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魔法少女米莉露☆　－01

作者：席悠│2017-01-01 17:59:13│巴幣：48│人氣：1307

　　媽媽曾經來過，之後就再也不敢來了。

　　一個曾經很要好的大學同學也來過，結果變成絕交的原因。

　　臨時興起買回家的三色菫盆栽，還來不及上網研究培育方法，隔天就死了。

　　明明位在二樓又沒裝鐵窗，卻一次也沒有遭小偷。

　　外送員、快遞員，或者任何一位不幸的業務員，都會在門開啟的瞬間露出極度驚恐的表情，他們會盡可能快速完成工作，然後逃跑似地離去。

　　之所以造就以上這些結果，不外乎出於房內的混亂——

　　當你打開門，首先你會看見大量的垃圾，彷彿河水一般從最深處延伸到玄關，覆蓋整片地板。接著你會聞到一股刺鼻的惡臭，那氣味幾乎讓人燻出眼淚。真要形容的話，大概就像是雞屎混合爛掉的洋蔥。

　　通常到了這裡，一般人已經無法再向前一步。但如果你具備足夠的勇氣，以及無畏的冒險精神，你或許會捏著鼻子繼續前進。沿路踢開垃圾、步行約三公尺之後，你會來到所謂的「客廳」。眼前會出現四座垃圾山，大約高到腰際，各自堆在客廳的四個角落。便當盒、塑膠杯、泡麵碗、果皮……它們有的已經螁色，有的腐爛，有的早就看不出原形。只要你的腳步踩得稍微重一點，就會引發一陣小小的土石流。

　　是不是已經開始覺得受不了呢？眼睛頻頻刺痛，皮膚出現不舒服的感覺。你不曉得應該用鼻子還是嘴巴呼吸，但你根本不想讓這裡的空氣進入自己的鼻子或嘴巴。要是再怎麼待下去，天曉得身體會出現什麼毛病。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你想要打開落地窗，於是朝那裡前進。順帶一提，落地窗的邊框佈滿濕濕黏黏的苔蘚與黴菌，而你不會注意到，因為現在的你只渴望一口新鮮空氣。

　　終於，你打開了落地窗，來到陽臺。一股清新無比的風迎面而來，被污染的身體瞬時被洗淨。陽光停留在臉上的溫度彷彿至上的幸福。平時不會留意的麻雀啾啾聲，此刻聽起來猶如天使的歌謠——是的，你成功了。你通過了煉獄，成為勇者。你深刻地體悟到，活著是一件多麼快樂的事。於是你捨棄了所有多餘的慾望、拋開無謂的煩惱。你下定決心，從今天開始要好好地活著，並且珍惜自己的生命。

　　不過，等你擦乾眼淚，準備離開的時候，你會驚覺一個殘酷的現實——你必須原路走回去才能離開這裡。

　　是的，歡迎來到魔窟。

　　這裡是米莉露的房間。

　　如我們所見。房間的混亂程度，早已超越人類的想像極限，甚至連生物都難以生存。但米莉露卻能在這裡住上五年。

　　其實米莉露當初搬進這間單人套房，也沒有想過會變成這樣——人類無法預料的事情太多了——原因是什麼？如今已經想不起來了。她只記得上次倒垃圾，大概是四年前。整理房間則是四年半前。

　　長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換作是一般人，應該早就生病了……不，在生病之前，那些成堆的垃圾早就應該拿去丟掉了。然而米莉露像是一個無關的人，任憑垃圾繁殖、堆積，最終形成現在我們所看到的垃圾都市圈。蟑螂和蒼蠅是這裡的居民。細菌猶如房價一般不斷增高。儘管如此，米莉露卻出乎意料的健康。這五年幾乎不曾生病。

　　除了房間，米莉露本人也相當邋遢。

　　對，就是那個盯著電腦的傢伙——亂翹的黑色長髮隨意披散，泛出微微油光。總是戴著一副土氣的黒框眼鏡。由於不常曬太陽，皮膚死白，一點也不健康。深邃的黑眼圈像是吸毒犯。長時間盯著螢幕的關係，眼睛變得瞇瞇的。身材算是苗條，但沒胸部沒屁股，從側面看過去幾乎全平。白T桖已經被穿成黃T桖。灰色棉褲隱約散發出臭味。

