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這老人家閒來無事嚇嚇後輩們的諺語還真有兌現(xiàn)的一日。
對、比方說目前自己遭遇的兇險情形。
加州清光冒著冷汗,抓起丟在臉盆裡的毛巾……其實他不知道該遮上面還是下面,總之先抓好再說,一臉驚恐地看著闖入澡堂的少女。
那是名為璃音、他超級看不順眼狐貍審神者玉褵的姐姐。
「嗨、小清光,怎麼這麼巧呢??璃音笑瞇瞇的問候,撥起落在臉頰上的銀白髮絲,僅僅裹著一條浴巾的妙齡少女很是誘惑,可在付喪神眼裡唯有滿滿的恐懼。
這三天的慘劇還不夠多嗎?誰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在澡堂這種令人遐想的地方看見一名美麗少女的反應(yīng)不是:?喔耶!歌頌青春一起泡露天溫泉的粉紅色時光?,反倒是令男人們唯恐避之而不及、在看到的瞬間慘叫然後一整群拔腿衝出浴室的災(zāi)難呢?
「我……對啊、怎麼這麼巧呢!」他悄悄的挪動位置,盡可能保持最大距離「這個時間、怎麼這麼剛好,我想是我洗太久打擾到你的時間了。」
璃音搖搖食指。
「這樣說還真見外呢,雖然你家的主人也挺客氣的,不過大家都認識這麼久了,如此生疏真的很令人難過呢。」
「主人就是這樣嘛……哈哈哈」清光乾笑兩聲,白天的事情此時此刻莫名想起;嗚……誰會希望自己的主人打輸?審神者被壓倒在地上的時候他真的好緊張,那隻變態(tài)怪力狐貍真的會讓主人受傷!索性大喊一聲分散敵人的注意力,最後打贏是打贏了啦,但是也被主人念了。
?……下次別這樣。?
?戰(zhàn)場本來就是瞬息萬變!?少年挺胸?只顧著對決卻忽略外在因素是非常大的疏失!?
咚、額頭被彈了。
「……主人。」付喪神撫著額頭。
?我還以為你遵從的是武士道、依從局中法度的規(guī)範(fàn)呢。?
?規(guī)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明明就是他自己的疏失。?清光扁嘴。
審神者嘆氣。
?這裡不是戰(zhàn)場、璃音跟玉褵不是敵人;璃音剛才那樣是過火了點,但我們沒必要去算計他們。?
?可是我還是不喜歡那隻狐貍。?
?哎、別這樣,他們不是敵人。?他拍著近侍的肩膀,輕聲複道。
他們不是敵人。
望著面前笑盈盈的少女,清光認真地思索起自家主人發(fā)言的可信度。
?仔細想想,從你們到這裡……三天?我好像都只跟弦聊天,都沒有機會好好和小清光聊聊呢??纖長的食指輕點唇瓣,璃音向前走了幾步。
雖然遮的地方不太對,清光果斷把毛巾攤開遮在胸前。
?審神者之間的事情還是跟同為審神者的同事聊比較好吧……」清光往左邊挪了點?付喪神可是很死心眼的呦?我們所關(guān)注的事物都是以主人為優(yōu)先,除此之外都是非、常無趣的呢??
「清~光?」
雞皮疙瘩瞬間爬滿身。
?世界上最可愛的付喪神,我們可以聊流行、聊美妝……像好朋友一樣,也可以聊喜歡的人喔??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打算分享!?璃音往左邊靠近幾步,他就馬上往右邊挪個幾步,兩個人繞著浴池跳恰恰?而且說到好朋友、西夏小姐呢?洗澡不知會一聲,一個人偷偷跑來洗會不會太過分了!?
?當(dāng)著女人的面說其他人的名字很不禮貌喔??
?你又不是主人,管你這麼多!?
璃音輕笑。
?原來你喜歡自家的審神者呀??
?不用你管!你再過來的話我、我……?他左顧右盼,最後只撈到一只木桶。
「小清光啊、小清光啊」少女雙手抱胸?你捨得這樣做嗎、我是你主人的朋友喔??
