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們離開學校，正在前往我家的路上。
由於發生了那次「校門口擊掌事件」，小努去了一趟保健室檢查手掌有沒有受傷，後來我們去接她的時候，發現這孩子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大概是最近幾天讓小努太操勞的關係吧。所以只好由我負責背她回去。話說小努非常輕，而且胸部扁扁的，不愧是蘿莉體型。背著這個像是妹妹的生物，我不僅一點色慾的念頭也沒有，甚至有一股身為父親才能體會的溫馨感。
雖說在勇者們團結的努力之下，終於在最後一刻找到珮莉，及時完成解救公主的任務，但基於某個原因，對此我沒辦法由衷地感到高興。
至於那個可恨的原因——我瞪向身後的琳恩，她正在和珮莉有說有笑的，對於洩漏別人的祕密完全不覺得歉疚。多虧這傢伙的大嘴巴，現在珮莉知道我暗戀她了，珮莉甚至刻意避開同班同學的我，反而跟在比較不熟的琳恩身旁。
「怎麼啦，瑞奇？為什麼用那種『全都是妳害的』責備視線看著我？」琳恩笑瞇瞇問道。
「沒事。」我故作冷靜。要不是珮莉在場，我的中指早就豎起來了。
「該不會是……我剛剛不小心洩漏你喜歡珮莉的事，所以你在生我的氣吧？對不起啦～～我又不是故意的～～可是話說回來，我覺得你們兩個很相配唷！乾脆就直接交往嘛～～」
聽到琳恩這麼說，珮莉的臉頰隨即羞紅起來。總覺得……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琳恩好像在撮合我們。如果她真的有這個意思，我倒是可以原諒她。畢竟要不是琳恩，我這輩子說不定都沒有勇氣向珮莉告白。
「不過啊，珮莉，我勸妳考慮清楚。這傢伙實在不是個好東西。上次我和小努去他家的時候，他的電腦居然忘了關，害我們看到色色的圖片，兩個純潔少女的眼睛就這麼被玷污了。如果妳真的和瑞奇在一起，我實在不敢保證他會對妳做出什麼。有些男生在交到女朋友之後，會把女朋友當成滿足個人性癖好的玩具，每天晚上要求妳做這個、做那個，說不定哪天還會叫妳穿上女僕裝，強迫妳說『主人～請餵人家吃你的○○』之類的下流臺詞。」
妳到底是想撮合我們，還是想搞破壞啊！居然這樣污衊我的名譽！況且妳所說的那些，我壓根從來沒有幻想過！大概吧！
「沒、沒想到瑞奇是那種人……」
不不不，妳也別這麼輕易相信她啊，珮莉。那是惡魔的耳語哦。這傢伙就是喜歡拍著小小的蝙蝠翅膀飛來飛去，散播暗紫色的毒氣，把人際關係攪得一塌糊塗的。與其相信琳恩的言論，還不如去聽聽看牛說了什麼。
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琳恩根本沒有打算撮合我和珮莉。她只不過是一個拿樹枝攻擊蟻窩的小鬼頭。我猜，她現在正拚命運轉那顆危害人間的邪惡大腦，思考著該怎麼玩弄我和珮莉的關係。為什麼我會知道？看看她那黑心企業般的眼神，像是想出了什麼降低成本同時剝削勞工的好方法那樣盯著我看。
一到我家，琳恩立刻衝向暖爐桌，迅速鑽進去。「啊啊啊～～就是這個、就是這個感覺……喔齁齁齁齁……」她露出陶醉的表情，身體不由自主顫抖，舌頭都吐出來了。不要在別人家裡表演阿黑顏啦。
「這是暖爐桌嗎？我第一次看到耶！」珮莉似乎很有興趣的樣子。
「嘿嘿嘿，查某囝仔，要不要素素看啊？」琳恩一臉販毒樣。
「咦？不、不用啦……」
「厚啦、厚啦～～姐姐不會給妳害啦。來來來來，坐這邊。免拍謝啦～～你們學生吼，功課壓力平常都很大。這個可以給妳鬆一下！」
「可、可是我沒有試過……」
「唉呀，每個人都有第一畜啊。姐姐我第一畜的時候也跟妳一樣有點怕怕的。習慣就好了啦！」
「可是……」
