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轉過身,直往門外奔去。一個沒注意,手臂揮到了桌角、桌子振動了一下。待他回頭看,親眼看著剛才那瓶果汁由桌邊傾斜,然後直直落到地面。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敲響了他心中的不安。
顧不得逐漸擴散、流了一地的透明淡黃色液體和上面飄浮著一丁丁碎碎點點的紅色蘋果皮,他回過頭直接衝向實驗室的大門,並且迅速地打開。「紫卿!」
他愣愣看著空無一人的實驗室,這時振玉才被剛才那一道碎裂聲引出房內,看著祈夕一臉慌張的模樣,緩緩說著:「紫卿剛才被阿姨帶出去了。剛才那是什麼東西破掉的聲音?好像是玻璃……」
振玉話還沒問完,一道比剛才更大的聲響伴隨著熱麻地刺痛感出現在她臉上。她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臉頰,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妳讓她出去?!」
「是那老女人要帶她出去的又不是我!」
「阿姨本身少根筋就算了,妳難道不知道這種天氣出去紫卿的身體受不受得了嗎?」
振玉氣得大喊:「是她自己想出去的,她可以選擇不要出去啊!」
祈夕臉色一變、眉頭一皺,似乎突然恢復了理性,聽出了話中的端倪。
「妳是故意讓她出去的。」
振玉突然轉移視線,眼神開始向周遭飄移不敢正視著祈夕。「她、她想出去我又攔不住……再說我要攔了,鐵雲阿姨一定又說我在找她麻煩……」
祈夕雙眼已經氣得發紅,輕輕點了兩下頭,還是那句話:「妳是故意讓她出去的。」
「我……沒有。」
祈夕冷笑道:「我不信阿姨是那種妳跟她講道理,她還會任性不聽的人。她就算再討厭妳,也不會做出讓紫卿冒險的事情來。」
「她就說了有事情找她……」
祈夕咬牙問著:「她們去哪了。」
「去老鐵匠那裡……」
祈夕聽完,一句話也沒多說就調頭直接往門外去。
趕到了老鐵匠那,只看著老鐵匠似乎難得認真地思考著棋局,而棋盤對面坐著的人不是鐵雲而是紫卿,她手裡正捧著剛才老鐵匠的徒弟為師傅泡的茶。
看著他們悠哉的模樣,祈夕算是稍微鬆了口氣。但還是放不下他的擔心,急著上前抓了紫卿的手腕。「我們回去。」
「喂喂喂,棋下到一半。這局我有可能會贏耶。幹什麼,放手。」鐵雲說著,立刻拍掉了祈夕的手,抓回了紫卿。
「鐵雲,妳可不可以沒事別把紫卿亂帶出門?妳沒看見她挺著多大的肚子嗎。」
「唉?我說,她這是出什麼事了嗎你?你沒看她好好的在這兒下棋嗎。」
祈夕吐了口氣。「妳沒見這天氣有多熱嗎,我都有點受不了了妳說她嗎?妳身強體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無所謂,她跟妳不一樣。」
「喂,喂!你剛是拐著彎罵人嗎。你別那麼急躁行不行,就說當初你媽跟我上天下海都沒問題了。」
「我才不管那麼多,總之,現在跟我回去。」
祈夕話才說完,老鐵匠移動了下一步棋。「好,這樣。」
紫卿回頭看了下棋盤,合掌望著祈夕:「哥,至少這盤走完好嗎?拜託……」
祈夕看了一下老鐵匠,老鐵匠喝了口茶,緩緩說著:「難得有個對手……」接著抬頭說:「有什麼急事嗎。」
鐵雲眉尾一挑,一拳敲在桌上,力道還很剛好的只讓棋盤輕輕震了一下。「喂!死老頭!什麼叫難得有個對手,啊我勒!」
鐵雲此話說完,只換來老鐵匠的無視。
看看眼前狀況,祈夕心想,既然老伯都這樣開口了,自己再拗也不是辦法,只得嘆了口氣:「就這局結束吧……但這局結束就得回去。」
