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全世界都有極光產生喔~」
空中灑落著璀璨的極光,少女看得入迷,隨即向身旁她倚著的少年訴說著絮語。
「今年的太陽風也未免太強了?」
「伊典你真的很不浪漫……」
然而那名少年雖然同樣也被這迷幻給震懾入迷,卻依舊脫口而出硬邦邦死板的科學定律,惹得少女有點不開心的瞪了他一眼。
「哈啾……」
「衣服穿緊點,妳可別忘了妳三個月前才剛肺炎過。」
少女小小的噴嚏,面對這大自然的奇蹟之前,伊典仍舊確實的捕捉到,他無奈的看著少女,然後幫她把披肩拉得更緊了些。
「嗚嗯……」
「蘇禮雅,我拜託妳多重視自己一點好嗎……?」
「伊典……會保護我啊……所以我不怕。」
少女甜甜的笑著,雖然就是這同樣的笑容擄獲了伊典的心,但聽著她嘴裡有些耍賴似的字句,卻讓伊典原本的動心都躲了起來,只能繼續無奈的看著自己體弱多病的情人。
抬頭回望天際,被稱作歐蘿拉的舞裙,各種顏色虛無飄渺的飄舞著,其美麗不免讓人為大自然屏息。伊典卻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第六感牽引,不自覺的思考著極光背後,太陽風帶給世界的危害……簡直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讓人容易受到欺騙一般。
Н
普通的夜晚。
不普通的慘叫聲。
但……對現在的世界而言,一切都是正常的。
2016年末的極光,為世界帶來了異相。就像當年留在伊典腦海揮之不去的第六感一般,暴風雨前的寧靜,欺騙了世界。
「伊典……我可能……沙沙……碰轟……」
世界陷入了混亂,超能力者、異變的瘋狂生物、趁隙打劫的世道以及挺身而出的英雄們,為這個世界注入了一股活力,一股瘋狂的活力。
為了和混亂對抗,人們挺身而出為了捍衛自己的家園而戰,然而缺少了統整,涓涓細流無法匯合成巨大的潮流改變世界。為了弱勢人們的英雄所點燃的微光,在這個世界裡緩緩的一點一滴被捻熄。
而就在今天,伊典和蘇禮雅的希望之光也被捻熄。
身染遺傳性低血鉀癥的蘇禮雅,只要能夠定時補充鉀離子便沒有生命危險也能夠跟其他人過著一般正常的日子,但在逐漸混亂的世界裡,逐漸停擺的社會機能卻只讓這些弱勢的遺傳性疾病患者更加的弱勢,只能自生自滅。伊典今天本來是希望能夠在醫院獲得一些鉀離子輸注補充液,而蘇禮雅也正好遇上發作期的肌無力,才讓他不得不留她自己一個人在家裡,而自己獨自出來。
手中的無線電是老骨董了,但和沒有人管理電信公司的情況而失去了功能的手機比起來,只要靠電池運作的無線電卻是目前通訊最好的工具。老舊的無線電沙啞作響,本來就無法清晰的聲音,在背景音的干擾下更顯混亂,幾近聽不見蘇禮雅的聲音,最後乾脆直接切斷通訊。伊典心中的不安早已奪去一切理性掌控,他必須回去……必須回去拯救蘇禮雅。
要怎麼拯救?不知道,而且現在的伊典也完全沒有能力思考這麼多,被愛沖昏頭的腦袋順著直覺馳騁著步伐,也管不著自己原本的目的尚未達成,伊典就這樣在雜亂不堪的街道上奔跑著。
本該安全的庇護處現在早已剩下一堆殘骸,無情的火勢帶著高熱延燒著,像是在上映著一場地獄的景象一般。房屋和各式家具、或者不值錢的個人物品沒有多少是完整的。女子獨自躺在地上,緊閉的雙眼讓人無法確認她的生死,但伊典卻沒有上前確認她的安危。
男子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獨自站在殘骸和火焰中的另一名男子。
「把所有東西都交出來!」
那名男子只是這麼吼著,伊典的思緒瞬間的連結了眼前這副不堪入目的地獄景象跟這名男子。
擁有著超能力的強盜……
下一秒鐘,一陣重擊已經將自己如同垃圾一般甩了出去。
伊典模糊的視線張望著眼前的一切,這個感覺……是疼痛嗎?浸潤著濕濕黏黏的液體……是血嗎?世界彷彿成90°翻轉……是自己倒下了嗎?眼前那個看起來像肉塊的東西……是自己嗎?
暈眩感彷彿雪崩之後的雪把自己壓得喘不過氣,伊典就這樣任憑眼前的景象更加模糊,最後逐漸在浪潮中淡去。
他不想死……那些年跟蘇禮雅立下的約定……他想達成……他不知道這兩年來他到底是如何帶著蘇禮雅活下來的……但他就是想帶著她活下去……
他想……活下去。
「嗚啊……啊啊……」
一片黑暗之中,伊典的耳裡傳來模糊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求饒一般的哭泣聲……
回復了神識的伊典,眨著不明究裡的雙眼看著重新映照在眼簾前的這個世界。剛剛的那名男人正一屁股跌坐在地,兩眼泛淚,一臉看到妖魔鬼怪的眼神看著自己。伊典不懂……身上明明各處都傳來著疼痛……但他卻站著?
