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Blind justice (上)
多面體構成的虛擬恐鳥成群奔來,維羅妮卡握緊長棍,不斷回想這段時間她所進行的訓練。前方的恐鳥朝維羅妮卡開火,她向前翻滾閃過子彈,接著以低姿勢掃出一棍,幾隻恐鳥應聲倒下。維羅妮卡越過那些倒地的敵人,以長棍抵在地上作為支點,撐竿一跳使出踢擊。超長距離的一腳結實的命中一隻恐鳥的軀幹,將它踢得四分五裂。
雖然維羅妮卡的轉變並未讓她獲得超人的力量,但轉變者的體能和敏捷度擁有極高的可塑性,經過嚴厲的自我訓練之後她在這些方面已有長足的進步。但這樣還是不夠,維羅妮卡心想,她見識過Loki和那位帝國官員之間的戰鬥--後來她得知對方名叫霧隱,深知自己遠遠不及那種境界。
維羅妮卡原本請求Loki教導她,但對方的回應是:「我自己是無師自通,不知道要怎麼教人。」至於這個組織的另一位成員--工程師賽巴斯帝安,他本人顯然沒有任何戰鬥方面的造詣,而且維羅妮卡也不曾看過他為此努力,所以她只能從中樞Null的資料庫中找出軍方的戰鬥課程,並在Null的幫助下進行模擬訓練。
不久之後,恐鳥群已被殲滅,地上只剩閃閃發光的多面體碎塊。維羅妮卡稍做喘息,她的手腳有兩處遭到子彈擊中,鎮暴級的子彈雖然沒有穿透但留下了慘不忍睹的大片淤傷。維羅妮卡沒有立刻治療這個傷口,而是將這個痛楚引以為戒。
此時,一道身影閃過眼前,維羅妮卡反射性的舉棍格檔,但還是在身側遭到了重擊。她急忙後撤,看著眼前的新對手--Loki。對方手持訓練用的長短雙刀,在下一瞬間襲擊而來。刀刃如雨點般落在維羅妮卡身上,她只能勉強擋住三成。雖然Loki自稱「不知道要怎麼教人」,但他偶而會像這樣在訓練途中無預警地對維羅妮卡發動攻擊。她將此視為Loki的訓練方式,毫無異議的接受。
在Loki間不容髮的攻擊之下,維羅妮卡節節敗退,但她還能站著已經是一大進步,過去在Loki第一次突襲時她甚至什麼都還沒感覺到就已經倒下。忍受著四肢遭受的攻擊,維羅妮卡一邊保護自己的要害一邊等待反擊的機會,最後,Loki以大動作揮出一刀,維羅妮卡往後一撤,發現Loki露出了破綻。她只要朝Loki的咽喉突刺就能將他擊倒,機會稍縱即逝,但維羅妮卡卻覺得這個瞬間意外的漫長。
咽喉是人體最脆弱的部位,遭受外力打擊很可能會致命。這個念頭沒有讓維羅妮卡停手,但還是使她慢了一步。破綻消失了,Loki以短刀架開長棍的突刺,接著重手一揮,長刀落在落在維羅妮卡的左臉,將她擊倒。
衝擊讓維羅妮卡一瞬間失去意識,等到回過神來,臉上的傷已經在下意識之間治癒了,然而口中的鐵鏽味和牙齒的碎片證明了那一擊的力道之大。
「妳猶豫了呢,修女。」Loki說道,他將長刀背在肩上走向倒地的維羅妮卡:「我注意到妳在模擬中使用的對手幾乎都是自動機械,就算是最接近人形的東西也是感染者,而且牠們還多了好幾對手腳。」
「妳還沒有辦法殺人,對吧?」Loki從高處看著維羅妮卡,就像是師長在給予教誨。
維羅妮卡吐掉了斷牙和血水,稍做整理之後起身,眼神來到了和Loki相同的高度。
「我不是為了殺人而戰鬥的。」她說。
「但是妳要復仇,對吧?」Loki收起雙刀之後兩手一攤,「想想妳的村子裡死了多少人,不需要為了殺掉幾個帝國的走狗感到心神不寧。」
「比起復仇,我只是不想讓悲劇再重演。」維羅妮卡沈痛的說道。
「哪還不簡單?只要消滅造成悲劇的那些人就好了。」
「不是這樣的。」維羅妮卡反駁:「我沒有資格去評斷他人的生死。」
Loki聞言之後露出意外之色,彷彿對這種想法感到奇怪。「妳當然有資格。我們都被奪走了重要的東西,還需要其他資格嗎?」
