陽光直射進來的通風孔。她搓著被低溫迅速侵襲的雙手,在火盆中多放了兩塊木柴,鑽進被窩扒同伴的行李。
她沒有急著先拿衣服,而是翻找出一疊妥善包裹保護的資料。那是一疊泛黃的舊日記書頁。夕雅把內容看上一遍,複習完後,她將書頁放到一旁的床頭櫃上。
書頁上的古老字跡模糊而且幾乎消退,旁邊有新鮮的字跡寫滿了註解。夕雅沒有將資料重新封好,它在空氣中伸展了一角。
上頭寫著:天蠍座初年,第兩百個春天正式來臨的第三周……
她開始換衣服。聖飲者們這次出來帶的衣服都是特別訂製的,有許多暗袋,而且用的是一種強效吸熱的黑色保暖布料,有配套的兜帽、頭罩、眼罩。
聖飲者的暖暖包塞得比阿貝爾還兇——阿貝爾只塞在可能會跟人接觸的部位,例如手臂、肩膀、胸口、後背、口袋(暖手用),而聖飲者們由於體溫過低,只能全身上下都塞滿,免得動彈不得。
她在腿上配好匕首,戴上細軟的黑蠶絲頭罩,用一條黑軟網紗蒙眼般覆在上半臉,接著把那件丟臉的男性襯衣揉成一團——
黑髮聖騎士的警告神情從回憶裡浮現。
半秒後,夕雅決定端正地折好它。
趁聖飲者們包紮傷口的同時,阿貝爾找到紙筆與蠟燭,坐到杉木桌前寫了一封許可證。檢查兩遍以後,他叫來會魔法的埃達替他點了一小把火,將蠟燭燒熔滴在信封上。
艾斯萊瑟的左手掛在繞過脖子的布條裡,鼻子上貼著一塊大紗布。他和埃達站在一邊,盯著阿貝爾寫完一份像公文的東西,看著他取下左手食指上的騎士團指揮銜戒在蠟泥上壓出火漆印。
「我不能保證這東西的效期有多久,這是一份簡單的入境許可還有保證書,可以讓你們合法地使用出租物還有出入公共場合,以及免臨檢資格。我做了點手腳,如果有人要查這份許可的頒發者他們會花上一點時間。在那之前,我會想辦法把你們送出國。」
「在任務完成以前,我們哪裡也不去。」艾斯萊瑟固執地說道。他身後的埃達偷偷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艾斯萊瑟回頭瞪埃達。
埃達回瞪艾斯萊瑟,指了指脖子上的血線提醒他彼此的小命。
阿貝爾沒有把艾斯萊瑟的頂嘴放在心上。「如果你們不肯回國,我也可以強行遣返你們,或是把你們交給驅魔師——還是你們比較喜歡頭掉下來?」
他邊說,邊將信封遞到艾斯萊瑟前。
艾斯萊瑟盯著那封信好一會兒,目光幾乎要點燃它。轉念想到同伴生命都在對方手上,艾斯萊瑟不再回嘴,而是在腦海中用匕首把這個可惡的聖騎士捅了個一千遍。
他咬著牙用右手接下信封。
阿貝爾用輕柔的語氣說道:「別讓我聽到關於我身份的風聲,你們只要敢說出去,或用任何方式散布消息……需要我告訴你,你和你的同伴、夕雅會有什麼下場嗎?」
「你的祕密沒有我們的任務、或是任何一位同伴重要,這點你可以放心。」艾斯萊瑟怨恨地看著阿貝爾,說出他的保證。
「那就好。」阿貝爾對他說:「找個城鎮,把信封交給警衛所,告訴他們你們被熊襲擊,需要醫療照護,帳會記在曉徽教廷頭上。許可上有曉徽之北的花印,他們會以為你們由曉徽教廷監管,不會調查你們。遇到問題,聯絡我。」
「要怎麼聯絡你……」
「喊我的全名,你們脖子上的東西會通知我。」阿貝爾繼續交代道:「找到地方住以後告訴我地址,不要無所事事,所有人都要找工作。在我找到人監管或把你們送出國之前,不允許其他行動。」
「我們怎麼知道你不會傷害夕雅?你要怎麼保證?」
「我不會向你保證這種事。」阿貝爾一口回絕,接著說:「只要你們別犯事,我就不動你們。不然你以為你今天還能見到夕雅?」
聽到阿貝爾的話,剛從房間出來的夕雅竟然開始幫腔道:「阿貝爾很有原則,艾斯萊瑟,你不用擔心他出爾反爾。」
艾斯萊瑟難以置信地看向她,差點把「他用你當人質拿來威脅我們你卻在替他做保證?」吼出來。
「倒是你們,不要想著給我搞花樣或做小動作。許可是真的,如果有人要查,遲早會查到我頭上來,你們要是敢破壞我的名聲和信用,我就殺到南斯去,把所有聖飲者的血和錫融在一起。」阿貝爾陰狠地警告道。
艾斯萊瑟和埃達抿著嘴,憤恨地看著阿貝爾。可是聖騎士根本不在乎,接著補上一句:「請在夜晚睡覺,這是監管命令。」
所謂的監管命令,就是在神職人員監管下的受監管對象都必須要義務服從的指示。監管制度適用任何一位有「牧執照」的神職人員,藉此保護或監視黑暗種族對象,通常用途是感化或寄養,甚至是監禁,並且為對象的所有行為負全責。
雖然阿貝爾並沒有登記監管,但他已經用了另一種方式來「監管」聖飲者們,使用他們也知道的制度來使他們服從比較方便。
