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很早開始,就被迫要脫離。
脫離溫暖、脫離不該有的天真。
是什麼原因,必須提早面對世界好幾年?
我不明白。
什麼是愛?
是面對我時不會出現的那種溫柔嗎?
什麼是被愛?
是你們讓她所感受到的無形情感嗎?
那為什麼,我不能擁有?
只因為我是__嗎?
所有人都是在備受期待的心情下,出生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嗎?
如果眞的是這樣的話,我可能會是那個例外。
如果不想要我,為什麼要生下我?
如果不想愛我,那我是為什麼存在?
年幼的時候還不明白,可是時間一久,就算不想知道也變得必須知道。
然後,似乎太衝動了點。
我為什麼突然改變了心意?
不是決定了要繼續忍下去嗎?
可是為什麼,再也忍不住了呢?
啊啊,也許是因為,再也無法繼續扮演一名好哥哥了吧。
即使是至今,也還未曾忘記當時的感覺。
破壞吧。
毀滅吧。
去死吧。
為什麼,妳是我妹妹呢?
既然成了妹妹,又為什麼那麼理所當然的將我的一切搶走?
而我卻必須將自己所受的待遇當作理所當然?
笑意?惡意?
幾次伸手撫上那柔嫩的臉頰,都讓我想往下移幾分,狠狠掐住那纖細的頸子。
但是我沒有,直到最後那一刻,我也沒讓妳死得那麼輕鬆。
我是誰?
我不想成為誰的替身。
我不想成為誰的附屬品。
我就是我。
你們選擇提早讓我接觸到了世界,也拋棄了我。
所以,我毀了你們的〝希望〞。
這個世界並不需要希望。
有的,不過是人性個醜陋與惡劣。
不管是誰、不管哪個種族,都一樣。
卑劣、霸道、小氣、算計、陰謀……
這就是,生命。
而那些,就是在最初一直到做出決斷時,我所學到的一切。
確定被拋棄的那一天,我才突然明白了許多事。
站在近乎荒無的土地上,我並不覺得孤獨。
期待他人的救贖──沒有什麼比這個更愚蠢的了。
連自救都沒辦法的話,那還有什麼意義。
相信神明?看這荒無的土地,神明根本不存在。
不存在神明,不存在什麼奇蹟。
在了解世界是多麼寬廣的同時,也領略到世界有多麼殘酷。
十歲的自己要怎麼生存?但必須生存。
如果誰都不能依靠,那就只能靠自己。
如果連自己都無法做到,那就只能去死了。
他還不想死。
所以,只能想辦法活下去。
一次次受傷、一次次成功。
一次次逃脫、一次次輕鬆。
我失去了許多東西,也看見了許多東西。
即使那只是一小部份而已,但光那樣就足以取代一切,至少在還不願長大的心靈裡佔據著重要的地位。
然後我就發現到,如果光這一小部分就無法承受的話,那麼比這一小部分更多、更大的部分,將會把自己壓毀。
夢想什麼的從來就沒有,如果不正視現實的話,那就只有毀滅一途。
捨棄虛幻飄渺的夢,我的肩上背負著自己的命,已經這麼決定了。
退縮會死的話,那就只能向前走。
──就像殺掉妹妹時,所湧出的那份堅決與勇氣。
我以為自己就會這樣渾渾噩噩的繼續下去。
畢竟沒有什麼生存目標,在領悟世界的殘酷之後,如果無法幸運脫離,那就只有讓自己變得更殘酷。
我沒有辦法。
我想要活下去。
而那卻是唯一的辦法。
*
遇見她,是一個意外。
我知道的,那是不可碰觸,名為希望的世界。
因為她,我開始有了不該有的期盼和幻想。
真像個傻子。
「是啊你就是個傻子。」
我轉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帶著兜帽的少年,帽子的陰影幾乎蓋住了整張臉,但並不影響聲音的傳達。
「難道不是嗎?」少年發出了奇怪的笑聲,「明知故犯,是你不該犯的錯誤吧。」
他說的一點錯都沒有,自己卻感到鬱悶。
到頭來,自己還是會有無法捨棄的東西嗎?