「一直在那邊可素可素。啊某妳係安吶？素不給我面子膩！」
「沒有啦！那、那不然我就稍微試試看……」
在大姐頭琳恩的威脅之下，珮莉只好依言坐進暖爐桌。從此原本乖巧懂事的珮莉，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道路。現在的她一定萬萬沒想到，等在她前面的，是那充滿後悔與痛苦的未來。各位年輕朋友，這個真實案例告訴我們，當你遇到可疑的勸誘或威脅，必須勇敢說不！一旦你們被誘惑所吸引，終生都會成為暖爐桌的奴隸，同時也傷害了你們的身體、家人、金錢，還有人際關係。所以——勇敢拒絕暖爐桌！健康人生快樂多！
好了，拒桌宣導就到此為止吧。總之我先將睡著的小努抱到沙發上，幫她蓋好毯子之後，自己也窩進暖爐桌，暫時放鬆一下。畢竟這幾天也累了，是應該好好慰勞一下自己。
「瑞奇，把你的腳拿開，都碰到我了啦～噁心～～」琳恩懶洋洋地說，同時用軟綿綿的力道踢我的腳。
「啊啊啊啊～～我我我、我好像快淪陷了～～」珮莉發出有點嬌媚的聲音。可惡，來不及錄下來。真可惜。
「對了，珮莉，我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問妳。」
「『我喜歡妳！妳願意跟我這個廢渣交往嗎？』你想問的是這個吧？」琳恩在旁邊起鬨。
「妳很煩耶，我是要問正經的事情。」
「什麼？你喜歡我這件事難道不算正經嗎？」珮莉犀利地瞪向我。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笨蛋。」珮莉撇過頭去。「雖然我平常大剌剌的，但是突然聽到這種事，心情還是會有點複雜啊……再怎麼說，我也是女孩子……那、那個，我現在還沒辦法回覆你什麼，因為我沒有談過戀愛，不太了解這種事情，我需要一點時間想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呃，嗯……」
啊啊，怎麼辦？我跟珮莉似乎進入了尷尬期。但也不是那種討厭的尷尬，而是讓人有點幸福的尷尬。珮莉害羞的說話聲像是小精靈一般調皮地鑽進我的胸口，在裡面跳起快樂的舞蹈。我彷彿聞到一股蜂蜜般的香甜，以及檸檬似的微酸。加在一起就是蜂蜜檸檬。好特別的感覺啊。世上的人們都是怎麼稱呼它的？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那美好又青澀的詞彙——
曖．昧。
珮莉輕輕皺著眉頭，嘴唇微微噘起，她似乎不敢正視我，眼神不斷飄移閃爍。糟糕，太可愛了。可愛到讓我移不開視線。好想就這麼抱緊她啊，就算被報警也值得。話說回來，珮莉知道我喜歡她之後，也並未表現出反感的態度。難道說珮莉她……一想到這裡，我眼中的珮莉突然變得更加耀眼，旁邊還有一些花朵陪襯她那嬌羞的美麗姿態。再這樣進展下去，我說不定可以成為珮莉的勇者，兩人攜手展開一場名為愛情的大冒險……
「喂，瑞奇，你不是有什麼正經事要問珮莉嗎？。有屁就快放啦，少在那邊上演什麼青春戀愛喜劇。」
琳恩一句話就粉碎了我那短暫的幸福時刻。真是不會看氣氛耶。這傢伙該不會是羨慕嫉妒恨吧？哼，所以說，單身的傢伙就是看不得別人好。你們就繼續在情人節當天沿路發射無用的去死光波，一邊同情自己沒人要的可憐遭遇吧！
「那個……珮莉，前幾天我好像看見妳出現在街上。那是妳沒錯吧？」
「嗯，是我啊。」
「當時妳應該也看見我了吧。為什麼要逃走？」
「這就要從頭說起了。」珮莉坐起身來。「上個星期五的放學後，我正要回家，突然有一輛廂型車開過來，把我拖上車。我還來不及尖叫，那些傢伙就用膠帶封住我的嘴。手法很熟練，大概很常幹這種事吧，說不定還是職業的。那些綁架我的人應該全是女性，因為在拉扯的過程中，我隱約有碰到像是胸部的東西。還有，她們的手指也很細。」
