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30?醫院的健康檢查
「為甚麼?」年輕的探險家不了解怎麼會有人不想要快樂的經驗和回憶,困困惑地問了一句。
塔隆沉默著,怒火燒完之後漸漸染上來的是一股哀傷和無力感,握著的手也慢慢鬆了開來。「就是不需要而已……」這種事就算告訴別人也很難被相信、就算信了也沒有甚麼意義,因為不會好。
「阿璃跟我說……」伊澤瑞爾的語氣有些尷尬,他認為可能是自己的室友覺得自己有點太過雞婆了。「……她從來沒有遇到沒有夢想跟快樂的客人。」
「……」
「狐貍們的幻覺,可以把任何人心中最快樂的回憶跟夢境給拉出來,讓他們重新再享受一次幸福的感覺。」見著塔隆對自己所說的話沒有反對或不屑聽的意思,伊澤瑞爾便繼續說道:「她看過你的夢之後,就告訴我,你從來都沒有快樂過……」
「那很重要嗎?」
「雖然沒辦法看得很清楚,但你的夢裡面都是一些血腥的東西和刀子,不是有人在逃命,就是有人死掉。」
「那很重要嗎!?」
「很重要啊!如果一個人不快樂的話,那為甚麼還要活著啊!直接去死就好了啊!活在世界上活得那麼痛苦……」
「不快樂的人就是痛苦的嗎?這就是你的想法?」
「不然呢?不快樂的話一定就是很痛苦的吧,一定是的啊!」
「你沒聽過『平靜』這東西嗎?」塔隆轉身看著說著天真話的年輕探險家,面容有些憔悴疲憊。
「蛤?平靜?有快樂不去享受,為甚麼要保持平靜?而且平靜也只是一陣子的,不可能會一直平靜下──」
「不要再提了,我不想談了……」房客轉回身,雙手插著口袋繼續往前走,看起來很沮喪。
「喂!你真的變得很奇怪吶……」伊澤瑞爾沒有動,站在原地叫喚著,但房客並沒有停下來。「你不給我說清楚,我就不回去喔!我知道你沒有帶鑰匙!」
「隨便你。」反正也不是沒有像乞丐一樣露宿街頭過。
「喂……!傑克!」喚著假名的聲音被拋在自己的腦後,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最後只剩人群哄哄的談話聲。
「哎?這是伊澤瑞爾嗎?」、「要不要幫他叫醫生啊?」、「臉好紅喔……是宿醉嗎?」
"那個笨蛋……!"塔隆又拐回來快步地走向圍觀的人群,撥開了擠在一起的眾人,看到自己家的房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起來啊你!我這次可不會揹你喔!死酒鬼!」
但是沒有任何回應,連胸口那最基本的起伏都沒有,刺客蹲身下去檢查了一下脈搏,底下的人突然撲上了抱住了他,連雙腳都用上了緊緊扣住。
「咕、你……!」不只塔隆被嚇了一跳,原本圍觀的群眾也看愣了。
「不講我就一直這樣,不放你走了!」伊澤瑞爾擺出了一副沒得商量的認真表情,雖然動作非常地蠢拙……。「快老實招來!阿璃是不是把你怎麼了!?她是不是強暴你了!?」
伊澤瑞爾質問的時候聲音還挺大聲的,周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塔隆瞬間覺得尷尬到了極點,尤其覺得身為男性的尊嚴都沒了。「才不是呢──!!!」甚麼被強暴啊,諾克薩斯的刺客在此時誠心誠意的希望那鬼點子百出的房東可以饒過他和他的面子……。
「啊~沒事沒事、我們只是在玩而已,哈哈!」伊澤瑞爾以傻笑打發了看戲的人群,但就是不鬆開塔隆,耐心和持久力不容小覷,更重要的是他完全不怕丟臉,看來若自己不投降,他們兩個真的會用這種超糗的姿勢困在這公共場所一輩子。
「我知道了啦!我說就是了,你放開我!」
「先講!」為甚麼這種時候的伊澤瑞爾就不天真了呢……刺客確實想說被釋放之後就趕緊溜之大吉的……。
「你這樣我很難講話!」
「那就等吧!看誰撐最久啊!」
「……」
知道這個探險家是不會輕易讓步之後,刺客投降了……第一次如此心甘情願地放棄,就連那個男人把自己給制服的時候,心裡還是有絲毫想趁隙反擊的念頭。諾克薩斯的刺客將心裡的隱憂,傾訴給了收留自己的房東知道。
「所以……不用再幫我製造甚麼回憶了,都只是浪費時間而已……」因為之後都會不見……。
聽完話的伊澤瑞爾突然鬆手放開了塔隆,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一臉呆滯。
「……?」
「我手酸了。」
「……」
「我還是會繼續幫你製造快樂的回憶的。」年輕的探險家自己爬起來並用手拍掉身上的灰塵,無奈被逼迫說出心裡苦的刺客也同樣站起身子。
「我不是說了──」塔隆開始懷疑這傢伙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了,難道不管拒絕多少次都沒辦法讓他放棄嗎?
