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絕對不會選擇這家店當作晚餐的去處。
捧著碗,裡面裝著今天的晚餐─親子蓋飯,她正面臨著人生中難得遇上的重大抉擇時刻:要走?還是要留?
下班的時間晚了,附近沒甚麼能吃的東西,面前的晚餐只吃了兩口,濃郁的蛋香撫平不了咕嚕叫著的肚子,反倒是更勾起她的食慾,讓她想起今天還沒怎麼吃的處境。
這家店的餐點,比她想像中的好吃許多,如果前面的客人沒有拿出西瓜刀來就更好了。
西瓜刀穩穩地砍在木桌上,雙方人馬似乎一觸即發,原先吵得大小聲的那兩個男生,此時只是用惡狠狠的眼神直盯著對方。
正常人看到這種像是幫派要血拚的場面,肯定是二話不說,有多遠走多遠,免得被捲入打鬥中,莫名其妙被人砍了,都不知道要找誰理論。
她是個正常人,也想躲得遠遠的。只是當她左右看看,旁邊幾桌的客人和老闆都無動於衷,聊天的繼續聊天,老闆做餐點、上菜的速度絲毫未減,讓她一瞬間懷疑起自己的判斷。
難道他們在拍戲?她仔細地從左看到右,沒發現長得像攝影機的東西。
難道這是這邊的餘興節目?她又轉頭看看店內的客人,但從客人的反應實在看不太出來。
基於人不動,我不動的原則,她決定把碗捧好、規劃好逃跑路線,然後繼續努力跟晚餐奮戰,如果等一下真的有血拚事件,她決定二話不說就直接撤退。
當她一邊注意著眼前的戰況,一邊加緊吃飯的速度時,渾然不知自己所有緊張兮兮的舉動,全落入一個男人的眼裡。
男人坐在店內右側的角落,略為昏暗的燈光加上幾株裝飾用盆栽,巧妙地遮掩住他的位置,卻一點也不妨礙他將店裡的情況一覽眼底。
這家店,是這附近有名的喬事地點,一方面開店的人是以前道上知名的前輩─錢叔,大家願意賣他幾分薄面,來喬事順便照顧一下錢叔的生意,另一方面,約在這邊喬事情,也代表著大家有不會把事情鬧大的默契。
會來這邊的客人大多見過世面,對於一兩把砍在桌上的西瓜刀還不放在心上,光看那桌幾個小弟的表情,就知道西瓜刀只是拿來嚇嚇人的,那些小弟還沒有勇氣拿刀砍人。
知道不會發生甚麼事情,大家也樂得看戲,於是從老闆到客人一邊做著自己的事情,一邊拉長耳朵聽聽時下的年輕人到底怎麼喬事,當然他也不例外。
只是聽著聽著,他的注意力逐漸被一個女生給拉走,從那個女生緊張兮兮的表情,捧著碗拼命把食物塞進嘴裡的模樣,讓他不自覺聯想到家裡養的天竺鼠,那副怕死又貪吃的模樣,總是會讓他的嘴角不自覺拉高。每當這個時候他的右手都會有種衝動,不是伸出去和天竺鼠玩起搶食物的遊戲,就是忍不住捏捏天竺鼠的臉頰。
看著那個女生繼續和食物奮鬥的模樣,他發現右手似乎開始有些蠢蠢欲動,腦袋也不自覺地產生「不知道女生的臉捏起來是否也向天竺鼠般有趣」的想法。
正當大家各做各的事,一聲槍響讓店內所有人的行動愕然中止。時間像是凝結了幾秒,不知名的尖叫聲隨即打斷剎那的寧靜。
店裡幾個小女生聽到槍聲、看到有人掛彩的樣子忍不住尖叫起來,被旁邊的男伴賞了兩個巴掌、狠瞪一眼後,呆坐在椅子上摀住臉不敢再出聲。奇異的寧靜重回到店內,沒有人離開座位,只是將目光放在開槍的少年身上。
開槍的小弟,年紀看起來才十五、六歲,此時臉色一片蒼白,握住槍的右手指不住地發抖,他對面的少年,則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身上的傷口。在維持開槍姿勢好一陣子的少年,像是抵抗不住店內的死寂,緩緩地朝門口退去,沒說甚麼話便急急忙忙地衝出門口。而和開槍少年一派的其他人,也默默地快步離開,只留下受傷少年和他的朋友忙著止血包紮。
見到事情不會擴大後,在櫃檯的錢叔,立即打了電話報警,也告知店內客人可盡速離去。
第一次目擊到槍擊現場的她,還恍惚著分不清究竟是現實還是遇到甚麼整人節目,只清楚老闆趕人了,趕緊多扒了幾口飯,帶著才五分飽的肚子離開這家店。
看著那名女生離開店後,男人才開始幫忙錢叔收拾殘局,一邊想著這個不知該說是沒神經還是勇敢的女孩,是否還會光臨這家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