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噠。」有東西滴在手上,漸漸往下流淌──
知覺漸漸回到自己身上,試著舉起手,卻只能抽動著手指。光線慢慢映入眼中,感受著光源的刺激,有點不舒服。冰涼的地面,四周呈現著詭異的寧靜。或許是有點冷,鼻子忍不住吸了下,卻好像有點鼻塞,什麼都聞不到。舔舔嘴角,嘴中充滿的卻是鐵鏽味。
「啪噠。」第二聲,溫熱的液體再度滴在自己身上。
是什麼?力量逐漸回到自己身上,我試著站起,卻只能剛好坐起來。張開雙眼,在眼前的是個潔白空間,彷彿被灑滿白色油漆的小房間。但在自己腳下卻是一灘鮮紅,從上慢慢延伸下來。
我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上頭卻是滿滿的鮮血。而來源似乎是自己的額頭?不妙的感覺慢慢浮現出來,我伸手摸摸自己的額頭,卻只是更多溫熱的鮮紅液體,沾滿了早已被染紅的那隻手。
「──發生什麼事了?」腦袋沉重,伸出右手扶住自己的額頭,避免自己就這樣再度倒下去,同時回憶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自己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我本來──我本來在──
「吱嘰──」煞車聲拖行的聲響,模糊的視線只看見些許的光線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碰嗚!」下一秒,天旋地轉。彷彿掙脫了地心引力的束縛,劇烈的衝擊力令自己難以注意周遭,最後陷入了一片黑暗。
「額啊!咳咳──」反胃和暈眩感衝擊著自己的思緒,劇烈的嘔吐感讓我差點倒下,伸出手撐著地面,不斷的乾咳著。似乎是回想太過於刺激著自己的事,使我無法再繼續回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到底──咳咳──怎麼了?這裡又是哪裡──」等感覺沒那麼強烈後,我緩慢地站起來,扶著自己的額頭往一旁搖搖晃晃地過去,有點無力地靠著牆壁,喘氣。模糊中,似乎看見左前方有扇潔白,底下透著微光的門。
靠著牆壁,暈眩感還沒有馬上退散。就這樣一邊靠著牆壁,一邊慢慢地往那扇門的方向前進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好不容易來到了門旁。儘管腦袋還是有點沉重,但已經沒那麼噁心了。
推開門,突然一陣涼意掃過了全身,強烈的光線令自己不得不舉起手抵擋著,卻怎麼樣也張不開雙眼。
良久,等我能再次看清周遭時,已不是剛剛的那個房間了。而是──平時我工作的場所?
樸素的木頭地板,因打蠟的關係而反射著光線。素色的壁紙看起來有點歷史,顯得稍微老舊。桌上的電腦,沒什麼太大的裝飾品在附近,就只剩下些桌椅和櫃子上的大量書籍罷了。
「這不是我家嗎?」看著眼前熟悉的書房,他還記得自己剛剛不是在什麼奇怪的小房間裡頭?但摸摸剛剛流著血的額頭,卻還是能看見手掌上的血液,說明了這並不是夢。至少他從沒夢過這麼真實的夢。
正當我不知所錯時,強烈的暈眩感又再度襲來。
「這季的封面設計草圖呢?為什麼還沒出來!」
「搞什麼東西啊!你畫的這些到底跟我們的主題有什麼關係!」
「花錢是讓你來做事,不是整天畫這些沒用的東西!搞什麼啊!」
「咳哈!咳咳──」侵入自己腦中的話語聲,字字刺入心中。彷彿在慢慢侵蝕著自我,同時也傳達出強烈的負面情緒,讓我難以呼吸,甚至是繼續思考。只能跪在地上,不斷地咳嗽著。
