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南山真的願意替杜先生說情，但條件是慕東豪在將軍身邊當近侍，月俸三十兩，包吃包睡，非常誘人的條件，問題是姨婆病重，長住在將軍府，再多錢也不幹！

　　樂南山強勢，只有兩個選擇，不要拉倒。

　　回家向姨婆說明原因，姨婆樂見其成，待在將軍身邊有前途，有阿靈在，沒什麼好擔心，老人家就怕拖累年輕人，這樣的回答早在慕東豪料想中。

　　一早睡醒，阿靈習慣放兩碗熱豆漿和饅頭在桌上，自家生產非常方便，慕東豪幫姨婆梳洗，老少享受清晨陽光沐浴，喝碗簡單豆漿，怡然清閒。

　　「東豪，姨婆有句話得跟你說。」老人家華髮如雪，慈祥臉龐帶笑著，「你到將軍府多學著點，幾年後若是存到錢，記得把房子整修，然後娶阿靈進門，雖然只在隔壁，禮數不能少，阿靈是不可多得的姑娘，千萬別辜負人家?！?br>
　　「知道啦，阿靈若是不嫌我窮，等日子好過些，我就娶她過門?！鼓綎|豪理所當然說。

　　姨婆開心，眼睛都瞇成一條線，「快了快了，將軍府給你的月俸是別人兩倍，姨婆驕傲，這幾年荒廢學業，有時間多念點書，才不會辜負將軍厚愛。」

　　慕東豪不愛念書，腦袋記的全是姨婆威逼利誘下硬背出來，那天是瞎貓遇到死耗子運氣好，將軍還以為他飽讀詩書呢！

　　姨婆站起身，他有個不祥預感，果然，姨婆從壓箱裡找出一疊舊書，三四年了，居然沒被蟲蛀掉！「姨婆您幹嘛呢？好端端的拿這些書做啥？」

　　「這些四書五經，孫子兵法等等都是好書，我再幫你複習，書到用時方恨少，姨婆是為你好?！?br>
　　看見那堆書，他差點噴淚，強做歡笑說：「您就別折騰一雙老眼，收進我的行李，有空一定看，待會兒將軍府的人要來接人，時間緊迫。」

　　為了逃避姨婆荼毒，他趕緊收起空碗溜去隔壁，阿靈在廚房忙著煮豆漿，蹲坐灶爐前邊顧爐火邊攪拌，頭都沒抬便知道誰進來了，「蒸籠裡還有饅頭，要不要吃？」

　　「不餓?！鼓綎|豪擠開阿靈，熟練的添加柴火，一包碎銀放到灶旁，是將軍府預給的十兩俸銀，「姨婆就麻煩你照顧，剩下的錢給妳買喜歡的東西?！?br>
　　「這麼好，該存些錢以後娶媳婦用?！拱㈧`有點感動，男人給錢用，代表她是他的女人？

　　「你就是我未來的媳婦，當然把錢交給妳?！顾f得很白，直接了當，也讓對方措手不及。

　　阿靈乾笑兩聲哈哈！「相公，記得每個月交錢回來，否則餓死姨婆?！?br>
　　用笑化解心裡緊張與尷尬，多少人笑他男人婆嫁不出去？從未奢望慕東豪這塊肥美好肉，今天他居然說出這麼體己的話，她…她快暈了！誰來扶她一把？

　　慕東豪之前不敢提及婚事，是因為自己窮到養不起姨婆，現在到將軍府工作，有一份不錯的薪餉，也提升他的自信心。

　　他朝她微微一笑，無怨無悔，阿靈竟殷濕眼眶！

　　「哭啥？我可沒欺負妳。」

　　阿靈扯扯嘴角，「我才沒哭，被煙燻出淚，你若去京城，見著京城漂亮的姑娘就忘記我這醜阿靈，話別說得太早?！?br>
　　「誰說你醜？小心我的降龍十八掌轟他十萬八千里！」慕東豪揮舞幾招，跟真的一樣，耍寶。

