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知道的,駕駛人持著手機一邊開車的危險性,就算他有能耐也不擔心安全問題,讓APP執行導航,他也不能確定終點在哪裡,因為他不知道路,不知道就必須想辦法問。
「那你的車子為什麼不裝車用手機架?幾百塊錢就能搞定的小東西,你是開車的人怎會不知道?」
「你是指這個?」他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扳開扶手箱,取出一個黑色像組合好的積木形狀,「這就是手機架,但是它固定車身的尾端已經壞了。」
「壞了?我看根本是斷掉吧!你到底是怎麼使用的,竟然可以用到斷掉?」
「這種事不要問啦。」他只是搖搖頭表示不想告訴我。
斷掉就斷掉,誰稀罕這件事的答案是什麼。反正大概意思就是,那傢伙基本上已是無計可施,如果他自己想打電話給佩芩,就得停在路邊熄火,另外放我下車也得停在路邊,在沒有前進的時候他都會跟丟艾姐的車尾燈。
艾姐的確可以在到達之後透過電話幫忙引路,但那樣實在太麻煩了,連沒開車的我都這樣覺得了更何況是那傢伙,大家都已經肚子餓到快昏倒,還需要為了這種小事耽擱?
「好啦,我知道了,」雖然很不甘心,也排斥那傢伙的存在,但既然都坐在同一條舟上,看在那傢伙是佩芩的男朋友,看在他們感情很好的模樣,看在佩芩非常喜歡也非常依賴他的份上…就暫時先放下敵意吧,「我會幫你的啦。」
「感謝妳啊!」趁著停等紅燈之餘,他頻頻向我點頭道謝,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一個男人竟然只是為了這種小事,而向另一個不熟識的人放下身段?我無法理解。「但是妳放心,這段路我是絕對不會對妳做什麼事的,我和妳就是楚河漢界,絕對不會跨越雷池半步,請妳相信我。」
「好啦,我知道。」我必須再嘗試讓口氣和悅一點,這句回答還是聽得出一點情緒。但遮掩是一定要的,畢竟今天穿的可是短褲,必須要用包包盡量遮掩裸露的部分才行。
我的手機其實在和他爭執的這段期間,一直有來訊息顯示,只是我一直沒有查看。瞄了一眼,那傢伙一直盯著擋風玻璃之前,緊跟著依稀可見的灰黑色轎車。然後首先看到是小玲的訊息「整人計劃大成功、小可有什麼感想、快回答、別氣我了快點讀訊息、妳怎麼可以不讀也不回、妳沒事吧、為什麼手機打不通啊、妳跟那個男的還好嗎、妳該不會被…」
怎麼覺得小玲的訊息越傳越歪,此外還貼了一大堆貼圖,和幾通來電顯示未接,但是在靜音的情況下連震動都沒有,難怪我會沒發現,我趕緊調回響鈴模式。
總之,看到這麼龐大的訊息,不知為何連解釋都懶了。我決定先跳過小玲的訊息欄,艾姐並沒有讀訊息,想必是沒辦法空出雙手吧,對於行車安全艾姐真的很講究,即使我遇到意外情況也一樣繼續開著她的車。
從手機響起了水晶音樂,那是佩芹的來電鈴聲。
我感受著歡欣鼓舞的心跳,僅是看一眼她來電時的個人照片,內心就感到激昂不已,雖然知道她的來電是必然,還是會因為這件事真的發生了而感到開心,和優越。
『可莉!品盛有對妳做什麼壞事嗎?雖然我很想放心但還是忍不住想問妳?』
「沒事啦,諒他根本不敢這麼做。」不嘲諷他一次實在可惜。
電話一端傳來輕盈的笑聲,而後才接著說:『雖然剛才艾純一直希望能停下車子等妳,育玲也很希望和妳連絡上,但是妳一直沒任何回應讓我們三人都很擔心,更不知道該怎麼辦,再加上,妳讀了小玲的訊息卻還是沒有反應,這就真的讓我們非常擔心啊!』
我非常訝異地在內心滿是驚呼,一方面是佩芩和她們兩個意外的相處得還不錯,一方面是她們對我的關注程度簡直是出乎意料,當時只是暫時不想理會小玲,想接著繼續檢視艾姐和佩芩的訊息而已。
「怎麼樣?誰打給妳?現在應該怎麼處理?」那傢伙緊接著問。
「噢、對啊,佩芩先幫我告訴艾姐,在可控制的情況下請她再開慢一點,好讓妳的男朋友追上,然後再幫忙我轉達最後一件事,」聽見佩芩跟著停頓一會,於是我深呼吸之後才吐氣,盡量壓抑內心中的怒氣,「請告訴她們兩個,尤其是小玲,到餐廳門口之後請洗好脖子等我。」
