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褚冥漾。」
褚冥漾回過頭,見到負責(zé)他的巡司一臉戒慎惶恐,彷彿他是大野狼要把眼前瑟瑟發(fā)抖的小白兔吃掉一樣。
「有什麼事情嗎?」褚冥漾勾起自認為人畜無害的笑容。
不過這個毫無殺傷力的笑容並沒有讓巡司放鬆下來,反而造成了反效果,對方快速交代完任務(wù)之後,用後頭像有人追殺的速度跑走了。
無言接過寫著任務(wù)內(nèi)容的單子,褚冥漾嘆了口氣,其實他一點都可怕啊只是穿了黑袍而已啊!怎麼不認識他的人都覺得自己好像會咒他全家去死一樣?
「褚,看來你的負責(zé)巡司又要換人了。」從公會一個轉(zhuǎn)角走出,顯然目睹剛剛大野狼與兔子對峙的畫面,冰炎同樣無言地看著巡司逃逸的方向——醫(yī)療班駐公會簡易部-身心科。
「為什麼每個負責(zé)巡司都這麼怕我?前前後後換了都快二十個不知道的人會以為我很難搞吧??」褚冥漾始終想不透原因,他從來不曾傷害過無辜的生命,除卻任務(wù)需求終結(jié)的部分。
「你不可怕,是那些人覺得穿著黑袍的妖師很可怕。」冰炎跟眼前的學(xué)弟相處了快十年從沒覺得他可怕過,倒是他身邊的朋友一個比一個兇殘……難道是因為身邊的人太過兇殘,連身在其中的褚冥漾也逐漸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汙名化?
冰炎靜靜思考著,有種搞不好真的是這樣的感覺。
「唉。」褚冥漾深深嘆了口氣。
褚冥漾是在大學(xué)三年級的時候考到黑袍資格,推薦人是同為黑袍、偉大的學(xué)長冰炎,另外推薦人竟在考試的某環(huán)當(dāng)主考官是褚冥漾沒有想到的,這讓他當(dāng)時無比後悔找冰炎來當(dāng)推薦人的決定。
學(xué)長自從他考上袍級就沒手下留情過啊啊啊!
這是褚冥漾得知冰炎是主考官心中當(dāng)時的吶喊。
如果你敢跟公會說要換主考官,我就在這裡打爆你。
從他震驚的表情讀出他在想什麼,冰炎擱下狠話之後拿起烽云凋戈毫不留情地向?qū)W弟殺去。
那次的考試可謂驚天動地,對褚冥漾來說足以名列人生十大不可回想的黑暗記憶,身上的黑袍得來不易,不管在任何方面。
「褚,你等下要回妖師本家?」視力很好的冰炎瞥見他點開手機與白陵然的聊天室。
「沒有,我有個任務(wù),結(jié)束的時候應(yīng)該很晚了,想說明天再去找然。」任務(wù)就是方才逃逸的巡司給的。
很快回復(fù)白陵然的訊息,還附了個道歉的貼圖,褚冥漾收起手機,對上冰炎凝視自己的視線,想著並不是需要保密的內(nèi)容,簡單提起重點部分:「任務(wù)是沙漠的種族發(fā)出,邊境似乎出現(xiàn)攻擊性高的妖獸,不少族人受到妖獸襲擊,初步判斷是高等妖獸……應(yīng)該不是專門針對我的。」
如果只是單純找妖師的麻煩,任務(wù)內(nèi)容不會很難,通常要用到黑袍,一定是有無法解決的問題。
即使身在公會這不應(yīng)該因為種族不同產(chǎn)生對立的地方,任務(wù)還是時常被有心人士動手腳。褚冥漾從一開始的無奈難受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泰然自若地面對種族歧視,冰炎認為是成長的證明。
