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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０
九龍巧人作了場夢。
他知道那是夢。
因為這個夢，他已經作過太多太多次了。
他身處在一個班級裡。
沒有人理他。
沒有人看得見或聽得見他。
在夢裡，這個班級就是世界
而一個人若在世界裡沒有被注意……
那他在世界上亦無處容身。
沒有屬於他的地方。
沒有他。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枕頭濕了，是汗？他想，但隨即發現是淚水。
看向時鐘，他睡了三個小時。電話應該沒響過，否則他應該會醒。
他起身，坐到沙發上，看著窗外。那是一晚要價一萬五千元的景色。是他努力爭取來的景色，是屬於他的景色。
這個景色不屬於第二個人。
就算有人要搶走，也不能是一個人類！
接下來的好一陣子，比剛剛的夢還要像是夢。
他彷彿看到了自己，看著自己換好衣服，看著自己走出房間。搭上電梯，用卡片刷過感應器，來到了地下的管理層。
經過長廊，來到接待室前。當時有一群人在排隊，他本以為是一群想著加薪的人。但當他們發現他，卻嚇得一哄而散。
巧人推開門，看到自己的某個部下坐在夕顏面前。
拷問？不，他在問夕顏感情上的問題！在問他自己為什麼無法維繫長久的關係，然後夕顏說中了他的家庭與童年生活……
「滾！」巧人大吼，嚇壞了部下，也叫醒了自己。
部下連滾帶爬的出去，嚇得忘了關上門。
巧人看著夕顏，只見他被綁在椅子上，上半身赤裸，身上滿是新舊傷痕與瘀青，十指滴著血，腳上也滿是鮮血，地面跟桌上也沾滿了乾掉的血，
「這麼早就醒了？」夕顏說，「現在才六點五十五分耶。」
「你是希望我跪下來求你嗎？」
「這還真是嶄新的拷問方式呢。」
「只要你說一聲，要我下跪也行。那些錢，你要全拿也無所謂。」
「你們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我早就說我只是想見──」
「只有這點不可能！」
他伸出雙手，壓在夕顏已經脫臼的肩膀上。
夕顏發出慘叫，巧人恍若未聞。
「就當我求你了！」他越壓越重，「離開我的世界！這是我僅剩的地方！」
「先讓我見老闆，然後──」
「沒有什麼然後！」
他一腳把夕顏跟椅子一併踹倒。
夕顏痛得閉上眼，但隨即又睜開。
「我想起來了。」
「什麼？」
「瀧澤秀明。」夕顏說，「有人說過你長得像他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這幾天一直在想。現在終於想起來了。」
「你一直在想這種無聊的事情？」
「沒辦法。這裡能做的休閒娛樂實在太少了。」夕顏試著聳肩，但卻讓脫臼的肩膀一陣劇痛，「喔，對了，還有，我覺得我應該跟你道歉。」
「道什麼歉？」
「我覺得自己好像光是存在就讓你不爽了。」
「那是因為你自找的。」
「或許吧。但是有必要嗎？我只是耍點騙術，拿了點賭場的錢罷了。一般來說，了不起就是打一頓、把錢沒收、禁止我再次進入不是嗎？」
「那是因為你不願意說實話！」巧人一拍桌子，「我的工作就是要找出賭場的破綻並且防堵反制，只要沒查到你的方法，以後就會有其他人仿效！」
「所以你要人把我的指甲拔掉？這樣還真是有幫助啊。」
「你該慶幸自己只有十根手指！」
「你知道嗎，我還慶幸另外一件事情。」
──閉嘴！別說！
腦中有股直覺要巧人這麼大吼。
「我還很慶幸自己沒有讓同學欺負。」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沒關係，我懂就好了。」夕顏說，「我慶幸啊，自己是個極度不合群的人。當我被同學欺負的時候，我沒有認同他們，我沒有認同他們認同的體制。要欺負我，可以，但是別想我變成你們的同夥。」
「閉嘴。」
「只要欺負別人，自己就不用再被欺負。我慶幸，這種想法，自己一次都沒有出現……身體可以被人改變，但意志卻沒辦法。」
「給我閉嘴。」
「你跟我很像，其實說來說去，討厭或者喜歡我的人，總是會找到跟我的共通點，因為人就是這樣，同中求異，異中求同。我們同樣都凝視過深淵，這是一樣的，但不同的是，你凝視著深淵時，深淵凝視了你，你們彼此認同，但是我呢……我凝視著深淵的時候，深淵卻不敢看我！」
「你這個瘋子！」
「完全正確！」夕顏笑著，「獎品是我的指甲，不過抱歉，剛好發完了。」
巧人覺得這瞬間，自己彷彿有什麼東西斷了。很後來他才明白，原來所謂的「理智斷了線」是如此的具體真實。
他舉起鎗，雖然他根本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把鎗帶在身上的，他為什麼要帶鎗，防身？難道這個夕顏還能傷到他？
不，帶鎗的理由很簡單。就只是要使用它。
「也該是時候了。」
「是啊。」巧人說，「該是你上路的時候了。」
「啊，抱歉，其實我這句話不是在跟你說話。」
巧人一愣，隨即從夕顏的視線判斷出來，自己的身後似乎有人。
他快速轉身，但卻又退後了一步，懷疑自己是不是又進入了另一場夢。
「大小姐……妳、妳怎麼會這麼快就……」
「他是誰？」站在門口的女性說。
「只是個騙徒，我們正在、正在……」
女性從他身旁走過。
她看了夕顏一眼，然後把等在門口的部下喚來，要他們把夕顏送往醫務部。
「大小姐！」
「有什麼事情？」她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我……我……那個人……那個人是騙子！」
「你剛剛說過了，還有什麼事情嗎？」
「沒事……不！請等一下！」
他追著女性的腳步，衝到走廊上，擋在她的面前。
「請您聽我解釋！」
「你先去休息。」
「不！請您現在就聽我說！」
「你看起來太累了。」
「我不累，求求您，給我一個機會解釋清楚！」
「會有機會的。」
女性繼續向前，巧人有種衝動想要站在原地擋住她，但卻在跟她的距離拉近到幾十公分時本能般地讓了開來。
「大小姐！」
「祝你好夢。」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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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異端之城 (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