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24歲那年,她來到了王太子的面前。以誠摯的口吻訴說她堅定不移的信念。不只是我,王太子也為我們眼前的這個農(nóng)家女孩所震懾。她的眼神是如此充滿信心,對我們這些幾乎快要放棄希望的人來說,她的出現(xiàn)無疑是神的指引、是儘管荒謬,卻能帶領我們走向勝利的救命繩索。從王太子謁見她的那一天開始,我們的耳邊便始終縈繞著她那一句充滿了神性的話。
奧爾良已經(jīng)被圍困多日,這個最後防衛(wèi)英軍攻擊的要塞,萬一失去了它,整個法國將被英國占領。我們奉命保護這位少女前去援救奧爾良。這位年輕的將領只有十七歲,身上的盔甲、配件、胯下的戰(zhàn)馬,無一不是別人贈與的。她帶著她那繡有鳶尾花標誌的旗幟,與我們一同踏上征途。
少女一路上都在向我們詢問如何帶兵打仗,其實我們其他的將士心中,都有一股嫌惡感,那不只是對於這位少女領導的不安,還有我們竟然淪落到需要依靠一個農(nóng)家女孩來給予我們希望、激勵我們走下去中產(chǎn)生的羞愧。
戰(zhàn)事一開打,這位膽識過人的少女身先士卒,帶頭向敵軍衝去。令人驚訝的是,她的眼中沒有絲毫恐懼,高舉著金色的鳶尾花旗幟,在瞬間奪走了英國軍隊的目光,也告訴了我們該向何處前進。在這樣大無畏的少女帶領下,有誰願意後退?有誰不想跟隨在她身邊,替她拿下勝利?我在這時確信了,是上帝派遣了我們的聖女,她將會帶領我們?nèi)』胤▏暮推健?/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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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爾?德?雷緩緩睜開眼。「沒事吧?」我在一旁問道。我和微微顫抖的他一同背靠著牆,試圖平緩急促的呼吸。光可鑑人的地板映照出我們的臉,比起我來,只怕他要更加緊張一點。不,他此刻感受到的應該是悲傷吧。這個身穿銀白色盔甲,表情嚴肅的男人,他名叫吉爾?德?雷。是英法百年戰(zhàn)爭時期追隨聖女貞德的將軍,雖然在貞德遭到處刑後墮入魔道,虐殺數(shù)百名男童,成為惡名昭彰的「藍鬍子」。但那是這之後才會發(fā)生的歷史。現(xiàn)在的他,還是被稱為「救國英雄」的將軍。
吉爾以苦笑回應我的關心,說道:「讓你見笑了。」我搖了搖頭,因為我自己也一樣,控制不住被緊張擄獲的無力雙腳。「瑪修,準備好了嗎?」我再問向另一邊身旁的女孩,只見她有著遮住一邊眼睛的瀏海,溫柔的雙眼毫無矯作的看向我,瑪修拿著一頂幾乎和她身高一樣的盾牌,沉穩(wěn)的說道:「沒問題,前輩。萬一發(fā)生了什麼,我一定會保護你的。」我報以微笑,老實說,我還沒習慣她成為從者之後的樣子。
吉爾又做了幾次深呼吸,放在腰上劍柄的手不安分地張開又握住。他說道:「謝謝你們帶我來,救世主們。在這種時候,還讓你們替我完成這個心願。」我微微一笑回答:「不用客氣,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是啊,吉爾?德?雷先生。」瑪修也幫腔道:「當面向她問個清楚吧。」我們?nèi)嘶ハ嗫戳丝矗c點頭,我說道:「走吧。」
我們離開牆邊,走進一旁的房間內(nèi)。那是一間裝飾華美的大廳,水晶吊燈在天花板上閃閃發(fā)光、材質(zhì)名貴的桌椅都被擺在一邊,清出中間一大片空地。一位少女站在長條狀的窗前,背對著我們。她留著一頭白色短髮,身穿黑色盔甲和披風,手裡拿著一支旗桿,上頭有著看似龍的紋路。她察覺我們,轉(zhuǎn)過身來,一臉的冷傲,沒有溫度的雙眼半睜著,睥睨著我們。
