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在早晨的第一聲公雞啼叫前就醒了。畢竟今天可是個大日子,開學(xué)典禮。我穿好學(xué)校規(guī)定的新制服——白色短袖襯衫和黑色長褲,在鏡子前面站了半個小時,盡全力嘗試抹平襯衫上的皺摺。嘖,褲子的鈕扣有點鬆動,晚上回來得請翡真姊幫我補一補。「阿曙、阿曙,起床了嗎?」房門外傳來翡真姊的呼喊,隨著聲音和腳步聲漸漸明顯,我聽得出來她正在上樓。我應(yīng)了一聲,最後一次檢查我的書包——一個破舊的老郵差包,上面有很多補丁,聽翡真姊說這是我父親的遺物。「哎呀。」翡真姊推開門,輕呼一聲,柔柔地笑了。「很帥哦,阿曙。」正當(dāng)我害羞地搔著臉頰,翡真姊的身後露出一條馬尾巴和一張正賊笑著的臉蛋。「穿起制服來倒是人模人樣嘛,曙。」「妳也是,很好看。」我接受她不坦率的讚美,笑著回應(yīng)她。「那、那不是當(dāng)然的嗎?」我仔細打量翡實,雖然她比翡真姊稍微矮了幾吋,但卻依然不掩她出色的容貌。靈活躍動著的黑髮在側(cè)邊綁成馬尾,垂落在肩膀上,露出後頸和耳際。恰恰好蓋到她眉毛的瀏海看起來柔軟無比,讓人很難忍得住去撫摸那髮絲的念頭。並不是我在恭維,白色襯衫和黑長裙的制服穿在她身上真的非常好看,裙擺下露出一截的腳踝如同她的臉龐一樣白皙。翡實的笑跟翡真姊溫柔婉約的笑容不同,總是狡黠而莫測,大得驚人的雙眼總是靈活地轉(zhuǎn)動著。「來,早餐。」翡真姊遞給我一只紙袋,我接過後稍微摸了摸,裡頭沉甸甸地裝著兩塊柔軟的東西,大概就是昨天我們一起做的饅頭吧。「謝謝。」我笑嘻嘻地把麵包放進郵差包裡。「對了,阿曙。」我跟在她們兩人身後走下樓梯時,翡真姊沒有回頭地直接叫我。「嗯?」我盯著她那黑色而被朝陽照射顯得有些泛棕的髮旋。「我聽翡實說,今天是第一天上課,萊亞那邊會提早放你們回家,可以麻煩你去幫忙釣一些魚嗎?上次那些已經(jīng)快吃完了。」「當(dāng)然,包在我身上。」雖然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但我還是提一下,我的釣魚功夫可不是蓋的。「哼哼,我記得上次你也是這麼說,自信得很咧,結(jié)果一隻都沒有釣到。」走在最前面的翡實回過頭來,睥睨地看著我,嘲笑般勾起嘴角。「還在外面待到天黑不敢回來,搞得大家得大半夜地出去找你一個人。」「什麼話,我可不記得有這回事。」我忍不住吐槽。「大伙出動那次哪是為了我,明明是因為妳在山裡面迷路,連我也找不到妳,結(jié)果阿吉叔他們只好一起上山找我們兩個。」翡實原本嘻笑著的眉毛皺了起來,側(cè)頭想了半秒。我一直覺得她思考的表情非常可愛。「啊,是嗎?原來如此,那是我記錯了。」這回她倒是大方承認錯誤,真實值得鼓勵。「上次那是運氣好,你們這次再走丟,可不會那麼幸運。不要跑出大路,凡是都要小心點。」翡真姊溫言責(zé)備,我從來不曾見她真的發(fā)怒的樣子,總是維持著溫柔婉約的形象。突然,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雙手一拍,笑吟吟地開口。「哎呀,要不這次你們一起去好了,釣魚。」「咦——」這個提議馬上招來翡實的抗議,然而儘管她刻意拉長音,倒也不像是真的很反感。「釣魚是很無聊的,妳跟阿曙一起去,也好有個伴。我已經(jīng)先跟阿吉先生借過釣具了,你們下午直接過去就好。」翡真姊摸摸她的頭,她們這樣的互動從小就有了,只要翡實開始耍小性子的時候翡真姊就會這樣撫摸她的頭。