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derin44546，謝謝大大斗內～唉擬油～?』
我對著視訊鏡頭比出愛心手勢，用啾咪表情萌煞所有正在觀看實況的宅砲們。電腦螢幕上顯示著LOL的遊戲畫面，右下角則有我的視訊。其實，我根本不會打LOL，由我扮演的虛擬人物只是在瘋狂雷人。但我的隊友（同時也是我的粉絲）實力相當不錯，我幾乎沒有什麼貢獻，我方卻已經快把對方的塔拆爆了。我無所謂輸贏，反正遊戲根本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我要怎麼耍呆耍萌，讓粉絲為我而瘋狂，心甘情願地把錢放進我的帳戶裡。
『YA！淫惹～』我舉起雙手歡呼，故意發音發成大陸腔。果然聊天室頓時跑出一堆wwwwwww。真是單純啊。大姊姊我只不過是耍了一點心機，就能讓你們興奮成這樣，我的魅力果然無懈可擊。『吼唷～不要笑我啦！機車！』話雖如此，也不能一昧裝笨，否則會變得假掰。適當加入一些生活用語，藉此拉近和觀眾之間的距離，是維持人氣的不二法門唷。
『遊戲先打到這裡吧。』我關掉遊戲，同時收到斗內通知。『goret2177，謝謝大大斗內，唉擬油～?……那，接下來要幹嘛……唱歌？剛才不是才唱過嗎……嗯，好吧，那要唱什麼……小確幸？啊，靠北看錯了哈哈哈～～是小幸運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沒錯，我開始實況了。暱稱是「悠悠」，實況類型是打遊戲、唱歌和閒聊。看似很普通，但在我這副紫．正妹臉+9裝備之下，以及甜美可人的嗓音加持，再加上這幾年在巴哈姆特寫小說騙GP的詐騙手法，我的人氣一下就咻咻咻往上衝，連臭氧層都被衝破一個大洞了。無論訂閱人數還是斗內金額都在猛烈成長，帳戶像是會自動生錢的魔法箱一樣每天增加數字。
有了這些錢，我的生活也因此改變。首先我把那份在餐廳的工作辭掉，以此表明我踏上實況之路的堅定意志。接著大手筆買了一個專業級耳麥。經濟狀況改善之後，食衣住行方面當然輕鬆許多。現在去超商買關東煮，除了米血和黑輪我還可以多買一串魚丸；在麵攤吃麵，毫不猶豫點大份的；為了實況，我砸下八千多塊錢治裝。原本想說乾脆順便買點化妝品，但我天生麗質其實沒必要；以前機車都加92，現在都是95加滿，還可以帥氣地說一句「不用找了」再走人。
嘛，雖然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在歛財，不過仔細想想，所謂的實況說穿了就是一種生意。我負責展現美麗、唱歌、說話逗大家笑，而觀眾如果喜歡就付錢。跟街頭藝人差不多嘛。只是偶爾會碰到那種「住哪裡」、「給％嗎？」、「脫衣服就斗內500鎂」的白癡，讓我很不爽。開始實況之後，我才發現這世上有那麼多完全不把女性尊嚴放在眼裡的沙文主義智障。真希望他們的雞雞全部爆炸。
除去那些神經病不談，實況這件事本身其實挺有趣的，而且輕鬆。打打遊戲、唱唱歌、講點廢話就能賺錢，世上還有比這更爽的差事嗎？但不得不說，這一切都要多虧我現在的性別，以及漂亮到出現在某個場所四周就會自動安靜只剩下吞口水聲的這張臉。換作是以前的我根本做不到。
就算目前還不曉得該怎麼變回男生，至少在那之前，先賺到我未來十年的生活費吧！
『……謝謝大家！』我唱完歌，輕輕鞠躬。『有人說我唱歌很像Hebe耶。沒有啦～只是麥克風比較好而已……哈哈哈！居然有人要我唱媽媽請你也保重，我是少女耶！少女可以唱那種歌嗎！？根本只是想看我出糗吧……嗯？』