「貞德……。」吉爾顫聲道,他的表情既高興,又哀戚;他緩緩走向那少女,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貞德看見了他,卻露出冷笑說道:「嗨,吉爾。你怎麼還是這副惱人的樣子。」「貞德,妳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把妳親手拯救的法國給搗毀?」吉爾問道。只聽貞德哼了一聲,說:「難道你不知道,他們對我做了什麼?」吉爾閉上雙眼,彷彿臉上被揍了一拳,他深吸一口氣,顫聲說道:「我知道,我也同樣憤怒。當我知道他們處妳火刑,我詛咒上帝、恨不得生吞那些定妳罪狀之人的血肉,更恨不得我能在一夜之間帶兵殺入盧昂,救妳出去。」
「但你沒有。」貞德的話語猶如冰刃,她說道:「這個法國在我的帶領之下重生,卻恩將仇報,所以也注定要亡在我的手裡。吉爾,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主拋棄了你我,我此刻已化成了龍的魔女,你要不要跟隨我,讓我們一起毀掉這個可憎的法國。」吉爾大吃一驚,說道:「貞德,妳怎麼能這樣說。這可是妳的祖國啊。」他上前一步,貞德抽出腰上的劍指著他恫嚇:「別靠過來,我可不想汙了我的劍。」吉爾看了,十分驚惶,說道:「妳、妳要用劍嗎?」貞德冷笑道:「怎麼不用?過去我從來不用劍,但劍帶著就是要砍人用,我今天砍了很多人了,還想再砍更多呢。」
「吉爾,她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貞德了。」我說道,瑪修全神貫注的盯著貞德看,防止她突然下手,殺害吉爾。我們面前的吉爾?德?雷是這個時代的人,也是最有可能和貞德對話的人。我朗聲道:「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麼從火刑中活下來的,但她已經(jīng)不是聖女貞德了。吉爾,我和瑪修必須打倒她,才能讓這個時代回到正軌。你要是不願意,就待在旁邊吧。」
吉爾回過頭來,著急說道:「別、別那麼快下定論,讓我再跟她說。」貞德冷笑道:「我沒什麼跟你說的了,就算你是以前的戰(zhàn)友,現(xiàn)在也只不過是一顆絆腳石。」接著她對我和瑪修說道:「你們打倒了我召喚的從者們,值得誇獎,現(xiàn)在該來做個了結(jié)了。」只見她一揮劍,頭上出現(xiàn)了許多旋轉(zhuǎn)著的黑色長槍,不祥的火焰圍繞在她身邊,一股無形的威壓自我們頭上罩下。
「貞德,妳……妳果真變成了魔女了。」吉爾忍不住大叫,聲音中甚是悲痛。瑪修擔心的說道:「吉爾先生,她現(xiàn)在是一名從者,你快躲到我身後,太危險了!」然而吉爾卻一動也不動,他伸出顫抖的手,緩緩抽出腰上的劍,說道:「貞德……原諒我。雖然感到憤怒,但我還愛著法國啊。」貞德哈哈大笑,說道:「吉爾,你要對抗我嗎?憑只是一介凡人的你?」只見吉爾鐵青著臉,將劍舉在眼前,說道:「雖然我們都被上天拋棄,妳連法國都要捨去……但我知道妳還活著,我便不會拋棄妳。」