但是維羅妮卡還記得和霧隱對峙時心中湧現的殺意,當時的她被憤怒所蒙蔽而忘記了神的教誨,這是不容再犯的錯誤。
「我們有資格,而且也有能力這麼做。」Loki強調:「我們可以讓那些人付出代價,也就是以死償命。」
維羅妮卡直視著Loki的雙眼,她完全明白Loki的想法,但這也正是她不能茍同的地方。「請恕我直言,」維羅妮卡說道:「這種想法,也是一種傲慢。」
此話一出,Loki面露些許不悅,但維羅妮卡並未因此退縮:「在村人死去時,我確實打算殺了那個兇手。正因為我當時擁有殺死對方的手段,所以順從了自己的憤怒和絕望。」
「我一點也不介意順從自己的憤怒,想想那些憤怒是誰造成的?」Loki冷冷的說道。
「但是,掌握別人的生死是一種恐怖的權力。」維羅妮卡繼續說道:「你能夠肯定自己所殺的每一個人都是罪有應得嗎?或者一個最微小的念頭就能讓你殺人?」
「我不在乎。」Loki回道。「何況,照妳這麼說,到底誰有資格判生判死?」
「只有神有資格。」維羅妮卡堅定的回答。
語畢,沈默蔓延在兩人之間。就在Loki打算再開口時,一個輕快的聲音打斷了他。「很抱歉打擾你虐殺新手.......我是說,訓練新手。」中樞Null的投影浮現在半空中,帶有裂痕的立方體隨著話語震動:「指揮官有事找您,Loki閣下。」
Loki向Null瞥了一眼,接著放下訓練用的武器。「妳還是先想辦法在實戰中活下來,再考慮那些問題吧。」丟下這句話之後,Loki離開了訓練場。
隨著零號研究所修復的區域增加,Loki等人的活動範圍也越來越廣,例如維羅妮卡使用的訓練道場原本是損壞最嚴重的感染者實驗艙。Loki走在廊道上,周圍已經看不出感染爆發的痕跡,不得不說Null在整修方面作得不錯。
接著,Loki走到研究所底層,打開沈重的艙門走進維修通道,維修通道和他初次造訪時一樣陰暗狹窄。每此來到這裡Loki都不禁納悶,明明Null已經修復了許多設備完善的研究室,但賽巴斯帝安還是守著他擔任低階技工時的老巢。老巢不起眼的艙門半掩,Loki敷衍的輕敲了幾下之後逕自走入。
這個房間一直以來都沒有太大改變,至少對Loki而言,都是從「一團糟」變成「一團糟」。他從主機和雜物構成的迷宮走向工程師的座位,大量主機的運轉聲有種催眠的作用。
賽巴斯帝安沒有招呼Loki,繼續忙著螢幕上的東西。Loki看向螢幕,上面投影出一個具有女性曲線的戰甲設計圖,標註著「TRINITY」。
經過一番掙扎之後,Loki終於來到了工程師的身邊。「你找我有事嗎?」Loki發問,工程師此時終於轉過身面對Loki:「我要你去第十研究所偷個東西。」他開門見山的說。
「那是一種搭配戰甲使用的個人宇宙飛行器,被稱為Archwing。」賽巴斯帝安敲打鍵盤,在螢幕上叫出了一個垂掛著武器的翼狀物體。「你只需要潛入並將數據塊安裝在研究所的系統上就好了,Null會直接複製Archwing的藍圖。」
「聽起來是個很無聊的任務。」Loki說著說著打了一個哈欠,不知道是不是主機運轉聲造成的。
工程師看著Loki沈思了一會兒,接著說道:「我應該要提醒你這個任務的風險,但我開始懷疑不讓你知道危險的部分會不會讓任務比較順利......」
「你是指『危險的部分』還是『有趣的部分』?」Loki立刻追問,剛剛的倦意一掃而空。
工程師嘆了一口氣,「絕對是『危險的部分』。」他說:「第十研究所目前由兩位轉變者鎮守,其一是摧毀第十五研究所之後由第十研究所代管的『Mirage』,她是目前最強的轉變者。」
「很好,另一個呢?」
「另一位是第十研究所的主導者之一,『Limbo』,他是自願接受感染的研究者兼轉變者。」
