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久不見^^
仙六雙子文《曇華弗落》今起開始連載,
每週三和六更新一篇,正劇向,主洛埋名視角,
特別強調(diào)這不是埋言文不是埋言文不是埋言文XD
連載處除了這裡,還有部落格和POPO原創(chuà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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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新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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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借命
他如影如霧,穿透少婦隆起的腹部,將一切看得分明。
那孕肚裡一對雙生胎兒,其一心跳疾如擂鼓,短小四肢時有輕微動作,生命力旺盛;另一個卻僵硬如偶,毫無生氣,在液中漂浮緩旋。
死胎。
他熟練地進駐無主軀殼,承受這已不知是第幾次奪舍時的魂魄震盪。
死胎無魂魄,是以奪舍並無兇險,但每次的震盪都是一段令人不適的過程,又每每震得他不由自主「回味」起這兩百餘年來眾多借命重生經(jīng)驗裡的其中一段記憶,著實令他厭煩不已──
※※※
洛家,塔樓上。
「如果不是洛家此代有你身為熱海守護,感應到熱海所在,引領眾人來此尋到水源,就此落腳定居,洛家至今多半仍在神州飄零無根……洛家因你而盛,所有現(xiàn)在和將來的洛家人都必須感謝你今日為洛家的付出。」老人感慨說道,圍在塔樓頂層周圍的數(shù)名洛家要人亦同聲歎是。
「我幸為洛家人,能以此薄弱之軀為洛家守住一方繁華安樂,心之所往,我無怨無悔。」他朗目爍爍,脣畔含笑,年輕臉龐煥發(fā)著堅定無畏的容光。
「好,好孩子。」老人手一揮,和眾人退至欄干邊緣,僅留他一人獨立中央。
他閉眸,雙掌上下虛合,熱海之力催發(fā),足下登時浮現(xiàn)金色流轉(zhuǎn)法陣,耀眼奪目。成圈圍繞著他的一眾人等同時結(jié)起法印,催發(fā)另一法陣,身為要角的他感覺到體內(nèi)異樣,接著他便聞到血味──他的血,自體內(nèi)瀰散而出,聚在身周如霧。他此刻並不覺得疼痛,只是隨著血霧越來越濃,逐漸失去力氣。
血霧凝匯成數(shù)縷血條竄射而出,連結(jié)塔頂上空模糊的紅色法陣,他猛地痛喊出聲,感覺有股外力正在狂暴地吸取他體內(nèi)鮮血。施術(shù)者中有人因他的痛苦驚得一時停手,老人喝道:「不能停,繼續(xù)!」
金色法陣漸漸染上紅色,天空法陣巍然成形,鮮紅如血盆巨口,正大口大口吞食著祭臺上的生命。
「呃啊──!」
他身受無極痛楚,神識卻十分清明。在洛家,他地位崇高,備受愛戴,比家主更具一主風範,每個人都看重他、敬佩他,因他天資聰穎、少年奇才,更因為他是天擇的九泉守護之一,憑著天賦重任,執(zhí)人界之牛耳。他是稟性良善的好青年,既受仰仗,不知不覺間便覺肩負重任,以血為祭,術(shù)縛熱海,換取洛家水源永固,只有自己能做到──如此偉大之舉,自己是唯一人選。
這不叫犧牲,因為他沒有一絲半點被強迫的不甘。
這叫奉獻。
他死命苦撐。
就因為有了這一層認知,有了這一份堅定,他才能支持下來。
鍍?nèi)旧硝r紅的金色法陣扭曲不休,忽然幾下閃爍,連同上空的紅色法陣一併碎裂消失。洛家眾人大吃一驚,老人搶上前去扶起已癱軟在地的他,不待眾人問起,他已自虛弱開口:
「血祭……完成……熱海泉眼……已經(jīng)血縛了……」
在眾人欣喜歡呼的反應下,他面帶微笑,嚥下最後一口長氣。
※※※