如果聖飲者們違背阿貝爾,他就不用依照監管條例了(畢竟沒有正式登記),阿貝爾能秉著自己聖騎士的份內職責,把這些聖飲者下獄、遣返,甚至是交給驅魔師。情況糟糕一點,他或許會使用管理者的身份。
「什麼……」埃達發出哀嚎。
阿貝爾瞇眼,他立刻改口道:「是、好、我們會改……」
艾斯萊瑟默不作聲,視線扎在手中的信封上。
夕雅靜靜站在他身後。
行李也收拾周全後,所有人出了屋。
外頭看起來只有黑白兩色,深色的樹幹與枝梢被淹沒在層層雪光下,積雪像凝固的捲積雲延著山體覆蓋。天空是淺灰色的,樹林枝椏末梢直指日頭。
而往地勢低的方向望去,點墨般的森林盡頭有一片鮮豔的屋頂群,是一座山腳的小鎮,透著早春與雪的寧靜。
風既冷又輕,阿貝爾和夕雅披上灰白色的遮雪斗篷。他很懷疑夕雅隔著兩層黑紗究竟還看得到什麼,接著想到聖飲者的夜行性眼睛,這兩層遮蓋物應該能把陽光和反射抵銷掉。
告別時的氣氛很僵硬,聖飲者們的眼神個個帶刺。
阿貝爾高高站在門口臺階上,無視他們。
女性聖飲者們擁抱夕雅,對她耳語,男性聖飲者則對夕雅做出舉杯的動作。艾斯萊瑟拿出一把作工細緻、經過長期使用看起來很順手的短劍。劍鞘上頭鑲著黑玻璃的彩畫。
「我以這把劍作為期望我們平安的賭注。」艾斯萊瑟說。
「你們和我都不會有事。」夕雅回答他,收下劍。
阿貝爾和夕雅站在小屋門口,目送聖飲者們帶著行李,搖搖晃晃地跋涉過雪地,一步三回頭,消失在灌木林的霜枝間。
夕雅偷偷轉頭打量阿貝爾。
聖騎士往常溫柔的含笑神情、黑得發亮的精神雙眼,全都隱沒在凝重嚴肅的表情下,眉心的皺褶塞滿陰暗。
她知道擔任聖騎士對阿貝爾來說是很重要的事。在教皇殿的時候,他甚至沒有打算用另一種身分反抗。他明明是個強大到可以無視很多事物的……唔,人?卻選擇用聖騎士的方法來面對一切。
對他來說,殺掉所有聖飲者應該是最好的方法,但是他並沒有那麼做——
阿貝爾好像並不可怕,不是嗎?
夕雅握了握拳,最後顫抖著抬起手,感覺時間像過了一整天那麼長,最後她的手輕輕落在這位聖騎士肩上——感受到肩膀上的觸感,阿貝爾轉頭。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夕雅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她的指腹小心翼翼地輕蹭著,像在撫摸刀身似地,接著用指尖拍了拍。啪啪。
這是在幹嘛?某種聖飲者的新花樣?
「別難過了。」她說道。
「……。」
「也許那個珊卓娜沒那麼無聊呢,你還是能當聖騎士……吧?」
我被聖飲者安慰了——這個想法盤旋在我的腦海裡。在我感到滑稽之前,夕雅包覆鹿皮手套的手指擦過我眼角。我拍開她的手,有點想抓狂。
「做什麼!」
「幫、幫你擦掉啊?……還是說這東西會跟那些血一樣割斷我的手指?」夕雅忽然驚恐地誤會了,瞪著自己的手套不知道在考慮要脫掉,還是要把水珠抹在我身上。
「那是睫毛上融化的霜,這在冰雪大陸是常識。」
「喔、喔喔……」
「走了。」
剛跨出步伐的夕雅,下一瞬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難以形容的空間中:阿貝爾的簍空貝殼珠徽章。她沒有變成徽章,卻和徽章同化;明明沒有消失,卻已經不存在了。
阿貝爾別好徽章,拉好遮雪斗篷把胸前的血跡蓋住。
在沒有雪靴或其他工具的情況下,積滿深雪的山林非常不好走,阿貝爾沒有化成冷霧,也沒有像甩開護衛時輕巧地跳上高處,只是如個普通人一樣走著。夕雅望著斗篷縫隙外的雪景,聽著阿貝爾那栩栩如生的爬坡喘氣聲,飄出一句蚊子般的低語。
「……謝謝。」
「什麼?」
「你沒有殺他們。」
阿貝爾從雪中拔出腿。
「那不是聖騎士的職責。」
所以,對你來說,「聖騎士」究竟是什麼呢?
夕雅不禁這樣想到。
她不清楚阿貝爾的「主職」是什麼——那個有關能控制、消滅聖飲者的「主職」。就算她開口問阿貝爾,應該也只會得到「聖騎士」的答案。
聖騎士這個職業肯定不是阿貝爾一開始就在做的事,那麼在他成為聖騎士之前,他到底是誰?又是在做什麼事呢?
肯定是比聖騎士更加重要的事吧。
從阿貝爾古怪的身體還有能力上,夕雅能猜想到阿貝爾為某項使命而生,但阿貝爾現在卻似乎完全投入在教廷裡,一心一意地當著神職人員……
阿貝爾對聖騎士這個職業很負責、做事也很有原則,但優先度上,聖騎士似乎比他那個能「處理」聖飲者的「主職」還要靠前——如果阿貝爾真的很負責,那麼他現在該做的事情應該不是聖騎士才對。
你是很好的聖騎士。夕雅這樣想著。但她又不禁為阿貝爾感到絕望——撇開所有的一切,對阿貝爾來說,成為聖騎士真的是個好選擇嗎?