女性綁匪倒是很少聽到。不過在這性別平等的時代裡，誰說女性不能綁架呢？呃，不對不對，無論男性還是女性，都別去綁架啦。
珮莉接著說：「車子把我載到某個地方。我的眼睛被布條蒙上，所以不曉得自己在哪裡。後來，她們把我帶進某個建築物。我先是被綁在一張板凳上，不過兩分鐘之後就幫我鬆綁了。這中間我好像有聽到照相機的快門聲。等我拆掉蒙住眼睛的布條時，我發現自己待在一個空蕩蕩的房間裡，那些綁匪不知道跑去哪裡了，只剩下我一個人。面前有一張桌子，上面放著我的手機。」
珮莉的敘述方式很寫實，讓我聽了不禁有點緊張。
「正當我準備要打電話求救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接起電話，另一邊傳來畸形的說話聲。大概是使用變聲器在說話吧。對方自稱是魔王，還說正在玩一場遊戲，而我則是被他挑選出來的公主。當下我有點懷疑，對方該不會是過度迷戀我而精神分裂的變態吧？但經過一些對話之後，我發現對方好像蠻理性的。」
從珮莉冷靜的語氣來看，魔王似乎並未對珮莉亂來。這讓我鬆了一口氣。
「接著他說要委託我一份工作，就是到鎮上那間很有名的女僕咖啡廳打工。但有一些附帶條件：第一、打工為期一個禮拜，每天六個小時，這段時間我不能回家，必須住在咖啡廳附近的公寓。第二、如果要外出，需要經過他的同意才行。第三、禁止跟任何人聯絡。一旦違背這三個條件，我的薪水就會被沒收。」
這跟小努的推理一樣，魔王的確是採取「軟性監禁」的方式，以此控制珮莉的行動。而此時的小努正躺在沙發上沉沉熟睡，發出小動物似的鼾聲。
「那個自稱魔王的傢伙還說，在我外出的時候如果被熟人看見，就要立刻離開，絕對不能被逮到。那天晚上，我想說到附近的超商買本漫畫雜誌回去看，沒想到剛好被瑞奇發現。瑞奇喊了我的名字時，我真的嚇得差點漏尿了……咦？等等，當時好像真的有漏出來一點……但那個說不定是汗……算了，這不是重點。總之為了保住我的薪水，我只好逃走囉。」
「那輛計程車呢？」
「那也是魔王準備的。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每次我外出的時候，都會有一輛計程車跟在我附近待命，隨時可以載我離開。魔王真是設想周到啊。」
「說什麼設想周到，那傢伙還不是為了自己的樂趣而已。話說回來，他有沒有用什麼威脅手段，強迫妳非得去女僕咖啡廳打工不可？」
「並沒有。要不要接受打工，全憑我的選擇。我當然也可以拒絕。」
「既然這樣，妳怎麼不拒絕？」
「我怎麼可能會拒絕啊。因為魔王向我保證，只要答應他並且簽下合約，在那家女僕咖啡廳打工，我就可以領到一天五千塊的薪資。是的，相信你們的耳朵！你們沒有聽錯，五千塊！一天五千塊哦！五～～～千～～～塊啊啊啊啊啊啊！而且還是當天給薪哦！雖然我不是那種喜歡拎著柏金包逛大街、身上少了名牌就沒辦法出門的拜金女，但是當時聽到這種金額，我都差點高○啦！」
琳恩嚇了一跳，嘴巴張得大大的，不敢置信自己聽見了什麼。但並不是因為五千塊——在同齡的女生當中，居然有人能夠隨口說出「高○」之類的字眼，就算是毒舌女王．琳恩也不禁感到吃驚。「哦？珮莉這女孩挺有趣的嘛。」像是遇到競爭對手似的，琳恩的眼神中多出幾分對珮莉的敵意和尊敬，無形中結下一段既是知己、亦是敵人的特殊情誼。話說，有需要為這種事情較勁嗎？
「不只如此，還有其他福利哦。比如每兩個小時可以休息十五分鐘。員工休息室有電腦、書櫃、按摩椅，甚至還有PS4可以打。順便一提，《人中之龍》的主線劇情已經被我破一半囉！還有還有，店裡的食物全部免費提供，工作途中如果肚子餓，可以停下來吃個餅乾、蛋糕什麼的。這麼高級的工作待遇，講出去肯定可以羨慕死一堆上班族。況且薪水又高得嚇人。一天五千塊哦！五～～～千～～～塊啊啊啊啊啊啊！所以我也沒想那麼多，一下子就答應魔王了。」
