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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
被勇者軍團當成集合場所的管樂社團練室，此刻正瀰漫著一種奇怪的氣氛。
生氣？沮喪？困惑？失望？我沒辦法找到一個確切的詞來形容。總之就像是加了一堆奇奇怪怪調味料的廣東粥，呈現出某種混沌而迷亂的狀態。
現在是午休時間。會議已經開始二十分鐘了，站在白板前的琳恩卻幾乎沒有說話。就算張開嘴巴，也只是發出「呃啊啊啊啊……」之類的無意義低吟。我們五個坐在講臺底下，看著琳恩的單人默劇，也是一副宛如稻草人的呆板表情。
前幾天，我們照著藏寶圖的路線進入森林，意外挖到一個看似寶藏箱的金屬箱子。誰知道裡頭居然只放了一張照片。雖然這應該是很重要的線索，不過……怎麼說呢……
「心情上無法接受啊……」琳恩嘆了一口氣。「原本以為已經找到寶藏了，居然只是其中一個線索，想到這種事可能又會再度發生，就覺得提不起勁……真討厭，賣什麼關子嘛……」
那張照片就貼在白板上。照片裡的少女擺著親切的笑容，彷彿在對我們說加油。
「都已經走到這裡了，妳該不會想要放棄吧？」我問道。
「也不是這樣啦……總之，這禮拜的魔王任務還沒完成，期限也快到了，必須加緊腳步才行。尋寶就先暫緩一陣子吧。」
順帶一提，這禮拜的任務是「在車站前跳完一支超過三分鐘以上的原創舞蹈然後快閃。全員強制參加！」
如果不想給自己丟臉，舞蹈當然不能太過馬虎。「讓我們完成一場足以進攻小巨蛋的精采表演吧！」這是琳恩的期待。由於需要充足的準備，舞蹈又必須是「原創」，任務本身應該有四顆星的難度。但我們已經不是新手了。這點程度還是可以應付。
經過討論之後，由Parapara社的琳恩負責編舞，珮莉負責音樂的部份，小努和席悠則採買音樂設備和其他道具。梨梨的工作還是沒變——擺攤、算命、賺錢。之前為了尋寶而花掉一大筆經費，現在勇者軍團已經進入財政困境。
「對了，為什麼我只要負責跳舞就好？不給我分配其他工作嗎？」
「你的工作是這個。」琳恩取下照片，遞給我。「按照邏輯推想，似乎只要根據寫在背面的地址，就能找到這個女生，進而找到下一個關於寶藏的線索。因為很簡單，就算是瑞奇等級的傢伙也能辦到。何況你在這次任務派不上什麼用場，所以就決定交給你了。」
「少瞧不起人！小學的時候，我們五年二班在我這個體育股長的帶領之下，可是拿過全校健康操比賽第一名哦！」
「好了，趕快開始任務的準備工作吧。」
琳恩走向勇者們，直接忽略我。
「琳恩琳恩，妳覺得這首歌怎麼樣？」珮莉滑滑手機螢幕，放出音樂。
「嗯……節奏太快了。因為練習時間不太足夠，最好是簡單一點的音樂比較容易上手。」
「話說，音響設備分成很多類型，大概需要哪一種等級的？」小努問道。
「總之就是可以在開放場合播放的那種。電子產品我也不是很清楚……價錢方面，大概五千塊左右吧。」
「五千塊……也就是說，我的算命攤最少要有五十個客人光顧……是不是應該考慮提高諮商費呢……」梨梨像是家庭主婦那樣傷腦筋地看著記帳本。
「……」席悠對琳恩傳達眼神訊息。
「什麼？『我建議女生穿比基尼配百摺裙，用黑色長襪展露絕對領域……』這種搭配未免太奇怪了吧。與其關心我們的衣服，還不如注意一下你自己平常的穿著打扮。你上次穿那件破破爛爛的牛仔褲，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那是一種搖滾風格』？明明就只是單純的破洞！趕快拿去丟掉啦！」
「席悠雖然身高普通，不過體型還算勻稱，如果稍微打扮一下應該還不錯看的說。」珮莉的注意力轉向席悠。
