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安維這幾天也有留意到,小倩多了和白葉、利德一起。
跟他們一起的時候,小倩總是過得較自在,而且笑得很燦爛。
並不是說小倩和自己一起的時候沒有笑,但是小倩總是笑得有點拘謹,有點緊張,好像無法放鬆下來似的。
或許小倩和白葉、利德他們一起會較好,白葉他們擁有自己沒有的東西,至少他們懂得怎樣哄小倩笑…至少他們能夠跟小倩一起開懷的笑…
安維一直這樣想,一直壓抑著心中的鬱悶。
而他,只要一直在小倩身邊,當她的騎士就好。
保護好美麗的玫瑰,不讓她凋零,一直綻放只屬於她的光彩,是他唯一的使命。
其他的,不要想,也不必想。
當安維一直思索這個問題,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利德舉行宴會的日子。
據說利德和白葉這幾天都為小倩精心打扮,小倩一定很美,安維不禁對此有些期待。
果然…真的很美。
安維看著身穿禮服的小倩,發現視線根本無法從小倩的身上離開,利德替她選的衣服,很好的將小倩潛藏的魅力發揮出來,讓他癡迷。
安維不斷說服自己,努力和小倩保持一定的距離,他害怕,如果靠得太近,小倩會發現自己那無法收斂的灼熱眼神……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白葉突然叫大家出去欣賞一下月亮,安維回過神的時候,發現大家都走了,只剩下自己和小倩在會場裡,當他尷尬無比,想說跟著出去的時候,小倩卻請自己陪陪她……
應該要拒絕的,然而…
「好。」他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如此回答。
他,無法拒絕,也…..
──不想拒絕。
一路上,安維也不知該說甚麼好,他確實常常保護小倩,然而卻甚少跟小倩獨處。
這樣的獨處時間,對他而言來得太突然,讓他腦袋陷入混亂。
不經意看看小倩的臉,不自覺的,安維就擠出了話:
「小倩今晚很美。」
小倩的臉紅了,但同時看上去很開心,安維心裡也覺得舒坦了不少,又再次不自覺地說出心裡不快的事情…
為甚麼小倩總是和白葉、利德一起?
本來以為只是無關痛癢的話題,但安維卻發現,小倩的臉色突然變了。
在安維無比不解的時候,小倩卻對他說:
我喜歡你。想和你一起。
安維怔住了。
他從沒有仔細想過自己是不是愛著小倩,又或許說,他一直避開去想這個問題,因為只要細想一下,他的答案就會浮現,答案是何等顯而易見。
只是他畏懼著那個答案。
沒錯,他願意當小倩一輩子的騎士,然而……
『鮮花只要一綻放,就會馬上枯萎。』
『枯萎了,就甚麼都沒有了。』
這想法纏繞著他的腦海,佔據他的腦海,安維腦裡只能想到,一旦接受了小倩的愛,一朵美麗的玫瑰會綻放到極點,肯定很美,但是……
──很快便會枯萎。
枯萎、枯萎、枯萎……………………
小倩會枯萎────
不能接受。
就像母后嫁給了父王,生了自己後不久,就消失在這個世界般,他無法接受小倩跟自己一起,甚至嫁給自己,生兒育女後,也落得像母后那般的命運。
而且……他不懂愛人,即使接受了,以他不懂哄人笑的性格,以他的心結,也只會慢慢讓小倩傷心,一步、一步,讓小倩變得不像他們所喜歡的小倩,最後,他還是會毀掉了小倩的。
他跟自己說好,會保護好玫瑰,絕不讓她有傷害的,他不能成為玷污玫瑰的人,即使會被玫瑰討厭…….
只要…說些絕情的話,讓她死心就好了吧?
