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嗚嗚……這樣看起來有夠像大便失禁的……」
郁菲轉(zhuǎn)頭看著自己短裙上的慘狀,忍不住皺起臉孔。她一邊用沾水的衛(wèi)生紙擦拭狗大便,一邊可憐兮兮地抽鼻子。我則站在女廁門口,欣賞眼前這幅看起來好笑卻又讓人覺得可憐的光景。這世上到底有多少高中女生,會像那樣踩到狗大便滑倒然後一屁股坐下去呢?說不定郁菲在無意間創(chuàng)下什麼世界紀錄了。
無論如何,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確定——郁菲就是魔王。雖然是盜版的。
「欸,瑞奇,後面還有沒有?幫我看一下。」
「嗯……」我仔細凝視魔王的屁股。「好像還有一點。」
「幫我擦掉。」
「蛤?為什麼是我?」
「你以為是誰害我踩到狗大便的?不就是你嗎?作為肇事者就應(yīng)該負起責任。還是說,你是那種把女生肚子搞大之後,直接拍拍屁股走人的惡劣傢伙?我看錯你了!」
「我也不是不願意啦,只是有一點……」
「嘖,處男實在是……」
已經(jīng)被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只好蹲在郁菲的屁股後面,用沾水的衛(wèi)生紙擦拭裙子上面的狗大便汙漬。由於她的魔王身分,讓我有一種「要是在這裡害羞就輸了」的感覺,所以拚命克制自己的情緒。
然而,無論是不是魔王,郁菲身為正妹的這個事實並沒有辦法抹滅。況且,這個身材是怎樣?幾乎跟模特兒比例的琳恩差不多嘛。加上陣陣撲來的香氣,以及手中短裙布料的柔軟,再再誘惑著我體內(nèi)的雄性激素……不行啊!這傢伙是魔王,我們勇者軍團的敵人,怎麼可以在這種地方對她發(fā)情!
更犯規(guī)的還在下面——黑色長襪與裙擺之間的絕對領(lǐng)域。格外白皙的大腿不停在勾引我的視線,像是一扇通往魔域的大門,散發(fā)出催眠似的電波,讓人不禁想走進去,從此墜入邪道。好可怕,絕對領(lǐng)域好可怕!我無意識把腦袋往後縮,盡量離得越遠越好,不過它的存在感還是一樣強烈。光是用眼睛看,似乎就能直接感覺到那柔軟光滑的觸感。我彷彿化身為一個感情豐富的鑑賞家,面對完美的藝術(shù)品,心中充滿了感動與激昂。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擦啊?」
「有、有啊。」我回過神來,繼續(xù)擦拭狗大便。可惡,好臭。明明如此美麗的絕對領(lǐng)域就近在眼前,我為什麼非得忍受這股屎味不可呢?欣賞絕對領(lǐng)域的時候,最好選在乾淨且明亮的地方,以緩慢爵士充當背景音樂,然後再搭配一杯加入少許鮮奶的阿薩姆紅茶……哦!這就是男人的浪漫啊!