如果是在以前他一定會陪在褚冥漾身邊,不過現(xiàn)在不一樣,那是屬於褚冥漾自己的戰(zhàn)鬥,得找尋出在這個世界踏穩(wěn)腳步的方式,好在對方也沒有讓他擔(dān)心過,強大的足以迎接所有挑戰(zhàn)。
「小心點,敢隨便受傷的話,回來就等著被我種在黑館外面!」
「知道啦,我會平安回來。」褚冥漾重重點了頭,覆上精靈低溫的雙手,灌注言靈的話語消散在空氣中,「以你給予我的精靈之誓起誓。」
◇ ◇ ◇
身上的黑袍得來不易,不管在任何方面。
妖師ㄧ族在公會取得袍級的就只有褚冥玥一個人,公會幾乎跟世界所有種族都有合作關(guān)係,為了今後的存續(xù)問題,褚冥玥才成為唯一有袍級資格的妖師,這層身分從沒曝光過,她完美履行身為巡司的職責(zé),同時也把觀察到的種族趨勢紀(jì)錄下來,有助於之後妖師的發(fā)展方向。
褚冥漾默默把親姐做的一切看進心中,思考了很久到底身為先天能力者的自己能為妖師一族做什麼?高中之前他是受盡保護的那個,身邊所有人都在保護自己,發(fā)生危險的下一秒總是習(xí)慣性地把最弱的他圍在中心,對於大家的心意他非常感激,也想要在能力足夠的時候去回報那些曾經(jīng)幫助過他的人。
他已經(jīng)長大了,不能再像個小孩一樣毫無理由接受別人給予的幫助,自發(fā)動米納斯妲利亞的那天,他就發(fā)誓過要改變自己,要成長到足以保護珍重之人的程度。
於是在找表哥白陵然了解妖師一族的現(xiàn)況後,褚冥漾決定進入公會體系,花費將近四年的時間取得三袍。
黑袍的妖師,這個身分非常引人注目,根據(jù)繼承能力的不同,加上公會根據(jù)他本人的意願並沒有特別隱瞞敏感的身分問題,於是守世界都知道有個考到黑袍的妖師,而對他的種族有意見的人,通常會以各式各樣的名目來找麻煩,委託任務(wù)就是其中一種。
用任務(wù)給的水晶傳送到目的地,褚冥漾首先嗅聞到距離極近的血腥味,下意識地抽出爆符幻化成長劍,鏗然一聲,擋住身邊劈砍下來的武器。
「黑袍?!」民族風(fēng)格的衣裝有著明顯是經(jīng)過戰(zhàn)鬥的痕跡,黝黑色的皮膚上交錯著深淺不一的傷痕,面容狼狽的男子驚呼一聲,隨即大聲向後方喊道:「大哥,公會的黑袍來了!」
很快男子的吆喝帶來更多穿著相似的人,其中被稱作大哥的人代表出來說話。
「我叫鄂木韃,很抱歉舍弟分辨不出黑袍你的氣息,我們族連日和妖獸交戰(zhàn),都被濃濃的黑暗氣息痲痹掉基本的感知。」先為攻擊他的舉動表示歉意,鄂木韃不多說廢話快速把他帶往圍困妖獸的區(qū)域。
褚冥漾傳送到的地點其實距離妖獸不遠,鄂木韃一群人的腳程又快,很快就看見大約兩層樓高度的妖獸,一顆大如卡車頭的牛頭發(fā)出刺耳難聽的吼聲,軀體雖被束縛陣?yán)卫蔚蒯斣谠氐珔s毫髮無傷,周圍參與圍困的沙漠種族倒是傷痕累累,還不斷輸出己身力量去維持困住妖獸的束縛陣。
「牠一眨眼就出現(xiàn)在村外,我們一起攻擊牠也沒用,牠的身體太堅硬一般攻擊根本毫無作用,我們族內(nèi)的戰(zhàn)士很多都已經(jīng)身負重傷,而且我們的村莊就在前面,我只能集結(jié)剩下那些沒重傷的戰(zhàn)士他們所有的力量設(shè)下束縛陣,等待公會來援。」
鄂木韃的判斷非常正確,與其繼續(xù)增加傷亡數(shù)字倒不如先求援,這頭是只存在於獄界的高等妖獸,破壞性極強可靈智又低下,一般種族很難解決這種無法溝通的麻煩。