這時，聊天室突然開始刷：後面有人！！！後面！後面！後面有人啊啊啊啊！悠悠妳ㄉ後面！！！！！
『後面有人？什麼……唔哦！』
小綾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而且正站在我的身後，用一種「你在幹嘛啊」的眼神看著我。
「你在幹嘛啊？」
「妳……」我趕緊把麥克風關掉。「妳不是去跟朋友吃飯嗎？」
實況的事情我並沒有告訴小綾。雖然覺得說了也不會怎樣，但不說也不會怎樣，所以就沒說了。我通常都是等小綾出門才開實況，所以她當然毫不知情。而我現在被小綾和觀眾夾在中間，感覺有點尷尬，不曉得該怎麼處理這種窘況才好。
「臨時取消了。」小綾把臉湊近電腦。「我剛剛看你一個人對著電腦講話。你到底在幹嘛？」
「這是……實況啦。」我像是國中生被老媽抓包一樣扭扭捏捏的。
「實況是什麼？」
「就是在線上直播遊戲、唱歌、聊天之類的東西。」
「你還開視訊哦。」視訊畫面裡的小綾眨了眨眼睛。「有幾個人在看啊？」
「嗯……現在有5000多人。」
「蛤！！！」
聽到我說出的數字，小綾嚇得倒退好幾步，趕緊用手遮住自己的臉。「白癡哦，幹嘛不早說！」似乎不想露面的樣子。
此時，一道天雷直擊我的腦門，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我那顆古靈精怪的大腦想出了一個天才點子。
「呵呵呵呵呵呵……」
「你、你要幹嘛！？」
我再度打開麥克風，好讓觀眾聽見我們的對話，然後一把抓住小綾的肩膀。
『各位大大～這位是我的室友小綾～～』
聊天室又開始鼓譟：小綾安安～正妹！又是正妹！！！小綾大大請跟我結婚！！！果然正妹的朋友都是正妹wwww可惡想揉！！！下輩子我想變成那個房間裡的灰塵！發現害羞的少女一枚(σ′▽‵)′▽‵)σ～～～
『現在開始，小綾要加入我們的實況囉～～』
『我才沒……喂！』
我以熊抱的方式箝制小綾的行動，然後坐下。從觀眾的角度看來，我們現在完全就是GL的狀態——露出奸詐笑容的我摟著小綾的腰，小綾坐在我的雙腿之間，臉紅看起來既像是生氣又像嬌羞，身體扭來扭去試圖掙脫。如果我們的背景能夠出現百合花效果就太完美了。
『你鬧夠了沒啦！』
「小綾，偷偷告訴妳一個秘密。」我貼近小綾的耳朵，悄悄私語。這種超曖昧的姿勢讓聊天室又暴動了。「做實況可以收取觀眾的斗內……」
「斗內？」
「斗內就是贊助的意思。老實說，我也被粉絲的熱情嚇了一跳，沒想到他們願意贊助實況主那麼多錢。光是這個禮拜，我已經賺了％＊＆＃＄＆。」
「！」小綾似乎很吃驚。「那、那不是比一般人的月薪還要……」
「沒錯。所以我希望妳能夠配合。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的組合肯定會大受歡迎。別問為什麼，妳儘管相信我這個在巴哈姆特打滾多年、對於肥宅的喜好早就瞭若指掌的超人氣網路小說作者．席悠的意見。」
「說什麼超人氣，你不是連一本書都沒出版過？」
「靠腰哦。我也很想出啊。我恨不得寫一篇超受歡迎的小說賺版稅，然後再比照九○刀模式翻拍電影海噱一筆。我也已經投稿過啦，現在還在等消息，可是他媽的審稿審了好幾個月，到底會不會過都不知道。所以說，我現在必須依賴實況賺錢。其實我已經把工作辭掉了。要是妳不願意跟我組成實況搭檔，我的人氣可能就會隨著時間慢慢凋零，最後宛如年紀走到邊緣的AV女優那樣宣告引退。那樣的話我就沒收入了。會餓死哦。到時候我會像寄生蟲一樣死巴著妳不放，作為一個詛咒般的尼特族賴在妳這裡，吃妳的喝妳的用妳的睡妳的，而妳就算再怎麼努力工作也沒用，永遠覺得錢不夠，因為妳所有賺到的錢都會被我吸走一部分。就算妳結婚嫁為人妻，我也不會離開的。我會闖入你們的婚姻生活，繼續吃掉你們孩子的教育基金，雖然偶爾我可能願意幫你們帶小孩，但與其那樣還不如請一個保母還比較劃算。」
