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提要事﹕
十一大隊、九大隊與運輸聯隊秘密進行任務
敵我雙方交戰激烈,國匪兩軍死傷、機毀砲損不計其數
地面被燃燒彈攻擊的不知是人民軍還是無辜的百姓
反映出上頭給予錯的命令要下屬自行判斷做修正
郭軫遭兩架匪軍咬住追擊,大隊長偉成欲替郭軫解脫
橫掃機槍彈卻是擊落兩架匪機,郭軫座機也因高空失速墜落
此時郭軫腦海中竟浮現抗戰時,隊員張之初被鬼子夾圍的畫面
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在一旁耳語般,使郭軫回到真實不再迷失
老空軍常說的那一秒,是在經歷生死關頭才會想起心中那個人
郭軫彷彿在地面看到三個矗立且熟悉但又漸漸陌生的身影…
一把青《未亡的夢》之命懸一線
兩個穿飛行服面露微笑對著他揮手致敬
一個穿藍旗袍低頭雙手合握默默禱告
郭軫緩緩道出「我的…導航塔…朱青…」
「青…我們現在是現代式加未來式對吧?…等我回去」
「還有…沙明亮…張之初,好樣…的…你們都來…看我了!」
「那次去空軍陵祭你們,隊長忘了帶機油釀…」
「回頭…回去南京時,我再拿機油釀去空軍陵跟你們喝兩杯」
戰機鏘啷落地,戰機傾身滑入泥沼中,機輪陷泥濘動彈不得
尾翼已著火冒出濃濃黑煙,側翼也受損嚴重
那一秒的景象有如一股助力,引領郭軫脫離生死關頭
郭軫奮力解開扭曲的安全扣,使盡全力推開機艙窗
卸下飛行鏡探出頭看著眼前未知的一切事物
身旁一陣悉窣聲,白鴿513拍打著雙翅,讓郭軫知道他不是孤身一人
郭軫提起鳥籠對著白鴿說「513,是該放你自由了」
「513,還你的自由飛翔吧」依約承諾,打開有如禁錮的籠門
但在籠內的白鴿513卻沒任何動靜,只安靜地蹲著
「一片雪茫茫,沒菸抽…心裡狂發寒」
郭軫拎著鳥籠跳下那濃煙陣陣的機翼
「人生地不熟的,也沒座標…看來只能憑直覺走了」
沒目標的走著不知走了多遠,走了多久
顧不了自身傷勢一昧胡亂地向前
穿著單薄的空軍夾克,郭軫飢餓又受冷風冽雪吹打著
「青…我、我先…睡一會…醒、醒來…再回南…」
顫抖的雙手,乾澀的唇,莫名吐了一口鮮血
知道自己已經回不去位於遙遠的南方那個仁愛東村了
挪了沉重的步伐,終於昏厥在稻稈堆上,一動也不動
掉落在一旁的鳥籠,白鴿513鑽出門縫,彈躍到郭軫身旁
「咕、咕」依舊是那屬於鴿子的聲音,旋即振翅飛往鴿子直覺的去處
白鴿513穿越林地,飛過村落,在人群中依舊擺動的雙翅
直到停歇在一根旗桿上,旗桿上穿刺著白布在風中飄盪著
紅色的十字烙印在那白布上就像臉色發白的郭軫,十字就像嘴角上乾涸的血
一名護士從救護站中走出,手上提著一只漆上墨綠的救護箱
「咕、咕」白鴿513低鳴了兩聲
被聲音吸引住的護士抬頭往上一瞧,是隻潔淨如雪的白鴿
「咦!這不是通信鴿嗎?」護士一眼就認出白鴿的來歷
護士內心想﹙為什麼鴿子會出現在這裡,而且腳上還綁了一只字條﹚
