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啊啊，好疲倦……
雖然醒過來了，不過腦袋仍無法完全脫離睡眠。我勉強起身，坐在床上進入半恍惚。陽光好刺眼，頭好重，全身都不舒服。怎麼回事……啊，對了，昨天和汪特勒一起去喝酒來著……後來呢？想不起來……
「早安啊，艾琪。」
此時我才注意到，身邊躺著一個女人。透進窗戶的陽光照亮了她的綠色長髮。嫵媚的微笑像是在迎接我的甦醒。這個女人是誰？好像在哪裡見過？
我想想，記得是……對了，伊芙卡。地下酒吧的舞孃……為什麼我會認識地下酒吧的舞孃……啊啊，想起來了，我和汪特勒昨天去了地下酒吧，進而認識了伊芙卡……
伊芙卡……伊芙卡……伊芙卡……
「伊芙卡！？」
「還沒睡醒嗎？真可愛～～」
「妳怎麼沒穿衣服啊！？而且還睡在我的床上……不對，這不是我的床……話說，這根本就不是我的房間啊！到底……咦？汪特勒！？」
汪特勒就躺在赤裸的伊芙卡身後，那傢伙同樣什麼也沒穿。幸好下半身蓋著棉被，不然我的眼睛可能會爛掉。
「究竟怎麼回事啊！？為什麼我會和你們兩個躺在同一張床上……我的衣服呢！？」
「看來妳已經不記得了呢，艾琪。」伊芙卡伸了一個懶腰。胸部展露無疑。完全沒有遮住的打算。「昨天我們一直喝到深夜，我提議三個人一起『玩』，你們很高興地點頭同意了。後來我們來到汪特勒的寢室，把衣服脫光光，然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算不用我說，艾琪應該也猜到了吧?」
難道，在我失去記憶的這段期間，我不小心跟汪特勒和伊芙卡……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我寶貴的初夜……」
「這個妳放心吧，我跟汪特勒『玩』過一次之後，他就累得睡著了，連碰都沒碰妳。」
「真、真的嗎？太好了，我還嫁得出去……我依然是純潔的！純潔萬歲——！」
「不過後來啊……我和艾琪倒是『玩』得很開心哦?」
「我已經不純潔啦啊啊啊啊啊啊！！！」
「呼呼呼～～剛開始雖然是姐姐我在主導，沒想到在興致最高昂的時候，艾琪會突然變成野獸……回想起艾琪當時的表情，以及抓住我的手腕的粗暴力道，我現在還會噗通噗通小鹿亂撞呢……?」
「那個不是我、絕對不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縮進棉被摀住耳朵……忘掉吧！把剛才聽到的一切全部忘掉吧！那些只不過是這個淫蕩舞孃隨便編造的謊話，我絕對不會相信！快點想想其他美好的事物……啊啊，莉娜、莉娜……就讓莉娜的美麗倩影治癒我吧……咦！？為什麼莉娜也變成全裸了！？而且還擺出這麼色情的姿勢……快停下來啊——！
咚咚——外頭傳來敲門聲。
「汪特勒隊長，你醒了嗎？」
糟糕，是一隊的部下！汪特勒還沒醒來，我又不能代替他去應門。但如果沒有任何回應，部下說不定會擅自入內查看……怎麼辦、怎麼辦……
「汪特勒還在睡哦。」
「這聲音……原來是伊芙卡小姐啊。冒昧打擾了。」
聽見伊芙卡的說話聲，部下卻絲毫沒有驚訝……難道汪特勒帶伊芙卡回到軍舍寢室的次數，已經頻繁到部下都認識伊芙卡的程度了？
「麻煩妳轉告汪特勒隊長：公主殿下要求召見，請他和二隊的艾琪隊長稍後一起前往殿下的閨房。」
「我知道了。」
說完，腳步聲漸漸離遠。我才鬆了一口氣。
「伊芙卡……像這樣擅自將市民帶回軍舍是違反規矩的。往後汪特勒如果又邀約妳，請妳慎重拒絕。這也是為妳好。雖然一隊的部下們似乎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要是不小心暴露的話，妳可能也會受到處罰。」
「如果我拒絕呢？」伊芙卡對我輕輕一笑。「艾琪打算向『上面』舉報嗎？」
「也許我必須這麼做……」
「那樣的話，昨晚艾琪把我蹂躪到差點暈過去的詳細過程，我也會照實全部說出來。」
「對不起……我只是隨便說說的……請您饒過我吧……對不起……」
「乖孩子?」
