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陛下,失禮了。請保重身體。」
恭敬的低著頭,搖著綠色頭髮的女性離開了房間。
穿過由侍從打開的大門,在走廊處回頭看著重新緩緩關閉的門扉。伴隨著聲響關閉的大門另一側理應無法聽見,明知如此,她依舊下意識不動聲息地呼出一口氣。
「陛下身體不便,就拜託你們了。」
向守候在大門兩側的侍從如此傳達之後,這位女性像是要揮開無法釋懷的情感一般,轉身離去。穿過鋪著大紅地毯的走廊,走下階梯,逕直往大廳走去。
「────庫珥修大人……」
以略為急促的聲音呼喊的女性,是在大廳裡等候她的同行者。
抖動著與貓咪相似的耳朵與聲音,有著亞人特徵的少女────或者說是有著姣好少女容姿般的青年,睜著一雙黃色的眼瞳前來迎接。
他的名字是菲利克斯·阿蓋爾,愛稱為菲莉絲,是常年陪伴於這位女性身邊的,可以托付信賴的追隨者、騎士。
「辛苦了,弗利艾陛下的情況如何呢?」
「不是太樂觀呢。完全看不出絲毫從前那般精神的身影。今日也突然歎息道,說是想到外面去,在太陽底下散步。看著真讓人痛心。」
搖著頭的女性────庫珥修·卡爾斯騰的回答,讓菲利絲也不禁失落起來。
察覺到身邊這位有著亞麻色頭髮以及同樣顏色的耳朵的同伴露出如此神色,庫珥修有些動容。
「你沒有必要沮喪,王國之中最出色的治癒術師,都仍舊得不出任何結果的難題,可不是你一個人該沮喪的事。」
「但是但是,因自身的能力不足而無法回應庫珥修大人的期待,從根本上來說只是菲利絲的軟弱無能而已,對此相當不甘心……真的十分抱歉,庫珥修大人。」
與其說是無法挽救病人的無力感,不如說是庫珥修對陛下病情的憂慮的心情讓菲利絲感到自責。
菲利絲依偎一般的姿態,向庫珥修靠過來,而庫珥修對此也只好瞑目以對。
「陛下的……王族各方的病情,也沒有任何變化麼?」
「是的,同樣的診斷結果。雖然說這樣的結論,是作為一名治癒術師絕對不想親口說出的。」
說到這,菲利絲低下頭,聲音變得有點失落。
然而,對於是否把話語繼續下去,僅此一點並沒有一絲猶豫,乾脆地把結論說了出來。
「────那是黑蛇的邪舌。如此原因不明的病魔,唯有如此才說得通。」
「若是如此,那又是在何處患上的呢。……不對,如今追究這些也於事無補。之後,會發展成怎樣的狀況呢?」
「最糟糕的情況是……王族會滅絕。」
「────」
雖是已經多次討論到的結論,但不論聽到多少次都無法簡單接受吧。
庫珥修調整了下呼吸,努力讓心境平伏下來。
這是至今不曾有過的事態,若是失去冷靜,意氣用事的話,事態很有可能會變得不可挽回。在如此大混亂之中,還能勉強維持著王國的機能,也僅僅是因為有包括庫珥修在內的上級貴族以及賢人會介入其中,努力地把王國這把舵掌穩罷了。
────露格尼卡王國的王族之血,如今正面臨著滅絕的危機。
最早確認發病的是,第一王子薩比涅爾·露格尼卡。當時僅僅被診斷為因公務繁忙而導致過勞,然而不過數日,病情就急轉直下。同一時間,其他王族也由於同樣的狀況而紛紛倒下,問題的異常性才由此被發覺。
與王之血族關聯的重要人物一個接一個地病倒,一時之間,王城陷入一片哀喊聲的大混亂中。對此狀況做出抑止的是逗留於王城中的賢人會數名元老,再加上進入王城之中的庫珥修和菲利絲所作出的行動。
特別是菲利絲,被譽為露格尼卡王國之內無出其右的水屬性魔法使────作為治癒術師的最頂峰,冠以『青』之名的人物。
當場就讓人把王族移至王城一角,隨之進行緊急診斷與治療。
然而很快有了新的發現,那就是就連菲利絲都束手無策,這一令人感到絕望的事實。