正當要伸手去抓時,白鴿513卻再度振翅飛起
在護士頭上盤旋兩圈後便循著稻稈堆飛回
「欸,等等啊!怎麼就飛走了呢」護士望著飛遠的白鴿一陣嘀咕
白鴿像是有求於人似的,倒也勾起了護士的好奇心
護士跑到隔壁借腳踏車但裡頭沒人在,趁沒人發現趕緊牽著一輛腳踏車
將救護箱置放在車籃中,騎上腳踏車,不過技術倒沒救人那般純熟
一路上騎的東倒西歪,好幾次還差點摔車,騎出村子、穿插了田墩野道
「飛慢點啊!我騎到腳都快麻了」護士騎著偷來的腳踏車嚷嚷著
就在距離不到郭軫百尺處,車輪陷了窟窿,重心一個不穩摔飛出去
「哎…喲,疼死我了」護士顧不得手腕,雙膝多處擦傷
「哇…東西全給灑出來了…唔,好痛」護士不慎碰到膝蓋傷口
看著散落一地的醫護用材,止血繃帶、消炎棉、碘酒,固定板等等
再回頭看著腳踏車,握把歪斜、鏈條脫落,車輪輪框變形
「完蛋了…車比人還嚴重…這個月要喝西北風了」
收拾好一地的醫材,拎著救護箱、牽著腳踏車一跛一跛走往那稻桿堆
護士遠遠地就聽到鴿子發出的咕咕聲,感覺像是在向她道謝一樣
還沒等護士走到稻桿堆,白鴿513擺動著雙翅飛往牠熟悉的南方
「欸…怎麼又飛走了!」才一會時間便不見鴿影
護士視線隨著白鴿飛走不久又轉回到凝視著那積著淺雪的稻桿堆
「咦!這兒怎躺了個飛行員」
眼前是一個身著空軍飛官服卻趴在桿堆上頭,不知是生是死
郭軫像在做夢般囈語著「……青……」
只有嘴唇細微的動著,整個人一動也不動的趴著
郭軫背上累積近一寸的雪絨,護士拍掉那背上的雪
「先生,你、你還好嗎?」護士輕搖著郭軫的肩探問著
身為護士看到傷患就是救護的天職
再加上護士們對空軍飛官的一絲情愫在
拋開任何絮亂的想法,趕緊想著辦法救眼前這空軍飛官
「怎會傷的這麼嚴重…」
撥去稻稈堆上的積雪後,護士吃力地將郭軫翻過身
「還挺帥氣的,啊…我在幹什麼」護士看得入迷
顏面略紫的俊臉,未修邊幅的鬍渣,身上多處重傷
若再遲些一兩小時,就算沒被凍死也會失血過多致死
護士將郭軫扶靠在身旁,褪去了那件身為空軍才有的夾克
「這飛行員…身材還蠻精實的嘛」
「還好你是遇到我,我大發慈悲救你一命」
「嗯…先用酒精消毒鑷子…」
把郭軫放擱在那鋪平的稻稈堆上,打開救護箱拿出救護器具
嘴角的血漬擦了乾淨後清理其他創口
「這血已經乾黏在衣服表面…得小心翼翼處理」
塗塗抹抹的費了一番功夫,該包紮該打藥的一點也不馬虎
「呼…總算處理好…」
「我看先回村裡請村子的人抬擔架來運回村好了」
護士看著半毀的腳踏車「走回去再趕來…可能也冷死了…」
護士打理好郭軫後,留下來或者回村裡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對著半昏厥的郭軫說「該做的已經做了,剩下的只盼老天了」
護士將飛行夾克蓋在郭軫身上,卻從暗袋中掉出那半張的照片
撿起照片,雖然被血漬沾得髒污但仔細端詳一番後
「看起來應該是飛官的太太」
照片中的女人穿著婚紗,清新脫俗臉上散發出幸福洋溢的微笑