伊芙卡吻了一下我的額頭，然後轉過身去，依偎著汪特勒。她的漂亮臉蛋浮現出幸福和滿足，眼神像是看著自己的戀人。
「伊芙卡，妳該不會是……愛上汪特勒了？」
「……誰知道呢。」伊芙卡幽幽說道：「身為舞孃的我，真的有愛一個人的資格嗎？對於這個問題，我仍然找不到一個答案。總之，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汪特勒並不需要『愛』，那種東西只會讓他感到為難。所以就繼續維持我們現在的關係吧。這樣就夠了。」
「妳這麼為汪特勒著想，應該已經算是『愛』了吧。」
「嗯……誰知道呢。」
人心這種東西，或多或少存在著一些難以解開的繩結。即使是舞孃，也會有舞孃的煩惱。也許我無法提供什麼幫助，不過……像這樣望著伊芙卡有些孤單的背影、在心裡支持她，這種小事還是辦得到的。
「哦？早上的狀態不錯嘛，汪特勒……趁現在還新鮮，趕快來享用吧?」伊芙卡順勢爬到汪特勒身上。
「等等等等等、等一下！妳要幹嘛啊！我還在這裡耶！真是的……啊啊啊，衣服、衣服……」
我閉起眼睛、套上衣服，趕在看見髒東西之前迅速逃出淫亂的房間。
＊＊＊
為了避嫌，儘管已經知道莉娜要求召見，我還是刻意留在自己的寢室等部下過來通知。洗過臉之後，我再度回到汪特勒的寢室找他會合。伊芙卡已經睡著了，臉上殘留著潮紅，掛著一抹幸福的微笑。大概才剛完事吧。
汪特勒看起來很累的樣子，比平常還要無精打采，眼皮甚至幾乎睜不開。雖然他已經穿好制服，可是鬆垮垮的，八成只是隨便套到身上。這樣去晉見公主實在太失禮了。無可奈何，我只好動手幫他弄整齊。「真是的……」要不是有我在，護衛隊的名聲早就如同汪特勒的儀態一樣完蛋了。
來到莉娜的閨房，我輕敲兩下門。「護衛一隊隊長．汪特勒、二隊隊長．艾琪前來晉見公主殿下。請允準入內。」
「進來吧。」
兩名侍女為我們開門。其中一位，就是後來頂替我成為貼身侍女的貝拉。我們是同期進入王宮的侍女，感情一直很要好，甚至睡同一張床。貝拉經過我身邊、正準備離開時，悄悄朝我眨了一下眼睛。我也用微笑回應她。儘管關係已經隨著時間疏遠了，不過貝拉似乎還記得我們之間的友誼呢。
貝拉與另一名侍女走出房間，並且把門關上。莉娜正背向我們，望著窗外。那一身白紗連身裙與燦爛的陽光十分搭配。
「今天天氣真好，正適合野餐或郊遊。可惜我必須在這種舒適的日子裡，跟你們談一些有點嚴肅的事情……相信你們應該也預料到了，我找你們來是為了——」
莉娜轉過頭。
「唔呃！你們怎麼變成這樣！？看起來好像屍體……而且身上還有一股酒臭……」
也難怪莉娜會嚇一跳。因為我們現在的狀態非常差——雖然我已經將自己打理乾淨，可是卻洗不掉宿醉的蒼白臉色；汪特勒還在半夢半醒，身體搖晃得站不穩。頭髮亂捲亂翹的，像是剛剛被人拿去拖地。嘴邊還沾留口水（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伊芙卡的）。
「你們昨晚跑去喝酒了？」
「是……」
「唉唷？真難得，艾琪和汪特勒竟然會一起去喝酒……很可疑哦～～太可疑囉～～就像艾琪刻意挺胸的慣性動作一樣可疑～～」
「為什麼連莉娜也這麼說啊！？」我才沒有那種慣性動作咧！
「看你們好像很疲倦的樣子，總之先坐下來放鬆一下，聽我慢慢說吧。」
得到公主的許可之後，汪特勒逕自趴倒在床上。
「喂！那是莉娜的床耶！給我起來——！」
「沒關係啦，艾琪也過來坐吧～～」
莉娜拉著我一起坐到床上。每次跟莉娜獨處，經常讓我有一種自己越來越不像是騎士的感覺。真是拿她沒辦法……
「那麼，進入正題——關於黑鼠兵團襲擊商隊的事件，經過這幾天的思考之後，我得到了一些推論。雖然只是我自己的猜測而已，不過也算是找到一個前往答案的方向。」
莉娜突然嚴肅起來，我不禁跟著繃起神經。
「根據潘涅斯國王的說法，黑鼠兵團奪走的那些貨品後來全都流入我國市場。然而這幾乎不可能發生。因為任何隊伍在進入城門之前，都必須通過嚴格的盤查，領隊者也要表明身分以及貨品的產地、來處。」
「可是，只要謊稱貨品的產地和來處，不是就能瞞過守衛嗎？」