「聽起來不構成威脅,頂多就是個跟你差不多的阿宅吧。」Loki隨口說笑,但賽巴斯帝安站起身,很罕見的走向Loki並且把手重重的搭上他的肩膀。
「聽好,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非常重要,你一定得聽進去。」
賽巴斯帝安少見的嚴肅態度令Loki楞了一下 。
「無論如何,絕對不能挑戰Limbo。」賽巴斯帝安一字一字的說出這句話,並且以極重的語氣強調:「就算萬不得已真的遇到了,也絕對不能使用你的能力。」
鑲嵌於金色框架的玻璃上寫滿了潦草的符號,這片落地屏風延伸數公尺,將房間一分為二。Limbo握著漆筆,狂熱的以旁人無法解讀的字跡書寫。
原本行雲流水的運算他在劃下最後一個等號之後戛然而止,Limbo提筆在半空中久久不能動作。最後,一聲巨響,握筆的手重重搥在玻璃上,屏風應聲碎裂。
Limbo轉過身不再看屏風一眼。這個算式他已經計算過無數次,但無論帶入什麼數據都得不到合理的答案。此時地面上的玻璃正在分解重組,屏風正在進行自我修復,上面的字跡化為粉塵脫落。
這個定理是Limbo全部的研究心血,如果解開它,就能讓Limbo真正的進入虛空,和虛空合而為一。過去他藉由解開定理中的一部份獲得裂隙之力,並且在裂隙中解開其他未知數使算式漸漸完善,但Limbo始終無法得知最關鍵的未知數「X」是什麼。
如今,因為無法求得「X」,Limbo的身體被困在無限接近虛空卻又無法到達的裂隙之中。在屢次的挑戰以及失敗之下, 他開始懷疑:對虛空而言是否就連數學法則也沒有意義。然而,純粹而絕對的數學法則是Limbo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事物。
Limbo丟下漆筆,決定去處理第十研究所的其他事務。此時一份文件引起了他的注意。文件提到在某個研究分部出現了一位特殊的實驗體,對象在注射病毒之後並未變成感染者,也沒有成為轉變者的跡象。該分部請求第十研究所進一步的指示。
這的確是個特殊的案例--前提是報告內容屬實。Limbo知道有許多實驗室為了引起高層的注意會捏造不實的報告,而且這種狀況佔了絕大多數。所以他只下令對方將那個實驗體移交到第十研究所,接著就轉向處理其他事務。
「在出發之前,指揮官囑咐Null要提醒閣下不要做出節外生枝的事情,所以請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登陸艇正以匿蹤狀態停在第十研究所附近的宙域,中樞Null--嚴格說來是Null的分機如此向Loki囑咐。由於零號研究所距離此地太過遙遠,兩者之間無法即時通訊,而高能的虛空通訊很可能會被帝國發現,所以Null將他的一部份複製在登陸艇的主機中,以執行本次任務的支援。
「是是是......」Loki穿著戰甲看不到表情,但Null從他撇過頭的角度合理懷疑他正在翻白眼。做為一個忠實的中樞,Null不會在意人類顯露出的無謂情緒。同樣的,Null也絕對不會希望Loki在彈出艙門之後被隕石擊中,或是戰甲的頸部關節卡住讓他的頭再也彎不回來。
「距離彈射還有三十秒,祝您武運昌隆,Loki閣下。」Null以一貫的輕快語音說道。Loki站上彈射臺,在倒數讀秒之後伴隨一陣閃光彈射而出。
Loki在彈射之後立刻進入隱形狀態,Null透過戰甲上的訊號掌握他的位置。他以砲彈的速度接近第十研究所,接著雙腳在研究所外殼上著地,沒有發出一丁點兒震動。