「對了,剛才那件事,你不要說出去哦……」
「妳是說,妳滑倒坐到狗大便的事情嗎?」
「啊,那個當然也別說。不過還有另外一件事,希望你能夠保密……」
「魔王的身分?」
「我不是魔王啦!只是……如果可以的話,你別告訴其他勇者,好嗎?」
「事情都已經(jīng)這樣了,妳還是不打算承認?」
「因為我……怎麼說呢……自稱魔王這種事,多少還是覺得有點丟臉……」
妳也知道哦。
「剛才我們?nèi)チ艘惶藦V播室。梨梨已經(jīng)把所有內(nèi)幕說出來了。」
「咦?」
「聽她說,妳是自己花錢籌備這場盜版魔王遊戲的。我大致可以理解妳想玩魔王遊戲的心情,但有需要做到這種地步嗎?就算家裡再怎麼有錢,這也稱不上是什麼理想的揮霍方式吧。而且妳的作法有太多不妥的地方了,一下散佈我們的羞恥照片,一下綁架珮莉,這樣造成我們很大的困擾耶。」
「我知道啦……」郁菲像是被責罵的孩子那樣,垂著眉毛,有點不滿地看向旁邊。
「既然知道就放棄吧。反正妳也不是真正的魔王。」
「不要!這場遊戲是我的心血、我的青春!我絕對不會放棄的!」
「別把青春浪費在這種地方啦。」我忍不住吐槽。「以妳的條件,肯定可以過一場光鮮亮麗的校園生活,甚至像琳恩那樣操縱人心。幹嘛要像個陰陽怪氣的宅男那樣躲在暗處,一邊嘻嘻奸笑一邊摩擦手掌啊?」
「我才沒有一邊嘻嘻奸笑一邊摩擦手掌咧!再說,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樂趣,而這場遊戲就是我的樂趣所在!什麼光鮮亮麗的校園生活,我才不稀罕呢!我就是要當魔王……啊不對,我不是魔王啦!」
「但我們也不想被人威脅、時不時活在恐懼中啊。先不說我了,其他勇者應(yīng)該也想過著一般的校園生活吧。可是妳的這場遊戲卻剝奪了我們選擇一般校園生活的權(quán)利。這樣不太對吧?」
「咕……」郁菲咬緊牙關(guān)。「我以前也在錄音檔說過,等到這場遊戲結(jié)束時,你們將會在其中得到一些寶貴的東西。這不只是好聽話而已,我是真的那麼打算的!如果只是為了我個人的趣味,我大可以命令你和席悠在操場上舌吻,萌死一大群女學生。可是我並沒有那麼做!因為我並不想傷害你們!真的!」
從郁菲的語氣和表情,她似乎真的很重視她自己策劃的這場遊戲。而且,明明她是處於高位的魔王,現(xiàn)在卻像個小職員似地,試圖說服我這個勇者。雖然不願意,但我確實感受到她的心意,以及絕不放棄的堅持。
「所以,拜託你,不要告訴其他勇者……要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我的身分,這場遊戲就真的結(jié)束了……我還想繼續(xù)……」
看她一臉可憐相,我實在很難開口拒絕。但勇者軍團不只我,還有琳恩他們,如果隨便答應(yīng)郁菲,接下來的後果我可沒辦法一個人承擔。
「再看看啦……」我說。
「什麼?」
「如果琳恩他們願意繼續(xù)下去,我也沒辦法說什麼。總之我會盡量說服他們的。」
「也就是說,瑞奇你……站在我這邊?」
「才不是站在妳這邊咧,只是考慮到事情優(yōu)弊而已。畢竟梨梨是個天然腹黑,還弄出這麼誇張的獵人追逐戰(zhàn),如果我們從妳這邊脫離,轉(zhuǎn)而被梨梨列進她的勇者名單裡,我們的日子也不一定比較好過。我個人是比較傾向於妳的遊戲啦,因為妳之前雖然綁架了珮莉,但珮莉並沒有受傷,而且無意間還促進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所以說……喂,別哭啦。」
「我才沒有哭……」嘴上這麼說,實際上郁菲已經(jīng)開始哽咽,眼眶有淚珠在打轉(zhuǎn)。「我、我沒想到瑞奇會這麼挺我,讓我有點……嗚嗚……我還以為你只是一個把鏡子綁在球鞋上面的偷窺狂而已……」
「那不是我國中時做過的事嗎!?妳怎麼會知道?妳到底挖了我多少秘密啊!?」
「……當時被同班的女生發(fā)現(xiàn),人家跑去跟老師打小報告,你後來被罰掃一個月的廁所……掃廁所本身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真的嚴重的其實是來自女同學的鄙視,因為那次事件之後,女生對待你的態(tài)度就一直很差,直到接近大考時才稍微緩和……」