「不會的!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忘記任何事!」伊澤瑞爾的語氣中有一股莫名的堅定。
「為甚麼可以這麼肯定啊……」
「因為我不準!」探險家的表情看起來是認真的,還做了一些很奇怪的補充和堅持:「我可是這世界上最厲害的大冒險家,我也懂魔法或巫術,我不準有人在我身邊還能有惡術發作!」
塔隆瞇眼看著伊澤瑞爾,雖然房東的臉看起來非常認真、好像還賭上了自己的名譽甚麼的,但說出來的話聽起來一點也不可靠。
不過……那態度跟語氣,卻讓人感到些許的安心與安慰……。
「呃嗯……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得先確定你的失憶癥不是物理上造成的才行……因為我不是很懂醫學……」
"把我的安心感還給我……!"刺客在心中默默地吐槽道。
翌日一早,年輕的探險家就帶著有好好睡飽的塔隆出門,昨天晚上可是費了好一番勁才把患了心疾的刺客給勸睡,一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檢查記憶有沒有遺失。
兩人先去了大醫院讓塔隆做了一系列的檢查,重點全部都放在房客的頭部與大腦。在等待結果出爐的期間,伊澤瑞爾和塔隆一起坐在等候室的椅子上發呆,望著醫院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和病患,據說現在這時間點算是人比較少的時候。
一頭走廊底的病房門口,有一群家屬擠在門口,不斷傳來啜泣的聲音,被眷屬們圍在中間的主治醫師在跟他門解釋著病況,聽起來似乎不是很樂觀,所有人的面色也都越來越凝重、難過。
接著一群孩童歡笑的聲音從耳邊傳過,好幾位小朋友被委派到特殊病房照顧的護士,邊開心唱歌邊領著孩子們到另一個地方,看起來像是要去做檢查的樣子,那群小孩每個都很枯瘦且不管男女、一根頭髮都沒有,但是各個臉上都掛著笑容,乖乖地跟著護士姐姐消失在走廊的轉角處。
「我好餓啊,咱去樓下買早點吃吧?」一個老奶奶拄著拐杖硬要從兩人坐的椅子間擠過,邊說著不好意思邊努力讓自己顫抖不已的身體盡速通過。
「媽,妳剛剛已經吃過兩份早餐了啊!趕快回來吃藥啦。」這名老婦人的兒子趕緊跑過來扶住自己的母親,將她領回她所住的病房中。「對不起啊。」對於打擾到被影響的人不斷地道歉。
「哦?我已經吃過了嗎……?」老奶奶講話時臉上那一層層極厚的皺紋好像動都動不起來的感覺,皮膚底下的肌肉都被壓住了所以看不出變化。「你真是個好孩子,那個……你打哪兒來的呀?」
「我是你兒子呀,媽。」
看見此景的塔隆不自覺地低下了頭,總覺得好像看到了嚴重病發的自己一樣,可是到時候可不會有這麼好的兒子或人來照顧他,他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就算是身邊這熱心到一種讓人不可思議的程度的房東,也不可能一輩子這樣照顧他,總有一天他會連最基本的生理都忘記要怎麼解決,變得像癡呆老人一樣,把自己弄得渾身糟糕。
就在內心的不安悄悄地升高時,刺客感覺到椅子略微搖動,而且好像持續了好幾分鐘了。接著往力量的來源看去,發現是坐在旁邊的伊澤瑞爾正焦躁地抖著腳,他似乎比自己還要急著想看到檢查結果的樣子?
探險家心煩意亂地皺著眉頭,眼神不斷往那圍滿家屬的病房走廊猛瞧,看起來反應相當得奇怪。不過仔細想想,其實大部份的年輕人離這些充滿生老病死的憂愁之地還很遠,沒有人會喜歡待在這個地方看著那些令人難過的無常不斷上演,會感到如此不安也是正常的。
「醫生、醫生!我爸爸他──!」果然沒多久那群圍著家屬的病房裡就出事了,裡頭可以聽到儀器傳出了很大的警告喇叭,所有人都蜂湧進了那狹小的空間裡,一些人邊哀號著要自己重視的親人不要就這樣離開人世、爆哭的聲音四起。
「叫Miss蘿蕾過來!快點!馬上對患者施以四一三薩克姆急救!」醫生召喚著其他醫護人員,一群護理師和護士從辦公室裡奪門而出、幾個人推著笨重的儀器往那間病房衝去。
「嘖!」
『穆芬德醫師、穆芬德醫師,兒童魔光放射室急找!梅兒出現海氏休克癥狀!』好像還嫌狀況不夠雜亂一樣,醫院的廣播也開始了夾雜著刺耳的機械聲的告急資訊。
伊澤瑞爾看起來更煩躁了,腿部肌肉的抖動頻率也迅速加快,他看起來是真的很討厭醫院的樣子,之前就算自己受重傷也是打死都不想來。
「怎麼會同時發生呢?洛戈現在在動手術啊,那已經進行四小時不可能中斷啊,可是現在三樓的瓊斯蛇毒癥患者又惡化了,我的人手都去那邊控制在病情了,那種只是健康檢查的簡單東西,這種時候就不要──我的天……那是伊澤瑞爾?」一個看起來像是主管階級的醫師氣急敗壞地朝著大廳走來,身後的護士秘書正慌忙的幫其整理各樓層所有病患的資料、一一報告給他聽。
「……?」塔隆確實聽到了對方唸出了探險家的名字,身邊的人更是尷尬地整個僵住。
「他是來幹麻的?聽報告?快給他、快給他!把他要的東西排在最優先──!然後趕快讓他走!」
"啊……翠斯葛好像說過……醫院也不喜歡伊澤瑞爾……"
因為他們覺得這個人身上,帶著某種會讓患者迅速惡化而死的不祥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