Loki很快的找到了管道進入內部,目前看來一切順利,Null心想。他對於獨自和Loki執行任務感到不安。Null知道Loki對中樞沒有好感,不過作為資訊生命體,他很習慣遭到漠視,因此這不構成問題。任務本身也並沒有太大困難,以Loki的能力而言這就像是探囊取物。然而無法向賽巴斯帝安請益造成的焦慮顯然遠超過Null願意承認的地步,而且當有「狀況」發生時,Null不確定光靠自己能否壓住Loki。
總之,現在Null只能做好自己的工作,並且祈禱不要橫生枝節。不知道維羅妮卡的神接不接受中樞的禱告。
「我找到終端機了。」Loki的聲音傳來,打斷了Null的思緒。
「請將數據塊安裝上去,由Null入侵它們的系統。」Null發出指示。片刻之後,他經由數據塊碰觸到第十研究所的系統。
在過去賽巴斯帝安打敗Null時,他改造了Null的部分程式,所以現在的Null擁有凌駕於現行中樞的運算能力。他輕易破解了防火牆,研究所的機密就像店鋪裡的商品展示在他眼前。不費吹灰之力,Null就得到了Archeing的藍圖。
「Null得到目標的檔案了,任務完成」中樞如此宣告:「Loki閣下,請將數據塊移除並返航。」
「等一下,」Loki突然說道:「既然你已經駭進去了,何不順便看看這裡有沒有關著其他轉變者?」
「Null已經取得這方面的情報了,目前這裡只有一位疑似轉變者,在13小時前從其他單位送來......」此話一出,Null開始感到不妙。「Null奉勸閣下千萬不要做多餘的事,請儘速返航。」
「真是的,我什麼都還沒說呢。」Loki移除了數據塊準備離開,但離開的方向卻和撤離點相反。
「我們順便去把那個疑似轉變者救出來吧。」
「Loki閣下!」Null大聲喝叱:「任務已經完成了,沒有必要增加被發現的風險。」
「有什麼關係,你的指揮官不是說我們需要人手嗎?人手就是這樣來的。」
「就算如此,Null也不能同意閣下繼續進行任務。」中樞試著以他最冷漠的語調說道:「Null將不會繼續提供協助,也不會將對方被囚禁的位置提供給您。」
「沒關係,我可以自己找。」Loki的語氣聽來沒有絲毫動搖,繼續朝研究所深處移動。
「請你住手!」Null慌了。「如果你繼續一意孤行的話,Null就會直接觸發警報。」
Loki停下了腳步,但Null不覺得這是回心轉意的徵兆。此時Null確定他對這場任務最大的不安就是源於Loki的不可預期性。既使做出了這樣的威脅,他也完全無法預測Loki的反應。
「做啊。」Loki的語氣冷酷到連中樞聽了也為之一顫。他頭也不回的在無人的管道中前進。Null心想,人類似乎稱這種狀況為膽小鬼博奕,理論上中樞絕對不會做出導致任務失敗的行為,但Null精神中損壞的部分確實有種玉石俱焚的強烈衝動。這下好了,他不但得阻止Loki,還得阻止他自己。
「你鬧夠了沒?」Null衝著Loki大吼,只有這樣才能排解他的衝動。「不要只為了你個人的意氣用事、人格缺陷、自我毀滅傾向、或只是為了追求刺激就做出危害指揮官的行為。」
這次Loki確實是停下來了,他沈默了半晌。「我加入你們,可不是為了當那個工程師的跑腿。」他說:「我有自己該做的事情。」
「這就是你該做的事?解救素昧平生的實驗體?」
「不然還有誰能做這種事?」Loki淡漠的回答。「你不想幫忙也沒關係,我自己想辦法。」
說著說著,Loki繼續邁開步伐。Null觀察著他,漸漸讓自己冷靜下來。在這之前他一直都把Loki當成自我中心、不負責任的危險份子,認為他的所有行為都沒有邏輯可循,然而現在Null知道Loki也有他的原則--雖然這個原則算不上合理,至少能讓Null消除些許面對Loki時的不安。
「請等一下。」Null恢復了他一貫的語調:「根據Null的判斷,最好的方法就是讓閣下在Null的全力協助之下救出那位疑似轉變者,然後瀟灑的離開這裡。」