木桶擦身而過。
?擠乳溝對我沒用!?少年朗聲道「少把我想成外貌協(xié)會的膚淺之人!?
「但是可愛的清光……」碧綠的狐眼閃閃發(fā)光「你手上沒有武器囉?」
付喪神嗚嚶一聲,手裡剩下一條毛巾……而且是非常重要、守護自己男人尊嚴的布料!狐貍少女已經(jīng)離得很近了,縱使下半身窩在白霧繚繞的水池裡,投射過來的視線仍是十足有威迫性。
?……你不可以」他吞口水,離岸邊還是有點距離,我跑得過她嗎?「你不是只對和泉守兼定有興趣嗎?我、我警告你,不要再過來了喔?主人很厲害的,你今天不是領(lǐng)教過了嗎、不要過來!我不會偷看也不會亂瞄!我保證會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這些事情也不會說出去!聽到了嗎?我保證!拜託你不要再過來了啦!」
「可是我只是想和小清光聊個天洗洗澡擦擦背還有摸摸你漂亮的頭髮而已呢?」
「不行!」終於摸到岸邊了!「只有主人可以摸,其他人免談!」朝著少女付喪神用毛巾打起一陣水花,藉著短暫的空檔迅速翻出池外,不忘把毛巾繫在腰上,開什麼玩笑!他可不想給這個人佔到半點便宜!
?再見!變態(tài)暴力女!」
啪。一聲有力的撞擊,付喪神摔倒在光滑的地面。
纏在腳踝上的東西感覺是條布,粗糙的觸感更像是毛巾……還溫溫的,但這東西原本是包在哪裡的?身無寸鐵的少女能夠拿來牽制的物品還有什麼?想到這裡清光連回頭都不敢回了。
?吶、你剛說誰是變態(tài)暴力女呢?」聲音靠近了,帶著遊刃有餘的優(yōu)雅輕附道「哎呀哎呀、流了好多汗,剛才都白洗了,不過沒關(guān)係~讓璃音姊姊替你服務(wù),我保證會把小清光洗得乾乾淨(jìng)淨(jìng)……這裡跟那裏、一個人洗不乾淨(jìng)的地方都幫你洗乾淨(jìng)呦?」
「……不要。」他再度被向後拉了一寸。
「不用害羞,我連沐浴乳都準(zhǔn)備好囉?」清光聽見雙手相互摩擦的聲響,不要、他的清白、身為武器附喪神的尊嚴,嗚……不可以這樣,一世英明難道就要毀在一個認識不到幾天的怪女人身上了嗎?
「不用害怕,姐姐保證、只有剛開始會比較痛一點,再來都會很舒服喔!」
「不要啊!!!!」
付喪神的慘叫聲迴盪在本丸之中。
※
有什麼聲音嗎?玉褵晃動著狐耳,猶疑的眼光探向門外,一股清淡的茶香衝上鼻尖。
「怎麼了嗎?」弦先、不,弦小……算了,面前的人替自己泡了壺茶,顯然沒聽到什麼,他安靜地端坐在桌子的另一頭,壺嘴仍冒著輕煙,熱騰騰的茶壺才剛放下,注入熱飲的杯子尚未被端起。
「沒什麼……八成是短刀們的嬉鬧。」尾巴輕輕地拍打著地面,青年的視線仍舊不時的窺探著:眼前的年輕人、前輩……真的是女人?
「你還是不相信?」問句中帶著笑意。
玉褵垂下頭,假裝自己在研究茶杯裡的茶梗是否立起。
「別在意嘛。」他說「清光他們剛開始也是把我當(dāng)男人,要不是被看見他們還不相信。」
「……真的很不好意思。」獸耳無力的攤平了,這幾天鬧的事情還不夠多嗎?意氣風(fēng)發(fā)不可一世的模樣跑得無影無蹤,明明身體沒事了,可精神上的衝擊卻讓自己感到更為疲憊「謝謝你弦先生,如果有我?guī)偷蒙厦Φ牡胤竭€請儘管說。」
賠罪……不知道把我和小兼定抓去做牛做馬夠不夠陪人家損失?