「那時候是國中啊!國中生本來就腦袋怪怪的,我有什麼辦法!話說別一邊哽咽一邊洩漏別人的黑歷史啦!」
總之,我們達成協(xié)議——我答應(yīng)保密郁菲的魔王身分,並且?guī)兔φf服其他勇者繼續(xù)留在她的遊戲裡,而郁菲……咦?郁菲完全沒有給我任何好處吧?這根本不是什麼協(xié)議,只是單方面的約定而已啊?我是不是吃虧啦?不過也罷,就不計較那麼多了。畢竟沒有壞處。真要說起來,天然腹黑的梨梨要比郁菲可怕多了。
如果郁菲是魔王,那麼梨梨就是大魔王吧。為了避免情況變得更糟,再怎麼腦袋不清楚,也知道哪邊才是更好的選擇。
***
我們繼續(xù)前往傳說中的隱密地點。不過途中卻連一個學生也沒有遇到,這倒是有點奇怪。
郁菲在發(fā)現(xiàn)我變成她的支持者之後,心情一整個開朗,完全看不出她不久前才坐到狗大便的悲慘遭遇。
「話說回來,我好像從來沒有在學校看過妳。」
「因為我很低調(diào)。」
「妳明明長得那麼……咳!咳、咳!」
「怎麼了?吃到蚊子啦?」
看來我對於魔王的印象已經(jīng)負面到一個極致了,原本想說她漂亮,卻突然乾咳起來,彷彿喉嚨不允許我說出這種話。沒辦法,我只好改用另一種說法:「妳的長相很顯眼,如果在走廊上遇到,我一定會記住妳的臉。可是……」
「哦?這是在稱讚我漂亮嗎?」
可惡,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實際上,我為了不被你們找到,一直以來都有喬裝,所以你當然沒有見過我。」
我還以為像郁菲這樣的正妹,聽到別人稱讚她漂亮時,肯定會跟琳恩一樣做出「那還用說~我本來就超正的~正到正方形都會在我面前哭泣~哦呵呵呵呵呵~~」自戀狂的反應(yīng),但郁菲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單以這個方面來說,魔王的性格要比琳恩好太多了。
「喬裝?有辦法掩飾得那麼徹底嗎?」
「哼哼哼,那可是連好萊塢特效化妝師都會自嘆不如的超強喬裝技術(shù)哦!」
「保持這個樣子不是很好嗎?」
「不要,太顯眼了。我只想要低調(diào)。」
啊啊,確實有這種人呢。平時在人前總是顯得很不起眼,甚至很少說話,卻在私底下不停鑽研自己的興趣,幾乎已經(jīng)走火入魔的地步。這應(yīng)該算是……御宅?這應(yīng)該就是御宅吧?明明這麼漂亮卻是個御宅,總覺得讓人有點可惜啊。
「話說回來,怎麼都沒有看到那些學生?」
「嗯,確實有點奇怪。是不是跑去休息了……咦?」
「……唔,他們在幹嘛?」
我們才剛開始討論學生們的去向,沒想到此刻就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
偌大的操場,所有人像是參加升旗典禮那樣整齊排列,以一種嚴肅的沉默面向講臺。至於站在講臺上的人,除了幾名像是工作人員的學生之外,還有在不久前成為他們首領(lǐng)的席悠。他穿著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黑色披風,戴著教官的軍帽,還在人中那裡貼上一片海苔。怎麼看都像是在模仿希特勒。這些人在這裡做什麼?我和郁菲趕緊躲進旁邊的草叢裡,偷偷觀察情況。
「接下來,有重大的事情要宣布!」一名男學生拿著麥克風中氣十足地喊道。席悠交給他一張講稿,男學生便以北韓新聞主播似的語氣照著唸:「我們敬愛的元首——席悠,在本日下午么三么洞時,由他本人親自率領(lǐng)的精銳部隊,在第二校舍二樓順利逮捕在逃的一名目標!」
哦哦哦哦哦哦——!臺下一片鼓譟。
「過程中,其中兩名目標頑強抵抗,使我們敬愛的元首——席悠腹部受到重傷,導(dǎo)致內(nèi)臟暴露。然而元首並不把足以致命的傷口放在眼裡,將內(nèi)臟重新收回腹部之後,以針線縫合,並且憑一支牙刷迅速控制當時的混亂場面!雖然另外兩名目標趁亂脫逃,但我們依然逮捕到其中一人!這次勝利全都要多虧席悠大人的堅強與勇氣!」
哦哦哦哦哦哦——!臺下一片鼓譟。不愧是獨裁者,這種造假事蹟居然也掰得出來。話說那些學生該不會真的相信吧?