「這種從細胞裡面開始邋遢的傢伙，無論再怎麼修飾外型……」梨梨似乎不小心想像了什麼畫面，突然噤口。
「把席悠大改造一番之後，說不定會受女生歡迎哦。」小努居然也跟著加入這個話題。
「才不會有那種事咧。不過好像很有趣……啊，對了，我剛剛去廁所修瀏海，身上剛好有帶剪刀，乾脆就來給你換換髮型吧。」琳恩掏出剪刀，席悠試圖反抗。兩人開始拉拉扯扯。「別擔心啦，盡管相信我的技術……『我的髮型由我自己作主』？那是什麼理髮店廣告標語啊？這種亂七八糟的頭，就應該好好地……喂！不準逃跑！」
琳恩開始追逐席悠的頭。看著他們有趣的互動，其他人也忍不住被逗笑了。管樂社團練室迴盪著勇者們歡樂的笑聲。
至於我……儘管就站在大家身邊，卻有一種離他們好遠的感覺。
啊啊，原來這就是邊緣人的視野啊。
＊＊＊
可惡！居然把我排除在外，害我沒辦法加入任務的話題，搞得我好像是勉為其難參與小組報告、完全不被信任的懶惰組員！這個臭琳恩！果然我的青春戀愛喜劇搞錯了！但是無所謂，我一點也不在意！反正你們這些現充都是蠢蛋，真正聰明的人才能夠看透事物的本質！你們就繼續活在虛假的幻覺之中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對不對，這不是我的角色定位啊。
可能是不小心變成邊緣人的關係，害我突然出現反社會人格。我在校門口前停下腳步，晃晃腦袋，總算恢復本來的自己。真是好險啊，要是再繼續淪陷下去，說不定我也會隨便跑去割別人的喉嚨。
好吧，我知道琳恩不是故意要把我排除在外（大概吧），只是像這樣沒辦法加入共通話題，有一點那個什麼。
我抬頭仰望夕陽，試著調適沮喪的情緒——昏黃的金色光芒，有些淒涼地投射在放學後的校園，那憂傷的顏色就如同我此刻的心境……啊啊啊，都是琳恩的錯！都是這個社會的錯！我明天就去割她喉嚨！
「瑞奇——！」
當我的邊緣人基因又開始發作時，稚氣的呼喚聲將我拉回現實世界。
「你幹嘛站在這裡發呆？」小努來到我面前。「該不會是因為被大家冷落，覺得沮喪吧？」
「有一點……」
「原來瑞奇也有纖細的一面啊。」小努拍拍我的肩膀。「但你其實不必想那麼多，琳恩一定是覺得你比較適合去尋找照片上的女生，才會把這個工作交給你的，絕對不是為了欺負你。別放在心上……對了，要不要一起回家？」
「妹、妹妹啊～～～～！」
「醒醒吧，你沒有妹妹。」
想到我可能會心情低落，小努居然主動過來找我說話，甚至邀我一起回家……太貼心啦！太善良啦！這孩子根本就是「女兒」或「妹妹」的最佳典範，讓哥哥我心裡一陣甜滋滋，所有的負面想法全都煙消雲散。
決定了！請她吃冰淇淋吧！算是給可愛妹妹的一點獎勵。於是我們在學校附近的冰淇淋店停留下來。由於這家店標榜「純天然」，最便宜一支也要50塊。不過看在小努這麼貼心的份上，這筆錢花得一點也不心痛。
我們邊走邊吃。小努的是草莓，我的是芒果。
「好吃嗎？」
「嗯！好吃～～不愧是純天然！」小努舔了舔嘴角，似乎很滿意。
「對啊，不愧是兩支140塊。」如果這樣還不好吃的話，我就要去打蘋果的爆料專線。
像這樣跟小努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總會感覺到某種溫馨。彷彿真的多了一個妹妹。放學後的夕暮，金黃色的住宅區，舔著冰淇淋，聊一些輕鬆話題。小努經常說起最新發售的電玩遊戲，這是她的喜好。偶爾也會講到書本裡的知識。真是一段愉快而充足的時光啊。
就算被人誤會也沒關係，被當成蘿莉控也無所謂。不管怎樣，我一定會讓小努得到幸福——以無血緣的哥哥身分。
「我家到了。」
我們停在一棟公寓大樓前。小努就住在這裡的某一層樓。
「妹妹已經平安到家了，哥哥我就……」
「吶，瑞奇。」
「嗯？」