或許是阿貝爾放過了艾斯萊瑟等人,夕雅發覺自己在對阿貝爾改觀的同時,她的好感參雜了一些同情與悲觀。她有些在意,但她不發一言。
阿貝爾選了與聖飲者們相反的方向,順著山脊,朝著直覺中的曉光城方向走了很長一段路。他們遇到幾隻被雪鴞追逐的雪兔、三隻高高跳起把頭扎進雪地的雪狐。在雪狐叼著老鼠竄走後,一隻優雅的天鵝鷹龍飛過上空,帶起一陣雪風。
直到地衣被日光染上金紅色,阿貝爾才停下腳步。
他們停在一面小灌木稀疏的山坡上,太陽傾斜低垂在坡脊後的天空中,雪地上有些許迎接春天的雪衣藻,像一片不會綻放卻盛開的花圃。
「怎麼了?」夕雅問道。
「有人追來了。」阿貝爾瞇眼,彷彿感受到什麼,往左後方回頭。夕雅開始靜默,瞪著她目前不存在的眼睛,與阿貝爾一同等著什麼。
可以確定來的不是阿貝爾期待的珊卓娜。
我望向白雪起伏的山坡低處。
首先出現的是一片法術公式的網路。
它延展變化,計算、輸出、完成結果。
一道傳送陣出現了。
雷洛斯面具下的半張臉就像冰雪大陸的萬年堅冰,把他所有的情緒都凝固在裡頭。他的長罩衫飄揚著,在雪花飛舞中,我看到一些同樣閃爍的晶瑩絲線……
銀髮。
追來的護衛抬頭,即使隔著面具我也能感受到他強烈的視線。話說回來,他為什麼能追到這裡?就算要用傳送陣搜尋被傳送走的我,也不應該這麼快就找來……
接下來的情況有點像是相看無言。
雷洛斯沒說話,讓我開始思考他到底察覺了什麼。例如我的傷勢、那間小屋的打鬥痕跡、他可能還知道了聖飲者們曾在那裡的事情……
「雷洛斯。」我還是只能先開口。
「冕下很擔心你。」雷洛斯出聲。
「我沒事。」這時候說說場面話總是沒錯的。「你的術式實力令我敬佩,它真的讓我『毫髮無傷』。」
我得到雷洛斯一個率直的回答:
「這就是為什麼我領分薪。」
不是日薪也不是時薪——我忍不住假設如果我要私人雇傭雷洛斯,我破產的速度究竟會有多快。教皇肯定是用公款聘請雷洛斯的,但用高價聘請一個等級明顯跟其他人不在一個水平的法術師,真的只是為了護衛我?
雷洛斯接下來說的話讓我差點想濫用管理者職權做掉他。
「聖飲者是我扔的,你不應該『毫髮無傷』。」他坦承道。
「你……」我強迫自己冷靜。或許雷洛斯的本意不是這樣,在我受他護衛的情況下,他很可能只是要替我解圍,但沒料到我刻意讓徽章閃避木刺。
唯一可疑的是:連頭髮都可以保護得萬無一失的法術公式,為什麼在最重要的胸口卻有漏洞?一個薪水五倍的法術師有可能犯這種錯?
「我的胸口怎麼會沒有防護?」我用柔和的語氣問道,不想讓雷洛斯認為我在苛責他。其實就算是失誤,我也不會怪雷洛斯。畢竟誰都會犯錯,而我又沒事。
「忘了裝。我早說過這些法術公式還不完整。」雷洛斯面不改色地,用一種「就算我知道你知道我在說謊,但我還是要這樣回答你」的態度來回答我。
……很好,所以你是故意的。
雷洛斯的主動挑明快得讓我有點措手不及。
他受僱於教皇,但教皇有什麼理由暗殺我?
如果要這麼做,當時根本不需要驅魔師來幫忙演戲……
所以雷洛斯是自己想殺我?
或是有人另外收買他當殺手?