「而我們敬愛的元首——席悠,認為此次逮捕行動的成功,並非在於他一人,全都多虧在座各位的努力!因此,他將平均分配獎金,慰勞辛苦的各位!請用掌聲在此表達我們對席悠的最高謝意!」
哦哦哦哦哦哦——!臺下一片鼓譟和掌聲。
「現(xiàn)在,就來見識一下席悠為我們帶來的戰(zhàn)利品吧!」
這時,兩名女學生從後臺走出來,挽著一個女孩子。「放、放開我!」琳恩雙手被綁上童軍繩,一臉憤怒地瞪視四周,身體不斷扭動。
琳恩一登場,臺下便響起一陣噓聲。「嗚——!」、「居然傷害我們的席悠大人!」、「多麼兇暴的表情啊,真是太可怕了!」即使是平常很吃得開的校園女神,但在席悠的納粹主義統(tǒng)治下,琳恩失去了學生們對她的崇拜,反而被當成罪犯一樣看待。
「在我們敬愛的元首——席悠的腹部上剖開一個洞的罪人,就是她!一年B班的琳恩!」
「我才沒有咧!不要亂栽贓我!」琳恩大聲抗議。「明明是他自己跌倒,肚子去撞到滅火器的!而且他的內(nèi)臟根本沒有跑出來,頂多只是烏青!」
「啊!豈有此理!竟敢用這番謊話污衊席悠大人的英勇事蹟!多麼可恨啊!」隨著主持人的氣氛渲染,底下的學生也是一片憤慨不平,只差沒有丟石頭。「席悠大人,懇請儘速處刑這位侮辱您的罪人吧!」
席悠點點頭,朝琳恩慢慢走近。糟糕,他該不會打算……
「等等,瑞奇!」
我還來不及衝出去,郁菲已經(jīng)出手阻止我。
「這樣下去琳恩會被當眾脫光光的,我要去救她!」
「別衝動!你也想被捉起來嗎?」
「我寧可受到同樣的對待,也不想眼睜睜看著夥伴被人脫光!」
「冷靜一點,席悠不會那麼做的!」
「……什、什麼?」
「你忘了嗎?我是魔……不對,我不是魔王。但不光是你而已,琳恩、小努、珮莉,還有席悠,我對你們的事情一清二楚。甚至比你們知道得更多!」郁菲堅定地看著我。「所以,放心吧,席悠絕對不會背叛你們的。」
不會背叛我們?從他扯破琳恩的制服那一刻開始,席悠就已經(jīng)背叛我們了,不是嗎?郁菲的說法讓我懷疑。雖然郁菲早就對我們做過詳細的調(diào)查,確實應(yīng)該很了解我們每個人的性格,但席悠的背叛是在我們眼前活生生上演的事實,我實在沒辦法輕易相信她的說法。
就在我猶豫時,臺上的席悠已經(jīng)站到琳恩身後。男學生們一邊吞口水,一邊閃著期待的視線,看著講臺上那名準備被脫光的少女。女學生們雖然感到同情,卻不敢露骨地表現(xiàn)出來,只能閉上眼睛或者撇過頭去,對於接下來即將發(fā)生的景象不忍卒睹。
「你、你要幹嘛……啊!」
席悠蹲了下來,抓起琳恩的左小腿。琳恩差點失去平衡而跌倒。接著,席悠脫下她的一隻鞋子,隨性地扔下講臺。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不過席悠卻沒有進行接下來的步驟,只是將手揹在後面,繼續(xù)用希特勒式的冷酷眼神環(huán)顧四周。
「呃……席悠大人?」主持人似乎也搞不清楚現(xiàn)在的情況。按照道理說,這裡應(yīng)該順從民意,把校園偶像.琳恩脫光光,為男學生們提供一個珍貴的殺必死福利。儘管有點過分,不過遊戲規(guī)則準許的關(guān)係,所以沒問題。誰知道席悠卻只脫掉琳恩的一隻鞋子,講臺下的學生們開始議論紛紛,質(zhì)疑聲四起。
席悠又寫了一張新的講稿,交給主持人。