　　「耶！看我的莫邪劍法！」阿靈也拿大湯匙當劍，有模有樣！

　　「乾坤大挪移！」

　　「玉女劍法！」

　　兩個人開始鬥招，廚房當戰場，玩得不亦樂乎。

　　阿靈的娘探頭出來，「玩夠沒？長大了還玩？」

　　收回玩心，兩個人乖乖幹活，汗流浹背，笑意開懷。

　　「多久回來一趟？」言歸正傳，兩三個月不見慕東豪，她不知道如何適應？

　　「一個月吧，還沒問將軍這個問題。」算行程，來回至少四五天，將軍願意每個月放他五天假？回去問個清楚。

　　東豪的姨婆前天暈倒在客廳，大夫說她的狀況糟透，恐怕熬不過這個秋天，老人家不願讓他知道，將軍賞識，不敢因為她而影響他的前程。

　　「凡事心平氣和，氣結的話，小心頭痛毛病又犯?！顾獡牡牟恢焕先思?，還有慕東豪的舊疾，沒看到人，一顆心就懸掛在那兒。

　　換個角度想，將軍府大有人在，還怕虧待他嗎？

　　「曉得曉得，顧好你自己和姨婆就好，其他別多想。」

　　外頭阿靈的娘喊道：「臭小子！我不用顧？阿靈可是我養大的，忘恩負義的東西！」

　　慕東豪連忙回答：「是是是，伯母像我的娘一樣，往後我來孝順您?！?br>
　　「這還差不多，方才的話我全聽見了，你若是不娶阿靈，我把你的頭砍了餵豬！」阿靈的娘高興得跳腳，東豪早認定他女兒啦！

　　「岳母大人最大，小婿哪敢不從？」
　　
　　「算你識相！」

　　過往的街坊鄰居聽到阿靈的娘大嗓門，紛紛走過來看，「來來來，今天豆腐半價，老娘高興，東豪叫我岳母大人了！」

　　「恭喜恭喜，你們家阿靈才十五歲，東豪今年也剛過十六，這會不會太早？」

　　「明年就讓小倆口拜堂成親，到時候記得過來喝杯喜酒。」

　　「阿靈的娘真幸福，女兒嫁隔壁，過年回娘家走兩步路就到了，方便?！?br>
　　「我家小紅也喜歡東豪，這下子沒希望啦！」

　　街坊鄰居嘰嘰喳喳，阿靈害羞，躲到灶旁不敢見人，慕東豪拉她到身邊，伸臂攬在懷裡，火光映照他們的臉熱烘烘，清楚看見阿靈明亮的眼睛閃動淚光，「阿靈，妳真的很美?！?br>
　　他很少說這麼露骨的話，此去京城不知何時再見，放在心裡的話已久，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阿靈摸摸自己的臉，美在哪兒？

　　慕東豪出其不意親了她臉頰一口，他緊張站起身，慌慌張張閃出豆腐店，忘記看阿靈的反應，也忘記看街坊的表情，腦袋空白。

　　「慕東豪！」有人喊他。

　　慕東豪回神，韓律站在他家門口準備接人，將軍府的馬車彷彿等待已久？說好讓他回家交待事情，才一天，閻王的催命符也沒這麼急！

　　「該走了！」韓律說話如軍事訓練嚴苛，目中無人。

　　「我還沒去藥房抓藥，再等等。」

　　「將軍不等人的?！?br>
　　姨婆拿簡單行李給他，忙著催促，「快去吧！別讓大人等太久?！?br>
　　慕東豪千頭萬緒，姨婆白髮蒼蒼，骨瘦如材，踏出這步，他心慌啊！

　　韓律冷撇一眼，「走！」
　　
＊　　＊　　?。?br>
　　樂南山是個不茍言笑的鐵面將軍，平時上早朝後到校衛軍巡視一遍，回府再去老夫人那兒問安，除了公事，沒有其他消遣活動，相當孤燥乏味，不過，老夫人喜歡慕東豪，有事沒事便差人叫他過來，小子想法多，空閒時會城裡買些小玩意回來逗他開心。

　　孩子活潑，一見面就說要輸百年功力給她，二話不說便跳上她的榻上按摩，
老少邊吃乾果邊聊天，偶爾為樂老夫人彈奏兩曲，不到十天，樂老夫人已經能走出觀月樓散步，全是慕東豪這活寶功勞。

　　這天早朝回府，樂南山允許慕東豪下車去買東西，小子賊似溜回來，斜揹袋子鼓鼓的，不知道藏什麼東西？

　　「老夫人賞你不少錢吧？買什麼東西？」聽下人說，慕東豪常收到娘親賞錢，雖然只是幾個銅板，但這小子如得皇恩般對老人家為命是從，服服貼貼，反觀他，昨天賞他一兩銀，這小子沒啥反應，一如往常離他幾步遠，唯恐避之不及，切！摸不清他想什麼？不按牌理出牌！

　　這孩子古靈精怪，想法突兀，比無緣的弘兒跳躍，弘兒思想簡單，自小習武讀書，卻不懂畫紙鳶摺紙鶴，也不會戴面具演戲逗老人加開心，更不可能彈奏「四面埋伏」和「鳳求凰」，閒來沒事還會唱小曲，以為他只文不武，沒想到他能舞刀弄劍，都是硬底子真功夫！

　　「沒啥，小玩意。」慕東豪神神秘秘，坐在樂南山對面，從不會主動說話，問一句答一句。

　　今晚吏部上書七十大壽，樂南山猶豫要不要帶慕東豪過去？慕東豪生性活潑好動，和他的形象非常違和，再說，自從貧窮小子換上新衣，將軍府的姑娘們為之瘋狂，小子居然不知道他的臉蛋傾城，若不小心，就怕哪個高官千金看上，這塊寶恐怕留不久！