僅僅不過數日,有著悠久歷史的露格尼卡王族就面臨著瀕臨滅絕的危機。
如今召集了王國中所有有力的治癒術師,在有限的時間內持續施放治療魔法來延續眾人的性命,而這也不過是權宜之計而非解決之策。
對於王族的病情與王城之內的混亂已經下了緘口令,而這又能一直隱瞞到何時也是一個疑問。
「────」
考慮著當前境況的惡劣性,庫珥修回想起剛才前去探望的人物────露格尼卡王國第四王子弗利艾·露格尼卡。
弗利艾與庫珥修有著相同的年齡,對於身為公爵家千金的庫珥修而言,是自年幼時便相識的存在。由於身處王族的立場而無法期望能擁有年紀相近友人的弗利艾來說,庫珥修應該可以說是為數不過的朋友之一。
庫珥修也同樣的,認為弗利艾並不是一個會讓人討厭的存在。
頻繁拜訪卡爾斯騰家,拿著從無解的難題到支離破碎的瑣碎問題來為難庫珥修的弗利艾,其行動的真意只是想要引起喜歡的少女的注意罷了,不過庫珥修並沒有注意到這點。
對庫珥修而言,弗利艾是一位親切的,心地善良的,並不討厭的人物,僅此而已。
與露格尼卡的眾位大人相比,他身為從政者的才智絕算不上過人,即便如此,那為人的熱忱以及品格確實存在其心中。
因自身與王位繼承權過於遙遠,成年以來所擔當的職務恐怕算不上責任過於重大的要職,即便如此,他也是燃燒著一腔熱血,盡心盡責地完成著交給自己的任務。
看著這樣的他病倒在床,瀕臨死之深淵,庫珥修的內心倍感折磨。
「庫珥修大人……」
庫珥修表情雖然依舊,從她眼神中浮現出的沉痛感卻讓菲利絲的胸口也感到陣陣的絞痛。
要論與庫珥修的相處時間,菲利絲可要比弗利艾遠遠長得多,同時作為一個從者與庫珥修的親密程度也要遠高於弗利艾。不過,關於弗利艾心中藏著的對庫珥修的情愫,菲利絲只是一直在旁看著罷了。
也由此,對於弗利艾,菲利絲抱有相當複雜的感情。
當然的,菲利絲這份複雜的感情定然不會對治療以及診斷造成妨礙。畢竟,這關乎到一名治癒術師的尊嚴,更重要的是,那也是對把信任托付於自己的庫珥修大人的背叛。
只是,對於無法回應加諸於身的信賴的自己,以及或許無法挽救弗利艾的事實在菲利絲的心中留下了沉重的疙瘩。
行走在王城中的主從兩人,腳步都分外沉重。
庫珥修是因先前的思慮,而菲利絲則是對自身能力的不足而自責。
不管怎麼說,今日在王城之中兩人能做的事,一件都沒有。由此,沒有經過事前通告,兩人一起離開王城,往王都之中的別宅走去。
「────波爾多閣下! 那可與先前說的不一樣啊!」
庫珥修她們在往城門走去的途中,聽到了這樣一個突兀的聲音。
剛剛穿過王城入口,距離正門不遠處,兩邊有著修剪整齊的草坪與樹木的庭院之中,那騷動就這樣割破這了寧靜的風景。
不禁駐足的庫珥修回頭便看到,庭院的一角────沿著王城外壁的轉角處發生爭論的兩個身影。
兩位都是身材高大的人物,一人面對著庫珥修這邊,另一人則是背對著這裡。能看見面孔的那位,是庫珥修認識的,或者可以說是熟知的人物。
禿頭且有著碩大體格的老人,名為波爾多·謝爾葛夫,是在露格尼卡擔任要職的賢人會中的一員。
賢人會是,露格尼卡王國中支撐大部分國政的上級貴族一派。
知識、家世、對王國的貢獻種種,出生至今的品行以及綜合能力的評價等等,由此評選出來擔任著國家要職。如今,以麥克羅托夫為代表的他們可以說是擔當著「骨架」的職能,正支撐著這陷入窘境的,岌岌可危的王國。
波爾多曾經是馳騁於眾多戰場之上的英雄,即使在賢人會中也是會以剛強手腕提出強勢意見的一個人物。
以過激的發言和動作聞名的波爾多,是連菲利絲都會以『無時無刻都在發火』調侃的存在。在剛剛繼承家主之位時,庫珥修都不知道受到過他多少次的嚴厲呵責。