從Loki動作的短暫停頓,Null合理懷疑他打從心底感到驚訝。「多謝。」Loki簡短的回應,這是Null第一次收到來自Loki的感謝。
女子枯坐在狹窄的牢房中,眼神卻銳利的觀察著四周,試著尋找任何可以幫助她逃脫的東西。她的雙手上著手銬,這是在移交過程中試著逃跑失敗後被銬上的。牢房中沒有明顯的監視鏡頭,或許有其他形式的感測器,唯一算是開口的地方是牆角高處的通風口,但通風口的縫隙連手指都無法穿過。
女子無從得知她被送到這裡後過了多久,只能猜測大概過了半天。
無論如何她都必須想辦法逃出去,女子心想,她看著其他遭到注射的實驗體在變成怪物後被雷射氣化,原本以為自己也會遭受同樣的命運,但不知為何病毒沒有在她身上發生作用。儘管暫時逃過一死,研究員卻在她面前肆無忌憚的討論要如何處置她。就算女子沒受過什麼教育,也聽得懂什麼叫做「活體解剖」。
所以非逃出去不可。雪上加霜的是她現在被上了手銬,女子死盯著手銬就像是要用視線燒穿它似的,但當然沒有用。接著她的視線轉移到手上,如果無法破壞手銬,也許可以咬掉手掌的一部份讓它可以脫離......
女子就這樣盯著手掌良久,一個計畫漸漸成形:她不能太早執行,否則等到有人過來帶走她之前就會失血過多。她必趁聽到有人接近到門打開的這段時間內咬掉足夠的肉,然後攻擊對方......這個計畫毫無成功的可能,但或許比坐著等死好一點。
此時女子聽到了一點動靜,立刻將左手湊上嘴邊,並且準備咬下。但一個憑空冒出的聲音阻止了她:「冷靜點,小姐。」
女子抬起頭,什麼都沒看到,牢門依然緊閉,房內自然也是空無一物。她疑惑的左右張望了一段時間,還把耳朵湊到門板上,但此時外面也毫無動靜。
「再怎麼餓也別把自己的手吃了。」那個聲音繼續嘲笑著她。
女子又嚇了一跳,猜想這是監視著她的研究員透過隱藏的擴音器在說話,但這不像是研究員會有的口音,而且聲音來自牢房之中。
女子不禁自言自語。「我瘋了嗎?」
「妳沒瘋,瘋的是這個世界。」聲音再度響起,同時一個人影憑空出現在牢房中央,讓女子驚訝的後退。人影身穿怪異的盔甲,不對稱的外觀讓人心生不安。
「你是誰?」女子反射性的發問。對方兩手一攤,說道:「某個剛路過的好心人,要來帶妳離開的。」
接著在女子反應過來之前,一道寒光閃過,手銬應聲斷裂。她只來得及看到對方將短刀收起。女子摸著手腕,狐疑的問說:「為什麼?是誰派你來的?」她不覺得自己跟擁有這種盔甲的組織扯上關係過。
「就說是剛好路過了。」對方的語氣完全無法聽出虛實,他接著說道:「再過半小時妳就會再度被帶上實驗臺,如果我是妳,我會乖乖的跟著這個可疑人物走。」
你倒很清楚自己是可疑人物。女子心想,但如果對方所言不假,現在恐怕沒有時間考慮。
「你既然有辦法進來,就有辦法出去對吧?」
「那當然。」
女子沈思片刻,接著說道:「你是不是出身自海衛十?」
對方稍微楞了一下。「妳怎麼會知道?」他的語氣帶著訝異。
「你的口音和那邊的人很像。」女子回答:「我母親是從那裡來的。」
這次換對方沈默,他打量著女子,態度似乎有些許不同。
「而那個鳥地方出身的人不可能受到帝國重用。」女子繼續說道:「那就照你說的,我可以跟你走。」
對方輕笑出聲:「很好。」他接著將一個硬幣般的東西交給女子。「把著個東西貼在耳朵後面,會有一個囉唆的傢伙幫妳導航。」
女子照做,裝置貼上之後馬上有一個輕快的合成語音在頭骨中響起:「您好,中樞Null很高興為妳服務。」
「好了,出發吧。」盔甲怪人說道:「在這之前,妳叫什麼名字?」
光是會問名字這點,就已經和那些研究員不同了。「席雅。」女子回答:「我叫席雅。」