自從翡實的身高長高之後,這樣的畫面看起來就特別有趣。「釣具就在老地方,用完不要忘了放回去哦。」翡真姊轉(zhuǎn)過頭來對我說。「瞭解,我的女士。」這樣的應(yīng)答惹得她咯咯笑起來。我和翡實在門廊穿上我們唯一的鞋子,走出屋外。「就算收穫很慘也沒關(guān)係,天黑前就趕快回來,沒事不要去其他地方亂晃,聽到?jīng)]有?」喂,不用這樣繞彎損我吧……「相信我的釣魚技術(shù)啦。」聽見我的抱怨,翡真姊笑了一下。穿好鞋子的翡實站起來,敲了敲腳根,確認鞋子不會鬆落。「好了,走吧。姊姊,掰掰。」「我們走囉,期待我們豐碩的戰(zhàn)果吧!」翡真姊露出苦笑,舉起手向我們道別。#2儘管時間還很早,但是路邊的茶田裡已經(jīng)有很多人開始進行農(nóng)務(wù)了,和煦的晨光將他們彎腰的身體染上一層金色,和茶樹的綠映照著,透過晨曦和還未散去的薄霧,非常漂亮。我和翡實沿著山丘一路往下走,朝著這座山谷唯一的「學(xué)校」前進。這個村子是圍繞著一條河流形成的聚落,河流兩邊都是山,所以形成一個中間低矮而兩邊漸高的谷地。村落範圍不大、人數(shù)不多,村民以捕魚、採茶維生,偶爾也會到山上抓一些野味。這條河流以前一定有某個名字吧,旁邊這兩座山也是,但是到了現(xiàn)在都被遺忘了。村子的居民管這裡叫做「水晶溪谷」。幾十年前的大戰(zhàn)影響了全世界,世界上人口總數(shù)不到大戰(zhàn)前的一成。「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怎麼樣,很聳動的名字吧。但是這場戰(zhàn)爭對於現(xiàn)在生處在溪谷裡的我們卻相當(dāng)遙遠而虛幻。我們幾乎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發(fā)生了什麼事,也沒有辦法獲得什麼實際的情報。但是我們猜想,他們大概也像這座村子一樣,盤據(jù)著某處水源,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吧。失去了大半的文明後,我們只能用最簡單的方法生活,這幾十年來一直是如此。日出而做、日落而息,電池和汽油是非常珍貴的資產(chǎn),非到必要之時不會去使用。我們並非沒有想過要到外面去尋找其他同伴和其他村落,但是整個村落只有一輛汽車,經(jīng)過了幾十年,很多零件都已經(jīng)不敷使用,村子裡又沒有熟諳這些機械的技師,再加上大多數(shù)的村民害怕失去那些舊時代殘存下來的珍貴資產(chǎn),所以一直遲遲沒有動身。時間就這麼一點點地流逝,現(xiàn)在的我們覺得就這樣生活下去也挺好的——至少我這麼覺得。「幹嘛不說話?」我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走在一邊的翡實歪著頭盯著我,看她的樣子搞不好已經(jīng)看了很久了。一想到這裡我不禁覺得有點尷尬。「沒什麼。」我別過臉。「我在想大戰(zhàn)的事。」我想不到其他理由,只好把一直盤據(jù)在腦海裡的第一件事情說出來。「噢。」聽到我這麼說,她的臉色也黯淡了下來。「不、不是傷心的事啦……雖然我爸媽他們是因為戰(zhàn)爭才死的,但是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把我?guī)磉@裡,也才有機會認識妳們。應(yīng)該說有點慶幸吧,能夠來這裡……啊,當(dāng)然我也非常不希望發(fā)生戰(zhàn)爭啦哈哈哈。」