「為什麼我都跟愛情擦肩而過呢…快出現吧我的愛人」
護士難掩失望一聲嘆息,幻想著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出現
將照片放進原屬於心房那的夾克暗袋中
護士看著天色將暗且還飄著細雪,說什麼也不能將人丟在這
方圓幾里內人煙罕至,比起郊區還荒涼些,未見有路人匆匆而過
離小村落即便快步行走仍得走上一小時多才到的了
護士攙扶著郭軫,披上夾克,肩併著肩一步一步朝著村裡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經昏暗,護士早已體力透支
重心一個不穩雙雙跌倒在地,慘的是郭軫壓在護士身上
「…青……水…」郭軫氣若游絲,潛意識呢喃著
護士自個也慌了「我到哪找水給你喝啊…」將郭軫推到一旁
雙手撐在地毫無頭緒,直到意會到地面滿滿的落雪
趕緊隨手揪起一把雪泥含在嘴裡,待雪泥逐漸化成水
護士心想﹙雖然很想但我可沒佔你便宜啊,逼不得已的!﹚
抬起郭軫的頸背,唇對著唇,將嘴裡化開的雪水潺流到男人的口中
「水喝了應該會好些…」護士摸著郭軫的臉龐卻異常的冰冷
取下原本打在自己脖子上的圍巾,纏在郭軫脖子上
一陣寒意像針刺著護士,再冷的夜也澆不熄炙熱如火的心
護士咬緊牙根,連拖帶拉的將郭軫帶離田間小道
枯樹林立、冷風颼颼,昏暗的夜色讓護士看不清該往哪兒走
「烏漆麻黑的…怎麼認路」
卻一路將郭軫漸漸拖往偏離回村的路途上
走著走著直到護士被東西絆倒,噗通一聲跌坐在地
「唉唷……疼死我啦!是踢到什麼東西…」
憑著直覺在地面胡搜亂抓著,摸到一塊碎磚
護士卻氣得將碎磚遠遠地丟到一旁,無助地掩面痛哭
「咦…這是什麼味道」護士嗅著摸到碎磚的雙手
「是煤炭味!」
「那這附近應該有…能窩身的地方」
「你乖乖的等著欸,我很快就回來」暫時管不了躺在地上的郭軫了
護士拖著疲憊身軀四處覓著,像氣力被放盡似
不敢離開郭軫太遠,深怕找著找著把人也弄丟了
越找越遠,漸漸遠離郭軫躺著的地方
「應該是煤炭沒錯…這裡應該不是亂葬崗…」
一個女孩子在黑暗中最怕遇到嚇人的東西
「南無阿彌陀佛、阿門、觀音大士、地藏王」護士嘴裡碎碎唸著
護士在枯林中,揮著雙手像試探的摸著兩旁,
一來怕撞樹,二來克服內心的恐懼感
「總算啊…皇天不負苦心人,謝天謝地」
終於讓護士找著,在附近有個用來燒柴作炭的廢棄窯洞
「咦…人呢…怎不見了」護士驚慌了
在伸手不見五指,烏漆的黑夜中彷彿點亮了一絲希望
天空化去朦朧,隱約能看到弦月,淡淡月光壟罩著銀白大地
護士四處望著,掃視著郭軫的所在之處
「趁我不注意匍匐前進還爬那麼遠…」護士陶侃著郭軫
不知不覺離了郭軫十幾尺,疲憊不堪的護士屈膝緩慢地爬回
「現在可好了,我也只好跟著爬了…」
好不容易爬到郭軫旁,雞肋般的體力已讓護士無法負荷
突然間,陣陣呼嘯聲從上空飛越而過
護士抬起頭隱約中看似戰機的飛行物,內心多麼忐忑不安
感覺好像發生什麼大事了!