他話一說完,另外三人又把視線轉移回棋盤上,像是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喂……我說你們有在聽嗎……」祈夕說完,只見鐵雲頭也不回,只抬了手,對著他掃了掃,讓他一邊去。
看著這景象,他只得無奈坐在一旁跟著看棋。
這一坐下才想起了剛才房內打破的那瓶果汁,想起自己一時情急卻忘了收拾。估摸著待會回家後得先讓紫卿在客廳坐會自己進去收拾,不然要是進了房內讓她不小心踩著碰著就傷到她了。
……他想著,一會兒回家後,那灘淡黃色液體,都要氧化成鐵鏽似的紅了……不知道為什麼,他腦裡想著的是一顆蘋果從樹上落了下來,在地上碎成了果肉糢糊的一灘……沒摔死的,也終於逃不過被人拿去加工後捧在手上的命運……
暑氣逼得他腦子一陣陣混亂,他看看屋外的景象,波浪似的晃蕩,好像能看到不一樣的時空,不知是過去,還是未來……
手臂上碰到桌角的地方,這時突然痛了起來。這一低下頭才發現一道紅腫的痕跡,幾乎要滲出血來。
「將軍。」說話的那個人明顯吐了口氣,像是終於放鬆一樣。
「啊啊啊!怎麼會!死老頭你作弊啦我都派槍手了怎麼可能會輸!」鐵雲說著,一邊不甘心地搖晃著紫卿的肩。
「什麼話,妳以為我贏的很容易啊。再者,派槍手才叫作弊吧。」
祈夕見棋局終了,趕緊起身阻止鐵雲繼續搖晃紫卿、也阻止她重新擺盤。
「欸~我的好祈夕,再一局!」
「不行。」祈夕果斷地拒絕了她。
「唉唷,我就快贏那老頭了,就再一局?」鐵雲一邊說著,但老鐵匠已經開始在收拾棋盤。
「不行,剛才說好了結束就回家的。」
鐵雲不甘願地撇嘴。「真難搞耶你。」
老鐵匠看她一臉不情願,只得幫著祈夕安撫道:「好了改天吧,我一會兒還有單要接著忙。」
「妳行行好,就再忍耐兩個月,兩個月後隨妳天天帶她出門。至於現在,不行就是不行!紫卿,回家了。」說著,祈夕牽了紫卿的手就往外走。
紫卿硬是被牽著走,只能勉強回頭和老鐵匠打聲招呼:「走了。」老鐵匠也點了個頭回應。鐵雲這才不甘願地跟著他倆一起回家,離開前還不忘扔下一句:「老頭你給我等著,我一定會贏你。」
老鐵匠只有看著他們三人離去的背影,聳聳肩。轉回頭去忙手上的工作了。
但不知該說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還是該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回家的路上,天氣熱得開始讓紫卿感到有些疲累。也許是因為太久沒有出門身體不適應,雖然鐵雲在後頭嚷著走慢點,但急著趕回家的祈夕卻沒聽到一樣繼續拉著紫卿走。
直到朱雀突然現身在祈夕面前,才讓他終於停下腳步。雖然很訝異朱雀會隨便在街上現身,但祈夕瞄了一眼鐵雲後還是冷靜地問道:「有事嗎。」
朱雀面具朝著鐵雲看了看,明顯有些事情想要私下談,祈夕明白她的意思,才將紫卿的手交給鐵雲,要她先帶著紫卿走回去,他稍後跟上。
等到兩人走遠一段距離,他才又回頭。「怎麼了嗎?」
「剛得知消息,老太太突然病倒。大姐頭下令立刻回去。」
「老太太?是……鳳凰的母親嗎?」
「是。」
祈夕沉思了會,自從若萍的事情過去之後,紫卿周遭似乎都沒有遇上危險的狀況。況且他決定了今天開始到紫卿產前都要在家裡好好顧著她,應該是能讓朱雀奉命回去一趟。
再說,鳳凰的命令是不可違抗或改變的,即使是出任務中也是以她的命令為優先,不論什麼樣的任務都一樣。這就是鳳凰家的規則。
想到這裡,他點點頭。「那妳先去吧,回來時和我說一聲就好。我一會替妳轉告紫卿。」