「那個……席悠大人說:『琳恩是跟我同班多年的朋友,即便我投靠到學生陣營,成為各位的首領(lǐng),但這並不表示我和琳恩之間的友誼會因此出現(xiàn)變化。我實在沒辦法脫去琳恩的衣物,讓她承受被人看光裸體的恥辱。即便只是脫掉一隻鞋子,也已讓我悲痛萬分,受盡良心的譴責。在這裡,我鄭重向各位道歉。倘若各位無法接受我的決定,那麼,我願意在這裡辭去首領(lǐng)職務(wù),以示負責……』」
一瞬間,全場鴉雀無聲。
「這這這這這這這、這實在太偉大啦啊啊啊啊啊啊!!!」主持人誇張地大喊。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臺下再度響起一陣鼓譟。「明明因為她而受傷,居然還能夠為對方的感受著想,席悠大人真是太善良了!」、「不需要辭職,您永遠是我們的首領(lǐng)!請繼續(xù)帶領(lǐng)我們吧!」、「啊啊啊啊~~不行,人家已經(jīng)完全愛上席悠大人了~~」、「席悠大人,請跟我結(jié)婚!」、「喂喂,我已經(jīng)是席悠大人的未婚妻了,妳們不要搗亂!」、「胡說什麼,妳只是席悠大人的小三罷了,我才是元配!」、「怎樣!想打架嗎!?」歡呼聲中還夾雜著女學生們的爭執(zhí)。
我已經(jīng)搞不懂這些人到底在衝三小了。
「各位!看在席悠大人的面子上,暫且先放過這可惡的罪人吧!至於獎金的部份,席悠大人會再行處理,請不用擔心!那麼,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在下午三點的結(jié)束時間到來之前,我們立刻出發(fā)捉拿剩下的三名目標吧!」
哦哦哦哦哦哦哦——!學生們一起向後轉(zhuǎn),朝校舍的方向前進,他們踏著整齊步伐,一路唱著「脫光吧~~脫光吧~~」奇怪的軍歌。兩分鐘之後,操場已經(jīng)清場完畢。講臺上只剩席悠和琳恩兩個人。
「郁菲,現(xiàn)在是好機會,我們……」
我轉(zhuǎn)過頭。郁菲不見了。
一下突然出現(xiàn),一下又突然消失,這個魔王真是隨性啊。我明明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她的。不過現(xiàn)在還是先救出琳恩吧!我從草叢裡鑽出來,衝向講臺,執(zhí)行搶救琳恩大兵計畫。
然而,琳恩這時把手一攤,童軍繩居然自動鬆開了。
「你這個白癡!」琳恩揍了希特勒一拳,害他的鬍子(海苔)因此飛掉。「剛才突然脫掉我的鞋子,害我差點跌倒耶,你知不知道!?」
「……」希特勒把鬍子黏回臉上。
「『這麼做才能讓他們相信』?那你至少先通知我一聲啊!下次再像這樣對我亂來,小心我把你丟到?jīng)_之鳥礁自生自滅!」
「喂、喂!現(xiàn)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咦?瑞奇,你還活著啊……」琳恩一看見被拋棄的我,表情有點尷尬。
***
事情的真相是——
琳恩身為席悠的首席翻譯官,早就精通從他的眼神中讀取心聲的能力。所以當席悠扯破琳恩的制服,表面上像是背叛,實際上卻在同時透過眼神,向琳恩傳達他的計畫——席悠打算假裝叛變,藉此投入學生陣營(不過成為首領(lǐng)只是意外而已)。一來,這可以讓他在學校裡暢行無阻;二來,只要得到指揮學生的權(quán)力,他便能安排兵力佈署,間接幫助我們;第三,他可以趁這個機會調(diào)查清楚這場遊戲的幕後主使人。