霎時間,整個書房扭曲了起來。原本明亮的光源也變成了詭異、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紅色,甚至能聞到陣陣惡臭。頓時,四處早已陷入了火海之中,而在正前方,是名穿著西裝的無面男子,還有自己的老闆。
「你這廢物!畫的盡是公司沒辦法利用的垃圾,現在感覺怎麼樣?看著你寶貝的書籍和畫作全都燃燒起來的樣子?哈哈哈!」老闆隨手拿起我的畫作,就這樣當著我的面撕爛,扔進火中。
「啊啊!你這瘋子!停下來!」對那傢伙不斷地吼著,卻好像聽不到自己的聲音,自顧自地破壞著我的心血。很想阻止,但自己現在卻怎麼樣也站不起來,施不上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任意摧毀著一切。
「年輕人,很憤怒嗎?想讓他停下嗎?」忽然,站在旁邊的無面男子拉拉自己的領帶,居高臨下的看著我,語氣中感覺不出任何的情感。
「你是誰?」看著那男子,對方卻只是繼續說著:「我可以讓他停下,只要你把靈魂交給我就好。」儘管看不到對方的面孔,自己卻能感受到對方冰冷的視線,和那毫無波動的聲音,不禁讓我覺得自己在對方面前一覽無遺。
「我──」被對方給凝視著,想站起卻也只能無力的跪在對方面前。靈魂?這東西不能隨便交出來的吧,而且要怎麼給他──但那瘋子在破壞自己的心血,好像也只有這傢伙可以幫自己。
『找到自我,不要迷失了方向。』悠悠的女聲從腦中響起,下一秒,像是重新獲得了力量般地,之前暈眩感全都消失了。我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眼前的西裝男卻毫不在乎地看著我。
「哈哈哈!」老闆依舊沉浸在破壞之中,四周燃燒著,幾乎蒸發掉了所有的空氣,讓我感到呼吸困難。「額啊啊!」趁著對方在砸東西的同時,我直接衝向了老闆,把他推向火焰之中。
「哈──哈啊──」四周歸於平靜,我粗喘著氣抬起頭來,卻又發現眼前出現了那道刺眼的強光,令我不得不再次舉手阻擋著,眼睛完全睜不開。
「嘿,你怎麼了?」忽然,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手掌拍上了我的肩膀,那人用著疑惑的語氣說著。
「額──怎麼了?」我搖搖腦袋,想把剛剛的不適感都甩掉。抬起頭看著周遭,是下班時常和朋友去的咖啡廳。聲音來源則是帶著眼鏡的青年,正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什麼怎麼了?你從剛剛到現在就一直在恍神啊,是不是太累了?」見我回覆,他便放下自己的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小口,皺眉看著我。
「沒事,只是──」我看著對方,搖搖頭。本來想和他談談關於今天上班的事,卻感覺有哪裡不對勁。舉起左手摸摸自己的額頭,卻什麼都沒有。就好像剛剛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只是個夢,非常真實的夢。
「只是什麼?我看你還是快點去休息吧,今天就不聊了。」似乎是對於我又出現的奇怪動作下了什麼決心,直接站起來,從口袋掏出了車鑰匙。「走吧,我載你!」語畢,他便自己往咖啡廳的大門方向走去。
「哦好──等等我──嗯?」見對方要走了,自己也不打算在留著。匆匆地收起桌上的東西後站起來,本來要叫住對方,我卻猶豫了。看著周遭,這家咖啡廳一直都是熱門地帶,甚至是我下班時都應該高朋滿座的。如今,我發現整家店除了我們兩人之外沒有其他人。甚至連平時守在櫃檯前的老闆娘都不見蹤影,只看見名無面的服務生。