「你們做得很好,接下來就換我接手,三十秒後請讓戰(zhàn)士們馬上撤回力量,然後退去安全的距離,等會兒瞬間解除束縛陣的妖獸反彈會很激烈。」褚冥漾判斷維持不久的束縛陣即將瓦解,要那些快透支的戰(zhàn)士先收回力量,打算直接扛下掙脫束縛陣暴怒的妖獸。
鄂木韃很快交待下去,時間一到戰(zhàn)士們同時間收回力量快速退後,束縛陣在下一秒馬上被妖獸瓦解成碎片,終於掙脫釘住自己幾天的東西,妖獸興奮地長嘯,牛眼倏地轉(zhuǎn)變成嗜血的色澤。
頂著後方沙漠種族信任的目光,褚冥漾這時候深深感受到公會的強大,生死關(guān)頭的危急時刻,一席代表實力的黑袍就能讓他們放心地將安危託付給陌生人。
收回有些飄遠的思緒,褚冥漾專心對付起妖獸,這種程度對他並不難,之前遇過更加難纏的生物,只是他心中仍有個疑慮??靈智低下的妖獸通常不太可能會有穿越世界的能力。
假使只存在於獄界的妖獸,不是自己使用空間跳躍到來這裡,另一個可能就是有人帶來的。
最後一擊直接粉碎妖獸的力量核心,龐大的軀體僵硬了幾秒 ,血紅色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比起自己渺小到不行的生物,不甘的情緒伴隨僅有的靈魂之力逐漸燃燒起來,牠想要毀掉這裡的一切東西。
早料到妖獸不會乖乖歸西,死前一定會燃燒僅有的靈魂力量來個大爆炸,褚冥漾輕巧跳上牛頭抬手轉(zhuǎn)出一道法術(shù)蓋下去,淡漠地開口:「沒有靈智才會笨到想要燃燒靈魂,這麼重要的東西可不能隨便亂燒,老老實實的接受即將死去的事實,搞不好千百年後能有機會投胎轉(zhuǎn)世呢。」
凝聚的力量瞬間被拍散,連日肆虐沙漠種族的危機終於消失,一旁等待的鄂木韃等人各個露出鬆一口氣的笑容,正要走去黑袍身邊表達謝意時,邪魅的嗓音響徹整個沙漠。
「誒~沒想到這麼簡單就被解決了啊。」
隨著聲音的落下,詭異又沉重的壓力橫掃而來,曾經(jīng)體會這種窒息式的力量感,褚冥漾很快就知道把妖獸帶來的是哪號人物。
沙漠種族的人無法置信地瞪大眼,反應(yīng)過來後下一秒好似會被捏碎心臟的恐怖感襲來,有人甚至被那壓倒性恐怖力量嚇得跌坐在地,方才放鬆的笑容不復(fù)存在。
「……妖魔……是妖魔啊!!」
基本上一般種族對上妖魔只會全滅,最悲慘的可能連靈魂都不會剩下。
正因?qū)ρв羞@種認知所有人開始逃跑,這時有人抓住褚冥漾的肩膀,是最一開始的戰(zhàn)士,鄂木韃的弟弟神色帶著明顯的恐慌,「黑袍,妖魔很強、非常強,你一個人沒辦法的,先請求支援吧。」
的確是正確的做法,褚冥漾知道是妖魔的第一想法就是請求支援,可當(dāng)戰(zhàn)士講完沒多久,數(shù)條黑色火舌瘋狂轟了過來,他拽著戰(zhàn)士躲開,雙手向外拉開一圈保護術(shù)法將攻擊擋在外面。
「我有說你們可以走嗎?把我的妖獸用死誰都別想離開!」看外表是偏向女性的妖魔兇狠吼道,一團黑色火焰憑空出現(xiàn)在所有人的視線裡,在半空中逐漸壯大,連同剛剛散出去的火舌都被吸收回去。
褚冥漾馬上踏出保護術(shù)法的範(fàn)圍手心翻下,金色的火焰從腳底竄出纏繞上手中的長劍,接著他大力擲出去,長劍快狠準(zhǔn)的破散黑色火焰的結(jié)構(gòu),盯著上方浮空的女妖魔,褚冥漾語氣冰冷地開口:「妳最好回去,不然等公會的支援到達,妳不會毫髮無傷。」