我搔搔頭,乾笑起來。我和翡實、翡真姊,全都沒有血緣關(guān)係。我們是因為戰(zhàn)爭而聚在一起的關(guān)係。聽說我還在襁褓中的時候就被身為醫(yī)生的父母託付給翡真姊的爸爸照顧,而他們自己則離開溪谷到戰(zhàn)場去行醫(yī),多年來都不之去向,只有現(xiàn)在我背在身上的郵差包被當(dāng)時四處征戰(zhàn)的士兵送回水晶溪谷,這也是我將它當(dāng)成父親遺物的理由。雖然翡真姊總是對我說他們一定還在世界的某處救人,但是我心裡卻也明白這只是安慰我的話罷了,要在慘烈的戰(zhàn)爭中生還的機會少之又少。翡實晚了我?guī)讉€月,在山裡面被前去打獵的村人找到,帶回來由翡真姊的爸爸養(yǎng)育。「既然都多一個了,那多兩個也沒什麼差別。」據(jù)說翡真姊的爸爸當(dāng)時這麼說。對比牙齒還沒長齊的我,那時候的翡實其實已經(jīng)活蹦亂跳了,所以嚴格說起來翡實的年紀應(yīng)該比我還要大上一歲左右。「我也很慶幸能夠來到這裡。」出乎我意料的,翡實柔柔地笑了。在晨光中非常美麗。「啊,我是指遇到姊姊,因為她的照顧我才能夠長得這麼健康。你嘛……就可有可無了啦。」喂。就算知道妳只是害羞,聽到這種話我還是會難過耶。「咦,翡實、曙!」遠遠的一道人影向我們招手,穿越茶田飛奔而來,一路上怪叫著。「嘖。」翡實忍不住咂嘴,稍稍把身體偏了半邊,躲到我身後。「這麼巧!」未大呼小叫朝著我們跑來。「早安,未。」「早,兄弟。」我的老友兼我們的鄰居露出爽朗的笑容,整齊潔白的牙齒在太陽光中甚至還會反光。雖說是鄰居,但其實兩家間也隔了六塊田,只是就廣義上而言他們家確實是離我們最近的屋子。我和未自小就玩在一塊,但是翡實似乎對他沒什麼好感,只要他在身邊就會一反常態(tài)地沈默不語。「早安,翡實小姐。」他露出燦爛的笑容,標準地對著我身後看向別處的翡實鞠躬。「……早安,未。」翡實平鋪直敘地說,看也沒看他一眼。我的老友似乎聽到這句話就心滿意足了,笑嘻嘻轉(zhuǎn)向我。「也是要去學(xué)校,沒錯吧?」「是啊。」我笑著點點頭,跟他並肩同行。「哎呀,隔了這麼久現(xiàn)在才說要開始對現(xiàn)在的年輕一輩進行義務(wù)教育,還要我們?nèi)ナ颤N學(xué)校,真是自討苦吃。」「話也不是這麼說,你也知道書庫的整理終於告一段落了。現(xiàn)在開始有系統(tǒng)的學(xué)習(xí)知識正好。早一步開始、也能早一步達成目標,也許我們也能夠複製出燈泡、汽車這些東西,搞不好未來某天甚至能到村子外面去,找找其他人、看看其他地方。」「是沒錯啦,不過連什麼開學(xué)典禮也要複製一次,難道你不覺得太無聊了嗎?」「有的時候來點這樣的老派作風(fēng)也不賴啊,你不會很想試試看嗎?開學(xué)典禮。」未扮了個鬼臉。「完全不想。」聽見這句話,翡實臉色鐵青。「喂,你……」眼看她就要大聲罵出口,我連忙伸手阻止。「好了,翡實。未他只是怕麻煩嘛,說實在這個開學(xué)典禮我也覺得沒什麼意義,不過偶爾試試看也不壞啊。」我急著打圓場,除了要安撫這個陰晴不定的姊妹外,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我同齡間最親密的兩個人是這種關(guān)係。翡實生氣地看著未,呼吸都因此而急促了起來,然後反過來瞪了我一眼,頭一扭,看著別處,將身體繼續(xù)躲回我身後。未嘴角微微一牽,似乎笑了一下。與其說是因為翡實的反應(yīng)而覺得好笑,看著他眼裡流露出的落寞,倒不如說是苦笑更貼切一點吧。