　　化妝、打扮之類的進階技術就不說了。就連最基本的身體清潔，米莉露也懶得做。洗澡頻率大概是每個月一次。兩個禮拜刷一次牙。頭髮太長就自己隨便剪掉，從來不去美髮店。不過她對於挖耳朵這件事卻特別勤勞，通常三天一次。主要是覺得挖耳朵很舒服。

　　見到自己的女兒這麼邋遢，爸媽當然看不下去，經常打電話勸導米莉露。「好啦，有空我會整理啦。」米莉露每次都是這麼說，心裡卻想著這一季要追哪幾部動畫新番。

　　在這個時代，一個女孩子不懂打扮，甚至懶得洗澡，應該很難在社會上生存吧？不過請各位放心，米莉露並沒有這個困擾。因為她是一個家裡蹲。

　　嚴格說起來，米莉露打從大學一年級開始，就已經出現家裡蹲的初期癥狀。當時除了上課之外，其餘時間都窩在房間。等到大學畢業，成為自由之身，家裡蹲細胞突然大膨脹。米莉露終於進化成完全型態的家裡蹲。活動範圍極速縮小。一旦遠離住處兩條街以上，米莉露就會開始感到恐慌不安，恨不得拿條棉被把自己捲起來。

　　唉呀，真是米蟲啊。雖然沒人這麼說過米莉露，但她其實也知道自己在別人的眼裡是什麼樣子——自閉、廢材、不事生產。當親戚問起莉莉娜的近況，總會害爸媽一陣尷尬。別說是男朋友了，連一份穩定的工作也沒有。實在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米莉露在這個社會的地位，就是一個徹底的魯蛇，不過她從未在意過鄰居的閒言閒語，或是政論節目針對尼特族現象的各種評論。事實上，她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也不打算改變。

　　畢竟，她的年薪早就破百萬了。

　　米莉露沒有工作，所以沒有收入，只能依賴爸媽救濟——每個人都是這麼認為的，但這是一個誤解。其實他們並不曉得，米莉露每個月賺來的錢，都可以屌打他們的22K。由於米莉露是家裡蹲，幾乎沒有社交活動，加上平常省吃儉用，不知不覺也存了一筆可觀的積蓄。她大學畢業不到一年，就學貸款已經還完了。剩下的錢甚至可以買輛車。不過因為她是家裡蹲，當然對車子不感興趣。

　　這件事米莉露並未告訴任何人，連爸媽也被蒙在鼓裡。起初爸媽覺得奇怪，米莉露自從大學畢業後，就不再向他們伸手要錢，明明沒有工作，生活費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於是打電話問問看。米莉露說自己在網路上經營部落格，賺了一點錢。爸媽對網路世界不太了解，半信半疑。不過既然女兒有收入，也總算可以稍微安心。

　　當然，米莉露說謊了。但米莉露必須說謊。

　　因為她真正的工作，其實是魔法少女。

　　這能說嗎？當然不能說啊。「我在當魔法少女」這種話一講出口，全世界都會一起笑妳。可是米莉露笑不出來。她真的是魔法少女，靠這份工作賺錢。

　　「我可以放棄嗎？」

　　米莉露轉過頭，看著坐在書桌上的萊奇。

　　「什麼？」

　　這裡是米莉露的臥室。跟客廳比起來，這裡的髒亂程度輕微許多。不過如果挖出床底下那些垃圾，或許可以找到兩年前的過期洋芋片。衣櫃基本上已經荒廢。電腦桌上放滿發票和零錢，以及一些菸灰。只有書桌是完全乾淨的，因為萊奇經常窩在上面。那是整個屋子之中，唯一可以讓牠安心待著的地方。

　　「我可以放棄當魔法少女嗎？」米莉露又問了一次。

　　「當然不行。」

　　萊奇的雙眼散發出銳利的光芒，狠狠瞪向米莉露。並不是生氣。眼神天生如此。因為牠是一隻果子貍。

　　米莉露之所以成為魔法少女，主要禍首就是萊奇。按照漫畫的規則，魔法少女身邊總會伴隨一隻可愛的動物夥伴。但萊奇不同。牠就只是一隻活生生的果子貍。一點也不可愛。而且說話聲音根本就是中年大叔。如果票選一個「年度魔法少女最糟糕夥伴」，萊奇應該會蟬聯冠軍好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