貞德臉上微微一紅,啐道:「你放什麼屁話,快快死了吧。」說完,急揮一劍砍下。吉爾出劍接招,不知是不是貞德生前真的太少用劍的關係,她竟然連連被吉爾逼退。吉爾不敢與貞德的劍相接,卻不斷出招讓貞德不得不回劍自救,讓我和瑪修一時之間看呆了。這樣的吉爾?德?雷成為從者的話,一定也十分可靠。吉爾一劍刺出,正好在貞德的脖子和她的劍中間,將軍了。吉爾停下動作,正說道:「貞德――」還沒說完,貞德見他不敢進攻,立刻一劍刺進了他的腹部。吉爾吃痛,一雙眼睛悲傷地看向貞德。貞德竟也有些氣喘,罵道:「別一直叫我的名字,噁心死了!」說著,又要刺他一劍。瑪修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吉爾拉開,用盾牌擋下了貞德的劍。貞德眼見一擊不中,這次揮舞起旗幟來,龍紋上纏繞著火焰,敲在瑪修的盾牌上,逼得她迅速後退。
「貞……德……。」吉爾劇烈喘著氣,手壓著被刺穿的腹部,還想再上前,我急忙制止他。瑪修擋在我們前方,又接下數(shù)支貞德射來的黑色長槍。「前輩,請給我指示!」瑪修叫道。我點點頭,對吉爾說道:「抱歉了,吉爾。我要借你的劍一用。」不等他回答,我撿起他的劍,將手貼在瑪修背上,喃喃念道:「賜與我力量吧,歐西里斯的塵埃。」那是御主所被賦予的技能,一股魔力順著手臂流進瑪修身體內(nèi),短暫的賦予她抵擋任何攻擊的能力。「請跟緊我,前輩!」瑪修說道,我們兩個朝著貞德跑去。雖然對不起吉爾,但若不再這裡打倒貞德,又怎麼完成修復人理的大業(yè)?從未來來到這個時代的我們是僅存的人類,絕對不允許失敗。
貞德召喚長槍和火焰攻擊,卻一一被瑪修的盾牌擋下。「去死!」她眼見自己的攻擊竟然無效,聲音中終於透漏了焦躁,而我們等待的就是這一刻。「瑪修!」我大聲喊道,瑪修一蹬地,用全身的力氣將盾牌壓向貞德。貞德雙手推出旗桿,要將瑪修震開,但就在這時瑪修啟動了寶具。一股巨大的盾牌在兩人之間展開,無比絕倫的防禦反而變成了排斥力,將貞德硬生生反震開來。這時,我拿著吉爾的配劍從瑪修身後竄出,趁著貞德此刻身不由己,必須給她致命傷害。
貞德見到我朝她奔去,連忙要拿劍防禦,但終究比我慢了一拍,我手上的劍先行遞出,這樣就能結(jié)束這一切了。隨後,一股刺穿人體的奇妙觸感震動了我的手,鑽進了大腦深處。悔恨立刻佔據(jù)了我的腦袋,瑪修的驚呼聲傳來,我刺中的是吉爾。他在千鈞一髮之際插進了我和貞德中間,硬是替她擋下了劍。
「吉爾……!」我連忙放開劍柄,扶著他跪下。貞德在後面也慌了,大聲說道:「笨、笨蛋!你……你是怎麼回事!?」她後退幾步,心神不寧的看著吉爾。只見吉爾嘴角留下鮮血,微笑道:「我說過……我不會放棄妳的。」他說完,身子一歪,便倒了下來。我急忙替他治療,貞德怒道:「夠了,我要把你們一塊燒光!」只見她舉起配劍,高聲喊道:「狂吼吧,我的憤怒(La Grondement Du Haine)!」一道火焰如潮水一般朝我們襲來,不愧是職階復仇者的寶具,光是從火焰靠近時發(fā)出的隆隆聲響、身上炙熱而帶著惡意的壓迫感,便能知道這寶具的威力強大。
瑪修跳到前面,要替我們擋下這排山倒海的攻擊。但要想擋下寶具,也得靠寶具才行。瑪修才剛施放過一次寶具,現(xiàn)在可說是處於魔力不足的狀態(tài)。但她還是強行施展寶具,讓巨大盾牌在前方展開,這次的盾牌只能勉強維持形體,而且在碰觸到火焰時便煙硝雲(yún)散。「不能輸……!」瑪修蓋在我身上,死命抵擋火焰的威力。在近距離之下看到她美麗的臉龐,明知道情況危急,我還是忍不住心中一蕩。
如果是這個女孩,說不定一起死也值得。
忽然,我們發(fā)現(xiàn)周圍火焰的熱度消失了,吉爾身上的傷口也迅速復原,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保護我們一般。一道輕巧的聲音傳進耳裡:「別放棄……我的神就在此處(LuminositeEternelle)。」瑪修興奮地說道:「前輩,那是……!」「是啊。」我回答,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角從遠處一閃而過。「她來幫我們了。」「貞德!」吉爾也看到了。我說道:「她說不定在等你,我們?nèi)ヒ娝伞!?/div>