「你真的很客氣,不過太好心未嘗是件好事……尤其還是像我這樣來路不明的陌生人。」他喝了一口熱茶,熱氣越過祖母綠的眼後飄散「嘛、不提了……(他快速說了一個地名)有聽過這個地方嗎?我們此行的目的正是那裏,雖然是受到委託,可那幫人交代事情總是不清不楚。」
「在附近、不算太遠,向西徒步需要一日左右的路程。」玉褵掐指「可是……容我失禮,那個地方是個廢墟,是棄置許久沒有住民的一隅了,請問……」
「狩獵囉。」他笑了笑,顯然不太在意「很訝異?我是醫(yī)生、也是審神者,可兩千年的歲月不代表淨(jìng)是荒唐般的虛擲一過。」
披著光鮮亮麗外表的很麻煩。
年紀大的更麻煩。
青年一飲而盡,不要這樣……這個人幫過我們、他沒有惡意,玉褵告訴自己;但是如果他不要面帶笑容用平淡的口吻說出這件事更好。
……他沒有惡意,倘若真有也不會在這裡泡茶、和自己悠哉的聊天還告知此行的目的了。
璃音……那個沒腦袋的笨蛋!沒事跟人家比什麼比試啊?
門外傳來啪踏啪踏的聲響,由遠而近、腳步聲帶著水氣的黏膩、很急促……呼息的頻率告知他來人似乎很緊張,這個方向是……?狐貍豎起耳朵,耳尖輕輕地顫動著。
弦的視線也投向門外,很近了……他的手探向?qū)挻蟮男鋬?nèi),而玉褵也不動聲色捏起術(shù)法預(yù)備的手勢。
奔跑的聲音。
啪噠。
撞擊聲。
滑動的聲音,還在前進、越來越近。
一個裝著衣物還有放著一把刀的木製臉盆從門前滑了過去。
一個光溜溜的付喪神從門前滑了過去。
滑行的聲音停止。
房內(nèi)的時間凝結(jié)了。
「……喂」狐貍的嘴角抽蓄了,不是吧、不是吧……我親愛的姊姊啊!還來不及吶喊,傻眼還未消退、愧疚尚未升起,一抹綠色的人影便往外頭衝去。
「清光!」
「嗚!不要過來!什麼地方都摸了還嫌不夠嗎?這裡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連主人都沒有摸過啊!嗚嗚……」
「你冷靜點、看看我是誰……怎麼了、發(fā)生什麼事了?」
「……主人?嗚!不要看我、拜託不要看我……我現(xiàn)在一點也不可愛,而且、而且還被……嗚!」
我可以逃避現(xiàn)實嗎?裝作什麼也沒聽到待在房間裡裝死?好個誘人的提議,偏偏該死的獸類基因,仍是將兩人的對話、付喪神的嗽泣聲、審神者低聲安撫的聲音全聽得一清二楚。
「沒事了,我在喔?主人在你旁邊,不用擔(dān)心了、先罩件衣服好嗎?」
「但是他摸我屁股!他摸我屁股!」付喪神的聲音接近崩潰「我什麼都沒做……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就這麼用他的手、張開那邪惡的手指……狠狠揉了上去、兩邊都是!嗚……這樣以後怎麼見人?怎麼辦、主人你不會(被鼻涕嗆到)……不會丟掉我吧?」
「……小傻瓜(隔著衣物拍撫兼抽鼻子的聲音)我怎麼可能因為這樣就不要你了?不哭不哭、沒事了呦?站起的起來嗎、我們回房間去擦乾頭髮好不好?」
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嚶聲。
「我會負責(zé)的、好嗎?」
付喪神似乎搖頭了。
「……那又不是主人做的。」
「我本來就要對你負責(zé),打從帶你回家的那天就是了……放心、我會把事情處理好,哎、怎麼哭的?眼睛都哭腫了,再哭的話會變成小兔子喔?」