為什麼他會站著?看著挺直著身子的自己,伊典好奇的看著地面再看了看自己……他剛剛不是受到那個人的超能力正面攻擊而飛了出去受了重傷嗎?為什麼會毫髮無傷呢?既然毫髮無傷,為什麼會全身都在疼痛呢?
「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瘋狂的叫著,伊典能感受到自己身邊的空氣在騷動著,隨著急速的高溫嚎叫著,像是承受不住絕對壓力的壓力鍋狂烈的炸裂開來。
伊典無法形容這些痛楚,身為一名正常人,從未發生過任何意外受過重傷的他,這時卻看著自己的手飛了出去。不明白自己是因為疼痛還是害怕而尖叫,伊典在察覺時已經吼到喉嚨都感受到沙啞的刮擦。
然而下一秒鐘,伊典看著自己失去左手的肩窩,彷彿魷魚一般伸出了長長的觸手,緊緊抓住了自己還在飛舞的左手,以驚人的氣勢重新接合,伊典甚至能夠感受到左手撞擊自己的左肩窩,並且能感受到一股奇妙的感覺,讓左手重新黏合。
他大概懂為什麼那名男人會害怕成這種樣子了,大概是看到倒下的自己用這種奇怪的方式站起身來吧。
「嗚啊啊……啊啊!啊……」
男子依舊是發出無法辨識的哀嚎,然後在伊典的身體周圍產生了更多的引爆,像是要將自己渾身都壓扁似的壓力讓伊典低聲的悶哼著,但除了疼痛以外,身體卻沒有任何的傷口。
而在引爆總算緩下之後,伊典也失去了站直的體力,渾身傳來的痛楚讓他只想躺在地上痙攣著,但他卻只有緊緊掐緊自己的雙肩環抱自己跪坐在地,抬起迷濛的眼神看著眼前的男子,對方似乎是也總算釐清狀況了,正緩緩的站起。
身前的景象產生了高熱下的扭曲,然後就是震耳欲聾的爆炸。
伊典死命的跪倒在地上,但出乎他意料之外,和之前一直讓爆炸傷害自己的疼痛不同,除了吹來的強風以外,他什麼都感受不到。抱持著神降的心態,伊典緩緩的抬起頭,看著眼前浮在空中的一灘紅色液體。
刺鼻的鐵鏽味跟腥味竄進鼻腔,伊典幾乎不用思考立刻就能明白那是鮮血,而就在此時,那灘浮在空中的鮮血卻像是失去了繩索操作的傀儡,啪噠一聲的落在地上,就像是一灘從空中落下的水一樣,濺起了紅色的血花,染著伊典的肌膚。
男子雖然驚訝,但已不像之前那樣毫無反應,他只是轉過身,踩著搖搖晃晃的步伐試圖離開,卻在走了幾步路之後就癱軟在一旁。
伊典不想在管那男子,卻在這時才猛然想起剛剛倒在一旁的禮雅。似乎是腎上腺素賜予的力量,伊典站起身奔跑向倒在不遠處的女子。
女子平靜的躺著,手中仍舊緊握著外殼因高溫而開始融解的無線電,她躺在乾淨的地面上……沒有任何血漬,身上也絲毫沒有傷口……但同時……她也沒有呼吸。
女子的臉上仍舊掛著微笑,像是在暗示著死前的通話時,她仍舊為了伊典保持微笑。過於乾淨的周遭和乾淨的屍體,讓禮雅實在不像死去,而只是靜靜的躺在地上沉眠著。但伊典知道……她已經死了。
從身體深處冒出的酸楚讓嘴裡滿是苦澀,眼前被淚水給蘸濕而更加的模糊了視野,伊典的喉頭發出難堪的啜泣,只是就這樣子跪坐在女子的一旁,低聲哭泣。
跪著的雙腿感受著黏膩的濕潤。
剛剛在一旁的血灘現在移動到了伊典的腳下,男子默默的看著那灘血漬流動著。
蘇禮雅……妳快醒來……男子小聲的如此說道:
那灘血漬像是能夠聽懂主人命令的寵物一般,在地上流動著,伊典的腦袋放空著,任頻著本能深處傳來的衝動,他將唇貼上了女子的側脖,啾潤的吻之後,嚙破了女子的肌膚。
鮮血一點一滴的灌流進男子的嘴裡,隨著一點每一次的吐息融入女子毫無生氣的身體裡。
明明只是回到了身體的血液……卻帶領著心臟泵動著。
女子大力的深吸了一口氣,重新開始了呼吸。
不是愉悅,而是一股面對未知生物的驚惶。伊典看著獲得生命的女子,再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的傷痕仍舊汩汩冒著鮮血,但卻不是隨著地心引力向地板滴去,而是浮在空中繞過自己身體,緊緊的流竄在自己的左手周邊。看著染紅的左手以及鮮血在空氣中留下的軌跡,伊典總算能夠理解當時的那道極光帶給自己什麼影響。
他擁有了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事物的力量……也擁有復仇的力量……
「喂……」
伊典站起身子,冷冷瞪向背對自己的那名男子,不屑的呼喊著對方。對方轉過身子,瞳孔急遽的收縮起來,從喉頭深處傳來害怕的呻吟。
今天的鮮血,如同極光的精靈一般,飛舞在伊典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