Loki使用換位能力將席雅送進通風管中,轉換的過程似乎讓她感到暈眩。Null讓牢房中的監測系統重複播放前一個小時的監視片段,所以在有其他人進去之前不會被察覺。從通風管爬到一個比較寬敞的地方之後,Loki和Null向席雅解釋接下來的逃脫計畫。
「Null控制了研究所內的監視系統,所以不用擔心監視器。」
「至於有人走動的區域」Loki說道:「我會先在隱形狀態下通過,之後再將妳換位到目的地。那個中樞會指示妳何時該躲起來。」
席雅認真的聽著,神情緊張。她看起來比Loki年輕,但從剛剛的對話看來她也經歷過不少風雨。沒有身份的人都是這樣。Loki心想,席雅在這之前的遭遇大概跟自己差不多。
「最後我們要偷一件防護服讓妳穿上,然後跳出研究所到達接應的小艇。」
「我明白了。」席雅點頭回應。
「最後,這個給妳。」Loki解下兩把佩刀的其中一把,交給席雅,那是一把帶鞘的短刀。
對方疑惑的接過,「可是,我不會用刀。」她說。
「無所謂,只要帶著心態就會有所不同。」Loki說:「最壞的狀況,如果再被抓到的話,總要有個東西好讓妳能夠自我了斷。」
「Null推薦將刀刃從眼窩刺入,只要力道足夠就可以迅速的自我了結......」中樞搶著插話。要是Loki此時看得到Null的投影,大概會對他投以無言的視線。
「Null的意思是......祝兩位好運。」中樞以此做結,接著兩人開始移動。
Loki其實對於這個救援行動沒有十足的把握,畢竟帶著一個沒受過訓練的人逃離戒備森嚴的設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雖然不願意承認,但Loki很慶幸Null願意幫忙。中樞透過監視系統掌控了設施內研究員的動向,讓他們可以避開大部分的阻礙。
「接下來要通過維修通道,那裡沒有監視器所以Null沒有辦法為兩位探路,請小心前進。」
Loki率先踏進維修通道,相對於明亮潔淨的研究所,通道內陰暗而且佈滿灰塵,低沈的機械運轉音讓耳朵感到麻木。Loki維持著隱形狀態打前鋒,席雅得靠Null的指示才有辦法跟在他後面。
此時席雅的聲音透過通訊傳來:「我聽到後面有人接近。」
Loki立刻催促席雅前進,他們到達了通道的出口,但艙門緊閉。Loki試著破解門鎖,然而上面的主機似乎早就壞了。
「這是怎樣?」Loki不禁抱怨,席雅擔心的跟在他身後。這一段通道沒有掩蔽,如果對方通過先前的轉角就會直接看到穿著囚服的席雅。就在Loki試著搞清楚開鎖的方式時,對方的影子已經投在轉角處。
Loki立刻推開席雅衝向轉角,在對方出現時將他壓制,他發出悶哼聲倒地。Loki壓在那個人身上舉起短刀,注意到他身穿骯髒的灰色連身服,面容憔悴驚恐,他八成是這裡低階技工,就跟賽巴斯帝安一樣。
接下來就如Null所說,只要朝他的眼窩捅下一刀就能解決眼前的問題,這對Loki而言再簡單不過了。
--請恕我直言,這種想法也是一種傲慢。
維羅妮卡所說的話突然在腦中響起,Loki看著技工驚恐的雙眼,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你能夠肯定自己所殺的每一個人都是罪有應得嗎?或者一個最微小的念頭就能讓你殺人?
突然間,警報大作,Loki此時才回過神來,立刻用刀柄將技工擊昏。他的頭無力的偏向一邊,露出後頸的植入端子。
「糟了。」Null擔憂的說:「他恐怕也有植入式的通訊裝置,你為什麼沒有立刻殺了他?」
Loki沒有回應,因為他自己也不明白。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