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有人問我為什麼不告白。
其實我不是不告白,我只是不確定我的喜歡到底是什麼樣的喜歡罷了。我喜歡看到她笑、看到妳笑,喜歡看著妳們兩個笑點低的人「哈」到一半轉頭看我用一種「妳們兩個笑成這副德性,瘋魔了嗎?」的眼神看妳們——而妳會笑得更瘋魔,她也是,最後我就被妳們感染了,笑的一樣瘋魔。
蠢,蠢得可以,蠢得可愛。
我喜歡妳們的笑容,笑點低,什麼事情都能找到樂子,還會感染我這個無聊的人。
雖然莫名其妙笑得亂七八糟的妳們也很無聊。
一起偷看管樂社學長跟她告白,原本還在吃吃笑的妳,看到她點頭之後,再也沒有笑了。我知道為什麼。
我知道雖然我們三個都在一起,但妳知道我對她的感情不是「那樣的喜歡」,對妳沒有威脅,所以爭風吃醋的對象總是輪不到我,而我仍是妳們的密友,偶爾妳也會在我和其他人說笑的時候流露一點點的佔有慾。
妳說,你也想去交一個男朋友,不然好寂寞。
我開玩笑的跟妳說了什麼……妳還記不記得?
妳不記得嗎?裝傻。
那個學長後來跟她怎麼了?要怎麼說呢,不了了之吧。
看電影的時候她總是約我們倆一起、情人節的時候給我們倆的姐妹巧克力和給男朋友的一模一樣。因為妳不吃甜,所以她做杏仁片沾一點苦巧克力,給我們的份量還多了,又在男朋友面前一起送給我們——
我知道妳因此釋懷了,可我也曉得她是知道妳這脾氣的,為了妳,而冷落了她其實也喜歡的學長。
妳的笑容又回復得那麼純淨無雜質,像雨過天青,像暴風從來沒刮,颱風不曾來過。
02.
她握著妳的手,空著的另一只手通常握著包包提帶或手機。
妳挽著我的手,空著的另一只手——通常和她忙碌的那只手握在一起。
我的一雙手都空著,妳和我的包包背在肩側。
我們三個逛街的場景都是這樣的:妳想衝進哪個飾品店,她和我拉住妳。她想走進文具店,我和妳煞住她。我想衝進美術社,她和妳制止我。
往往一天下來我們誰也沒逛什麼,就是三個人併著肩走著走著,偶爾跟一些擁擠的人相撞,我嘖聲、她咂舌,妳在中間不停地笑呵呵,故意把重量放給我們、開玩笑地說:看看你們,好色喔,光天化日之下兩女撿一屍。
『——好啊,來撿!』我們都是這麼跟妳開玩笑的。
我們會真的把妳撿回家,有時候是她家,有時候是我家。到後來,其實都是同一個地方,大學時代幾個高中同學一起租屋住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就那麼十來坪,我們沒怎麼分房間,通常都是窩在客廳一起做事,廚房也是開放式的。她喜歡把租來的漫畫和小說全疊在房東附的沙發旁邊,妳總是躺在地毯上打筆電、唱歌,我負責徹夜瘋看電影臺、租DVD、看她的漫畫小說、蹭妳旁邊的延長線充筆電和手機。
做報告和作品的週期我們也是全擠在客廳。中文系的妳抱書猛讀,工設系的她把整張茶幾都堆滿材料,美術系的我偷閒畫妳們抱佛腳的背影。
那些日子妳還記得吧?
妳也還記得我們也就這麼在一起住了四年吧?
我們都交過男朋友、都帶回來給彼此評頭論足過,都和平分手,最後還是三個人在一起。
她談戀愛的方式比我們都要猛烈一些,偶爾夜不歸家,老和那個環工系的男朋友吵架,因為他不喜歡妳。 妳談戀愛的方式很斯文,而我談戀愛的方式則是煙霧彈,當初跟他回他家也只是替朋友擋他是同志的事實而已。那時候的長輩們不認同這些性傾向,即使我們已經走到這麼寬容的世代,現在的長輩們仍然有所排斥。
所幸,愛妳的人對妳寬容。
03.
——我記得很多很多事情,關於妳、關於她、關於我。
多半是我們三個的事情,從幼稚園開始,從我坐在她隔壁、從她拉著我找妳搭話開始,記得相隔很近的三個家。記得我們彼此的父母親,也記得知道妳們坦承性向時叔叔阿姨的神情,我被妳和她的父母各自私下約了好多次,妳們都不知道吧。
關於妳們,有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而我之於妳們,也一樣。
我們共度的日子是那麼樣地普通而又平凡,像呼吸一樣自然,只有偶爾回想起來,才會猛然驚覺身邊的風景曾是那麼好看。偶爾心湖攪動,才發現粼粼波光都是曾經共同度過的悲喜苦樂。
從我們六歲,到我們十六歲,到我們二十六歲,又過幾年。
妳在妳們結婚前夕問我:妳應該是喜歡她的,但為什麼不搶在妳前面呢?現在我們要結婚了,妳不後悔嗎?
為什麼要?
我是喜歡她,但我愛妳們。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