我很確定我不曾嚴重得罪過誰,就算是政治考量,我也不會在暗殺名單上。聖騎士跟騎士不一樣,我們捍衛的是神不是人,與信仰無關的任何紛爭我們都不會去插手。暗殺我對政治沒有好處。
「那樣的傷勢應該會使你當場死亡。」
雷洛斯的目光放在我胸口。
「現在我有些事情要搞明白。」
變成我前任護衛的雷洛斯正式表明了敵對立場,我也不想再用好語氣對待他了。
「搞明白什麼?你蓄意謀殺的保護對象為什麼沒有死嗎?」
「那也是原因之一。」雷洛斯淡淡回答。
就算我是永恆生命,但這不代表當有人打算殺我(而且已經成功一次)的時候,我可以一笑置之。我解開遮雪斗篷,輕巧地從深陷雙腿的雪坑中跳到雪面上。
雷洛斯對我的異常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我無視重力和滿胸的血並沒有讓他感到意外。他淡然地從長袍內拿出一個金色懷錶,渾身透著老練的鎮定。
雷洛斯迎風走來,冷風吹開他的兜帽。
銀髮、尖耳、再加上他那兩米多的身高。
他是巨精靈。
坦承意圖的前任護衛說道:「你是什麼生物,我不在意,我只知道你身上有一樣原本屬於我的東西——你為什麼會擁有我的月光?」
一說到月光,雷洛斯卸去疲憊,氣勢凌厲起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倒是薩白帝什麼時候開始教導巨精靈謀殺了?」
「這些事情都是我自己決定的,跟祂沒關係。」銀髮巨精靈的拇指尖撬開掌中的懷錶外殼,用平淡的聲調重複道:「是我自己……」
巨精靈是一個活膩的種族。
這句話不是貶意,而是由於當年神明之間的一些摩擦殃及池魚,被颱風尾掃到的巨精靈的壽命設定變得非常長。巨精靈如果找不到事情來打發漫長的時間,他們的精神會開始出問題,做出一些令人為他們擔心的舉動來——
但任何巨精靈都不會做的舉動,就是謀殺。
我的一部分怒氣來自雷洛斯:他不但謀殺我,同時危及他人的安危,但更多的怒氣是對於薩白帝——祂是種族神、直接與巨精靈掛勾的根本,雷洛斯會變這樣祂擺脫不了責任。
晚風吹過冰霜。
和巨大的身形相比,巨精靈的體重輕得不可思議。
雷洛斯與阿貝爾一樣能站在雪面上,只是留下的足印略深,而阿貝爾踩踏過的地方幾乎看不出痕跡。
比雪更冰冷的黑霧包裹著阿貝爾,他在雪面上飛掠閃躲術式,或伸出手去碰觸術式。被他抹過的術式就像取消似地分解了。
雷洛斯的法術公式來自那個金色懷錶。從數量和多樣性來看,阿貝爾毫不懷疑這個巨精靈把所有能放的法術公式全塞進去了,而且還整理得非常好。
「薩普特。」他忽然唸出我的姓氏。
以防術式或魔法陷阱,我沒有回應他的呼喚。
「本來以為只是剛好重姓,沒想到你卻持有月光。」雷洛斯的眼神像望穿了重重時空,看向我所不知道的過去,繼續說道。
「現在我確定它們是同一個姓氏了。」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月光又是什麼?」
「『萊雷.薩普特』。但你與他肯定沒有血緣關係,在你體表上覆蓋的那層光也不是什麼神賜天賦,你騙不了任何一位巨精靈——把月光還給我。」
我的聖光並不是實質意義上的聖光,而是一種特殊的陰影之光,使我能依附在其底下躲避法則衝突。——還給你?
聖光是教父給我的,雷洛斯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教父的本名也不叫萊雷,他說的人又是誰?
這時,一道法術公式中的隱藏算式忽然發動。這是一個失衡陷阱,運作時是看不出破綻的,只有在外部影響它的計算方式後,它才會輸出一個失控的結果。
我揮掌,用我的法則權限強制解除它。
當初為了方便我在世上行走,法則神在承認了我的永恆性質後,賦予了我一小部分的法則權限。所以就算我沒有任何相關的知識,我也可以對部分法則做出更動,例如我現在這樣取消雷洛斯的法術公式。
雖然被我消除了不少公式,但雷洛斯仍然有招可以出——我打消把他砸到地上的行動,低頭險險閃過一道銀光,在雪面上滑遠,感覺到額頭上的一道劃傷剛剛癒合。
雷洛斯手上的東西俐落地挽了一朵銀花……是一把銀色細劍。
他把武器送進一串法術公式中,抽出來的時候上頭附著了不少運行中的算式效果,看起來比其他法術公式都危險,揮劍的架式也非常純熟。
他的近身戰能力很好,而且善用法術公式輔助。要不是我現在想宰了他,我會很慶幸身邊有一位專業技術非常高明的護衛……雖然目前為止他對我一點幫助也沒有。
雷洛斯的法術公式鋪天蓋地,構築成一片屬於他的戰場領域。
他的手邊有一個像是主系統的法術公式,使他可以發動和臨時編寫算式,我從來沒見過有人這樣使用法術公式,幾乎形成一個新的體系。
這傢伙有著巨精靈所沒有的狡猾,在他發現受傷對我來說並不算傷害後,立刻就分析出了我的弱點……對,我有弱點。神的手工終究不是完美的。