煩死了。
但若是這樣就放棄自己現在的生活的話,那幾乎就是否定了我整個人。
一直是這樣活過來,睡覺也好、殺人也好,都是司空見慣。
而另一個人,也從相遇那天開始,愈來愈無法控制。
「芬里爾,你還清醒嗎?」
我皺著眉頭,覺得自己站得還不夠遠,若是他還沒清醒的話,還必須再往後十公尺比較安全些。
只見那人手捂著臉,最後一臉愧疚的抬頭看我。
「抱歉……」
「別說什麼抱歉,如果你能善加控制的話那會比較好。」
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我還是會這樣開玩笑似的說著。
就像是期盼,期盼他哪天可以恢復正常。
然後像以前一樣,帶著我、教導我。
我們之間只差一歲,但氣質卻是天壤之別。
……如果他不要總是那樣發瘋的話,或許並不用跟著我做那些工作。
然而時間過得愈久,世界卻讓我覺得愈來愈煩躁。
為什麼出自於保護的目的,卻還是無法好好的遠離她呢?
為什麼愈是期盼他恢復,他就愈來愈無法控制自己?
這一切,果然是我害的嗎?
我果然是那個什麼,災厄嗎?
「不要總往悲觀去想。」
一雙手臂從後頭環繞住我的肩頸,我的身體僵硬了一下,沒做出任何抵抗。
我感覺到她將頭靠在我背上,那溫柔的聲音緩緩說道。
「你只是,太害怕失去了而已。」
我?害怕失去?在說什麼傻話啊。
這些年來我失去的東西不計其數,不管是什麼東西只要沒有擁有,就談不上失去,我已經學乖了。
只要閉上眼,一天睡過一天,直到壽命將盡時那樣就足夠了,遵循著世界的規則,讓世界給自己最後的安靜。
沒有寶物,就無須守護。
但是,為什麼?
「別說傻話了。」
「看,你又開始辯解了。」
為什麼打亂了我的生活?
明明知道我是如此惡劣、再怎麼樣都無法和妳站在同一個水平,為什麼就是不放棄?
為什麼這麼執著?
「那是因為──」
妳只是微微一笑,卻讓我忍不住轉過頭。
繼續看下去,深怕自己會控制不住。
生命,真的很溫暖,僅管充滿著各種不完美,卻還是掩蓋不了一些事物。
原來,那種感覺是因為想哭。
而到最後,芬里爾還是無法控制的、陷入混亂。
雖然有時能夠清醒,卻也變得很不容易看見。
偶有清醒的時候,他還會笑著拍拍我的肩膀說「那是我理應承受的。」然後也許下一秒,又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也,慢慢習慣。
接受了世界要我做的改變。
或許,在扯上關係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可能永遠和世界脫節。
「那樣的想法,」
「是荒唐的喔。」
「我可沒除了這以外的想法可有。」
「還是,」
「有的啊。」
「珸塵姊不是相當的,」
「喜歡你嗎?」
「閉嘴,小鬼。」
「害羞了?」
「不承認嗎?」
「都叫妳閉嘴了。」
或許那是我唯一一次的機會?我開始會這樣想,如果不接受的話,是不是會永遠錯過呢?
是不是在失去那麼多之後,我開始感到畏懼而不敢擁有?
是不是在失去那麼多之後,我開始會想要擁有些什麼了?
「你的心就這麼脆弱?」
某一日芬里爾突然笑著質問他,那不是清醒時的語氣。
「你到底要在戰場上睡到什麼時候,如果你沒有決心斬斷所有的一切,那就只能接受,或是等待那一切全都毀滅掉。」
「我的生命並不被祝福。」
「誰說的?神說了嗎?」他挑眉,「你的〝神〞這樣說了嗎?」
我陷入了沉默。
本次陷入混亂的芬里爾確沒有以往的大肆破壞,反而給人一種心情很好的感覺。
「如果你沒有勇氣去保護那一切,那你最終也只能看著那些被人毀掉。
至於結果,你也看過很多遍了嘛,從一變回零,那也不是多困難的事。
要是什麼都不敢做的話,你何不現在就去死呢?」
那是芬里爾的真心話嗎?也許我始終不了解他。
但他說的卻是事實,僅管是處在混亂的情況下,他仍是有正確的判斷觀念。
也許他沒瘋,瘋的是世界。
擁有什麼,重要嗎?