佩芩笑著說她會轉告小玲的,而那傢伙也豪邁的笑道:「好兇喔,還好剛才沒有惹到妳,哈哈——」
我白了那傢伙一眼,因為他竟然拿開我玩笑,我都還沒承認他是朋友,裝什麼熟:「請你專心開車,我可不想因為你的會心一笑而被車撞,萬一剛好正中紅心不就全部毀料料!?」
「烏鴉嘴勒,相信我好不好,這臺車我好歹也開了九年,算上沒有考到駕照就先開,至少十年,雖然臺北路況不算熟,但這點小事不可能影響我的開車技術!」
說時遲,但那瞬間比思緒還要更快,車身很快的正在左搖右晃,連帶發出可撕裂聽覺的猛烈煞車聲,和那傢伙激動的語助詞;除了下半身還坐在位子上,上半身的重心無一刻不是在劇烈晃動,我非常害怕的想要抱頭躲藏,卻是安全帶緊拉著我不放。
回過神來時能感受到的,已是他的憤恨咒罵聲:「這裡不是首都嗎!我以為臺北在規則和車流量的約束下會遵守交通,結果剛才那臺違規左轉的機車是怎樣,他媽的不要命了啊!想陷害我這個開車的是不是,可惡!」
「是、是哦,所以剛才只是為了要閃過機車騎士嗎?」
「廢話,不然我要傻傻的撞上他是不是?萬一撞死人我這輩子才是真的全部毀料料!」駕車離開現場的時候,他一直狂按著喇叭,陣陣聲響就是為了要宣洩他的不滿。至少,車子沒事,我們也沒事。
對啊,剛才那瞬間彷彿就只是個夢,霎時的經歷,卻像是過了一世紀。
『莉…可莉…還…好嗎……喂…喂喂…』
一時之間緊繃的情緒還無法得到舒緩,斷斷續續的聲音仍試圖鑽進耳裡,聽起來是人聲,似乎正在呼叫的樣子;不久之後,忽然想起手機的存在,我著急地在昏暗之中翻找包包,當他打開車內燈時,我同時也在尋找副駕駛座的四周,卻連個影子都沒找到。
一定是剛才差一點的擦撞事件,讓沒有握牢手機的手鬆開了,得趕快找到手機才行,她們絕對有聽見煞車的聲響,得告訴她們,我和他都沒事才行。
「喏,妳的東西。」他撿起手機只是看一眼,卻顯得臉色略沉,或許是剛才發生的事讓他還沒釋懷吧。
「謝了。」
來不及檢查手機狀況是否良好,我只想要快點讓她們知道,我們沒事。
在那之後,我發現鏡面有一道歪斜的裂痕,近似替身這個概念的聯想瞬間在腦海中浮現。大概是巧合吧,倒也思考著應該要找個時間去廟宇參拜一回。
撕開時幸好只是保護膜破裂而已,螢幕沒事,也沒發現任何異狀。艾姐的車速果然有放慢一點,因為我能看見這臺車的前方,已經有不少駕駛打著右轉方向燈切換車道,不時還能聽見喇叭聲,也許有的司機會搖下車窗對她們比手勢。
「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的車為什麼剛好停在艾姐車的隔壁?」
「哦,白天在坐臺北捷運之前,妳朋友叫我換個停車位,因為我停的一座地下停車場每小時計費很昂貴,和她停放的立體停車場截然相反,」終於跟上艾姐的車子之後,他總算是有些放鬆,我靜聽著他解釋,「艾純還有告訴我她停放的樓層,當我開到定點時發現隔壁車位是空的,鐵定是停在她車子旁邊的啊。」
「你不驚訝你們的車型剛好一樣?」我的提問所聽見的回答是,他當然驚訝的不得了,所以在逛動物園時,一直忍不住想找艾姐閒聊關於這臺車的事。
原來如此,難怪白天艾姐會和他走在一塊,就只是想交流看法和經驗而已吧。
「但是,就算兩臺車一樣停在隔壁,車型也相同,又怎麼可能同時遠端遙控車門的鎖?」這一點我就真的想不通了,總不可能因為是同廠牌又同款式,所以兩臺車都能認出同一個遙控器吧,這也太可怕。
「妳不知道喔,那時候我就突然想到一個點子,在遙控器能控制汽車的範圍之外,究竟要距離多近,汽車才能感應的到?」我困惑的看著他繼續說明,「艾純剛好也有興趣,所以我和她就邊走邊測試囉。」
癥結點全部釐清之後,我才恍然大悟,關於上錯車這件事,他根本一點錯也沒有,是當時走在停車場的我太大意,竟然擅自認定最靠近我的車子就是艾姐所屬。
「喔!我真是個白癡。」
「唉呀何必這樣挖苦自己呢,肚子餓的時候就算是天才也會出錯啊。」