蒙蔽了真心,安維向小倩說出了從沒說過的狠話,小倩哭了,又哭又笑的說了些讓人很心痛的話,安維知道自己傷害了她,他很想為她拭乾眼淚,然而他不能,如果他軟下心腸,他心愛的玫瑰就會枯萎……
然而,他還是無法說出口,說他沒愛過她。
「是啊,妳真是一個傻瓜。」安維努力維持平淡的聲音說話。
傻瓜,為甚麼要喜歡了我?明明不喜歡我的話,我還能夠一直當妳身邊的騎士…
最終,她哭著笑了,也走了。
安維也自嘲地笑了,默默凝視著她消失的背影,很想追上去,緊擁著她,說他也很愛她,想一直保護她,可是他卻制止了自己,強制自己站在原地。
不能讓剛剛說的話前功盡棄。
不能讓自己的一己私欲得逞。
就算會被小倩討厭,就算會被身邊的同伴看不起,他也甘之如飴。
「安維,你真的拒絕了小倩嗎?」過了一會,白葉焦急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安維轉過身,只見他的同伴,除了卡伊里外都在這裡了。
「……嗯。」安維下了很大決心,才能點頭。
「啊啊可惡,甜心怎麼會喜歡了安維的,我的心很痛!」梅迪哀叫著。
「梅迪,那不是重點!」路克再度反駁梅迪的話,只是路克的語氣也很焦躁不安。
「只是單純拒絕了的話,小倩是不會一聲不哼的消失了的。你說了些甚麼?」白葉的語氣冷如冰。
「我告訴她,她沒必要為愛情這些無聊的東西花盡心思。」安維帶著一絲自嘲的語氣說。
「你怎能這樣?!」白葉直接衝向安維,揪住安維的衣領,厲聲喝道,「其他人怎樣想小倩我不清楚,但如果你說你不喜歡小倩、覺得小倩努力做的一切也是毫無意義的話,我第一個不信!」
「信不信,隨便你……」安維對白葉平淡一笑。
「你!你知不知道這對小倩傷害有多大?她是真的很喜歡你!我們這裡沒有一個人不喜歡小倩,但如果她真的決定和你一起,我們都會笑著祝福你們!然而,你到底說了些甚麼?」白葉愈說愈激動,眼睛染上了殺氣,「你肯定以為自己是為了小倩,但你以為小倩真像你所想這麼堅強嗎?她可是愛著你的!」
安維的眼睛失去了神采,他滿腦子都是小倩那絕望的笑。
小倩……
是他……親手扼殺了想要保護的玫瑰嗎?
「你們不要吵了!公主殿下呢?公主殿下在哪裡了?」納比對於小倩的行蹤感到憂心無比。
「那邊。」安維指向了森林其中一個方向。
「怎麼會這樣?」一直沉默的利德突然慘叫。
「怎麼了?」安維惘然看向利德。
「那邊可是懸崖啊。」利德的臉色變得蒼白,「我們平時沒有人敢踏足那個地方的。」
「……!」安維的腦袋一片空白,本能地朝著小倩消失的方向狂奔。
眾人也奔向懸崖的方向,到達懸崖之際,安維只見到卡伊里一人站在懸崖邊,背著眾人一動也不動,默默的抬頭凝望月光。
安維的心沉了一半。
「小、小倩呢?」安維甚至不敢問,怕卡伊里說出讓他崩潰的答案──
「她已經不在了。」卡伊里的聲音冰冷得讓人心寒。
「公、公主殿下!」納比率先慘叫了一聲,然後昏倒。
「納比!!」安維身後傳來擔心納比的聲音,白葉的臉也變得慘白,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但對安維而言,同伴有甚麼反應,都已經不重要了。
「不…在了?」安維的眼眸再度失去了焦點,他只想到小倩跳進懸崖,下一秒,他已經揪住了卡伊里的衣領,厲聲質問,「為甚麼你不救她?!」
「救她?」下一秒,卡伊里冰冷的眼眸染上了憤怒,「你為甚麼不問問自己,是誰把她迫進死胡同裡,讓她無法面對我們任何一個人?!是啊,我也有錯,但你沒資格教訓我!」
安維鬆開了卡伊里,卡伊里說得沒錯。
最錯的人是他。
他不想讓玫瑰枯萎,但他卻親手把玫瑰摧殘至凋零。
安維無神的一步一步走向崖邊。
他凝視著那黑得讓人懼怕的深淵。
小倩就在下面嗎?
小倩會寂寞嗎?