或許正是因為平常的他一直以強硬的態度示人,而如今他與對方交談的表情之中卻帶有平常所不曾有的陰鬱,由此才最初引起庫珥修的驚訝。
「哦喲,波爾多大人竟然會露出如此難得一見的表情吶。」
庫珥修身旁的菲利絲也同樣注意到的樣子,小聲嘟囔著。庫珥修輕輕點頭表示同意,隨之對於要採取怎麼的行動而困惑起來。
若僅僅是口舌之爭,庫珥修大可不必介入免得事情鬧大,然而,即使是瑣碎的爭吵,這時機和地點也選得太過糟糕。
聽到剛才怒喊聲的門兵也往庭園這邊走了過來,與庫珥修他們看到同樣狀況之後停下了腳步,隨後便是要把判斷交給她一般,往庫珥修這邊投來視線。
庫珥修以眼神制止了衛兵,對於已經察覺到人群聚集過來的的波爾多也送去一個眼神。
面對希望自己就此收場的眼神,波爾多以一臉苦澀的表情點頭,隨之,重新面對眼前的人物,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一般舔了舔嘴唇。
確認那舉止之後,庫珥修才終於注意起波爾多面前站著的人物。雖說波爾多的態度讓人感到意外在先,然而,這已經是連自己都不禁感到驚訝的過遲反應。
帶著如此自省的心緒,往身前的人物注意過去,由此,庫珥修才終於醒悟過來為何那個身影之前一直處在自己的意識之外。
「────」
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人。
那破布是一件已經變得皺皺巴巴的、到處都顯得有些髒的藏青色大衣。那大衣就從他高大的肩膀處披下來,一直覆蓋到腰部以下。已經變得花白的頭髮,確實與最初聽到的聲音有著相應的年歲感,然而,與那份高齡相比,卻保有著濃密的毛髮,從直挺的脊樑以及魁梧的肩寬處也絲毫感受不到年老衰弱之感。
明明是如此顯眼的人物,然而直到方纔那一刻,他都如此自然地處於庫珥修的意識之外。
問其緣由────那是因為站在那裡的他的身影、實在是過於洗練而完美。
自然而不帶一絲多餘動作的站姿,注意到的瞬間,庫珥修一時忘我般的看的入迷。
身為握劍的一名武者,庫珥修也有著自己所追求的理想境地。
眼前披著破布的這位男性存在,正是與自己所追求的理想相當接近,人們稱為武之極致,同時也是那位老者不懈努力與鍛煉成果的證明。
「庫珥修大人?」
「────」
不自覺的、被那背影奪去意識的庫珥修因菲利絲的呼喊才注意到自己先前一直處於失神狀態,但卻動搖到連表面粉飾都無法做到。
究竟,那位老者是何方神聖。
「對於變成如此狀況,我也感到相當可惜,但是,現在的時機實在是過於糟糕。關於違反約定我表示抱歉,但希望您能體諒一下這邊的處境。」
且不論在一旁的庫珥修的疑問,被稱為波爾多的男性再次繼續兩人的對話。
雖說是繼續,然而波爾多已是拋出準備收場的話語。
「人群若聚集過來,事情被公諸於眾的話,您也同樣會感到困擾的吧。」
「等一下。這樣的話語我怎麼可能接受!為何、為何突然變卦? 明明有著那樣確實的肯定,明明之前為此進行了那麼多的說明……?」
「並不是你的過錯,僅僅是時機問題而已。希望這一次你能暫且推遲一下,對此深感抱歉。」
「怎麼會……!」
面對緊追不放的男性,波爾多因話語的空洞而有些吞吞吐吐。
波爾多不便多言的原因大概是由於與王族臥病在床相關的緘口令罷。與這位男性之間的某個約定,因波爾多的繁忙而無法達成,並由此面臨作廢。
然而,有關王族的事實是無法說明的。雖說能理解波爾多兩難的心情,不過無法編造一個適當的理由推搪過去的他也實在是相當笨拙。
又或者是,關於兩人之間的約定,其中有著什麼會讓波爾多對於編造謊言感到猶豫的理由?