肚子餓?頓時間我好像想起了什麼的說:「哪壺不開提哪壺耶你,我又覺得肚子又快要餓起來了,在這關鍵時刻肚子餓可是禁字啊!」
和他就這樣無聊的你一言我一句,他說著他的肚子也很餓,但他還是得開車,我則是回他,誰叫開車就是你的本命,而且別推給我叫我開車,我不只是肚子餓,還是個不會開車的貧民百姓。其實也沒那麼排斥他了。
到目前為止也已經經過不少紅綠燈,儘管終點還沒到達,而他依然試圖駕著車子緊跟在艾姐車後。不時還能看見佩芹反覆的回頭探望,總覺得能想像出她那擔心的神情。她是在擔心我嗎?因為她不能在那傢伙身旁,所以無法持續知道實際情況。
我努力的向著前方的車子揮揮手,就是要她們知道我沒事,我覺得這樣的方式遠比傳訊息和講電話還要有效果。
既然他都跟到車子,幫忙開手機導航應該也就不需要了吧。
再一次癱倒進彈性十足的椅背,人造皮革的氣味在這瞬間變得鮮明,留意之時才察覺這臺車的內裝雖然很相似,但仔細一看就能分辨使用情況,例如磨損得光滑的方向盤握把,和粗糙的白色皮革縫線,以及面向不同方位的後照鏡。
安全帶有不少陳舊的痕跡,想必這個位子一定經常在使用。儘管舊了也依然將胸前繫得很緊,可是這條安全帶若不緊實的話,我可能就不是安然無恙的坐在這裡了。
這次到達目的地究竟還要多久,我完全不曉得,畢竟從未留意過艾姐載我經過哪些路,這才發現自己對路況竟然一無所知。車內空間非常安靜,那傢伙沒有放歌曲或聽電臺的習慣。
或許是疲憊,再加上安逸的氛圍,急煞車之後到現在也沒那麼緊張了,我開始覺得眼皮有如千金般沉重,即使很想努力注視窗外掠過的汽機車,還是漸漸的,越來越沉,沉到只想順著感覺,既然很累那就閉上雙眼睡一下,反正一旦睡著,路程再遠也一下子就過完了。
雖然這麼想對他有些不公平,但是我真的很累……
依稀的,意識墜入到現實與夢境之間,在那裡沒有所謂的空間架構,沒有繁瑣的規則,也沒有常理,非常的自由,雖然還不至於能在其中隨心所欲。
佩芹出現在我眼前,青綠的渲染非常柔和,我問妳為什麼喜歡那顏色,妳在夢境裡靦腆的告訴我,因為品盛喜歡哦。
沒有什麼壞事能比聽見這則消息還要更漆暗的了,致使夢中世界的雪白邊際屢次被黑暗侵蝕。即使只是在夢中,我和妳之間的距離也永遠不會改變。
我沒有資格徵詢妳的目光,妳的一個眼神一個舉止不是為我綻放,即使我走在妳身旁,要感受妳的存在也只能小心翼翼,深怕妳一離開之後我身邊的空氣也會一併被抽離。
早就明白我和妳,不會是妳和他,卻只想要假裝自己不會分辨真假。
或許是親自寫出來的經驗不足,心中所想的美好一旦化做文字,就會變得怪異不通順,甚至是有一種無頭蒼蠅的感覺,但這樣的想法也是在完成這部作品85%以後的事了。
有時甚至覺得,自己到底為什麼要拉長篇幅寫到三萬字,如果只是純粹想證明在這故事裡,一天的過程就能扯出三萬字,那麼親淡意濃就不該只有三萬五千字。這樣的想法也不全然對,而不對的部分在於,我有沒有能耐在「無法傳遞的心情」寫的穩健。
當然成果看起來就像是一塊粗糙的木頭,即使當時認為自己刻得比以前還要細,但一看就知道不夠、不夠、還不夠,而且看一眼這個能力需要幾天之後才能自主發動。
抱歉呢,懷著遠大抱負卻寫出浪費各位時間的文字,畢竟即使只是點進來也需要時間。
既然這樣一開始別發文不就好,這樣的事我是知道的,為什麼會堅持要呈現出來,並非是自己想趕鴨子上架,而是完成的當下,我真的覺得自己的作品完成度很高;慚愧的是這樣自滿的情緒,都一定要等到激情褪去才會意識到。
我或許只是想讓知道我的朋友知道,雖然曾經自我埋沒在情緒洪流之中,雖然曾經因為碰到困難而退縮過,但是我想讓大家看見,這個創作者沒有放棄,這個作者還在掙扎,這個人有企圖心。不屈撓之餘,我更試著精進,在有限的時間裏。
話說那麼多,作品交出來,好壞一眼就知道,所以這次我會告訴自己,別放棄。
謝謝兔子的支持,也謝謝許多經過的朋友,因為知道還有許多進步空間,所以我會繼續努力,在這最需要磨練一切的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