「說起來,翡真姊姊她還好吧?」他問。「啊?很好啊。」「那就好。我媽她身體最近又犯腰痛,你也知道,老毛病了,可以請你拜託翡真姊姊幫忙一下我們家的針線活嗎?」「那有什麼問題。」我一口答應(yīng)。「翡真姊她本來就是負責(zé)針線活,你這樣說太客氣了。對吧,翡實?」「……嗯。」她小聲地應(yīng)了一聲。溪谷裡大多數(shù)的家庭都是負責(zé)茶田的農(nóng)務(wù),但是我們家男丁只有我一個,年紀也還不夠,沒辦法獨自負責(zé)一塊田,所以只好讓翡真姊幫忙其他家庭的針線活來賺點錢。「那我就先謝謝你們啦。啊,對了,曙,你上次去萊亞哥那裡幫忙的時候有聽他說嗎?他好像會來當(dāng)我們的老師哦。」「我去萊亞哥那裡幫忙?」我皺眉。「我有聽說當(dāng)老師這件事,可是這是翡真姊告訴我的。去萊亞哥那裡幫忙的……是翡實吧?」我轉(zhuǎn)頭看向我身後的少女。翡實似乎被我突然跟她說話嚇了一跳,皺著眉呆楞地看著我。「唷呼?」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呃……曙?」「喂,翡實,妳在打瞌睡嗎?我們聊到妳去萊亞哥那裡幫忙整理書庫的事情啦,未這小子還以為是我去的。」我好笑地看著未,卻注意到一邊的翡實好像還沒會過意來。「呃,喔、喔……對啊,是我去的。」翡實連忙點頭。「啊——是嗎是嗎,對對對,萊亞哥那邊是翡實去幫忙的,我有聽他說過……」未抬頭喃喃自語,還扳起手指計算天數(shù),似乎在回想。「妳怎麼了?」我停下腳步,看著翡實。「嗯?什麼?沒什麼啊。」她看著我,表情充滿詫異。「胡說,妳明明在發(fā)呆。」我板起臉佯裝責(zé)備她,她則不耐煩地別開視線。「生病了嗎?哪裡不舒服?」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順便享受一下她瀏海的觸感。溫度似乎沒有太大的異常。她慌張地撥開我的手。「沒、沒有啦,你管很多耶。」「妳今天很明顯怪怪的,如果不舒服我可以先送妳回去。別擔(dān)心,萊亞哥會理解的,女孩子嘛,每個月不方便什麼的也都是家常便噗喔!」我話還沒說完,翡實就用力打了我的肚子,用拳頭。「我沒事啦!」她滿臉通紅地說。「講、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你死定了,我要回去跟姊姊告狀。」「……我是擔(dān)心妳……好吧,至少這個力道看來是沒問題了……」我差點喘不過氣,真的很痛。未在一邊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你不會看場合講話這點還真是過了多久都沒變啊。唉,至少能為無聊的生活增添點色彩,這倒也不錯。」翡實惡狠狠地盯著他,帶頭邁開大步往前走。「喂……等等我、妳剛揍了我一拳就這麼走了?喂!」拜完全不停下腳步的翡實所賜,我們比預(yù)期還要早就到了上課的校舍。說是校舍,其實也只是一間比較大的屋子而已,聽翡真姊說是拿村子的廢棄舊倉庫改建的,如果算上桌椅,大約能容納二十人左右。說穿了,村裡要上學(xué)的孩子數(shù)量也不多。雖然口頭上是說義務(wù)教育,但是在這個時代,如果父母不願意讓孩子來學(xué)校,其他人也無計可施。況且適齡的孩子本來就不多,只不過十來個人,我、翡實和未已經(jīng)是年齡最大的一批了。「耶,是萊亞哥。喂,萊亞哥!」未舉起手揮舞,充滿幹勁地朝在倉庫大門前的階梯上坐著的青年跑過去。