是隱瞞事實低頭呢?或是編造謊言讓對方就此接受?到底哪一邊才更為誠實?
至少,波爾多貌似不想捏造事實來欺騙這位男性。
是非分明的波爾多的身姿雖說高潔,不過披著破布的人物可無法就此接受。
「與南方帝國關係惡化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若是因此而對出境感到躊躇的話,那麼請至少派出使者……」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拜託你了,且就此作罷吧。讓我們冷靜下來,重新定一個地方再作討論,雖說具體的時間暫時還不能確定。」
「那樣就來不及了! 我已經說過的吧。下一個月就會出結果了,如此一來就可以取得確鑿的證據。 ……請至少、看過這個再進一步討論」
面對波爾多已經下定決心的態度,披著破布的人物依舊奮力想將他說服。他從懷中掏出了什麼,往想要從旁邊離去的波爾多面前擺了出來。
以庫珥修所見,那是把大量紙張卷在一塊形成的紙束。
邊邊角角滿是皺褶,因常年日曬而變了顏色的那些紙張,又因淡淡的血跡和手垢而變得有些髒。
那一張張的紙片,對於披著破布的人物而言到底是何等救命稻草一般的重要之物?從他微微顫抖的指尖,以及即使如此也死命抓著的動作中,旁人也能一目瞭然。
然而────
「────別太喋喋不休了」
對於向自己胸前伸出來的什麼,波爾多以手臂胡亂揮了開去。
那反應是披著破布的人物所沒有預想到的,又或是波爾多使出了自身也沒有預料到的力氣?
恐怕是兩者皆有之,重疊的結果罷。然而,如此一來的結果只有一個。
「────!」
被掃開的紙束從老者的手指處剝離,往庭院處散落而去。
吹過的風並沒有太強,然而,對於一片片如樹葉般輕盈的紙張而言,也相當簡單的就吹散開去。由此,如白色花瓣似的,一片片的紙張就在庭院之上飛舞飄散了開來。
庫珥修不禁伸出手指,而波爾多眼中則閃過一絲後悔。
然而,瞬間而來的激變卻封住了兩人的反應。
「────波爾多!」
叫喊著,披著破布的人物抓住波爾多的前襟,就此把他推到牆壁之上。
因背部的衝擊而一時屏息,帶著痛苦呻吟聲的龐大身軀被提了上來。雖說身體已被壓到牆壁之上,然而把波爾多那龐大的身軀提起來的臂力也非同小可。
「────」
看到現場的情況,庫珥修理應當場呼喊制止才對。
然而,披著破布的人物所釋放出的異常氣場────震動著大氣,皮膚直接感受著這份餘波,汗毛直豎。也因此,庫珥修的行動不禁慢了一步。
就在披著破布的男性朝波爾多投以銳利的眼神時────
「衛兵! 別呆站在那裡! 快點、這邊!」
有個聲音高聲呼喊了起來,因身體硬直而無可奈何的身體也重新恢復了過來。
回過頭看到,眼見狀況惡化的菲利絲舉起手來,呼喊著因對事態感到困惑而守在一邊的門兵們。
理所當然的,他們也當場目擊到了賢人會的一員所受到的暴行。
三名門兵單手執劍往現場趕來,把披著破布的人物和波爾多圍了起來。
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擴散開來,現場變為一觸即發的狀況。然而────
