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對於血液既崇拜,又害怕。
一方面血是靈魂和生命的象徵,另一方面他們又把血認為是災難不祥的標記!
血對於血族,意義不光只是食物,也是生命。
當鮮血滑入喉管時,那種熱騰騰的、鮮活的生命,也在身體裡面流淌起來。
軀殼不再寒冷,而血族,也找到了生命。
那些皆是外人的觀感,對領導族人的闇夜貴族而言,血液繼承遠不止生命本身。
月影山脈之稱是由賽凡提斯.賽米拉所帶來的,但早在那英雄紀元序幕,塔布倫德就由騎士王一手建立起來。
那時候,山脈還未統一,不同種族、不同部族的人們分散而居,魔族憑藉著強大的魔法與不懼日光的身軀,壓迫殘害著各地的居民。
積極說服族人團結起來的少年,因為他知道只有團結一致、併肩作戰,才有能力勝過魔族,但當時的人們都無法理解團結的意義,無法信任不同家族的彼此。
少年沒有選擇放棄,他決定向當時各大部族挑戰,藉由展露的智慧與精湛的武藝,通過重重考驗,贏得了部族的忠誠。
忠誠誕生出團結,團結的人們更具備信念,驅逐了魔族。
並且在少年與各大部族首領的領導下,建立了這個國家,首領們齊聚於王城,高舉著他們的劍,對少年宣示不變的忠誠。
他們的劍絕對不會指向王,
他們的劍為王之令所揮舞,
若違此誓,將以此劍自刎。
後世稱之為「劍之誓約」,即便曾被身為魔族的賽凡提斯所統治,劍之誓約仍然被騎士們所傳承,以表達他們不變的忠誠與永恆的敬愛。
另一方面,塔布倫德的王室、騎士王之後人,認可『纏舌賽凡提斯』的智慧與及那若有似無的血源關係,不曾拒絕過領主家臣們的誓約,是為山脈的無冕之王。
因為臣民們向君王獻劍,便等同於承認了王的地位,象徵著願意將國家、家族、財產、未來全部託付給受劍的王者。
到了如今,身為王室的布倫史塔德家族已經與賽米拉家族聯姻,流著兩個家族的血脈,自然要延續這項傳統,讓塔布倫德的領主們向君王獻劍。
只是沒想到布倫史塔德家真能做出與家族箴言相反的舉動,「純血榮耀」讓這個家族近親聯姻,有時也會像赫拉列斯的祖先一樣兄妹結婚,不過有長公主這種先例,她到不意外菲莉雅公主能夠嫁給迪特裡希了。
適時的妥協,既能夠中止邊境的衝突,減少流血事件,甚至以退為進從白鷹與狼族手中獲得更多利益,而且出自金色薔薇作為家徽的女子,自然也是帶刺玫瑰。
從書海中喚回意識,賽莉耶猛地睜開眼,牆上的掛鐘嘀嗒嘀嗒響著,提醒著她現在已過午夜三刻,將手邊的史書闔上,對於卡珊德菈請她調查的事情,透過書籍與菲莉雅所訴說的族譜,多半已有個頭緒,只差印證罷了。
而視線一轉,她就看到了掛在廊前的巨大油畫。
畫中的女子看上去十八歲左右,冰肌玉骨,瑩潤賽雪,身上的黑色禮服繁瑣而細緻,勾勒出那完美的身段。
擁有一張鵝蛋形的小巧臉龐,深邃的五官,帶有天藍色的瞳孔像是廣闊的海洋一般迷人,一雙細長柔和的柳葉眉讓整個人看起來又溫柔又美麗。
黑色蕾絲邊的髮帶恰如其分地卡住了一頭瀑布般濃密柔順的鉑金秀髮,修長的雙手戴著黑色的蕾絲手套,腳上則穿著一雙綁有蕾絲緞帶的高跟鞋,夕陽美景與歌德風格的露臺石柱還有點綴的各色薔薇,畫中人就像是一名普通的貴族小姐。
但凡第一眼看到這幅油畫的人,都會驚訝,而後感覺靈魂被深深地震懾住。
而實際上賽莉耶看到這幅畫的第一眼,最大的感覺並非是畫中的女子有多完美,而是驚嘆作畫人的繪畫天賦。