「才、才不可能有那種事咧！我一定會把你趕出去！」
「哦？要把我趕出去啊？說的也是，一般人都會這麼做的。可是，小綾，我很清楚妳。妳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就像聖母瑪利亞一般慈悲。每次在街上遇到乞討的街友妳都願意施捨，有學生捧著箱子募款妳也會立刻掏出錢包。妳之所以答應讓我住在這裡，不也是為了幫助我找到變回男生的方法嗎？如此善良的妳是不可能忍心趕我出去的。或者說……難道小綾希望我無家可歸，在寒流來襲的冬天裡走在大街上，面對人們無情的冰冷視線，晚上就待在地下道裡躺在紙箱上面睡覺。有一餐沒一餐，肚子永遠飢餓，就算生病也不能看醫生，基於自尊問題又不肯尋求幫助。然後，當極限來臨之時，我會攤倒在橋墩底下，無聲無息地死去，好幾天都沒人發現。接著屍體開始腐爛，發出惡臭，蛆蟲在我的皮膚上開出好幾個洞，像是陸客自由行一樣在我身體各處鑽來鑽去……」
「不要再說了！」小綾抱住自己的肩膀微微顫抖。這招果然奏效。
「所以囉，小綾。」我摸摸她的頭。「妳的選擇呢？」
小綾對鏡頭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大、大家好，我是小綾……』
「沒錯，就是這樣……乖孩子。」
小綾的加入真是幫了一個大忙。跟以前自己單打獨鬥不同，現在我的實況臺增添了更多色彩。人氣方面自然是只增無減。一如我所料想的，小綾非常受歡迎，比起我這個炒氣氛的角色，在鏡頭前面安靜內斂的小綾更有一股難以抵擋的魅力。
雖然當初算是強迫，但隨著經驗增加，小綾也慢慢享受起實況過程。畢竟誰不希望自己受歡迎？在我打電動的時候，小綾會開始學著跟觀眾互動，減輕我不少負擔。不久前還有點不甘願的小綾，最近也開始喜歡實況，甚至會趁我不在的時候自己開臺。
至於斗內的部份，我們就五五分帳。即使被分成一半，還是相當可觀的收入。生活變得越來越愜意。我們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到處逛街或看電影，偶爾在咖啡廳喝下午茶，一整個開薰。
而就在這平靜的日子裡，發生了一件意外——
「小綾！小綾！」
「啊？怎麼了……幹！」
「我的下面流血了啦啊啊啊啊！！！！」我指著自己的下腹。
「給我把褲子穿上啦，白癡！」
與其說是意外，正確來說只是一般的生理現象。但對於一個碰到初經的女孩子而言，這確實可以稱為意外沒錯。
小綾將裸下體的我推進浴室，關門前扔給我一包衛生棉。「既然是女生，當然會有月經啊。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快點處理乾淨。」
「呃，我現在要怎麼做？」我望著自己血跡斑斑的胯下。有一種此時此刻就算死了也不會太驚訝的感覺。踏馬的有夠恐怖。
「先把血洗掉。」
我照著小綾所說的去做。
「然後呢？」
「現在，把那包衛生棉拆開，然後撕掉貼條。」小綾隔著門指導我。「接下來把衛生棉放在內褲上面，有棉布的那一面朝上。記得位置要對準哦。」
「呃……內褲？」
「怎麼了？」
「我沒穿啊。」
「蛤？你幹嘛不穿內褲啊？」