「……不。」想不到,吉爾搖了搖頭,削瘦的臉上留下兩行淚水:「我只要知道,我所認識的貞德還在就夠了。」他從我手中接過劍,說道:「抱歉,救世主們。我差點壞了你們的大事。」我說:「別這麼說,你會那樣做也是理所當然。」吉爾聽了,垂下雙眼說道:「其實……誰也不能怪她。所以,就讓她留在這個失序的時代吧。」我知道他說的是我們面前的貞德,不由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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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破的城牆一腳,一個白髮少女懷抱著白色盔甲的男人,一同望向地平線的另一端,朝陽正從那邊升起。兩人身受重傷,許久都沒說一句話。奧爾良的第一道陽光照在兩人身上時,少女開口了。
「……明明打倒了我,為什麼要傷害自己?」
男人微微一笑,沒有多做思考就回答:「因為我不能容忍自己傷害妳。」少女喘著粗重的氣息,臉上還是染上一層紅暈。她說:「你不想傷害的,是天真的那個我吧。」男人說道:「我發(fā)現(xiàn)這樣的妳,很可愛。」少女身體一震,紅著臉叱道:「原來你是會說這種話的人。」男人笑著說:「這本來是我一生中絕不可能說出的話。」少女忍不住問:「你從沒想過要跟她說嗎?」男人回答:「她是神聖的,我怎麼敢用言語汙衊。」少女似乎有點懊惱,她說道:「所以,你這話是我可以汙衊的意思。」男人輕聲一笑,他從未想過能看到少女為了這種事煩惱的樣子,真的十分可愛。他接著說道:「其實,妳是對的。」
「對吧。」少女覺得自己被男人肯定了,心裡有些雀躍。男人說道:「但是,對的不代表便能做這種事。如果是另一個妳,她一定會說:『不該用仇恨去對抗仇恨。』」少女不高興說:「用『愛』嗎?怎麼可能。」男人點頭說道:「是啊,怎麼可能。」少女轉(zhuǎn)憂為喜,說道:「原來你跟我想的一樣。」男人說道:「正因為我跟妳一樣,所以我才覺得妳可愛。」少女又紅了臉,說:「你盡說這句話幹嘛。」男人嘆了口氣,說道:「聽說她死之前,還握著十字架祈禱。她證明了,不會用仇恨去對抗仇恨。」少女輕聲說道:「所以才說她天真。」男人說道:「世事總是不能任我們所願。」
少女不再說話,男人也閉上了嘴。奧爾良的朝陽照在兩人身上,一旁的青草上閃爍著金色光芒、透過樹葉的陽光猶如點點金箔,他們的周圍竟是這麼的安靜,這麼的安詳。一道腳步聲靠近他們,原來那個人一直都在一旁聽著。男人對她微微一笑,得到的是他熟悉不過的溫柔笑靨。三人看著太陽,抱著男人的少女終於忍不住問了。說不定,她是替那第三個人問的:「如果我和你一樣的話……你願意――」話的後半很小聲,但男人確實聽到了。只見他露出滿足的笑容,點了點頭。
這個時代被修正了。三人的身體漸漸化成金色光粉,所有的錯誤、所有的悔恨、所有的情感都要消失。少女失敗了,心中卻沒有懊惱,她看著懷中的男人。說了。
「像你一樣……並不壞。」
全文完。
這篇小說原本是為了FGO版上的活動而寫的,為了感謝當初帶著我跨越新手時期的元帥吉爾?德·雷,於是寫了這篇小說。即使是劍職主力由小莫擔當?shù)默F(xiàn)在,我還是很感謝你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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