她愛逞強,卻總是這麼脆弱,脆弱得讓人想要不惜一切保護她……
「小倩,不用怕寂寞,是我錯了,我現在就來陪妳…從今以後,會一直陪著妳……」
就算妳摔得面目全非,就算妳恨我,我都會、愛著妳。
安維臉上浮現了溫柔、寵溺的笑容,下一步將邁向死亡──
「夠了,」下一秒卡伊里將安維拉回來,「你敢為了小倩而死,願意為了小倩殉情,卻不敢接受小倩的愛嗎?」
卡伊里的語氣少了一分憤怒,多了一分無奈。
「卡伊里,放開我。」安維的眼神露出了對死亡的渴望。
「…我只是說小倩不在這裡,她是想過要跳崖,但我沒說她成功跳下去,更沒有說她死了。」卡伊里歎了一口氣,剛才的誤導就當是他默默替小倩報了一下『仇』吧,「我及時制止了她,她現在被月光之路送走了,去了不知哪個國家吧。」
「甚麼?!」安維怔住了,不由得握緊了卡伊里的手,「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騙你有甚麼用?」卡伊里皺著眉頭看著被安維握緊的手,「如果小倩死了,我會這麼平靜?如果她因你而死了,我第一個就找你跟她陪葬。」
剛才,卡伊里控制不了自己,向小倩表現出自己的驚恐之情。
小倩不會知道,他害怕,他一直都在害怕,和誰扯上了關係,把誰當作自己重要的人,然後眼睜睜的,看著誰死去……
如果小倩真的死了,他或許,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殺了安維,然後離開所有人,去展開他一直以來追求的復仇之路。
…然後報完自己的仇後,或許自己也會跟著她一起死吧。
畢竟報完仇後,說實話,他也找不到活著的意義,這一點,或許他和剛才的小倩,是一樣的。
卡伊里心想。
「那就好,我們趕快把她找回來。」安維鬆了一口氣。
「不,這是不可能的事。」卡伊里此時卻歎氣。
「為甚麼?」
「這次的月光之路有違常理,我們無法推測它把小倩送到哪個國家,再說,小倩應該不想見到我們吧。」卡伊里淡淡的說。
「是啊……」沉默多時的白葉突然開聲,怔怔的說,「她大概,連我也不想見吧…」
「你說得對。」安維陷入了沮喪,怔怔地抬頭仰望月亮,「她總是跟我們一起行動,她一個人會不會有甚麼危險?遇到食夢魔的話該怎辦?遇到壞人又有誰能保護她?」
眾人陷入了沉默。
「……也不需要這麼沮喪,對吧?」過了一會,一直寡言的紫雨也說話了,「總有一天,我們會再遇見小倩的。我也相信,小倩終究是個堅強的女孩子,肯定會沒事的。」
「現在我們能做的事,就是代替小倩姐姐,拯救被食夢魔傷害的人們,不是嗎!」眼眶還殘留著淚水的希納達忍著淚說道。
「對啊,如果公主殿下不在的期間,我們吵起來不團結的話,公主殿下會難過的。」納比漸漸醒來,有點虛弱的說。
「我們會再與小倩相遇嗎?」安維有點惘然的抬頭看月亮。
「會的。」白葉和卡伊里同時出聲,他們看了看對方,知道他們彼此的心情也是一樣的。
同樣對著小倩心存愧疚,同樣期待著小倩的歸來。
「在這之前,我們一定要變強,強得讓小倩願意再次回來才行。」
安維無言地站在崖邊,也下定了決心。
小倩,我一定會找到妳的。
即使花多少年,我也會一直尋找妳。
那時候,即使妳變了,即使妳不再喜歡我,即使妳恨我……
我也要告訴妳,我的心意…….
──我會當一個,一輩子都愛妳的騎士。
──儘管愛是無聊又沒意義的,只會讓人心痛,讓人悲傷,甚至讓人死亡,
──但我願意為妳心痛一輩子。
──即使玫瑰凋零,我依然會,愛著妳………..
他們想要守護的少女,離開了他們,一個人踏上旅途。
然而他們會變得更團結,並一直走下去,直到某天與少女重遇。
========================================================================
註(1)︰今天搬運先搬到這裡吧 (覺得累)
註(2)︰重看自己從前的註,覺得挺神奇的,原來我當初那麼想帶雪大回家,結果那時候當然沒能帶回家,到現在都已經沒甚麼執念了,但感謝雪大至少普版去了我家的日服。
雖然常常質疑寫的祭品文沒用,但細心想想,其實付出一直有回報,就看你能否耐心等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