「妳也太隨便了吧。這樣會害家人擔心哦。」
「魔王說會幫我處理。」
「課業呢？妳已經一個禮拜沒上課了耶。」
「魔王說會幫我處理。」
「再說，一個人住在外面也很危險，要是突然遇到什麼意外怎麼辦？」
「魔王說會幫我處理。」
魔王是妳的小叮噹嗎？
「對了，魔王也有提到關於遊戲啊、任務啊、勇者什麼的。但我不清楚具體內容就是了。我只知道，某些人必須在一定時間之內，在女僕咖啡廳找到正在打工的我。」
「我還有個問題。」我說：「珮莉，妳剛才說的那些員工福利是原本就存在的嗎？」
「不，是我到職的那天開始的。只限一個禮拜。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
「也就是說，這些員工福利全都是為了珮莉一個人特地準備的囉。我在想……」我轉向琳恩。「魔王會不會就是女僕咖啡廳的老闆？」
「確實，準備得這麼周全，能夠辦到這種事的人，就只有女僕咖啡廳的老闆而已。」琳恩盤起手臂。「可是像這樣大費周章準備員工福利，這舉動未免太明顯了，一下子就會在我們面前暴露魔王的真實身分吧。那傢伙會這麼粗心嗎？何況魔王自己也說過，他也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佐藤桑不可能是魔王。」珮莉說。
「佐藤桑？」
「就是我們那位日本人老闆。我已經問過佐藤桑了，他也是被某個陌生人委託，才會答應讓我在那裡打工的。據說對方給他不少經費哦。所以每次佐藤桑看著我的時候，都是一副像是在看招財貓的眼神。他甚至以為魔王是我一個很有錢的親戚，把我當成千金小姐一樣關心呵護，已經接近放縱的程度了。就算我在客人的蛋包飯上面畫巨人吃掉艾倫媽媽的那一幕，佐藤桑也不會生氣。」
「如果真的像珮莉所說的，表示魔王家裡很有錢囉？不過我的印象中，好像沒有哪個學生的家境富裕到可以像這樣隨便揮霍的。」琳恩歪了歪頭，翻閱著腦袋裡的學生名單。
「不管怎樣，既然已經順利完成任務，這些暫時就別去多想了。現在就好好放鬆一下吧。」
下完結論以後，我躺了下來，用遙控器打開電視，轉到運動頻道。珮莉和琳恩對籃球比賽沒什麼興趣，於是兩人開始聊起關於魔王、勇者軍團和任務的事。「哦，原來是這樣啊～」、「沒錯，就是這樣！」我並沒有仔細去聽她們的聊天內容，就算琳恩趁機說了我的壞話，我也察覺不到。因為我正專注於欣賞比賽。不，應該說欣賞Curry一個人而已。這傢伙又在開外掛了。
小努醒了過來，起床去尿尿。從廁所回來時，她才注意到珮莉這個陌生的存在。「誰啊？」小努是第一次見到珮莉。在琳恩的介紹下，兩人開始互相認識。她們發現彼此都對線上遊戲、電玩有興趣，話題就慢慢偏向那個領域了。
琳恩意識到自己被排除在外，也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所以決定過來騷擾我。她先嗖嗖嗖鑽進暖爐桌，再嗖嗖嗖鑽出來，趴在我身邊。她半遮著嘴，用氣音對我說：「欸，瑞奇，你們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蛤？」
「就是你跟珮莉啊。」琳恩吸了吸鼻子，像是在嗅聞八卦的氣味。
「才沒有發展什麼咧。我們現在也只是普通的同學關係。」
「真沒用。」琳恩嘆了口氣，接著對我挑了挑眉毛。「需不需要我幫忙推你一把呀？」
「不用了，妳所謂的『推我一把』根本是把我推下懸崖。依照妳的個性，說不定還會往懸崖底下扔石頭。」