正當(dāng)我準備一起跟過去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襯衫下擺被拉住。翡實用兩根手指拉著我的衣角,眼神游移,嘴上吞吞吐吐的。「怎麼啦?」我回頭靠近翡實,傾身湊近她嬌小的臉。「曙,我做個假設(shè)。」她悄聲開口,聲音細若蚊蚋,我不仔細聽根本聽不清楚她說什麼。「如果我希望你,嗯……不要跟未太過靠近的話,你願意嗎?」我還以為她要說什麼,原來是這種事。「什麼啊,真是的,妳不是那樣小家子氣的女人吧。」我笑著說。「我很認真在跟你說。」「好吧,那我也認真回答妳。」我收起笑容。「翡實,我並不知道妳和未發(fā)生了什麼事,但是我相信妳一定是和他有什麼過節(jié)才會對他反感。我不會逼妳和他好好相處,那是你們兩個要處理的事,但是對我而言,他是非常重要的朋友。」我看著她,堅定地說。「我全新全意地信賴他,就像對妳、或是對翡真姊一樣,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不能答應(yīng)妳的要求。」翡實稍稍地用鼻息嘆了口氣,幾乎不著痕跡。「好吧,畢竟你就是這樣的人。」她露出略顯難堪的微笑,看著她的笑,我不禁也笑了起來。「等等,我修正一下。雖然我剛剛說我不會逼妳和他和好,但是我真的很希望你們兩個能夠好好相處。他絕對是個好人,相信我,翡實。怎麼樣,試試和他正常聊聊天吧?當(dāng)作賣哥哥一個面子?」翡實噗哧一笑,捶了我的肩膀一下。「什麼哥哥,少臭美啦,你是我弟弟好嗎。」我哈哈大笑,轉(zhuǎn)身朝萊亞和未那邊走去。「曙。」「嗯?」我回過頭,回應(yīng)翡實的呼喚。「我會試著和他好好相處,嗯,盡量吧。」我裂嘴而笑。#3「嗯,好,大家好。」高瘦的萊雅哥站上搬來充當(dāng)講臺的木箱,對著我們這些隨意坐在倉庫前面空地上的孩子講話,雖然他幾乎算是整個水晶溪谷知識最淵博的人,但他看起來還是顯得有些緊張。「呃,那個,我應(yīng)該算是你們的……老師?導(dǎo)師?呃,總之就是教導(dǎo)你們知識的人,嗯,對。」我錯了,他非常緊張,結(jié)巴完全停不下來。「總而言之,今天是開學(xué)典禮,那麼呃……你們也大老遠從溪谷各地過來這裡上課,還有人要渡河……」他打了一個哆嗦,似乎想到住在河川另一邊的的人還要劃船過來就不寒而慄。「總之,真是辛苦大家了。」他吞了吞口水。「那麼……嗯,我們現(xiàn)在要進行呃……什麼來著……升旗,對對,升旗。那麼請大家站起來,我這邊有準備一面旗子,那我等一下會負責(zé)把它升……升上去,嗯,我剛剛研究了很久。」萊亞哥舔了舔嘴唇,偷瞄後面的旗竿和那面繪製潦草的旗幟,一臉不敢保證會順利進行一樣。「那其他人……也就是你們,要負責(zé)唱……唱歌。但是我們沒有專門適合這種場合的歌,所以我就想了一個折衷的辦法,對……那個誰來著,武碩,你負責(zé)帶大家唱歌好嗎?就是你上次編的那首?」他慢調(diào)斯理地講完,緊張地看看武碩。等到他們兩人取得短暫的共識後,他雀躍地跑到旗竿邊,把姑且算是水晶溪谷的旗幟綁上去。「我數(shù)到三就開始唱,三、二、一……啊,數(shù)到三?抱歉抱歉,重來,一、二、三!」霎時間,我們大家有志一同地唱起武碩編的那首亂七八糟的歌。雖然我不太清楚以往的升旗是怎麼進行的,但我相信絕對不會唱這種歌。等到唱完歌以後,萊亞哥的旗幟也剛好升上去了。接著他又用那顫抖又結(jié)巴的口吻開始宣讀他記在小抄上的宣言,我看見坐在前面的未毫不避諱地拼命打哈欠。「哈,萊亞哥興致高昂哪。」「他總是這樣。」翡實揉了揉太陽穴,受不了地說。「要不要吃點饅頭?」