「────抱歉」
口中說著謝罪之辭,披著破布的男性唐突的放開了波爾多的身體。靠著牆壁的身體就此崩落,波爾多的手摸著喉頭處不住咳嗽。
俯視著那個樣子,披著破布的人物慢慢回過頭。門兵們雖然對他的舉動警戒起來,然而老者攤開雙手表示出無抵抗的樣子。
「沒有攜帶任何東西。老老實實聽我們指令!」
圍守的門兵們雖然露出疑惑的神色,不過隨即像是意識到自身職務似的,把老者左右押了下來。按照慣例,老者應該會就此帶到衛兵的執務室接受調查。然而────
「……等一下。沒必要那麼鄭重其事,把他釋放了吧。」
「波爾多閣下,雖然這裡不是該我插嘴的地方,但那樣的話是無法做到表率的。難道你想要下令讓王城的衛兵們眼看著可疑人物就此離去麼?」
「那樣的話,先在執務室拘留一晚,然後再釋放也沒關係。」
老者自己如此說道,波爾多對此露出悔恨的神色並做出指示,而門兵們也忠實的把指令接受了下來。
被強壯的門兵左右押著的老者,在走過的一瞬,不為意的向庫珥修這邊投來視線────
「十分感謝」
僅此一言,估計只能傳達到庫珥修的耳中罷。。
說出那話語的瞬間,老者清澈的眼瞳之中────浮現出了一絲陰影讓庫珥修有些在意。
然而,庫珥修也不可能無禮到會叫住他們,延長對話。
老者從庭院中離去後,庫珥修朝菲利斯看去────
「剛才那迅速的應對真的幫了大忙,我一時無法行動起來,還真是抱歉了。」
「不會、不會,根本算不上什麼。還好沒有發展為更嚴重的事件。話說……波爾多大人?」
表示謙遜的菲利絲,手指抵在唇邊把話題引向了波爾多。
眼前,在先前的衝擊之後重新站起來的波爾多,如今正蹲在那裡收集著散落一地的紙張。
庫珥修也撿起腳下的幾片紙張遞到波爾多手中。
「……剛才謝謝了、卡爾斯騰卿。讓您們看到不成體統的樣子了。」
「哪裡哪裡。一本正經的波爾多卿也真是難得一見,作為觀賞費而言已經相當足夠了。話說,可以打聽一下麼?」
「────」
把收集回來的紙張並排整理著,波爾多一幅無言的態度。判斷到那並非是拒絕的信號,庫珥修朝方才老者被帶走的方向示意過去────
「方纔的人物,看上去並非尋常人……莫非是波爾多閣下的友人?」
「────相識多年的朋友,不、應該說戰友。又或者,該說是曾經的戰友,如此的稱呼於他而言才會接受吧。」
「對話的決裂我也看到了。並非想要過多干涉,只不過,若還珍惜這段關係,還是盡快修復為好。不過,下次可要選好場合呢。」
這次不管是發生騷動的場所還是時機,都實在過於糟糕。
時機上不湊巧的是老者,而不得要領的則是波爾多。正因為感受到吹過的名為悔恨的『風』,庫珥修才會對眼前的老者討厭不起來。
「……已無顏面見他了罷。與恩義相比選擇了忠義的自己並沒有錯。」
「這樣麼」
因而、庫珥修十分清楚,波爾多大概不會接受自己的忠告。因此,也不會感到氣餒,不如說,那樣笨拙的生存方式反而讓人敬佩。
不過,若是如是說出來肯定會如往常一般惹怒他,那還是免了罷。
「從陛下那裡回來麼?」
「探訪弗利艾陛下後回去途中。本家的菲利絲的診斷結果也不如人意。」