「別把我說得像是壞人一樣。」
妳就是啊。
「雖然我平時看你有點不順眼，但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勇者軍團的夥伴。我當然希望見到夥伴能夠擁有一份真摯的愛情，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啊。」
這是本年度我所聽過最虛偽的一句話了。妳是誰？妳是琳恩耶！之前還自稱是人際關係的操盤師什麼的。我可不會乖乖把我和珮莉之間的股票交給妳，好讓妳為所欲為咧。「我自己會想辦法啦。去去。」我揮揮手驅趕她。琳恩似乎覺得沒趣，「哼」了一聲，轉頭又嗖嗖嗖鑽進暖爐桌，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
話說，今天是星期六。魔王的包裹也差不多快到了吧。
當我這麼想，門鈴正好響起。可是當我出去應門，出現在面前的卻不是黑貓大哥，而是席悠。他捧著包裹，好像是從女僕咖啡廳回來的時候，剛好在門口遇到黑貓大哥，就擅自簽收了。這我倒是沒什麼意見。我比較好奇，他左臉頰上那個紅紅的巴掌印是怎麼回事？這傢伙果然對女僕伸出魔手了。
「席悠，你又惹哪個女孩子生氣了？」琳恩看著席悠臉上的掌印，顯得很無奈。「什麼叫作『只是摸摸看而已』？你以為女孩子是小貓小狗啊。」
「到我房間去吧。聽聽看魔王想說什麼。」我率先起身。可是另外三個女生卻「不要～～」賴在暖爐桌裡不想離開。這個情況早就在我的預料當中。於是我使出跟上次一樣的伎倆，把她們通通拉出來。可能是有過經驗的關係，琳恩和小努的戒斷癥狀沒有上次那麼嚴重。但初次接觸暖爐桌的珮莉就不同了，像是失去安全感的貓那樣神經兮兮的，要是隨便伸手說不定會被抓出幾道傷痕。
「瑞奇一點也不溫柔……扣分。」珮莉怨恨地瞪著我。我覺得很委屈。畢竟珮莉也被牽扯進這個遊戲，當然需要聽聽看魔王的指令啊。這也是為了她好。身為男人，即使必須嚴苛地對待女朋友，也要完成真正重要的事情。雖然珮莉還不是女朋友。
總之我拿出包裹裡的CD，放進光碟機。播放。
『唉……』
先是嘆氣聲。
『唉……唉……唉……唉……唉……唉……』
然後是嘆氣聲連發。上次好像也發生過。
『那個啥，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你們知道，我花了多久的時間才規劃出這次的困難任務，又花了多久的時間才想到那些提示的？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努力。真的。為了這個，我查了很多資料。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讓你們沒辦法完成任務。沒錯，因為這是我精心準備的，所以我從一開始就不希望你們完成，否則我的辛苦不就顯得很可笑嗎？結果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王好像壞掉了。
『結果一個不知道哪來的小蘿莉，像是突然被閃電打到一樣，啪啪兩聲就瞬間推理出正確答案了。這是怎樣？蛤？你們告訴我啦，這是怎樣啦？我那麼辛苦是為了什麼啦？你們有看過柯南或金田一吧。裡面的犯罪手法要有多複雜就有多複雜，結果每次都被他媽的名偵探破解。哪可能有這種事啦！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些犯人被名偵探指著說：「犯人就是你！」的時候，會露出那麼沮喪的表情。唉……當然會沮喪啊。畢竟是自己的心血嘛……算了，總覺得，怎樣都好啦……』
魔王似乎很消沈。看見魔王變成這副模樣，有點歉疚的小努伸手抓了抓脖子。