真是天真得無可救藥啊。
震盪漸息,他也自記憶裡抽身,嘲笑當年的自己。
四周平穩(wěn)下來,一股生命力自臍帶源源不絕流進體內(nèi),令他精神一振。他試著動了動,果然感覺身子笨重,不復無形魂魄的輕盈。
借命成功了。
※
數(shù)月後。
洛家莊主莊院落內(nèi)僕婢奔走,個個神色緊張手忙腳亂,全賴經(jīng)驗豐富的洛嬸兒指揮調(diào)度。
「小春去灶房燒熱水端過來,阿福快去請產(chǎn)婆!家主,女人生產(chǎn)男人不當看,您先去廳上候著吧!」洛嬸兒一面說著一面將身著本家紅黑衣色相間服裝的男人推出家主房,當著他的面關(guān)上房門。
房中人分娩的痛苦哀號隔著門板仍是可聞,洛望平在門外焦急地來回踱步,卻不知自己是擔憂妻子多一點,還是腹中胎兒多一點。
女人生產(chǎn)乃危乎性命之事,尤其她懷的還是雙生子,自是加倍兇險;而他那兩個孩兒……兩百多年來洛家血脈的天譴,凡是雙子,盡皆早逝,幾無例外……尤其他上兩代的雙生子有過一個詭異的附體傳聞……洛望平不自覺捏緊拳頭。
每一代新任洛家主,都必須進洛家書閣閱讀僅傳家主的祕冊,他曾在裡頭讀到關(guān)於雙子天譴的先人記錄內(nèi)容,所謂附體……如果真的發(fā)生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他、他該如何是好?
※
除了奪舍之時,他還會遇到一次魂魄震盪,就是出生。若說奪舍借命靠的是自己,那麼出生之時能不能活,靠的多半是運氣。這是此刻身為螻蟻般脆弱的嬰孩的他,最為任人宰割的時候,因為他受制於需仰賴他人照料的嬰孩軀體,即便他縱使困宥肉體、但只要神智清晰便能催使熱海之力,可若無人餵養(yǎng),他仍然會餓死……
或許是因他魂魄被永囚之故,兩百多年來無論重生幾次皆不曾失去過熱海鑰環(huán),不過熱海守護這個身分似乎也無法庇護他的肉體免於自然或猝不及防的死亡。
猝不及防啊……
呵……
※※※
他茫然看著陌生的房內(nèi)陳設,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發(fā)生了什麼事?他記得這是他第一次借命重生,原本母體正在分娩,雙生胎中的另一個已經(jīng)先出腹了,輪到他時……輪到他時,就在他出世的那一刻,後腦勺突然一陣劇痛,然後……然後呢?
他看著自己已是成人模樣的身體,依舊摸不著邊際。
一名婢女進了房,看到他舉止有異,不由得停下腳步。
「……二少爺?」
他看向她,「二少爺?妳是誰?」
婢女瞪大了眼,愕然道:「二少爺,你……你會說話!?」
他皺眉,「……我不應該會說話嗎?」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口舌並不流暢,好似久未曾說話一般。
婢女顯然被他嚇壞了,搶出房一路大喊大叫,不多時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率先奔了進來,大喊:「弟弟!」
跟在青年後頭的還有好些人,老中少都有,俱身穿本家的服裝。那青年見他神智正常,能如常人一般說話,幾乎要喜極而泣。他從這位青年──他此世的「兄長」口中得知了一切始末。
原來,他出生那時接生的產(chǎn)婆一時不慎,將他摔在了地上,重創(chuàng)後腦,導致他接下來的二十來年成長遲滯、不懂言語,但因他身懷熱海鑰環(huán),無人敢輕慢於他,於是就這麼渾噩地由洛家養(yǎng)著。他兄長在三年前接任了家主之位,而自己不知怎地,今日智識頓開,恢復了正常。
「太好了,弟弟,你真的好了!我從不介意照顧你一輩子,可是能見你如常人一般活動自如,能聽你喊我一聲兄長,我真的很高興!」
他愣愣地看著眼前之人的喜不自禁,心中竟是有股暖流淌過。
這人似乎真當他是手足呢……可是他若知曉他真正的兄弟其實從不曾活過、自己只是借他兄弟軀殼重生的先人魂魄,他還會待自己這般親善嗎?