雷洛斯停用傷害型的法術,換成層出不窮的控場法術,我還看到了幾個封印陣……雷洛斯似乎對封印陣情有獨鍾,大半的封印公式或封印陣我都沒有聽過,有些像是新型測試品。
永恆與不死的硬傷就是控場。
只要不讓我受到傷害,我就無法履行我的重生條例,我會永恆地受制在控制中。這件事連教父都不知道,我也沒有表現出來過,雷洛斯卻在與我的戰鬥中聯想到了。
他手中的懷錶是法術源,但我無法在法術公式的包圍下靠近還能同時近戰的巨精靈。雖然理論上行得通,但我還沒有厲害到能一面解除公式一面閃躲那把劍——那把劍的功能應該不只有能刺穿我而已,我不太想被碰到。
沒想到面對一名巨精靈,我居然需要用上申請。
我又解除了幾個法術公式,藉著閃躲時的移動,挑選了一個我認得的法術公式:那是一個單向物理封印式。進到其中的當前物體移動軌跡會被計算成單向鎖,進而因為自己的行動而將自己鎖住,直到有人將公式逆向運算。
讓戰鬥趕緊結束吧。
我跳進封印式,在我的平衡動作出現前,渾身就被鎖住了。
雷洛斯沒有出現遲疑。
儘管不知道為何目標自投羅網,但他還是追加了許多保險公式在那個封印式外,完整封鎖阿貝爾。他想不透為什麼對方要選擇這個幾乎沒有逃脫餘地的算式,但基於對術式的信任,雷洛斯還是放下了大半的警戒。
現在得找個好地方來研究這個不明生物……
一片黑暗。
對普通生物來說,或許是一片黑暗。但阿貝爾的精神仍然活躍著。他能看見雷洛斯略顯疑惑的神情,也能感受到身體遭受禁錮時的麻痺感。
永恆這個性質說來簡單,但也有點複雜。
以控場來說,除了法術公式這種外部影響,內部影響其實也是有效的,例如藥物。雖然我本身的永恆性質會將毒藥成分與影響生物運作的效果消除,但如果是無害的麻痺藥物,我還是會中招。
當初設定我時,法則神頒布了一款條例,來確保管理者能夠線上常駐,祂取消了我的內部受制。我的身體或許可以被控制住,但是內在的精神與意識絕對不會受影響,方便我隨時朝「上頭」「申請」。
現在該重新上線了。
這次見到的排班神明是熟人。
用好理解的方式來說明的話,對方算是我的代理上司……
邪神那維亞熱情地對我打了招呼,還抱怨了幾句法則層面的排班非常枯躁乏味的話,然後什麼原因也不問,非常怠忽職守地直接準了我的上線申請。
我本來還擔心要是被詢問重新上線的原因,竟然是因為我自己跳進封印式,我大概會有一屁股麻煩,幸好是邪神值班……
雖然神稱是「邪」,但其中真正意思並不是字面上的「邪神」。這位邪神那維亞依舊是老樣子,開口閉口不離要我接手黑暗神職的事情。
「貝貝,你不是很喜歡曉徽神嗎?接手黑暗神的話,你就可以天天跟祂見面啦。」
「我是祂座下的聖騎士。我的神就如同我堅定不移的信仰,時刻與我同在。」
我每次都用這句堵回去。
邪神還在不厭其煩地推銷著。
「雖然這個職位有點吃力不討好,不過發展空間很大啊,加上你又跟曉徽神熟……就算到時候要打宗教戰爭也不會有隔閡喔!」
「我信仰曉徽神,並忠於我的管理者與聖騎士職責。……那維亞,究竟我得說哪一族的語言,你才能聽明白:我是曉徽神的聖騎士?」
邪神靜默了十秒,最後在工作壓力中崩潰了。
「你回去啦、回去啦!你個死打工的,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了啦!」
邪神憤怒的喊叫變成一陣天旋地轉的回音。
我重新回到世界層面,在我被固定住以前,我得選好落腳地點。
雷洛斯剛開始思考怎麼將阿貝爾放進法術公式裡攜帶,封印式中的聖騎士就消失了,但封印式仍然是完成運轉的狀態。
雷洛斯的臉上首次出現了震撼的神情。
下一刻,一隻冰冷刺骨的手扼住巨精靈的喉嚨,將他狠狠砸在雪上。流動的風中揚起一波雪浪,霜屑飄下,與雷洛斯的髮絲一同散成一片白銀。
憑空出現的聖騎士裂開嘴,一雙獠牙散發出冰冷的寒意。雷洛斯望著獠牙後的黑洞,領會到被深淵凝視的感受。
雷洛斯握著懷錶還想發動術式,卻臨時放棄了。
他停止起身的意圖,將後腦靠在雪地上,視線中只剩下月光。
雪地上的金紅色已經消退,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樹冠陰影。山脊的邊緣描繪著本日最後的金色陽光,像一條太陽神親手織就的棉線,慢慢在雪面上被夜色埋沒。
巨精靈動著唇,懷錶從他手中滑落。
「當年我將月光抽掉,只留下花朵。如今看到你,我才知道月光被萊雷保存下來了。沒想到經過這麼久的時光,我還能將它的光芒認出來……」
「你放棄薩白帝了嗎?」阿貝爾沉聲問,手指挪到巨精靈的頸脈上。
他的黑髮輕輕在夜風中飄揚,開始凝結出霜花。
在暖暖包失效後,阿貝爾幾乎與空氣交融在一起,同樣地冷、同樣地沒有生命。他純淨的白膚在逐漸黑暗下來的環境中依然清晰可見。不同於白天幾乎看不見的那層微光,夜晚裡,阿貝爾的聖光就像第二顆月亮,耀眼、清冷。
「不,我只是想放棄我自己了。」雷洛斯艱難地飄出聲音。
「那麼愛呢?信仰呢?這些也要放棄嗎?——四方巨精靈在薩白帝與四方樹照護之下的千年時光,不是為了讓你迎來這種下場!」