我問,打開翡真姊準備的早餐。「我不要饅頭……」「噢,好吧……咦?不對,不是饅頭,是白麵包。」「白麵包?那給我一小半吧。」我將其中一塊麵包扒成兩半,遞給翡實。怪了,應(yīng)該是饅頭才對啊?等到萊亞哥的世紀大演說結(jié)束時,我們的麵包早就吃完了,連紙袋都被翡實拿去折成一只漂亮的紙鶴。但是萊亞哥彷佛一點也不倦怠一樣,依然興致高昂地帶著因為他的演說攻擊而疲倦萬分的我們?nèi)フJ識環(huán)境。雖然說是認識環(huán)境,其實所謂的環(huán)境也只有校舍主體——也就是倉庫內(nèi)部、在旁邊搭建的廁所、以及倉庫前充當(dāng)體育場的空地而已。「好,那麼接下來,我們就進教室裡去吧!」萊亞哥亢奮地說,走在我們的前面,用鑰匙打開舊倉庫的大鐵門,領(lǐng)著我們走進倉庫裡。舊倉庫雖然不大,倒也足夠容納我們所有人。牆壁上貼著地圖、字母版、乘法表、元素表、人體圖之類的教材,角落堆著一些巨型三角形,看起來像是測量角度用的工具。倉庫中間整齊地排列著十餘套桌椅,前方是一個顯得有些破舊的黑板,一塵不染的倉庫裡,只有黑板上沾滿粉筆灰。「咦……」突然之間,天旋地轉(zhuǎn)。莫大的暈眩感襲來得非常突然,讓我反胃得不得了,而且完全沒辦法抑止。我靠著抓住隔壁的翡實纖細的肩膀才勉強站著。我原本在朦朧的意識中以為是地震,但是耳邊依稀聽見翡實的聲音,才知道只有我出現(xiàn)這種狀況。「……事吧?曙、曙?聽得到我講話嗎?」我唯一的意識就是死命壓制剛才吃下去的麵包,不讓它們有機會衝出我的喉嚨。不知道過了多久,暈眩才漸漸消去,我勉強站直身子,奮力地喘著氣,逐漸恢復(fù)的知覺告訴我渾身都是冷汗。我就這麼靜靜地站著,等待失去的視覺和聽覺恢復(fù),一面以小幅度快速搖動我的頭,告訴翡實我沒事。「曙?」翡實擔(dān)憂的臉在我下面,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我?guī)缀跏前氪箳煸隰鋵嵉纳砩希业男靥藕退募绨蛲耆N合在一起,腳步虛浮。「抱歉……」我發(fā)現(xiàn)我沒辦法靈活控制我的舌頭,使得我的聲音又虛弱又古怪。除了翡實以外,我也漸漸聽到萊亞哥結(jié)巴地像大家介紹的聲音,看來他並沒有注意到我的狀況,這說明我的暈眩大概只持續(xù)幾秒的時間。「這是怎麼回事?」翡實的聲音在顫抖,幾乎快哭出來,在我的印象當(dāng)中從來沒見過她露出這種表情。「沒事。」我虛弱地說。「你這叫沒事?你知道你剛才幾乎整個人倒下去嗎?」她壓低聲音,激動地說。她臉色慘白,看起來真的被嚇到了。我稍微瞥了一下四周,未在前方專心聆聽萊亞哥說話,我身邊除了幾個人用眼角餘光看了我?guī)籽郏坪鯖]引起什麼太大的騷動。我微微笑,親暱地攬了攬翡實。「抱歉啦,害妳那麼擔(dān)心。」「我才不擔(dān)心你……」她露出厭惡的臉,囁嚅著說,小力扭了扭。「沒有妳想的那麼嚴重啦,我想大概是類似那種剛站起來一時血壓上不來的暈眩吧。」我輕輕一笑。「血壓上不來?我聽你在鬼扯,我們剛剛明明都站著……」「呃,大概是因為站太久的緣故吧?一定是這樣。」我打個哈哈,想就這麼帶過這件事。她的神色依然憂心忡忡。「如果再發(fā)生,拜託一定要跟我說。」「一定。」我撒謊,輕輕拍拍她的頭,又趁機偷摸她的瀏海。我一點也不想再看到她那個表情了。一點也不想。#4「好,那麼,嗯,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什麼事了?」解說完了整個教室每個教材的用途以後,萊亞哥看著大家,眼神有點茫然。