「難道…已經從東北打下來了」護士不祥預感油然而生
忽然間護士腎上腺素激增,說什麼也要將人脫離危險邊緣
將郭軫攙扶到窯洞內,背靠著窯壁,安頓好鬆了口氣
「還好你是空軍,要是陸軍…老早就把你丟在那自生自滅」
護士就像洩了氣的皮球,氣力放盡癱坐在郭軫一旁
窯洞內雖說不上溫暖至極但卻足以擋掉寒氣
護士來回搓著冰冷的雙手
原本只是要外出到大城鎮補給些救助用的醫療用品
卻上演救人記,救的人還不是看到膩的陸軍
回想整個過程還蠻奇妙的,護士逕自在那傻笑著
「自從實習後就很少接觸到空軍」
「幾乎都是陸軍步兵、裝甲兵那些粗俗沒品下流的上等兵」
護士回想起曾被陸軍長官吃豆腐,就氣得牙癢癢
「累也累半天有了,還有這地方能窩將就些吧!」
護士連打呵欠,但本能驅使在睡前將手心貼在郭軫的額頭上
「哎呀!這臉怎麼比越來越冰啊…」護士頓時睡意全消
「完蛋了…該不會是已經失溫,失去知覺」
「喂!你醒醒啊!」護士雙手搓著郭軫毫無血色的臉頰
護士,顧名思義是救人的天使,也是熱心腸的活菩薩
踏入派駐救護士這軍職已有數年的她頭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裝病、佯病、吊點滴、缺肢斷肘的,在這動亂的時代
理當見怪不怪,但今天情形倒是讓她慌了手腳也亂了心思
忽然,一陣地動山搖,嚇得護士緊偎在郭軫身旁
待情緒稍稍平緩後,無法得知外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下飛機飛過,一下又來個地震…這世界怎麼了」
護士便想著身旁這男人的來歷,毫無頭緒的亂想一通
「這地震如果剛把我們倆都埋了…我一定會死不瞑目」
「我人生才過三分之一還很精彩…」
「你說說看…我美不美?」
問了眼前的男人沒任何回應,就冒出更多疑問
護士撓著頭髮,十萬個為什麼在腦海中不停打轉
「不行!我要冷靜…」護士面臨崩潰邊緣
「拜託你快醒來…」
「我如果倒下去,你也不用活了…」
護士負面情緒一上來開始自暴自棄,突破崩潰臨界點
「眼睛如果閉上…還看得到明天的太陽嗎…」
「真希望只是在做夢…」護士捏了自己的臉
「這夢…好真實,不對…這是真的」
除了窯洞外的呼嘯風聲,卻還有肚皮打鼓的咕嚕聲
而這咕嚕聲從郭軫肚皮傳出,護士愣住了
「問你問題都不回應,肚子鬧什麼脾氣」
「我上哪找東西給你吃」
「餵你吃炭塊、炭粉好了…總比吃土來得好…」
護士雙手一攤,想睡又睡不著,只想好好的大吼一場
「啊~為什麼老天要這麼對待我」
沉思一會後,像是恢復了理智,情緒也漸漸平緩
在這蕭瑟的夜、微抖的雙手,外頭還滾著風浪
兩人窩在一起理應是溫暖無比,但卻是沒有溫度的冰點
郭軫依舊一動也不動,窯洞內,一個失去知覺、一個尚有知覺
護士能做的就只有盡力維護患者的性命
不像醫生那樣,拿起手術刀隨時可替病人開刀診治
護士呼天叫地都沒得到半點回應,打消念頭放棄不管時
在那鼓鼓的口袋中,取出一袋早已乾癟生硬的大餅
喜出望外的護士趕緊將大餅撕成碎條狀,餵著眼前餓肚的男人
「餅皮會不會太乾硬了…」護士放進嘴裡嚼了兩下隨即吐出
護士將餅皮條含蘊在口中,使其化成粉膏狀
一口一口餵著郭軫,耐不住的飢餓的護士也吃了幾口餅充飢
片刻後郭軫臉色逐漸紅潤,像被餵飽的嬰孩滿足的在甜夢中酣睡
護士嘀咕著,一股倦意襲身「累翻了…我也想睡了…晚安」
素昧謀生的兩人,窩在一個沒人看得見的廢棄窯洞裡
沒有乾柴烈火般情意,也沒有轟轟烈烈的情感
有的只是意氣風發的空軍,身邊總少不了女學生及護士的圍繞
不真實的幻想總是像魔力般的吸引著女孩們
護士回憶起過往,曾寫過許多字條給不同的空軍帥哥
但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私心想著如果旁邊這男也是那就太好了
若是早了一兩年,或許這對男女就會有了不一樣的進展
僅僅只是護士對空軍腦海裡的憧憬、嚮往
想著想著,眼皮漸漸沉重,進入了那個虛幻的夢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