阿貝爾感到震怒,這份情緒更勝剛才。他的手指感受著巨精靈的體溫,還有裡頭自己所沒有的生命脈動,但他不是為了對方的謀殺意圖而發飆。
「怎麼會想要放棄,但遺憾的是……」雷洛斯頓了頓,低聲說:「我並沒有那麼堅強。」
我加重手中的力道,失態地對他大吼:「雷洛斯,不要胡亂想像死後的世界,那裡與所有人口中的描繪都不一樣!」
「不管那裡有沒有薩白帝、有沒有愛,或是其他東西……都不重要,我更期望的是:那裡什麼都沒有,包括我自己。」
雷洛斯的回答像是預料外的雪崩,淹滅了我的怒氣。
這是一個不想活的巨精靈,而且原因不是壽命。
……我不會拿我自己渴求生命的鮮活來責怪為何雷洛斯不珍惜生命,生命道路的意義對每個人來說都不同,誰都沒資格否認任何人,但我卻因為雷洛斯的輕生而情緒失控。
或許是因為我羨慕巨精靈——
他們是與種族神非常親近的民族,而且有漫長的時間體會生命。薩白帝愛他們、妖精之母愛他們、四方樹愛他們……他們也愛他們自己。
雖然我目前自認過得不錯,但我也不敢確定在往後的時光中我會如此一成不變或享受生命。永恆對我來說是義務,而不是好處,我能預見一般生命中的體會有可能在我身上逐漸變質,能「初次體會」的事物也將越來越少……
我與神雖然也很「親近」,但更像是同事,除了我信仰的曉徽神。不過我與曉徽神之間也只是一般的神與信徒關係。孕育母神雖然塑造我的身體,這之中卻沒有任何感情。祂是神,對自己的造物博愛得近乎無情。
而來自教廷神職人員的「愛」雖然能讓我感到溫暖,但中間總像隔著什麼——我從來沒對教父以外的人真正坦承過「我是什麼」,所以他們給我的愛,我有時候受得心虛。
唯一愛過我的教父則已經不在了……
巨精靈在我的壓制下逐漸氣微,他輕闔雙眼,放棄抵抗。
我確實是想把雷洛斯殺了的,但隱約又覺得我不能下這個手……
雷洛斯的面具掉在遠處雪地上。
巨精靈族的雙眼偏大,瞳孔與虹膜也不小,眼珠像鑲了彩色寶礦的蛋白石,彷彿是童話圖書中的小精靈。雷洛斯的眼神裡毫無波瀾,那雙湖面結冰顏色的眼珠不管看進什麼,映到他眼中都是了無生氣的色彩。
我久違地睜開另一雙眼來檢視雷洛斯的「資料」。
我看看。
生於天秤座紀元七百五十九年。
……他的年紀竟然比我大。
雖然我有永恆屬性,但我誕生距今不過八百多年,中間還要扣掉沉眠還有在「上面」值班的時間。我難得在年紀上面有了挫折感,略心塞。
等等,如果雷洛斯如今一千多歲,那為什麼他看起來卻是三百歲?
從我的「平常的眼」看來,他的「三百歲」毫無任何偽造、貨真價實,但依照出生年份的話,他現在應該是一千多歲的中年了,不該一臉年輕。
這時,雷洛斯身上一份來自神的保密契約抓住我的目光……
我猜他本人對這份契約並不知情。
我有黑暗神職的副本,在黑暗神位空懸的狀況下,邪神算是目前黑暗體系最高位階的代理者。雖然我平常在做的都是本身的「管理者」工作,不過在非不得已的情況下我也可以暫代神職。
我沒有動用黑暗神權限來查看契約內容,因為上頭的屬名讓我的好奇心直接消失——雷洛斯身上的保密契約來自薩白帝,祂是巨精靈神,所以我並不意外,但附加簽署竟然是黑帝斯……
黑帝斯是冥河的主人,死亡的終點和起點,法則神之一,除非有世界事件,否則祂完全不會過問或理會自己職責外的其他事。
薩白帝究竟幹了什麼天崩地裂的事情,竟然需要黑帝斯來幫祂擦屁股?
考慮到神明之間的破事誰沾誰倒楣,這個渾水看起來很深,我不想被牽扯進去,所以現在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不要動雷洛斯……
就算我想動,我也不能無視一個種族神跟一個法則神。
考量完利弊後,我放開巨精靈。
「起來。」
「月光?」
雷洛斯對於我的忽然撒手有點納悶,但還是有些僵硬地從雪面上起身,慢慢站穩身體看著我,眼中隱約有對我歸還失物的期盼。
「不可能給你。現在我要搞清楚你是哪一邊的。」我說。
就算不是黑暗種族,但任何生物都有可能由於後天的因素而轉換屬性,而這個轉換並不會被定義為墮落或昇華,只是單純地轉移了屬性陣營。
曉徽神屬於光明階層,所以對光明心生嚮往或歸屬的生物會被納入祂的干涉範圍,同樣的,我會對主動或被動進入黑暗階層的傢伙產生管理權。
如果雷洛斯在黑暗階層,我就能無視兩位神合法處決他。
我對雷洛斯使用命令句:「『轉一圈』。」
「你再說一次。」雷洛斯那壓人一頭的氣勢出來了,輕生的情緒消失殆盡,重新變回那個令人生畏的傲慢巨精靈。
命令句無效,這代表雷洛斯不在黑暗體系裡。那麼他就不在我的管轄範圍中。想到這裡我一陣輕鬆,我認為我的菜單還是保持在黑暗種族這個類別裡就好了。
「管理者阿貝爾」對他沒有責任,那麼剩下的就是「聖騎士阿貝爾」了……好吧,一位聖騎士長官該對試圖謀殺自己的護衛說什麼?
——我要開除你。
不,雇傭他的人是教皇,我開除不了他。
——我要申訴你?
唔,不排除雷洛斯會用我的秘密來對付我。
——我還是要宰了你?