「這、也是呢。……有些話僅限此處跟您說,萊普·跋利耶爾正在背後偷偷搞些小動作。畢竟是那個小惡黨,大概是在圖謀些什麼吧。也請你多加注意。」
「跋利耶爾卿麼,瞭解,我會留意的。」
點頭,留心聽取了波爾多的忠告。
雖說是露骨的說話方式,然而,即使進一步追問,對方也不可能會提及更多。
之後,兩人的對話也結束了,波爾多把收集的紙束收入懷中,就此站起身從庭園處離去。
被留下來的庫珥修和菲利絲兩人,一併歎了一口。
「啊──、還真是讓人戰戰兢兢的氣氛呢。說來,對於剛強的波爾多大人來說還真是喵得一見的表情吶。明明平常也那樣子的話會可愛得多吶。」
「那僅僅是因為不湊巧罷了。靜如麥克羅托夫卿,動則波爾多卿,那兩人可是相當完美地管理著賢人會這架天平的呢。不過……」
剛才的騷動、到底怎麼回事呢?
不對,關於騷動當然也想瞭解,更令庫珥修在意的是────被帶走的老者究竟是何許人物。
可以的話,想要確認他的真實身份────
「話·說·回·來!庫珥修大人。雖然這話由菲利醬來說也喵太好,菲利醬我自以為可是比任何人都要瞭解庫珥修大人的,最優秀的從者的哦。」
「────?還真是唐突的發言呢。理所當然的,不必誰來多言,你於我而言就是再重要不過的從者,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嗯哼。菲利醬在想呀,這樣的評價,在今天之後是否會更往前進一步呢。」
看著露出紅艷的舌頭,擺著搞怪表情的菲利絲,庫珥修越來越搞不懂剛才一番話的含義。從菲利絲處吹過來的『風』也像是把他的情感隱藏住了似的,無法清晰地捕捉。
庫珥修·卡爾斯騰所持有的『風視的加護』,能夠判讀吹過的『風』的流向。通過捕捉像是『他人感情的紋波』般的東西,一般而言,庫珥修能夠無障礙地讀取對方的表層情感。
然而,十分少有的,像是菲利絲一樣能夠十分巧妙地隱藏自身感情的人也會存在。
菲利絲的情況是因為常年與庫珥修待在一起,因此能夠十分準確地看穿自己所能夠讀取的風的範圍,而賢人會的麥克羅托夫則是由於長年的經驗以及熟練的話術運用,因此可以輕易地把感情隱藏起來,實在讓人驚訝。
庫珥修判定自己的加護是屬於對擅長隱藏的人無效的、交涉術的一種。
菲利絲這次也是同樣的,沒有讓庫珥修讀出自己的情感。因此,一旦他擺出一臉神氣的樣子,庫珥修也只能挽著雙手等待他的答案,這便是常態。
只不過,對於他給自己帶來的東西有著十足的信賴,自己確信著這一點。
以這份羈絆為基礎構築出來的信賴,這次也同樣發揮出它的威力。
「我想呀,庫珥修大人肯定是十分在意剛才那位老爺爺的事情。」
「嗯──」
「我已經給您、準備好了這個東西」
看到抿嘴笑著,如此說到的菲利絲指尖處捏著的東西,庫珥修一下把眼睛睜得圓圓的。隨後,忽然嘴角含笑地看著自己的從者────
「────你可真是、最能體察我心的從者啊。」
微笑的菲利絲手中拿著的,是沒有交到波爾多手中,正等待自己伸手取走的一張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