他沉浸在從未有過的手足之情裡,躑躅了數(shù)月,在肯定青年絕不會視己為仇之後,才下定決心告訴他一切:血縛泉眼有違天道,洛家和自己都將遭受天譴,以及,自己真正的身分。
與會的族中長老當中,有他「上一世」參與血祭的要人,青年和長老們聽畢他的陳述,俱是震驚非常,一時間相顧無言。
「……我知道了。晚膳時刻已到,你先下去吧,我和長老們還要討論一下盈輝堡商行的事,等會兒才散,明天咱們再來研究該如何因應天譴一事。」青年頓了頓,微笑加上一句:「吃慢點,等我回去一起吃。」
他笑道:「好。」
走出聚會廳,他這才真正鬆了口氣。原來自己心底深處仍是擔心兄長不能接受他的啊……不過,此刻他心中大石總算真正落了地了。
當晚,他心情十分輕鬆,在青年的勸誘下多喝了幾杯酒,他不勝酒力,趴在桌上睡了過去,接著一陣難以言喻的劇痛令他瞬間退了醉。
他的「兄長」手執(zhí)長劍,那劍搠進他心口,貫體而過。
「我還當你真是我弟弟,原來不過是個借屍還魂的小偷,枉費我這二十多年來真心誠意待你。」青年口氣森冷,不復數(shù)月來的半點溫情。「聽你言語之中,竟是想找尋解除血縛的方法,好去輪迴轉(zhuǎn)世,當真自私卑鄙。你可曾想過,若熱海重新游移,洛家數(shù)十年來辛苦建立起的家業(yè)豈不是又要重歸原點?我怎能由得你胡來,令我成為洛家罪人?」
他視線模糊地看著眼前之人,張脣欲語,青年不予他機會反擊,抽出長劍,在他胸前鮮血噴灑之際,利刃抹向他咽喉。
※※※
家主房內(nèi)暴起一陣喧嘩。
「生了生了,頭孩兒出來了,是男娃娃,是男娃娃!」歡聲過後是疑惑:「奇怪,這娃娃怎麼都不哭呢,是活著的吧?」
「自然是活的,妳看手腳動著呢!」房中一陣響亮的啼哭聲。「二孩兒也出來了,快瞧瞧……看,這個多有精神呀,唷,是個女娃娃呢!」
房外的洛望平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推開門闖了進去。洛嬸兒和產(chǎn)婆各抱著一個嬰兒,一見他便迎了上去,洛嬸兒喜道:「恭喜家主,是一對好生健康的龍鳳胎呢,您快瞅瞅!」
洛望平激動難平,顫著手接過其中一個,脆弱柔軟的小東西正扯著嬌嫩嗓子奮力哭喊,哭得本就紅通通的小臉更加脹紅。
洛嬸兒笑道:「聽聽這哭聲,小小姐真是有精神,相較之下小少爺可是沉穩(wěn)得多了。」
洛望平聞言心頭一凜,往洛嬸兒懷裡男嬰看去,只見那男嬰握著小拳頭一聲不響,微微轉(zhuǎn)著頭,眼皮緩慢顫動,好似想認識這個世界一般。洛望平還待仔細察看,內(nèi)房突然幾聲驚喊,一個婢女奔了出來,驚惶大叫:「不好了,夫人大出血,怎麼都止不住啊!」
「夫人!」洛望平顧不得心頭隱憂,轉(zhuǎn)身急奔入內(nèi)。
呼喊聲、步履雜沓聲、大人的幼嬰的哭聲,聲聲入耳,那男嬰仍是不被驚擾,只是沉靜睡去,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一般。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