不行,薩白帝就算了,我不想惹上黑帝斯。
最後,我說出一句我這輩子大概都會引以為恥的話:
「……封口費。」
巨精靈聞言,微抬下巴,傲慢的氣質傾洩而出。雷洛斯大概很習慣用他的身高和這種姿態來鎮壓所有人,他連疑惑的模樣都像是在問罪。
「要多少,你才能閉嘴?」我沉痛地閉眼。
「我不缺錢。」雷洛斯說出一個令人咬牙切齒的答案。
察覺我不殺他以後,雷洛斯看起來越來越不耐煩了,脾氣差得簡直不像一個巨精靈。在我感到絕望之前,他又說:「把月光還給我,我會離職回中土,一百年內不踏足這裡。」
「陰影之光不能給你。」不然我還怎麼混。
「沒月光,沒得談。」他冷聲說道,姿態跟個國王一樣。雷洛斯大概還不知道為什麼我決定不殺他,他以為我現在不想殺他了,於是開始趁火打劫。
我、我只是不能動你而已,你囂張什麼……
「你曾經拋棄過,這已經不是你的了。」我對雷洛斯說。
既然拾取的人是「薩普特」,我也沒有任何理由物歸原主,畢竟他已經捨棄了——而且這個「主」還有待商榷。他說的那位薩普特搞得我有點錯亂。
聞言,雷洛斯堅冰般的臉上終於有了動搖——我想那不是後悔。有時候曾經拋棄的東西在當下就是必須要拋棄的。雷洛斯大概正在接受這個事實。
「薩普特是我教父的姓氏。但他並不叫萊雷。」
「我不在意。」雷洛斯對那位萊雷的厭惡完全表露無遺。
「我會拿回月光的。」雷洛斯的聲音很輕,但非常堅持。「既然已經屬於你,那麼我就不要求你返還了,所以我現在告訴你:我會拿回來的。另外,我不需要封口費。」
我懂雷洛斯的意思,總之,他不要封口費算是個好消息,他可能打算繼續做我的護衛,就只為了要拿回陰影之光……這麼說,我現在不只要防備暴動,還要外加防備我最厲害的護衛?
「你要繼續擔任護衛?」
「嗯……我會繼續……」雷洛斯心不在焉地說著,身體晃了兩下。他忽然像睏倦似地闔上眼了。
「月光……」
你到底多想搶回去——等我發現情況好像真的不對勁的時候,這個兩米多高的巨精靈已經直直朝我倒來,我一把接住他……其實比較算是被壓住。
我正想給他一摔的時候,手掌摸到一攤黏膩。
巨精靈的幾束銀髮已經被染成紅色,一管黏稠的細血從髮鬢蜿蜒出來,順著他銳利的眉峰緩緩爬行。我轉頭。雷洛斯剛才躺的雪地凹坑裡有著一漥血。
「我下手有這麼重?」我不敢置信地說道。
沉默許久的夕雅終於出聲。
「……你連聖飲者的骨頭都摔得斷,巨精靈算什麼……雖然他們體型比較巨大,但實際上他們比其他人族都輕。哪個巨精靈經得住你那種暴力?」
我把雷洛斯的身體往側邊一掀,巨精靈趴搭一聲倒在雪地上,腦袋後頭都是血,在他的銀髮中像一株盛開的曼陀羅。
我坐倒在雪地上,開始想扔吸血鬼到薩白帝的湖裡。
為什麼我也得幫祂擦屁股不可?
「剛才那個黑漆漆的東西是什麼?」夕雅問道:「它為什麼叫你接手黑暗神?」
我愣了一下,接著才想到夕雅跟著我一起重新上線了。
「你不要知道比要好,只要記得那是個髒東西就可以了。」
「你也是神嗎?」
「不是。」
「我還以為你是曉徽神。」
「不不,我是祂的聖騎士。」
「我也覺得你做聖騎士比較好。」
「怎麼說?」
「你太容易丟自己的臉了。」
「……。」
阿貝爾身上的防禦公式透過懷錶傳來回饋。
與其他護衛分開的雷洛斯待在無人的偏房中,那名叫做帕諾的護衛隊長大概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於是雷洛斯便順從守衛的意思,順便觀望情況。
一會兒後,進來的人不是守衛。
教皇侍從走進來,傳達了關於教皇的安排:只要他來傳話,代表雷洛斯可以離開這個房間。
與此同時,雷洛斯的懷錶收到防禦公式被觸碰的警訊——可能是那個阿貝爾在跟人做接觸,或是被扯了一下。
時機真是剛好,看來這是一個沒有命令的工作。
他走出偏房,從隱蔽的地方往教皇殿過去。
他在離偏殿不遠的地方停下腳步,開始有些佩服那個教皇。
偏殿附近有一名聖飲者躲藏在法術公式中,在那裡鬼鬼祟祟。
而教皇殿內似乎正在發生大事。他今日認識的保護對象——阿貝爾.薩普特——那個有著跟萊雷相同姓氏的聖騎士正被人架著。
就他所知,阿貝爾已經是很高階的聖騎士了,應該沒有幾個人能對他做什麼,但現在他卻像在被行刑。如果說是某種檢查,阿貝爾怎麼看也不像是自願的。
一名聖騎士對著阿貝爾拿起一把銀剪刀……
教皇的授意看來很清楚了。
但雷洛斯也有自己的想法——關於阿貝爾身上的月光。
人們說那是神賜天賦,是曉徽神對阿貝爾的關照,就像一個招牌似的,不過聽說實際上沒有任何作用,在光線強的地方甚至察覺不出來,只有在光線較暗的地方才能看到那神秘的微光。
雷洛斯知道那絕對不是什麼神賜天賦,那是月光花的光芒。
而且是曾經屬於自己的那朵。
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要打斷這個場面了。