『但遊戲終究是由我主導的，就算失去再多熱忱，還是要稍微善後一下。總之，嗯，恭喜各位完成任務。各位表現得很棒哦。珮莉公主被勇者們解救了，真是太好了。話說回來，我要怎麼處理這些道具啊？蠟燭在停電的時候還有用處，可是手銬怎麼辦？皮鞭怎麼辦？我要SM我自己嗎？呵呵呵，謝謝你們啊，讓我買回來一些沒用的東西。我會好好保存在垃圾桶裡面的。這可是我們之間的重要回憶哦。』
魔王的頹廢語氣讓人很想安慰他。但這是錄音檔，所以也沒辦法說什麼。
『還有啊，珮莉從今天開始加入我們的遊戲。反正都把她扯進來了，就扯到底吧。話說為了這次任務，讓我花了不少錢，有一部份已經放進珮莉的口袋了。實在是……唉，不想了。總之，珮莉也需要一個職業，可是已經有劍士跟魔法師了，其他可以選的職業……啊，算了，隨便啦。公主怎麼樣？還是女僕？乾脆就女僕公主吧。』
明明是吐槽女僕公主的好機會，但大概是同理心作祟吧，我竟然不忍心吐槽。
此時畫面跳出一張圖片——
這張圖完美表現出魔王此刻的心理狀態。
『女僕公主，顧名思義就是半個女僕半個公主。珮莉要在這兩個屬性之間轉換。當女僕的時候，什麼都可以做；當公主的時候，就什麼都不能做。我會丟硬幣來決定珮莉當天的屬性，再發簡訊通知。嗯，就這樣決定了。』魔王接著說：『另外，近期的任務就先暫停吧。我實在沒什麼心情去搞這個，需要一點時間沈澱一下才行。反正剛好也快段考了，這段期間你們就好好用功念書吧。就這樣，掰。』
喀嚓。錄音檔很隨性地結束了。
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詭異的氣氛瀰漫在空氣當中。
「太、太好了，任務完成了……」琳恩乾笑著。
「耶～耶……」小努乾笑著。
「總覺得有點可憐……」珮莉反過來同情綁架她的人。
不管怎樣，解救公主任務總算告一段落了。珮莉也加入了我們，勇者軍團更加熱鬧。總的來說，這是令人可以滿意的結局。雖然是適合慶祝的時機，不過現在要是歡呼、跳舞或燒警車，就顯得太沒人性了。
＊＊＊
因為暖爐桌，他們得到了一個留在我家的藉口。一夥人待在客廳看電視、看漫畫、吃零食、聊天什麼的。總覺得我家已經變成勇者軍團的基地了。作為這個家的子女，是不是應該向他們課一點白吃白喝稅呢？
總之他們就這麼順其自然地待到入夜，然後順其自然地留下來吃晚飯。
老媽（勇者軍團基地管理員）對於第一次來家裡的珮莉也表示歡迎。然而她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很白目地說了一句：「珮莉這女孩真可愛，不過神經好像有點大條。果然還是琳恩適合當老婆吧。」雖然老媽只是在自言自語，但所有人都聽到了，他們四個像是約好似地同時大口扒飯，喀喀喀故意製造雜音。
吃過晚飯後，一行人來到我的房間。琳恩和珮莉在使用我的電腦瀏覽購物網站。我躺在床上看小說。至於席悠和小努正在下圍棋。他們專注地凝視棋盤，用漂亮的手勢夾著棋子。「聽到李世石輸了的消息，我真的有點難過呢。」進藤小努放下白子。「雖然有人說AlphaGo可以幫助棋手的進步，我也認同這個觀點，但是……怎麼說呢？畢竟是電腦，一臺冷冰冰的工具。我認為由人類下出來的棋才有對奕的味道。」塔矢席悠點點頭表示同意。至於他們在討論什麼，我完全聽不懂。
最後席悠認輸了。小努留下一句：「憑你現在的實力，不可能達到神乎奇技的境界。」說完便站起身，讓手下敗將獨自收拾棋子。接著她走向我這邊。
「瑞奇，跟我來一下。」
要幹嘛啊？我也沒多想什麼，默默跟著小努離開房間。
「下禮拜就是聖誕節哦。」小努說。
「哦，好像是耶。怎麼了？」
「你那天有空嗎？」
「那天是禮拜日，應該有空吧。怎麼了？」