早在我們四個前往廣播室之前,席悠早就去過一次了。他透過氣窗見到了小學同學梨梨,並且認定她就是魔王。儘管如此,他卻不曉得該怎麼做才能阻止這場遊戲。他心想,琳恩跟梨梨是好朋友,一定知道梨梨的弱點。所以他集合起體育社團的學生,組成一支武裝親衛(wèi)隊,積極追捕琳恩,其實是想找她商量打倒(?)梨梨的方法。琳恩也明白席悠的意圖,索性就假裝被逮捕。「不然憑我的本事,怎麼可能讓那些螻蟻碰到我一根毛?」琳恩說。
「那麼,妳把我一個人拋下不管,這也是妳的計畫之一嗎?」
「當當當、當然囉!」
「騙誰啊!」
不過即使當上學生陣營的首領(lǐng),席悠卻沒有得到完全的信任,少數(shù)幾個學生總是跟隨在席悠身邊,像是在監(jiān)視他。這樣根本沒辦法跟琳恩獨處,更別說是商量了。於是他將所有學生集合在操場上,利用琳恩炫耀他的戰(zhàn)績。看見難以對付的琳恩遭到綑綁的狼狽模樣,不僅提高了席悠的聲望和信用,同時也讓那些學生陷入「既然連琳恩都捉得到,其他目標一定也捉得到」的熱血情緒中。於是就像剛才那樣,學生們一心只想著找出剩下的目標,任憑席悠一個人獨自看管琳恩。
「至於剛才那個脫鞋子的橋段,其實是席悠的即興演出。」琳恩說。「他也沒想到,主持人居然會在臺上要求把我脫光。席悠只好脫掉我的鞋子,再用政商界常用的那一套說詞應(yīng)付。幸好是順利過關(guān)了。如果席悠當時真的動手脫我的衣服,他現(xiàn)在早就變成一灘汁了。」
什麼汁啊?
「對了,珮莉和小努呢?」我問道。
「你馬上就會見到她們了。」
我們?nèi)穗x開操場,走進校舍內(nèi)。這段路程並不平靜,因為我們老是會遇到跑來跑去的學生,沒辦法太聲張。我和琳恩的雙手被綁上鬆散的繩子,假裝囚犯。「哦?居然已經(jīng)捉到一年D班的那個誰了,席悠大人真是太狂啦!」、「喂!快看快看,席悠大人捉到一年D班的那個誰了!」就算我再怎麼不起眼,至少也記一下我的名字吧?我不只要忍受那些學生的無禮發(fā)言,還要忍受在一旁偷笑的琳恩。
「席悠大人,請幫我簽名~~」途中,一名女學生跑來向席悠要簽名。
席悠先是嚴肅地瞪過去,像是在說:「別在執(zhí)勤的時候打擾我,請妳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女學生怯懦了一下,但還是鼓起勇氣說:「我、我真的很崇拜席悠大人,拜託您了!這是我一生一世的心願!」席悠撥了撥瀏海,嘆了口氣,一臉真拿妳沒辦法的表情(好令人火大啊),然後接過女學生手上的簽名板,潦草簽上自己的名字。
「真的、真的太謝謝您了!呀啊~~」女學生鞠了一下躬,樂不可支地跑向走廊盡頭。
「喂,琳恩,太奇怪了吧?這傢伙為什麼會這麼受歡迎?」
「你不知道嗎?只要得到某種權(quán)力,再透過一系列心理暗示,將自己打造成人們心中的理想形象,就算是希特勒也可以虜獲少女心。不過儘管如此,當人們看透這個人的本質(zhì)之後,美好形象自然會破滅,到時候還是會被打回豬八戒的。」琳恩以一副操縱人心專家的姿態(tài)向我解釋。「而且這場遊戲就快結(jié)束了,等到那時,大概也沒有人會理他吧。他也只剩下這段時間可以跩了。」
「最可憐的就是剛才那個要簽名的女學生吧……」
「唉……是啊。對崇拜的偶像感到失望時,那種惆悵的心情確實是……」琳恩感嘆地望著走廊盡頭,女學生的背影早就不見了。