　　「我瞧瞧?！顾闷妗?br>
　　「不要?！鼓綎|豪把袋子移到腰後，偏不給看。

　　「給我瞧瞧?！箻纺仙綈汉莺莸伤?，毛了。

　　「要瞧也行，明兒讓小的回家?！?br>
　　「才一個月就要放長假！不行！」這麼快，慕東豪已經來一個月了？

　　「老夫人答應小的放五天假，將軍可以從月俸扣錢，小的絕無怨言！」

　　「少拿老夫人壓我，我不吃這套，將軍府規定半年才能放一次長假，你不能破壞規矩。」娘親好不容易病情好轉，豈能輕易放人？

　　「將軍～小的姨婆病重，您行行好放小的回去，小的得拿錢回去買藥，人命關天哪！」他採取悲情攻勢，紅起眼眶說，真會演。

　　「這點你放心，我會差人幫你送錢過去，用不著你操心?！?br>
　　「將軍～小的思鄉心切，讓小的回去看姨婆好嗎？」

　　「不必多說，我今晚要赴宴，你在府中好好陪老夫人?！?br>
　　慕東豪百般不願意，還是點頭回答：「是，將軍?！?br>
　　回到將軍府，樂南山無暇管束慕東豪，午膳過後換衣裳，向老夫人打個招呼後便匆匆忙忙去赴宴。

　　慕東豪企圖心不減，來到樂老夫人跟前，先來一段簡單戲法，紅花變藍花，袖裡乾坤，連鳥都能變出來，妙！兩個丫環和樂老夫人連忙拍手叫好，有趣！

　　「老夫人今天氣色不錯歐！」慕東豪收拾完戲法工具，立刻幫老夫人按摩肩膀，學過點醫理，針對穴道多做按摩對身體大有幫助，「老夫人可有感覺任督二脈發熱？」

　　「有有，有感覺?！估戏蛉宋⑽⒏B，雙頰紅潤，既然少年愛作怪，她也奉陪到底。

　　「眼觀鼻，鼻觀心，千萬不能有雜念，小心走火入魔。」

　　老夫人動都不敢動，十分配合。

　　慕東豪隨即從老夫人的梳妝臺上拿三根髮簪往她的頭上插，「欸～瞧瞧，功力大增，人也變美啦！小美人，敢問芳名啊？」

　　老夫人被他哄上天，心情好極，兩個丫環掩口而笑，慕東豪一來，滿室春風。

　　「先喝碗茶，瞧你累的?！箻防戏蛉私醒经h端杯茶給他，慕東豪額汗都冒出來了。

　　慕東豪喝口茶，又忙著從他的寶貝袋拿出一個油紙袋，興高采烈招呼兩個丫環過來，「清風，明月，我去廣韓樓買的杏花糕，桂圓糕和紫蘇糕，快來吃。」

　　兩個丫環歡喜圍了上來，四個人開心地品嘗甜糕，笑容溢滿，「是將軍出的錢，全府上下都吃得到。」

　　清風訝異，來將軍府三年，第一次吃到將軍買的點心，奇的勒！「多虧東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br>
　　慕東豪笑得諷刺，「居然有人自稱雞犬！我的天呀！」

　　主僕咯格笑，慕東豪喜感十足，兩三句就逗樂她們。

　　明月突然問：「將軍答應你回家嗎？」

　　慕東豪失望搖頭，歡樂氣氛降為零。

　　「想回就回，有事我替你頂著。」樂老夫人疼他，自然站在他這邊。

　　「真的？將軍不在，小的能不能先走？東大街有車載到紅石鎮。」慕東豪高興，早打聽好回去方法。

　　「騎匹馬回去比較快，你會騎馬嗎？」樂老夫人行至床邊，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塊金牌，金光閃閃，上頭寫「龍鳳令」，慕東豪接過手，這值錢錢東西大有淵源?！高@令牌是先皇所賜，夜裡出入皇宮京城無人能擋，來來回回節省時間。」

　　「可是我沒馬，老夫人有馬？」

　　「拿這令牌去馬廄，自然有馬。」

　　慕東豪樂歪了，「老夫人可有龍頭拐杖，上打昏君，下打奸臣那種？」

　　「你想打誰呀？」

　　「呵呵呵，隨便問問?！?br>
　　老夫人隨即從牆壁銜掛的古劍取了下來，「有劍防身，保重。」

　　這把劍舊舊的毫不起眼，慕東豪斜揹在身頗有俠客氣息，爽！「謝老夫人。」
　　老夫人擺擺手，「趁將軍不在，快去快回，別耽擱時間?！?br>
　　慕東豪喜不自勝，當下向老夫人跪拜，二話不說飛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