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由公會主導的對話,羽族族長壓下族內抗議的聲音,隻身來到公會本部。
由於跟公會的協議被單方面打破,羽族迅速在短時間內產生不滿和不信任,在這種敏感時刻,族長還要動身前往,自然會受到許多抗議。
可祈御想得比族人更多,幾百年前在簽訂協議的時候,羽族和公會是屬於求人跟被求的關係。
如果想要保護天將,他們羽族注定被動接受公會的要求。
幾百年來,只要是有關天將,羽族一直都是如此。
可現今這種不對等的關係已經崩壞了,還是由天將自身打破,這是祈御始料未及的,也因為如此,族內對公會的負面情緒才會以很快的速度成長。
即使如此,他也不打算再被動下去。
「可以說說你是什麼人嗎?」簡單問候幾句,黎沚一臉輕鬆地開啟話題。
黎沚的要求自然不是身分名字這種簡單的介紹,而是『關係』,失去記憶的他,如果連與對方的關係都不清楚,該如何對話。
「兄弟,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弟。」祈御思考幾秒後才回答,從對方突變的表情明白自己給了一記震撼,他繼續說了下去:「我的父母早逝,您的父親是我的師父,在您擔任族長之前,我們一直生活在一起,師父他並沒有收養我,但您執意認為我們是兄弟。」
黎沚從以前就是這樣的人,對於他所認為正確的事情,會秉持堅信到底的信念,無論旁人怎麼議論,都不會動搖他的決定。
成為『天將』,在他們不住在一起後,決定由撿來的種族當他的護衛也是同樣,不論族人如何勸說,黎沚依舊相信他的選擇。
祈御不在那勸說的行列,因為了解黎沚的個性,加上他也相信黎沚看人的眼光,所以自月笙出現到成為護衛,祈御只有看著。
不發一言的接受這驚人的事實,黎沚突然覺得,繼兒子兄弟出現後,會不會連妻子都出現了?
他應該沒這麼混帳吧……
「為什麼要打破誓約?」把對話的主導轉移到自己身上,祈御迫切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明明幾百年都相安無事過去了,為何現在才想追求過往?黎沚在公會的一舉一動,祈御都有關注,那種生活方式很適合他。
假使黎沚在公會待得不好,祈御也不會選擇公會當協議對象。
「我認為自己不完整,我見過失去種族責任的夜妖精,外在給人的感覺雖然正常,可內心卻有著深深的茫然,彷彿見到自己一樣。既使在怎麼努力填補,依然有著黑洞般的茫然感。」
這是黎沚內心的秘密,連洛安他都沒有說,雖然他認為那位友人什麼都知道……如果不是洛安了解他內心的渴望,他也不會坐在這裡面對自己的過去。
祈御一時間無法開口,難道他做了自以為正確的決定,導致對方的痛苦嗎?
「當我見到漾漾,就是那個妖師身上的異變,我才決定尋找。」
或許那個紫色就是契機,黎沚憑著一點飄渺的熟悉感,毅然插手休狄他們的任務,雖然對他們不好意思,但他還是任性地做下去。
「所以請告訴我,我想尋找完整的自己。」認真望著是自己兄弟的羽族族長,黎沚深深低下頭請求。
快手攔住那請求的動作,祈御罕見的在黎沚面前動怒。
「別這麼做!」
黎沚表情困惑,而見到他『求人不該如此嗎』理所當然的態度,祈御厲言道:「接受了『天將』之名,本就不該擺出這種姿態,認清您擁有的價值!」
明明要他遺忘一切去生活,卻比他自己還維護過去的榮耀……隱約察覺祈御言談中的矛盾,黎沚決定不說。
黎沚忘記天將代表的意義,可身為羽族人的祈御可不會忘。
那是羽族最強的存在,除了要有鎮守祭壇的力量,還要有不受汙穢侵蝕的堅韌心性,第二點幾百年前祈御就已親眼見證過,如果可以,他永遠也不想在看見那猶如噩夢的畫面。
撫平失控的情緒,祈御收回手,低聲問了幾句。
「您真的想知道?無論痛苦、無論開心?」
其實也不用多此一舉,光是對一直以來都沒變,如燦陽那般耀眼又熾熱的眼神,祈御明白自己根本無法阻擋,以前不是族長的時候就連一次都沒成功阻止過。
「想。」
◇ ◇ ◇