我們一邊緬懷不幸的女學生,一邊繼續(xù)前進,來到第三校舍。這裡也有不少學生。席悠寫了一張紙條,並且拿給學生們看。上面寫著:「目標應(yīng)該不在這裡,去別的地方找吧,我要對這兩名目標處刑,別打擾我」。學生們很聽話地離開了。我們踏上樓梯,抵達三樓。接下來要去什麼地方,我大概已經(jīng)猜到了。果然,席悠和琳恩停在廣播室門口前。
門一打開,霸凌現(xiàn)場隨即映入我們眼簾。
「哦,你們來啦!」珮莉投來燦爛的笑容,手上捻著一隻壁虎。
「幸好你們及時趕來,憑我一個人根本阻止不了珮莉。」小努雖然這麼說,手上卻拿著一隻水彩筆和廣告顏料。
「嗚嗚嗚唔嗯……!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梨梨被綁在椅子上,嘴巴被貼上膠帶。她的臉被塗得五顏六色的,大概是小努大師的傑作吧。被珮莉捉住的壁虎就在梨梨的臉頰旁邊,儘管尾巴已經(jīng)斷掉了,仍然保有求生本能,繼續(xù)扭動掙扎,用那滑溜溜的身體跳著恐懼之舞。
梨梨看見我們的時候,像是看見什麼救星似的,眼裡充滿感激。因為淚水和鼻水的關(guān)係,水彩糊掉了,她的秀氣臉蛋頓時變得非常驚悚。順帶一提,壁虎斷掉的尾巴就落在她的裙子上面,依然活繃亂跳的。難怪她看起來一副快崩潰的樣子。
「啊啊,不可以這樣欺負梨梨啦。」平時最喜歡欺負人的琳恩對她們這麼說。
「但妳不是傳簡訊過來,叫我們限制梨梨的行動,想辦法讓她安份一點嗎?我們有好好照辦哦。」珮莉甩著手上的壁虎。快住手,要死掉了啦。
「用水彩畫臉倒是還好,但壁虎有點太過火了。而且居然還是南部的壁虎……北部的身上有一些花紋,勉強還可以接受。南部的不行,光溜溜的太噁心了。」
糟糕,又要戰(zhàn)南北了。
琳恩先幫梨梨鬆綁,然後撕掉她嘴上的膠帶。梨梨隨即抱住琳恩,「琳恩——!她、她們對我,她們對我……嗚嗚……」她一邊抽鼻子,一邊揉眼眶。
「不哭不哭~~」琳恩拍拍梨梨的後背。「等一下我會再罵她們的。先不說這個,看看我?guī)蛫厧Я苏l過來~~」
「咦?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梨梨驚聲尖叫。
「是妳最喜歡的席悠唷~~」
「開什麼玩笑!這傢伙比壁虎還可怕啦!」梨梨好不容易快要乾掉的眼眶,現(xiàn)在又充滿了淚水。「不要、不要!快點趕他走!快點!去、去!走開!」她看起來似乎非常害怕席悠,雙手也在不停顫抖。
「要把席悠趕出去?妳不是最喜歡席悠了嗎~~」
「誰喜歡他啊!邋裡邋遢的,也不曉得打扮一下自己!身體還散發(fā)一股臭腥味!你這傢伙站在那裡幹嘛,還不快點去死一死!?」不久前還展現(xiàn)溫柔笑容的梨梨,沒想到一遇到席悠,性格整個大轉(zhuǎn)變。
「如果妳希望他出去,當然沒問題。但妳必須用廣播器向全校學生宣布遊戲結(jié)束,我才答應(yīng)妳。」
「咦?」梨梨遲疑了一下。「那、那怎麼可以!當初遞交申請,內(nèi)容已經(jīng)寫明了結(jié)束時間是下午三點,那個不能隨便更動的!」
「這樣啊……」琳恩傷腦筋地搔搔後腦杓。「既然如此,我也沒辦法強迫梨梨。那就算了吧。」
「真的?」
「當然~~」露出一貫的假惺惺笑容之後,琳恩轉(zhuǎn)過身,從梨梨身邊退開,然後對席悠晃了晃腦袋。「喂,處理一下。」