「那個……」小努突然扭扭捏捏起來。「既然你有空的話，你那天的行程能不能留給我？」
「可以啊，反正也沒什麼……」
等一下。這是什麼意思？小努在約我嗎？這是要約會的意思嗎？在聖誕節這種情侶大暴走的日子？不會吧。難道我的雄性魅力已經膨脹到突破天際的程度，甚至在不知不覺中攻破了小努的少女心？不行啊，這是犯罪啊。雖然小努也十七歲了，但在社會的眼中一樣算是犯罪啊。
「那、那就這樣說定囉！」話一說完，小努又迅速回到房間，我甚至來不及反悔。不過仔細想想，也不一定是要約會。或許是希望我幫忙裝飾聖誕樹什麼的。畢竟她那個身高，肯定沒辦法把星星放到樹頂上面。這麼一想，我稍微有點放心了。
然而，小努只是一個開端。
勇者軍團要離開了。我站在門口目送他們緩緩走進夜晚的巷子。就在我準備回屋裡時，珮莉突然回頭，咚咚咚朝我小跑步而來。
「怎麼了？忘了什麼東西嗎？」
「瑞奇，那個……下禮拜就是聖誕節，對吧？」
咦？
「如果你有空的話，呃……」不知道是天氣冷還是害羞的緣故，珮莉的臉有點紅紅的。「那一天，要不要到哪裡逛逛？和我……你想嘛，一個人過聖誕節有點那個什麼，當然是結伴比較愉快吧。也可以藉這個機會，稍微更認識你一點……」
我本能地想要答應珮莉，正準備說出「好啊」這句話之前，理智及時把它拉了回來。
明明是脫團的好機會，明明是將故事導向戀愛系的好機會啊，可是該死的就那麼巧合，我在不久之前已經先答應小努的邀約了！再也沒有比這更糟糕的情況。我當時為什麼要那麼輕易答應小努呢？這就像女生買了一個8000塊的名牌包，隔天卻剛好碰上百貨公司的週年慶、看見同款的包包只賣999一樣悲劇啊。這時候該怎麼辦？難道要狠心拒絕小努，讓自己背負一個「說話不算話」的惡名嗎？
「你怎麼了？為什麼看起來一副很糾結的樣子？」
「珮、珮莉……」我勉強抬起自己的舌頭，萬般不願地說：「我可能要……考慮一下……」
「咦！？」珮莉似乎很驚訝。「啊，哈哈哈哈……我還以為你會馬上答應咧。看來是我想太多了。原來我在瑞奇心中的地位也不過是……呵呵、呵呵呵……」接著進入了自暴自棄模式。
「不是的，我並不想拒絕妳。只是聖誕節那天剛好卡到一些事情，有點麻煩……所以我需要再考慮看看，要是沒問題的話，我再打給妳。好嗎？」
「這樣啊，我知道了……」
珮莉帶著失望的表情，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回到房間時，我真的很想撞牆。但因為會很痛，所以改成撞枕頭。
我到底在幹嘛啊！？自己剛剛還說喜歡人家，現在又拒絕人家的邀約。這肯定沒辦法在珮莉心中留下好印象。我的分數會一點一點被扣光，直到像甘比亞那樣跟我斷交，轉身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裡……可惡！想到這個，我又開始瘋狂撞枕頭。
就在我煩惱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之際，手機響了起來……不會吧？應該不會吧？一天之內同時有三個女生約我共度聖誕節，這種事情不可能會發生的。沒錯，不可能的。一定只是詐騙集團。
我接起電話——
「喂，我是琳恩。」
啊，是琳恩啊。有什麼事嗎？無論什麼都好，就是別提聖誕節，好嗎？妳不會想跟我共度聖誕節吧，畢竟妳是琳恩哦，我們的校園女神哦，和我這種人一起過聖誕絕對很無趣，有損妳的尊嚴啊。妳應該不會提到聖誕節吧？對吧？
「聖誕節那天你有空嗎？」
我像是MV男主角那樣，雙膝跪倒在只有我看得見的雨幕中。
不行，現在不是崩潰的時候……必．須．馬．上．拒．絕．！