妖魔的綠色眼睛囂張的對上他,尖銳的笑聲刺痛所有人的耳膜。
「弱小種族居然敢威脅妖魔哈哈哈,不用等到你所謂的支援,在那之前我就會殺光你們所有人!」
原來學(xué)長認識的那兩位妖魔真的是異類,沒想到今天真的讓他遇上本能即是破壞的正常妖魔……
妖魔沒有給他過多思考時間,褚冥漾一邊護著沙漠種族退後到比較安全的地方,一邊抵擋住妖魔毫不間斷的攻擊,雙方就這樣耗了一段時間,到最後妖魔那方先不耐煩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妖魔開始警戒了,她很少被弱小的種族絆住腳,而且還是一個人。
同樣也不想再跟妖魔耗時間,褚冥漾冷冷望著上方打量自己的妖魔,「妳想要知道就要付出代價,我不知道這個代價對於妖魔來說是否承受的起。」
緩緩落到地面,妖魔一臉囂張的順了順紫色的頭髮,絲毫不認為眼前的人類能對自己造成多少威脅,也無視周圍空氣中瀰漫的細小力量感,很大方的答應(yīng)條件。
「雖說弱小種族的代價對我不痛不癢,不過我很久沒遇到敢跟妖魔這麼說話的人,說吧,連同代價一起。」
褚冥漾收起米納斯,勾起淡淡的微笑走近妖魔,在僅距五步的距離停下,解開掩蓋黑色力量的偽裝,肅殺之息蔓延開來。
「我是褚冥漾,得知我名字的妖魔,妳的代價就是當(dāng)妳主動傷害良善生命的時候,其傷勢會反應(yīng)回自己的身上,直到妳不再存有任意傷害生命的想法為止。」
妖魔表情倏變,周圍她視而不見的細微力量全部向她靠攏,無法撼動也無法阻止地穿越過身上的保護層進入到體內(nèi),她似乎感受到被套了一個無形的強力枷鎖,這是詛咒?!
「……你是妖師?」
「不信的話妳可以試試看。」他是還沒看過有人可以逃過妖師的言語。
三秒後,妖魔被自己的攻擊打傷了,摸著很久沒看過的黑血她臉色更加慘白,妖師的黑色力量是比她更為純粹的存在。
「這代價希望妖魔承受的起。」褚冥漾勾起冰冷的弧度。
妖魔走了之後褚冥漾請求的公會支援也到了。
「學(xué)長?」銀髮紅眼的黑袍剛從移動陣踏出,褚冥漾就疑惑地問:「我不是已經(jīng)取消支援了嗎?」
當(dāng)妖魔同意接受妖師代價的那一刻就輸了,褚冥漾再次對公會發(fā)出取消支援的訊息,卻沒想到冰炎會出現(xiàn)。
「公會要人去處理被妖獸肆虐的沙漠區(qū)域,我接下了。」簡單解釋原因,冰炎上下打量黑袍小妖師反問回去:「怎麼讓妖魔走的?」
「呵,她說想要知道我是誰,也爽快同意我的代價。」
感覺對方身上那股還沒完全散去的黑色力量,冰炎明白妖師的代價所謂的意義,只能說妖魔很倒楣。
後續(xù)處理幾乎都是冰炎在做,褚冥漾趕走妖魔之後沙漠種族沒有一個人敢靠過來,神色各個驚恐到幾乎是將他當(dāng)作跟妖魔一樣的東西。
結(jié)束公會的回報又完成了一次任務(wù),褚冥漾和冰炎一起回去黑館,脫去血味濃厚的黑袍,他倒在沙發(fā)裡喃喃自語。
「這樣害怕妖師的種族又多了一個……」
冰炎坐到褚冥漾的身邊,揉了揉那頭柔軟的黑髮,「這不就是你成為黑袍的理由嗎。」
褚冥漾希望成為妖師一族的盾,將所有針對妖師的攻擊跟歧見集中到身上,藉此庇護身後的族人。
「是啊,所以我不會後悔,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