於是他破壞掉聖飲者的術式,把對方拖出來扯掉兜帽,再往窗戶拋去。
雷洛斯沒有料到的是阿貝爾竟然會因此而受傷——他看起來還有閒情逸致打量四周,結果卻在最後關頭用奇怪的角度去閃躲那根木刺。
那瞬間,雷洛斯下了一個決定——
他要讓阿貝爾死。
於是他撤掉了防禦。
木刺看起來直擊心臟。
雷洛斯不斷想著月光的事情,甚至沒感受到多少罪惡感。
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謀殺。
接著,他強迫發動聖飲者身上的傳送術式,便離開紛亂的教皇殿,開始追他放在聖飲者身上的錨點。
他不擔心聖飲者,也不懼怕曉徽教廷,他想的只有查清楚為什麼月光會在阿貝爾身上。只是事與願違,但雷洛斯並沒有太過驚訝。在長久的歲月與傷痛沖刷中,他的情緒起伏已經不容易被激起。
阿貝爾沒有死,而且是種不知名的黑暗生物。
雷洛斯難得遇到有能力解決自己的對手,但是令他消失的情緒掀起波浪的原因,是發現將自己拋棄給死亡居然可以這麼容易。那時候,輕生的情緒淹沒他,知覺與感情麻痺到像不存在。
他大概摸清楚了阿貝爾的弱點,只是他已經不想再在意這些事了。
後腦的疼痛開始擴散,而他竟然在這當中感覺到解脫。
他看著月光,想著:這樣也好。
封印陣的事、龍的事,都忘了吧,多年前遺棄的月光如今卻出現在眼前,他什麼也不想去想了,因為這或許是千年以來他唯一能感覺到幸福的時刻。
所以,一切都算了吧。
沒想到,阿貝爾莫名停住殺他的行動。
有什麼原因制止了阿貝爾。
那又怎樣,那都不重要。
雷洛斯只知道他有機會可以拿回月光了。
在那之前,他想他可以再做一段時間的護衛。
——或是再活一陣子。
系統提示:愚蠢的艾斯萊瑟達成!現在你可以指揮夕雅替你做房間雜務了!
你目前的隊友:夕雅(你不知道她姓什麼)
一個被你逮住的聖飲者,目前屈服在你的管理者身分下,你打算與她一起調查失蹤事件還有詛咒線索。夕雅有隨機逮人就打的可能,務必注意不要讓她離開你的視線範圍。你可以多多與夕雅對話,增加開啟任務支線或成就的可能。
好感度:普通
目前狀態:良好,最近老愛對你動手動腳
相關任務或成就(點擊以查看):
感激導致的好感(進度:20/100)
失蹤的審判騎士菜鳥(進行中)
直系詛咒(進行中)
隨身攜帶:帶著夕雅跑完一次每日行程(可進行)
逮住這個聖飲者(已完成)
隨身攜帶(已完成)
隨身攜帶:帶著夕雅走在曉光內城中而沒有曝光(已完成)
聖飲者穿著你的襯衣(已完成)
選擇:愚蠢的艾斯萊瑟(已完成)
選擇:處決聖飲者們(已放棄)
在第三章節前沒有當著食物的面前丟臉超過三次(失敗)
提示:她的氣味對你來說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與不在攜帶模式下的夕雅一起行動時,記得取消呼吸習慣,並且注意你的失控值。如果你吃了夕雅,主線將直接失敗。
如果抱著她睡覺,你的行動力每秒恢復將上升一個章節。
你有對她使用命令句的權限,每使用一次好感度倒扣百分之十。
以上我只是想玩玩單機遊戲的梗而已wwww
毫無意外,夕雅的相關任務成就清一色都是主線的粗體wwww
然後我個人超喜歡那個失敗的成就,深深覺得應該不會有玩家想達成它(丟臉讚#
小豆芽們最近應該沒有想我吧?
因為最近來催文的小豆芽都有一種把我挫骨揚灰的氣勢……
我開始覺得我最近可以套用一句實況名言了
叫做「月初騙訂閱,月底說好累」。
可是、可是我的小說資料夾仍然有在成長茁壯……
明天早上以前COS團的朋友要來臺中找我粗企丸
絲絲感動中夾雜了我往昔的純真回憶(三小#
可是我到現在凌晨四點了我還沒睡覺(噴
這都是為了小豆芽們啊!!!
所以不要退訂閱啊啊啊!!!
話說回來,我真的來越難擠出時間來履行更新約定了
更新保證就像LKK的噓一樣一文不值
其實我一直都很想重新擬定固定更新時段
回到以前跟小豆芽們快快樂樂的凌晨更新的幸福生活
可是不是沒時間就是沒體力(一口凌霄血
我最近能更《阿貝爾》還是因為我抓到了上班時間的生意空窗期
用沃德APP慢慢地校稿啊!!!
(上班無法耕《為龍》,要翻的資料太多,手機辦不到)
我在找看看有什麼方式可以更《為龍》
但說實話,雖然後面章節有寫,但我已經把大綱砍兩遍了
原本的故事內容沒意外應該是不會直接貼出來
另外我最近真的覺得一萬字看起來很多貼出來卻好少,滾軸嚕兩下就沒了。
然後我真的該睡了
這章如果有什麼錯字或失誤
我明天發現後我會偷偷改掉而且不會告訴你們的
然後那些只想看後記沒在看正文的小豆芽給我底下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