會接下族長是祈御想都沒想過、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繼承『天將』之名的族人已經出現,而且那人還是自己的兄弟,無比了解黎沚強大的祈御,卻在接到祭壇被入侵的消息後,讓他的人生產生巨大的變化。
當祈御從議事廳急忙趕到祭壇,天將跟護衛已經進去了,被解開的結界也已重歸,基本上這個結界除了族長、長老們和那喪心病狂的叔父以外,應該沒有其他人能解開。
祈御內心很想守在祭壇外等待黎沚歸來,可是身負職責卻不容許他的私心。
羽族對於祭壇有一套規定,祭壇的存在總會引來心懷不軌的人,像現在這種被入侵的情況不少見,可在天將任內卻是第一次,他所擔負的職責就是接下來的準備。
先把五位長老請出,祈御去開啟位於地下深處的封印,並連同長老一起啟動巨術,喚起封印之地的陣法。
過程中,他不斷感受到空氣中由祭壇方向傳來的震盪,黎沚跟月笙的兩道力量氣流他認得,而另外一股強大的可怕、隱隱散發汙穢的氣流,讓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下來,這代表純粹力量被汙染了。
「祈御,這邊我們來就好,你去祭壇外守著,務必把天將帶來。」封印之地已經準備好,的確他也沒有待在這兒的必要,長老的命令更符合他現在的想望。
又匆匆趕回祭壇,到處都是全副武裝的族人,沒有戰鬥之力的早已避去安全的地方,留在此地的族人表情全是清一色的鐵青。
祭壇內的戰鬥他們看不見,卻能感受得到,級別是一般人無法想像的,光是站在祭壇外幾公尺的距離都能受到衝擊,不難想像裡面的慘烈。
終於漫長的戰鬥結束了,祈御緊繃的心情終於有些放鬆,他帶領一些人靠近祭壇,準備迎接天將跟護衛。
正常來說平息祭壇後,黎沚要解開結界出來去封印之地處理純粹力量,可當結界一點動靜也沒有,祈御終究不可避免去預測最壞的情況。
──黎沚可能受到純粹力量的反噬。
長老傳來的催促他不是沒聽見,身旁族人的恐慌他也不是沒回應,可在祭壇裡面的人是誰?
是天將!是接受羽族最強之名的天將!
況且那位護衛也不是省油的燈,怎麼可能兩個人都在裡面遭遇不測!?
信任、憤怒、焦急和擔心這些複雜的情緒,全都混在一起重擊祈御的內心,褐色的雙眼死盯著沒動靜的祭壇,祈御摸了右臉的刺青,這是孩童時代已在師父訓練下的那時候,黎沚親手給他刺上的。
『我本來想刺個跟我一模一樣的,這樣任何人見到都會說我們兄弟感情好,連刺青都要相同哈哈哈。』
很遺憾這樣說著的黎沚因為手藝不精,將刺青用得慘不忍睹,他的刺青是後來被師父重新給用好,才變成現在這般能看。
「全部讓開,我要打破結界。」喚出幻武兵器,祈御對身旁族人宣告。
若是往常,這番話只會引來恥笑,結界的穩固是與族人眾所皆知的,縱然在裡面散發出來的衝擊有些動搖結界,也僅是削弱一些,此時唯一能解開結界的五長老要維持封印之地,根本無法離開。
沒有人反對,大概都了解現在的處境。
「有力量的貢獻出來,祭壇毀了也沒關係,責任由我一人擔負。」
五光十色的攻擊狠狠撞上結界,所有人死命地削弱結界,同時他們也感到驚懼,因為那說著要打破祭壇的人,力量是他們前所未見的強大。
興許是因為天將太耀眼了,所以沒人去注意到原來祈御的能力也非常厲害,幾乎跟五長老相當。
清晰的碎裂聲響起,祈御命令所有人停止攻擊退後,他一個人站在原地,幾秒鐘後,他醞釀已久的攻擊以不可抵擋的氣勢擊了出去,一次就將整個結界貫穿!
「剛剛的分好三個小隊快進去,分開搜索,找到族長跟護衛後立刻帶出。」用完幾乎三分之二力氣的祈御命令,他之後還有封印之地的事情要做,可不能將力氣隨便浪費,況且三個小隊分開搜索比起他自己一人來效率高的多。
「族長在這!」
很快一個扛著黎沚的族人衝了出來,渾身是傷的黎沚神色蒼白,全身泛著青色的氣焰,那是體內擁有純粹力量的證明。
祈御立刻帶著人轉移到封印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