「或許領隊者可以編造假身分，但貨品卻行不通——在得到商會的許可、留下交易記錄之後，貨品才能變成商品。如果沒有經過這道手續，卻出現在市場上販售，都會被視為『走私品』。另外，商會經常彼此交換交易記錄，以確認記錄是否正確。一旦發現貨量出現明顯的差距，商會就必須通知查緝隊，追查貨品的真正出處。簡單來說……只要每個關卡維持正常運作，這道守護貿易公平的高牆就絕對不會出現漏洞。」
「除非……疏通管道？」
「沒錯。」莉娜點點頭。「賄賂守衛隊、竄改商會的交易記錄，這種事的確有可能實現，而且是成功走私的唯一方法。不過擁有這種力量的人，當然不會是什麼小角色，恐怕就只有富商、貴族或大臣才能辦到了。」
「假如幕後主使人是貴族或大臣，問題將會變得非常嚴重……」
「嗯，要是傳出去的話，王族的威信會受到嚴重打擊，甚至有可能導致兩國之間的決裂。所以我們必須謹慎、秘密行事。首先悄悄找出幕後主使人以及相關罪證，然後一口氣揭穿對方的陰謀，再把他送上斷頭臺——噗嚓！讓他的腦袋瓜在地上打滾，送給小孩子當成足球踢來踢去，讓他的血像這樣唰啦啦啦啦～～噴得到處都是。」
「不要用輕鬆的語氣說這麼血腥的事啦……」我搖搖頭。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其實我和汪特勒去喝酒的時候……」
我將昨天在地下酒吧聽到的情報全都告訴莉娜。至於詳細的事情經過、後來三人睡在汪特勒床上的意外，這些不必要的細節全都被我省略了。
「奎立什麼的，是嗎？嗯嗯……聽起來就是一個喪盡天良的壞蛋名字。」
「那位布料商應該不知道實情啦，只是因為朋友的介紹，不小心買到走私品而已……」
「總之，只要問問那個奎立什麼的，透過他找到那位充當仲介的朋友，也許就能揪出幕後主使人了……嘻嘻嘻～～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啊、不不不，我是說，事情的真相已經漸漸浮出水面，我們馬上就能擊潰邪惡的陰謀、救出可憐的洛佩蒂妮公主了！加油吧！努力吧！為了正義之名！」
……妳真的是這麼想嗎？總覺得莉娜的笑容未免開朗過頭了，彷彿正在享受什麼遊戲……算了，就當作只是我的多心吧。
「那麼，現在就立刻出發吧——雖然是想這麼說啦，但是艾琪和汪特勒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還是先留在我的房間休息一下比較好。下午我們再離開王宮，去尋找那個奎立什麼的。」
「等等……妳剛才說……『我們』？」
「嗯。」
「『我們』的意思是……我、汪特勒，還有……？」
「聰明伶俐的伊凡特公主～～」莉娜指著自己。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可以啦～可以啦～可以啦～可以啦～」
「公主擅自外出是絕對禁止的！要是被人發現公主不見了，整個王宮會亂成什麼樣子，我簡直不敢想像！莉娜留在這裡等候我們的消息就好了，不需要跟著一起……」
「我不要！我也想出去逛逛嘛！每天都待在王宮裡，我整個人都快變成王宮的形狀了！讓我去、讓我去啦～～～！」
莉娜抱著我不停搖晃，用孩子氣的鼻音撒嬌，試圖動搖我的意志……不行！要是不趕快掙脫的話，又會像之前一樣忍不住答應她……
「艾琪……」
呃！莉娜的眼睛泛著淚光，眉毛歪成八字，從下方仰頭看著我。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簡直像是嬌弱無辜的小松鼠，讓人不禁想寵愛……可惡，居然這麼快就使出最後手段……不行！不行就是不行！絕對不能答應她！撐下去啊，我的意志！
「難道……」莉娜稍微偏歪腦袋。「艾琪……已經不喜歡人家了……？」
噗呃！
彷彿有一支箭射中我的額頭。
失去思考的我，就這麼答應了莉娜的任性要求。
等我開始感到後悔時，也已經來不及了。
創作內容
【輕小說】茗茶社的日常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