「這不是──你──」顫抖的發出聲音,伸手指著那無面男。隨後轉頭向剛剛朋友站著的地方,卻發現他依舊在往咖啡廳地門口頭也不回的走著。四周光線卻是越來越昏暗,燈光慢慢地從最底部消失,就這樣往他的方向延伸去。
「不跟上嗎?你朋友要走囉。」無面男一派輕鬆地擦拭著櫃檯前的玻璃杯,抬起頭看著我。又來了,那彷彿能看穿我靈魂般的視線。
「我──你到底是誰?」忍不住大聲對無面男吼著,對方卻像是沒聽到我說的一樣,繼續擦拭著玻璃杯。周遭的燈光漸漸消失,甚至加快了速度。我看著這詭異的場景,忍不住往大門的方向踏了一步。卻發現身體輕鬆了不少,連腦袋的思緒都清楚了起來。
就──就跟著他走吧?腦中突然浮現這想法,整個人像是被催眠般地一步步往大門的方向走去。他已經來到門外,替我打開大門笑著了。詭異的是,整個外頭像是被黑色顏料給灌滿了一樣,看不見任何的東西。
走到了門前,只見他對我笑著:「要走了?等你好久囉!」對我伸出手。儘管對周遭有這麼多的疑惑,我還是緩緩地伸出右手,想要抓住他。
『當你踏入黑暗之中,便會消失在裏頭。』聲音又再腦中響起了,那彷彿水珠滴落湖面般,清晰精緻的聲音,瞬間讓我醒了過來,停下了正慢慢伸向對方的右手,抬起頭看著他。
「怎麼了?不走嗎?」青年卻歪著頭說著,似乎不能理解我的行為。只感覺門外的黑暗慢慢地擴散進了咖啡廳。忽然,我轉過頭來,整個咖啡廳已經回到了原來的樣子。不少的顧客坐在位置上忙著自己的事,天花板上的電燈沒有一盞關閉的,就連那熟悉的咖啡香和沖泡聲都回來了。
「抱歉,我還有事要忙,你先走吧。」對他笑了下,對方則是聳聳肩不以為意的樣子。就在我話一說完,整個黑暗便如同潮水般地衝進咖啡廳,似乎要把我給帶走一樣。
「啊啊!」轉頭,直接朝咖啡廳內部衝了過去。儘管身體越變越沉重,黑暗不斷地攀上我的身軀,我卻沒有停下來,就像是一停下來,就真的停了。
『左邊!』女聲再度響起,但這次卻是用著極為著急的語氣喊著。順著對方的提示轉頭過去,只見扇潔白的大門敞開著,裏頭散發著溫暖地微光,如同春天太陽照射般,耀眼且治癒人心。
「夠了!軟的不吃要吃硬的是吧?你給我留在這裡!人類!」無面男就這樣出現在身旁,惡狠狠的盯著我。語氣中不再有慢條斯理的悠閒,而是一種緊張且惱怒的聲音。
「不!」我盡全力推開那傢伙,頭也不回地往那扇大門衝去。就在這時,門慢慢地準備闔上,當透出來的光線減少,我便感受到身體越來越輕鬆。但卻是彷彿靈魂要脫離自己身體的那種輕鬆,令我感到恐懼。
『快點!』聲音又更緊張了起來,隨著大門的慢慢關上,她可以說是直接用吼的吼了出來。我則是賣力地試著突破不停束縛在我身上的黑暗,直奔著。
「我──我不能停下!啊啊!」背後的吸力是多麼的大,但我不屈服,甚至咬緊牙關,大吼著。就在這時,大量的記憶直接回到了我的腦中,衝擊著。
「喂?什麼時候到家?快了快了,等等再──」「吱嘰──」開著車,我一如往常地接起女朋友的電話,聽著對方的關心只是隨口回應著。這天是深夜時刻,由於颱風即將到來,老闆便不讓我留下來加班,匆匆忙忙地把我趕回家。路上下著傾盆大雨,雖然有點阻礙視線,但並不影響我。
就在這時,煞車聲的刺耳聲響打斷了我。只見眼前忽然有輛打滑地轎車朝我呼嘯而來!還來不及反應,下一秒便是衝擊力的灌入。「碰嗚!」只記得自己騰空飛起,車子被撞的旋轉了起來,隨後便是落地的撞擊聲。
倒在車內,微紅的視線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見遠方閃著紅光,救護車還沒到達,就能聽見那響亮的聲音,朝我過來。