失去了什麼,重要嗎?
如果真的那麼重要,為什麼要放手?
如果重要到害怕失去,為什麼不賭一把保護?
不得不承認時間帶走了很多東西,但沒有什麼是永遠存在的。
如果不伸手抓住,那麼就連曾經擁有都不會有。
「會摔死的喔,美夢易碎。」
「貓,你不也正在做夢嗎,做一個從來沒想過的美夢。」
「……」
「承認吧,我們都醒不過來了。」
學會長大,學會承受,學會哭過之後,還可以微笑地擁抱。
因為失去,所以明白。
「一個人的時候,怎麼過?就算再難以承受,其實到最後我們總能走得過來。」
少年自言自語的說著。
「但如果不再是一個人的話,那麼……」
我望向他,幾秒後他才緩緩開口。
「拼了命,也不再鬆手。」
不下定決心的話,就無法前進的吧。
只因為那是______啊。
「哎呀,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總算想到要見我啦?」
「……也沒什麼事……」
她伸手捧著我的臉,逼我低頭看她,然後她微微一笑。
「怎麼還是這麼可愛啊。」
「哎?」
「明明長了一張帥臉,呆愣的表情還是這麼可愛。」
「……」
「哎呀,我這可是在稱讚你喔。」
「聽起來不像。」
「往好的方面想啊,那樣子的話,就沒有那麼多負面了。」
說得倒是簡單。
當她靠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問了。
「珸塵,妳為什麼……」
她只是微笑,然後堵住了我的唇。
「我以為,我很早就說過了呢。」
「……」
「你老是說自己不好,但其實你沒有那麼差。但你堅持的話……」
「所以我說、」
「就是因為你不好,我才要留在你身邊,你的幸福由我來給。」
「……」
「所以,不要再逃走囉。」
「……走開啦,我可是殺過人的喔。」
「嗯哼,我也殺過啊,只是沒有你多而已。」
也許自己,只是希望她能夠繼續保持那份純淨美麗。
也不知道從何時起,自己開始有了期盼。
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吶,換妳告訴我了吧。
在明白世界的寬廣之後也見識到世界的殘酷。
那麼,幸福是什麼?
「那是,在不知不覺中,由日常生活累積起來的情感。」
人,或許永遠做不到絕對無情或完全漠視。
因為比起那些,只要擁有情感都能夠感受到好的那一面。
才會一旦沾上了,就無法抽手啊。
如果是為了妳,我願意多付出一些時間,換取妳的生活平樂。
然後我會繼續找尋,讓那傢伙恢復正常的方法,也許多接觸人會是一個轉機,也不能讓他自我放棄了。
啊啊,妳最終還是改變了我。
即便我是__妳也未曾選擇放棄。
那麼,我會選擇回應妳的期待。
「___。」
她微笑著,不是為了偽裝而笑,是發自內心的笑著。
「我也是。」
對於彼此,那一刻,便是永恆。
有一些話,我並沒有打得完全明白。
因為我想,有些話留給他們,僅管我去揣摩、寫出那些心思,有些東西還是意會就可以了。
相當少見的是第一人稱,習慣第三人稱的時候其實還真轉不過來。
第一人稱對我而言的麻煩只是代入感讓我眼眶泛淚,我不知道其他人讀了會有什麼感受,總之我自己的孩子,我感受到的是他活著。
至於第一人稱的人名字我壓根沒打出來,是文中已經透出很多線索,我的每個孩子最起碼都有第一章,對應下來是誰並不難找。
剎那間便成永恆,也許並不需要長久、並不需要太多承諾,僅僅是當下那一刻,就足以媲美其他的一切。
那就是屬於他們的永恆。
而永恆並不是完結,是延續的節點。
感性的話說完惹其實想到打這篇是臨時起意,一邊是不知為何突然想逃避畫圖
還有不知該從何下手的劇情線
於是只好先寫個番外來了
光是標題沒寫出是誰,只空了格寫自白書,我還蠻喜歡這種感覺,沒意外的話其他孩子也會寫上一篇這樣子第一人稱的自白,只是標題應該不會通通都叫做自白書啦。
這一寫又是快爆四千字=ˇ=
而且一直僵硬著打字,天又冷,肩膀真的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