「萊亞哥,座位、座位!」站在最前面的未用氣音提醒,話雖著麼說,但卻連站在最後一排的我都聽得到。「啊,對對對。沒錯,我們現(xiàn)在要來抽籤,抽座位。」他對我們挑眉。「我已經(jīng)做好籤筒了,我找找……好的,沒錯,就在這裡。」萊亞哥拿起放在前方講桌上的一個小竹筒,輕輕搖晃了幾下ㄑ。「說起這個抽位子啊,可是有一段淵遠流長的歷史的,相傳當(dāng)年的國高中生,大概就是你們這個年紀的階段吧?總是為了坐在自己喜歡的人的隔壁而無所不用其極,祈禱、燒香、拜佛這種基本盤就不用說了,花錢買通、等價交換、裝作視力差換位子到前面,這種手段比比皆是。如果今天抽到班花隔壁,嘿嘿,你就有福啦,把你的籤拿出來讓大家競標,趁這一波很削一筆,一整個月不愁沒有點心吃……」為什麼萊亞哥講起這種八卦消息就不會結(jié)巴啊……「所以為了忠實還原當(dāng)年的場景,如果各位要私底下來些陰招,換到喜歡的女生或男生身邊也是完全沒問題的唷,我會當(dāng)做沒看見的。」他朝我們眨眨眼。「我們總共有十九人,所以有十九個座位,一排四個,以此類推。最後一排三個,總共五排,第一排就做一到四號、最後一排是十六到十九號,沒問題吧?大家看準再交換唷。現(xiàn)在依序排隊上來抽籤,從前面先來吧,未老弟,打個頭陣怎麼樣?」雖然萊亞哥顯得非常熱衷這件事情,但很遺憾的是,其他人似乎興趣缺缺。大家魚貫地走上前,隨便從籤筒裡摸出一張小紙片,看了一眼就回到隊伍裡了,甚至有人連看都沒看,幾乎沒有人有想交換的意思。「翡實,妳抽到幾號?」我打趣地問在我後一位抽的翡實。「十五。」「咦,真的?我抽到十六耶,就在隔壁,請多多指教啊。」「嘖,想不到連來學(xué)校也沒辦法擺脫你。」翡實好像不怎麼驚訝,淡然地說。她雙手抱著胸,有點無聊地看著自己的指甲。哇,好冷淡,剛剛我那暈眩有給她那麼大的衝擊嗎?當(dāng)每個人都姑且走到自己抽到的座位旁邊後,萊亞哥輕快地走到講臺上。「原來從這裡看出去是種風(fēng)景啊……」他露出呆傻的笑容,看上去真的很開心。「好,那麼我們以後就照這個座位坐,大家要記住唷。」說著,他低頭看看錶。「時間也差不多了,我看我們今天……就先解散吧?啊,雖然今天比較早,不過以後我們每一周的前三天都會用到下午的時間來上課,請記得先跟家人說一聲。好啦,解散!」萊亞哥話聲剛落,許多人就開始站起來朝倉庫門口走,彼此之間沒有多餘的交談。「大家怎麼都走得那麼快?」我詫異地看著魚貫走出門口的學(xué)生們,從還沒坐熱的凳子上站起來,把郵差包甩到肩上。「我們也走吧,翡實?別忘了我們還得去釣魚,啊啊,希望今天能早點收工……」我看著外頭略為燦爛的太陽,嘆了口氣。「曙,你先過去吧。」「啊……啊?那妳要去哪裡?」我不明究理地看著翡實,糊塗地問。「拿了漁具到河邊等我,我馬上就過去。」她完全沒打算回答我的問題,就這麼逕自往倉庫另一邊走。「欸、等……妳要去哪裡啊?」她沒好氣地看著我。「我要去上廁所,你要跟我來嗎?」「呃、不……」「先去拿漁具,然後到河邊等我。」她重複了一次,說完就朝廁所的方向走去,看樣子不打算再跟我廢話。「有這麼急?好吧……」我拖著步伐,往大路走去。「曙!拿了漁具直接去河邊,不要亂跑,聽到?jīng)]有?」身後傳來翡實大聲叫喊。我翻了翻白眼,自故自跑開又要我老實聽她的指示,有時候真搞不懂她怎麼會這麼任性。「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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