席悠依言向前走了幾步,散發(fā)出邪惡的強烈氣勢,他銳利的雙眼像是在渴望鮮血,皮膚滲出有毒的汗液,每一個腳步踩在地板上都會響起沈重的悶響——在梨梨眼中差不多就是這樣吧。她意識到席悠緩緩接近,自己也跟著後退,嘴裡顫抖唸著:「不、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但這裡是室內(nèi),可憐的少女很快就被逼到牆邊,已經(jīng)無路可退了。
咚!就如同聲音表現(xiàn)的那樣,席悠對梨梨使出慣用的壁咚攻擊。
「梨梨~妳再不答應(yīng)結(jié)束遊戲的話,席悠就要親下去囉~~」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為了配合琳恩的威脅,席悠故意嘟成章魚嘴,漸漸朝梨梨靠近。這麼近的距離,又是從正面看過去,應(yīng)該可以很清楚看見嘴唇上的裂紋吧……那一定是世上最可怕的景象。這讓我忍不住同情梨梨。
「要是隨便改變申請內(nèi)容,我的魔王信用會遭到質(zhì)疑,說不定還會被取消資格啊!那樣我的計畫全都會泡湯的!拜、拜託妳,琳恩!除了這件事情之外,我什麼都答應(yīng)妳!快點把這傢伙趕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的嘴唇不要在那邊動來動去,超噁心的!」
「不行,妳只有一個選擇。」
「唔……我知道了啦,我照做就是了!」
梨梨從席悠的懷裡迅速鑽出來,按下廣播鍵,對著麥克風說道:『登登登登~~因、因為各種原因,遊戲已經(jīng)終止了,請各位回到教室準備上課……』說完,她沮喪地垂下腦袋。學生們的嘆息和抱怨從四面八方傳來。危機終於解除了。
「抱歉,梨梨。」琳恩來到梨梨身邊,將一隻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表示安慰。「我並不想那樣逼妳。不過,我們是勇者,而妳是魔王。我必須從妳手中保護大家。就算我們是好朋友……」
「我能理解琳恩的想法,但是……」梨梨雙手捂著臉。「這樣太過分了……明知道我最討厭席悠,居然還把他帶來,逼我一直盯著他那對性感的嘴唇……」
……咦?
「當我被席悠壓在牆上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真的會死掉……心臟憤怒得不停狂跳,臉頰像是火在燒……他那對成熟冷酷的雙眸就近在眼前,真是噁心透了……噁心到我甚至想要咬他的嘴唇,吸出他的所有口水,讓他脫水而死……」
才沒有那種死法咧。話說,這番發(fā)言未免也太不合邏輯了……
「他身上濃濃的臭味、還有從他嘴裡呼出來的悶熱氣體不斷朝我撲來,害我引起不適的生理反應(yīng),雙腿之間不停冒汗……剛才我實在太害怕了,一度腿軟,差點就倒在他的懷裡。我如果真的倒在那種結(jié)實又硬梆梆的胸口上,我絕對會失去理智,然後用力環(huán)住他的身體,硬是壓斷他的肋骨……」
想抱住他嗎?這是想抱住他的意思吧?
「總之,不管怎樣、不管怎樣……」梨梨重新抬起頭,滿臉通紅地瞪向席悠。「全世界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你啦——!」
接著梨梨生氣(?)地跑出廣播室,留下疑惑又無言的我們。
「這個傲嬌……已經(jīng)沒救了。」珮莉幫大家做出一個完美的結(jié)論。同時也為今天這場鬧劇畫下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