「好。」話說完,朱雀一個轉身又再次藏起自己身影迅速離去。
祈夕心中有些不安,像是怕自己一個人扛不住紫卿似的。轉身,朝著回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紫卿和鐵雲仍是早一步到家,進了家門,走路的人聲把振玉從房內喚了出來。還以為會看到的是祈夕,但卻連祈夕的影子都沒看見。
鐵雲看著對方臉上掛著一個紅印子,自然也知道發生什麼事。但是對於振玉,她依舊不會多給予半點同情。只是睨了眼,半笑不笑的說:「挨打了?我不是告訴過妳叫他來找我就好,何必自己挨著。」
紫卿倒是定眼一瞧才發現了振玉臉上的紅印,但暑氣還沒退去,只能撐著微微暈眩的腦袋拉著鐵雲直說:「阿姨,好了。我想坐會……」
鐵雲這才回過頭。「啊呀,抱歉一時給忘了。都怪剛才祈夕一路急急急不曉得急什麼,也沒看這天氣這麼熱……話說剛才突然出現的那個紅髮女人妳認識嗎?雖然戴著面具,但我總覺得她不陌生。」
「啊?……嗯,之前見過,是哥的朋友。」紫卿眼神飄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朱雀的事情於是只好草草帶過。
「嗯……我對她沒印象,卻覺得她有些熟悉……」
鐵雲正思考到一半,祈夕後腳跟著回來了。進屋內第一眼就先看見紫卿神色不太對,立刻湊上前關心:「紫卿,哪裡不舒服?看妳臉色不太好。」
紫卿勉強笑笑。「沒事,只是需要休息一下,我在外面坐會,待會回房休息就好了。」
「好,那妳坐會。」說到回房,祈夕才想起房內打破的果汁瓶。抬起頭就對著一旁垂著臉的振玉命令道:「還愣在那?快去沖點降暑的茶給紫卿,我要進去收拾地板。」
振玉接了令,不敢多吭聲的轉身沖茶去。
鐵雲看了看狀況,和紫卿說她進房給她找條濕毛巾來,實際卻是跟在祈夕後頭想問些事。
祈夕進房後二話不說就是蹲在桌邊開始撿地上的玻璃碎片。這對他是小事了,以前在實驗室內打破玻璃試管是常有的事。比起玻璃試管,這種果汁瓶的碎片要好清理得多。
「我說你啊。」
祈夕聞聲回頭看了眼鐵雲,又轉回過頭繼續清理。「怎麼。」
「確實我是不怎麼在乎,可是你不覺得你對外面那兩個的態度很兩極嗎。」
祈夕手邊動作頓了頓,隨即繼續。「那又如何。」
「另一個我是沒意見,但我覺得你讓紫卿有點難為。」
祈夕這才又回過頭,看看門外。「會嗎?」
「紫卿那孩子本來就比較會替人想。眼前又見到有個一直照顧自己的人為了自己平白地挨了一掌,身邊的老女人又死咬著不放,面對這樣的處境自己卻無能為力。你能說紫卿不是一個這樣的孩子嗎?」
「……」祈夕聽完,也有自知,只能默默回過頭繼續收拾。
鐵雲眼角看著外邊的人沖好了茶端過去,想想自己此刻最好也別再靠過去免的讓紫卿難為,一方面也是讓另一個女人有點冷靜的空間。耳邊是隱約能聽到紫卿和振玉的對話,至於講了些什麼就不清楚了。
「我呢,是等孩子生下來看幾眼就走了。跟她處不好也就這段時間的事,之後怎麼也碰不著面。你呢,是要把人給娶回家的,是要長久相處的,不能像我一樣這麼不在意。」
「……我知道。」收拾完碎玻璃,用幾層廢紙張將碎玻璃包妥後祈夕才站起身,一邊往門外走,打算將手上這包碎玻璃扔了順便拿抹布進來擦地。「我也就這段時間會比較不穩定而已,之後我不會這樣了。」
「你自己知道就好,反正經過今天的事情我也暫時不會把她帶出去亂跑了。這可不是因為亂跑會怎麼樣,而是我發現她已經被你們寵到身體沒辦法負荷。真是,你們這對兄弟……」鐵雲的叨唸還沒完,身後突然就傳來振玉的一聲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