「我是愛好自由、不受束縛、在生命與愛的輪迴中四處流浪的淫遊詩人。內褲這種東西跟我的性格不適合。」
「廢話少說，沒有內褲就沒辦法貼衛生棉。我幫你拿吧。你放在哪裡？」
「我．沒．有。」
「等一下……也就是說，你一直都沒穿內褲？」
「我是愛好自由、不受束縛、在生命與愛的輪迴中……」
「閉嘴啦！」小綾重重踹了一下門。「真是被你氣死。以前也就算了，現在好歹也是女孩子吧。居然連一條內褲都不穿，真是看不下去……」
小綾碎碎唸的聲音越離越遠，不知道走向何方。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又慢慢接近。然後門被推開一條縫隙。
「拿去啦……」
小綾把手伸進來，將一個東西交給我。看起來似乎是用人工纖維織成的，拿在手上很輕很柔軟像是內褲。可愛的粉紅色看起來相當適合內褲。三角的形狀也很像內褲……啊，原來真的是內褲。
「呃，小綾，這件內褲該不會是……」
「那是新的啦，很乾淨。」雖然看不到小綾的臉，但從聲音我也感覺得到她的害羞。「……那件就給你吧。有空你再去多買幾條。話說你之前穿短裙都不會覺得涼颼颼的嗎？」
「很涼，不過有股快感。」
「變態你去死啦！」
先不管涼不涼的問題。握在手裡的這件內褲，是小綾穿過的……跟小綾有過……零距離接觸的……即便曾經被扔進洗衣機，也無法洗去這件事實。
成為變態二十餘年的席某，今生今世也從未穿過女孩子的內褲，因為那是人類絕對不能觸碰的禁忌。一旦跨越那條線，人性就會被變態之力所吞食，進而化為邪魔，被關進監獄只是遲早的事。
但是據說，仍有可能因此得到某種不知名的無窮力量，並且在變態的領域裡成為神，獲得極致的快樂。如果人變成那樣，會將山脈看成胸部、將巖石看成屁股、將流水看成高○、將樹林看成○毛。可是遇見真正的女孩子時，卻會將其視為至高無上的藝術，同時進入一種「無」的境界。
可以的話，我確實希望成為變態之神。然而那終究只是傳說。從來沒有明確的證據可以認定傳說是否屬實，所以我一直不敢輕易嘗試，擔心化為邪魔。但情況已經不同了。我現在是女孩子，穿女生的內褲再正常不過。說不定……
我將腿伸進內褲，將衛生棉放好，卻在拉到膝蓋的時候，我的手突然不聽使喚。
冷汗順著我的背往下流，牙齒不自覺地咬緊……可惡！停下來啊，我的顫抖！面對如此強大的對手，我才發覺自己真是太渺小了，居然還敢大言不慚以變態自居……不對，我的對手並不是內褲，而是無法突破心理屏障的自己。除非改變這膽怯懦弱的心靈，否則我充其量只有這點實力而已……
我、我可是要成為神的男人啊！
鼓起勇氣啊！席悠！我彷彿聽見身體在為我打氣，儘管它害怕得不停發抖，手腳冷得像是泡在冰水裡。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汗珠滴落在浴室的磁磚地上，震起並飛躍在半空，如鏡子般映照出我的恐懼。心跳加深我的緊張。體內的血液在咆嘯。獨自一人待在浴室，我卻像是正在與全世界戰鬥。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拖得越久，我的信心越薄弱。到那時候我將會錯失此生一次難得的機會。
下定決心吧。
我，席悠，在此向所有變態，致敬。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待續—
創作內容
【輕小說】茗茶社的日常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