因為油畫用料再好,也無法經過英雄紀元至今這麼漫長的歲月,即便能,多半用色也會沉澱,畫布纖維脆弱,極有可能一碰就碎,更別說上頭含油的反光。
「雖然並非原作,不過郡主殿下真是多才的女孩呢。」
「雖然艾蓮娜沒有所謂詩琴書畫樣樣精通,但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您不也誇讚過她對於史學的熟悉,至於繪畫,對她而言是興趣而已。」
凱內西斯從黑暗中走了出來,穿著一件白襯衫,袖子撈到胳膊肘處,下襬塞在西裝長褲裡,簡單而隨性的穿著,能夠襯出挺拔修長的身材。
「心智的成熟與能力的高低,是與年齡無關的,您也別跟她太過計較了。」
即便剛過二十五歲的生辰,銀白眼瞳中也有著其父的氣勢,但嘴角所揚起的弧度,還是如同少年的壞笑。
「呵呵,看你說的,艾蓮娜一定是把我形容成什麼沒氣度的老女人吧,不過她跟著你母親,多半是趕不回來了,真可惜呢!」
「艾蓮娜往年可不選這時段跟母親回去,正好是春季社交季開始,推不掉的宴會多得很,懶惰的她怕您成這樣,連舞會都赴約呢。」
「對了,」她突然想到了什麼,順應舞會話題問下去,「你邀請過梅兒了嗎?」
一聽到梅兒名子,凱內西斯猛地怔住了一下,原本無精打采的眼神瞬間有著十足的精神,嘴角也大大上揚。
「那當然,在梅兒拜訪父親以前,她就答應當我的女伴了,不說小門貴族,光是洛克斯.威帝斯、利博、蓮帕朵三地所舉辦的舞會,她真的是出盡風采。」
洛克斯.威帝斯、利博、蓮帕朵的領主皆是當年對騎士王獻劍的首領後裔,對於賽米拉一脈可說是相當仇視,可以說是塔布倫德中的保皇黨。
特別是蓮帕朵的領主席爾維斯特,若論帶兵打仗,這位老將軍是當仁不讓,如果不是因為老人家看著長大的菲莉雅婉言勸解,與及迪特裡希在騎士決鬥中勝過對方,多半會持續不服賽米拉家與王室聯姻這回事。
「真是太好了,不過參加舞會的女孩子們,大多是各家貴族,你就整場只跟梅兒跳啊?」
月影山脈的舞會主要是針對貴族家的少爺小姐開放,有時一些其他富人家的孩子也會來參加,像凱內西斯跟艾蓮娜這種鮮少參與的人,肯定是被搶著邀請共舞。
「不用擔心,很多都是十三四歲的小淑女,甚至初次參與舞會,更何況我還未進行【王之試煉】,那幾位領主大人都沒認出我呢。」
凱內西斯若有所思看向她手中的史書,硬殼包裝的深紅色封皮上印著塔布倫德的國徽交叉雙劍。
「不對,與其說是沒認出我,到不如說是那幾位裝作不知,因為要傳進舅舅耳中,試鍊才能在年節後開始,梅兒可真是我的幸運女神呢,說起來,最近看您在收拾行李,是要準備回去嗎?」
不再談論舞會與梅兒,說話的語調與其父相像,凱內西斯果真是白鷹少主。
「我確實要離開暴風山莊了,但不曉得梅兒是否要跟我一塊走或是繼續打擾。」
「恩?您是要去拜訪山中哪戶貴族呢?」
查覺到賽莉耶的用詞遣句,便清楚問出動向問題,但她在情報打探上也不遜色:「是梅兒的老朋友,彌爾頓領主之妻,馬爾泰伯爵的長女,你不會對少女們的友誼感到好奇吧。」
「那真是與我想的一樣了,我打算去山脈南部山脈拜訪桑米利翁、彌爾頓兩地領主,梅兒那邊由我去邀請,那我先回去了。」
連讓塞莉耶吐出拒絕同行的言詞機會都不給,窗外血紅月光的殘痕灑在凱內西斯身上,將白色的襯衫染紅,就留下一道背影映入她的眼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