「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餐？」
搭上電梯來到三樓。小努用鑰匙打開家門，帶著我走進去。
大理石茶幾、放了一些書的櫥櫃、擺在角落的盆栽看起來很健康——客廳整體的感覺相當樸素，不過整齊又乾淨，以招待客人的標準來說，這座客廳絕對及格。我穿起室內拖鞋，坐上沙發。小努走進廚房，幫我倒了一杯果汁。
「我想先去洗澡，洗完澡我再來煮飯。瑞奇你就在這裡坐一下吧。如果覺得無聊，可以看看電視。但是不可以打PS4哦，遊戲的吸引力太強了，會害我忘記煮晚餐。」
「知道了。」
說完，小努走進自己的房間。放好書包後，又帶著換洗衣物進入走廊上的浴室。毛玻璃門發出沉重的「哐咚」聲。接著，從浴室裡頭傳出放水的聲音，以及小努隨性的哼歌。
我拿起茶幾上的果汁——咕嚕、咕嚕、咕嚕……
呼哈……
不知不覺就喝完了。
將玻璃杯放回茶幾……
放不下來。
因為我的手正在瘋狂發抖……
玻璃杯底不停叩著茶幾桌面，喀喀喀喀的節奏，跟我的腦袋一樣混亂——
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是什麼情況……
這個家現在只有我和小努。獨處的封閉環境＝絕佳的犯案現場。小努又突然莫名其妙跑去洗澡。各種元素都出現了，就算再怎麼不願意，肯定也會聯想到邪惡的方面……
可是可是可是，我們是兄妹啊！沒錯！兄妹！並不是戀人，甚至一點曖昧也沒有！如果是戀愛之神不小心誤會了什麼，麻煩請把轉盤調回原來的刻度，立刻取消朝向Bad end的觸發指令。就算是開玩笑，這也太過分囉！明知道我的內心只容得下姐姐和珮莉，居然還想陷害我踏上蘿莉控之路！我看戀愛之神八成也是蘿莉控吧！
再說，我怎麼可能對年幼的孩子出手啊！就算是17歲，蘿莉就是蘿莉！放棄吧！我和蘿莉是不可能的！所以趁我還沒發脾氣之前，快點撤回這個無聊的計謀吧！
話說回來，小努為什麼要邀我來家裡？到底有什麼目的？真的只是想請我吃晚飯嗎？偏偏就在我最焦慮的時候，她又跑去洗澡了，難道說……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小努對我有意思？這種假設真是太可笑了！像我這種宇宙級的姐控，小努怎麼可能會看上我！我收藏的那些H漫，光是姐姐的題材就佔了六成哦！就算不是親姐姐，只要是御姐類型的女主角，我通通吃得下！正確來說，我只吃姐姐跟御姐，其他都是多餘的產物！
啊，但是……如果小努並不是對我有意思，而是為了生理方面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麼……我剛剛想像了什麼？一瞬間晃過腦海的那個畫面……呵呵、呵呵呵……我知道了，原來我已經焦慮到腦筋不正常了。要不然我怎麼可能想像出那麼邪惡的事情……居然用那種眼光看待自己的妹妹……即便只有一瞬間，這對小努未免太過分了……是啊，小努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事情，因為蘿莉都是天真可愛活潑善良的小天使，是這個世界上最無邪的存在……就算是青春期的17歲……
懺悔吧，罪人。
我盤起雙腿——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波羅蜜多時……
「呼……我洗好囉。」
照見五位蘿莉渡一切體香……
「瑞奇，你為什麼在打坐？你是佛教徒嗎？」
色利子……
「好像沒聽到我說話……這麼虔誠啊。」
色不異色色不異色色即是色色即是色……
創作內容
【輕小說】茗茶社的日常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