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初春的窗簾後等妳
給極光:
妳是聰慧的,曉得我寫信給妳的目的。
妳知道我們都處在複雜的漩渦,疑惑、徬徨、一顆心不曉得往哪裡偏,向左太傷,向右更痛。妳知道我想對妳說但無法說出口的實情,妳曉得我的告白難以言說(也無法言說);妳曾數次吞嚥我過於腐蝕的醋勁,它是如此傷喉害命。而我只嗅聞妳的酸意這麼一次,便畏懼得與妳疏離。如果妳的醋勁讓我維持的糖衣溶解,妳就會看見我愛妳的背後是多麼醜惡了。
我想停止妳的眼眶繼續紅潤,就像妳在答應我之後的囑咐讓我別再掉淚;可是我與妳當時和現在的原因卻相去得太遠,我因為有果而歡喜、妳因無解而傷懷。我的極光,妳總是能體察我的心意,但這回我不願奢求於妳。
畢竟妳總是原諒我千百次的任性,包容我因為和別人的友好而生氣於妳。
妳知道我的佔有慾,它無邊無際。跟我每次呼吸一起進出,在每次我們牽手後更加濃密,更加嚴重於親吻,像上個暑假的颱風強度不曾稍減;我害怕我的風暴摧毀妳,卻又想讓洪水沖垮妳…我想保護妳柔軟的地方,擔心傷害妳脆弱的所在,想要破壞我們停滯不前的冷戰。
如果能夠命令妳,極光,請讓牆為我倒下。
但是妳明白我不能夠,我只能用我的拙口笨舌和過於歪斜的字跡向妳告解。妳說過我是妳的夏天豔陽,我那時怎麼回答妳?「可是那太熱了,這樣我好像火柴,燒死自己又燒死妳。」──對吧?而現在我快要將妳焚燬,我卻安然待在妳極地冰涼的遮蔽處,見妳每日都更焦黑一些。
我曾經想過「放手」對妳是不是比較好。我的佔有慾那麼重,我像個喪失理智的妒婦,妳還能忍受我無端的脾氣到幾時呢?明明妳是珍寶,我總是想呵護妳的。我總是希望妳那麼嬌小的身體能在遇上委屈的時候縮進我的懷裡,但總是妳將盛怒的我擁在妳柔軟的心上。我的怒氣變得只有妳能平息,只有跟妳好的人能夠挑起。
我變成一個走動的炸彈,無法控制傷害。妳說過喜歡我的直白,但我總是將這把筆直的長茅戳向妳親近的任何人。我忌妒任何妳投以微笑的人,甚至忌妒妳的父母和我們共同的友人。我想把妳綁在我身邊,無論妳沐浴或排泄都看著妳,我變成喪失理智的變態。
剛才信裡寫著妳知道我想對妳說但無法說出口的實情,但我想,妳不一定真的知道我想對妳說出口的實情是那麼剝奪妳。可能妳和她,那個這幾天總在妳身畔安慰妳的人,可能妳們在一起會比較好──她看我的時候也許不會像我一樣,揣測和妳在一起的人會不會在妳身邊說她的閒話、猜忌每個向妳友好的人會不會像我一樣抱持相同病態的愛意。
極光,妳也許適合她比適合我多更多。我知道她和妳一樣柔軟、知道妳們擁有更多相同的話題、知道妳們的視野存在一樣高度,但更曉得她沒有妳剛毅、沒有妳聰穎。我認識妳的頑強,知道妳每次包容我之後會如何自省不要成為像我一樣成為扭曲病態的大人,也知道妳總是扮演大人的角色接受我連番的任性。妳會在我大發醋勁以後開我玩笑,說大人的專長是一廂情願嗎,而我總是一廂情願地希望妳不要看別人、不要對同儕笑,並暗自希望妳被班上同學排擠,這樣妳就會來向我尋求幫助或者慰藉。
極光,妳曉得我想推距妳於心門之外保護妳,卻又想將妳鎖在我每個眼神之中疼愛妳。
妳是聰慧的,曉得我寫信給妳的目的。
放學後妳可以早些回家,或者是到那裡找我。我是善於等待的,即使現在妳在燃燒的嚴冬,而我將在初春的窗簾後等妳。
註:隱晦的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