小努和珮莉的邀約已經夠折磨我了，現在又跑出一個琳恩是在鬧怎樣的啊！況且我有什麼理由要跟琳恩這個暴力雙面女在聖誕節一起出去？蛤？我才不要咧！堅決拒絕！雖然琳恩確實很漂亮、身材好，又是我們學校公認「最想跟她約會的女生」第一名，但是那又怎樣！一個人的價值是不能依靠外表評斷的！
「抱歉，琳恩，我……」
「那一天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來我家嗎？」
居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現在是什麼情況？去妳家？為什麼？妳知道這句話的背後含意嗎？妳以為我是什麼紳士，會乖乖前往妳家拜訪卻什麼沒做就回去嗎？再怎麼說，我也是身心健全的高中男生，而妳是必取系的高中女生，把這兩個生物單獨關在一個空間裡，妳知道會發生什麼化學作用嗎？大爆炸哦！宇宙大爆炸哦！到時候會創造出一堆神奇的外星生物，展開一場星際爭霸戰哦！
可惡！這個誘惑實在太吸引人了，讓我沒辦法立刻拒絕琳恩……果然男人就是賤，任由下半身主導的廢物。其他部位和器官只是裝飾品罷了，真正的大腦其實就是雞○本身。意識到這件事的我，不禁唾棄身為男性的自己，甚至覺得這世上的所有男人都應該把雞○切掉，以此創造世界和平。
「琳恩，我要考慮一下……」
「考慮個屁啊。我叫你來，你就來；我沒叫你來，你就不準來。這不是我們之間的默契嗎？」
我什麼時候跟妳有過這種默契了？
「不過你要是想拒絕我，那也可以啊。」
「真、真的嗎？」
「當然囉～～」琳恩甜美地說。可是下一秒——「如果你有那個種的話。」以流氓的語氣落下狠話之後，琳恩喀嚓一聲切斷通話。我聽著嘟嘟聲，一時之間找不到自我。
就算是魔王的任務，也不會讓我像這樣煩惱。現在該怎麼辦？我已經事先答應小努，所以不方便拒絕；珮莉的邀約，我當然沒有理由拒絕；至於琳恩，考量到我個人的性命安危，也不能拒絕。
這算是幸福的煩惱嗎？不對，根本沒有幸福，只有煩惱而已。因為無論我答應誰，都會遭到另外兩個人的責難。也就是說，我的選擇其實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如果換成美少女遊戲，倒是可以輕易瞞過其他人，毫無顧忌地跟攻略對象約會。但這根本不是美少女遊戲啊……
歡迎來到現實世界，魯蛇。
到底該答應誰的邀約，現在也只剩下一個方法——交給命運安排吧！
我從箱子裡翻出小時候的飛鏢玩具，還有另外附贈的標靶。接著我將一張A4紙剪成圓形，跟標靶同樣的大小，貼在上面。然後用麥克筆畫成三等份，分別寫上「小努區」、「珮莉區」、「琳恩區」。
完成時，我不禁敬佩起自己的手藝，竟然能畫出這麼完美的比例。這樣一來，各區塊的命中機率同樣都是三分之一。這個方式最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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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沒話說了吧？剩下的就交由命運安排吧。啊啊，好緊張哦。畢竟每個區塊都是三分之一的機率，我完全猜不到會射到誰。
我退到稍遠一點的地方，閉上眼睛。拿在我手中的飛鏢是如此的沈重，冷汗隨著我的恐懼流下額頭。我深深吸入一口氣，然後舉起飛鏢——
射出！
一切就交給你了，命運大大——！！！
A、小努
B、珮莉
C、琳恩
（此選項會影響後面劇情）
附錄：
希望讀者裡面沒有法文系的（？
創作內容
【輕小說】茗茶社的日常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