「所以……嗚嗚、主人的意思是要去把他揉回來、狠狠揉那把和泉守兼定的屁股嗎?」
玉褵嗆到了。
「……我是蠻想以牙還牙的,不過對小孩子這樣做不太好。」
「不可以!主人你不可以這樣做!(擤鼻涕跟拍打的聲音)主人的手才不是用來做這種骯髒事的!」
「我才不會去揉人家屁股……(嘆氣)和泉守的不會、璃音的不會、玉褵的也不會,孩子你對我有點信心好嗎?」
(囁嚅)
「怎麼啦?」
「燭臺切光忠還有鯰尾藤四郎的也不可以……再帥再MAN主人也是女孩子,就算是和泉守兼定抓著主人的手要往他的屁股上貼也不可以!」
「那我會揍他(極度平靜的語氣)即便是老么,也要懂得性騷擾的界線。」
「……主人」
「(嘆氣)你的也不會、好嗎?」
「嗚、可是……」
這語氣為什麼聽起來有點失望的感覺?某隻快要兩眼一翻,打算用暈倒來消極逃避的狐貍搓揉著發(fā)疼的太陽穴。
「別可是了,再不把頭髮擦乾你會感冒的,站得起來嗎、我們回房間好嗎?」
「嗯……」
衣物摩娑的聲音。
低垂著頭、披著綠色外袍懷裡捧著衣物與本體的付喪神和穿著白色和服的女人從門口經(jīng)過。
又轉(zhuǎn)了回來。
「玉褵?」
青年回過神。
「呃、什麼事?」
「我先帶清光回房間去了。」弦的手按在付喪神的肩膀上「不好意思……茶要快點喝、放涼就不好喝了?」
「……謝謝。」玉褵的表情很尷尬,他不知道該看哪裡比較好「弦先生、那個,我……」
「嗯?」
「不、沒事……」
目送離去的兩人,青年頹下肩膀。
把弦認成男人什麼的,真的不是他自己的問題。
可為什麼他現(xiàn)在卻感到眼角發(fā)熱,面前的景物一片模糊呢?
「……怪狐貍?」小小的身影在面前搖晃,一隻肥短軟嫩的小手兒揮舞著。
「你怎麼了……不舒服!?等、等我一下,我去叫弦哥哥過……嗯!?」
青年一把抱住了小小付喪神,用力揉揉和泉守兼定的頭,再更使勁的抱住他。
「你怎麼了啦!抱的這麼大力好痛……不舒服要說、你再這樣我要叫囉!……喂喂,你到底怎麼了?怪狐貍、怪狐貍?」
「沒事。」玉褵回道,但是他現(xiàn)在不抱個東西蹭一下尋求精神上的慰藉真的會不行。
小兼定愣了愣,乖乖地給青年抱上一陣後,小小的手兒才緩緩撫上青年的白色毛髮。
「好乖好乖、給你呼呼……痛痛不見囉?」
玉褵吸了鼻子。
「不痛!真的不痛了!我給你呼呼、怪狐貍,你聽我的話,我們?nèi)ソo弦哥哥看看好不好?」這個主人真的很讓人擔(dān)心!每次都是這樣,有事情都不肯說!付喪神準(zhǔn)備掙脫開來了;既然每次這麼彆扭,那麼他親自去找人來總行了吧!
「真的、真的不痛了。」然而青年開口了、語帶哽咽的,把人抱得緊緊的,不打算讓和泉守離開,卻仍是要面子的把臉枕在對方的肩膀上,就是不讓小打刀看見自己現(xiàn)在的表情。
「你騙人!既然不痛為什麼不讓我看你的臉!」
「我沒騙你,不痛、一點也不痛。」他說,喃喃複念道,寬大的手掌拍撫起小打刀的後腦。
「……真的不痛?」小兼定不掙扎了。
「真的……和泉守好厲害,真的一點也不痛了。」見著自家的孩子這麼乖巧懂事,玉褵終於落下男兒淚。
在屢經(jīng)波折後,能有個放心依靠的人還真好啊……
而值得慶幸的是、那把據(jù)說丟在自家老姊褻衣褻褲堆裡的大鎖,隔日非常神奇的掛回浴室大門了。
真是……可喜可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