場景一轉,我被病床給推著,周遭有著好幾名的醫生護士,以及急救人員。只能依稀看見旁邊的潔白牆壁,還有在一旁哭泣,小跑步跟著的女友。
「碰──」沉重的關門聲從後方響起。我用盡了全力,才抵達了門內。喘氣直接無力地坐在地板上,一塵不染的空間,就好像我剛來的那地方,但卻有點不同。裏頭充滿了溫暖的陽光,還有淡淡地花香味。
此時,一位白髮小女孩正站在我面前,穿著乾淨潔白的洋裝,棕色地瞳孔卻看不出她的心情。輕聲道:「你──」「我死了,對吧?」她還沒說完,我就直接打斷對方,嘆了口氣看著她。
剛剛那些荒誕的事情,再結合起自己的記憶。看來應該就是這樣了吧?雖然很不甘願,但也只能說是命運的安排了。
「沒,正確來說你是快死了。」小女孩卻搖搖頭,然後伸手往旁邊的空氣一滑,出現了個畫面。上頭,我正躺在手術房,醫生拿著電擊器在給我進行著急救。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的彈起,我卻沒有要醒的樣子。
「我想,你已經找回了記憶吧?快點回去吧,再不走門就要關了。」小女孩沒有看著那畫面,走向我面前,再往一旁走去。而剛剛在她後面的,則是比原本那扇大門還大上好幾倍,像是厚重城門般的石門,上頭有著許多的符號。
「為什麼要幫我?妳是誰?」站了起來,儘管每走一步都相當辛苦,我還是忍耐著,往大門的方向走去。同時,不解地轉頭看向小女孩。在這地方,要不是有她,我早就已經跟著無面男走了。
「──你不用知道,我只是跟你一樣無助的人罷了。」她搖搖頭,只是在一旁坐了下來,打算目送我離開。
「有沒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至少──至少讓我報答妳!」石門自動地打開,像是在迎接我一般。知道自已快回去了,便再度對小女孩吼著。這人情還不了的,至少得幫上什麼忙,那怕對對方微不足道也是。
她依舊坐在牆邊,稍微抬頭看了下我,吐出了意義不明的一句話:「第一棵老樹底。」說完,便不再看我,就像已經給了什麼最大的提示一樣。
「喂?喂!」完全聽不懂對方在講什麼,就這樣,強烈地光線再度壟罩自身。但這次,卻有股浸泡在溫暖海水中的舒適感。像是宣告赦免的犯人,我很清楚地明白,自己活下來了。
醒來,是手術房裡──
「張先生,你確定是這裡嗎?」站在車禍現場,地上的痕跡依舊存在。但我卻不再是倒在路上的那人,而是坐在輪椅上頭。看著眼前的那生機盎然的老樹,翠綠的葉子似乎象徵著春天的到來。陽光就這樣從縫隙中灑到我們的臉上,一旁的老刑警則是摸摸下巴,看著老樹問著我。
「沒錯──就是這裡,這次有足夠的證據起訴那殺人犯了吧?」看著老樹,我不禁露出了笑容。儘管那次的體驗不是多好的記憶,但她說的話,我還清楚地記在腦中。現在,答案也將揭曉。
「大隊長!找到了!真的是當年那案子!」在老樹下忙碌的年輕刑警突然站了起來,拍拍衣服上的泥巴,對我們興奮地喊著。老刑警驚訝地看著我,然後露出笑容:「你這傢伙──看來說的是真的啊?辛苦你了。」
「不,沒什麼。」同樣也笑著搖搖頭。看著那棵老樹,我想,最開心的人反而是她吧?這麼多年了,一直沒辦法好好地拋下人間的羈絆,如今終於能好好休息了。這應該是對她最好的回報了吧?
忽然,一股清風拂面而來,枝葉隨風飄動著。
有人來到我的身後,靜靜地點了下我的肩膀。
腿上,也慢慢飄落著小片地嫩葉,輕輕落下。
……
巴幣快沒了,好藍瘦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