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風清,落著綿綿小雪的冬夜,藥研藤四郎披著不過薄博一層罩衫便在廊下坐著,陶製的茶壺就擱在一旁,他手捧著霧氣氤氳的茶杯,緩緩的摩娑著微涼的掌心,茶壺旁,一個和他手上別無二致的茶杯孤零零的待著。
他的唇角掠過一抹笑,「這樣的美景,如果有人在一旁一起欣賞......就好了呢。」垂下的眼眸閃過一絲複雜的笑意。
他聽到衣物摩娑的聲音在轉角響起。
指尖彷彿倒數一般輕輕敲擊杯緣,悶悶的叮噹聲在這個寂靜的雪夜格外清晰。叮...叮...叮...
「藥研?」少女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他毫不意外的側頭將視線投向她,「喲,大將。」微微挑起的眉眼俱是暖意,「又睡不著了嗎?」
「是啊。」審神者面色掛著無法掩飾的倦意,無奈地伸手捏了捏兩眼之間的鼻樑,「這一陣子老是發惡夢。」無窮盡的黑暗、壓迫人的氣息、若有似無的呼喚......有時候她甚至連拐個轉角都覺得牆後有無數來自深淵的手要將她抓走。
是最近壓力太大了嗎?
「這麼冷的夜晚,大將穿得有點少吧。」藥研藤四郎笑咪咪地看著自家主上在身旁坐下,遞過彷彿早預料到她會出現而備下的毛毯,「身體都不顧好,難怪做惡夢了。」看著少女不言不語的將毯子在身上裹緊,他又從容的遞過一杯熱茶。
饒是一切都不出他預料,遞杯子的手依舊緊張得差點發抖。
他將這個計畫付諸實行已經月餘,他自認所有事情都算無遺策,卻不知道為什麼審神者每晚見到他,總是只握著那杯熱茶直到發涼,也不喝一口。
雖然即便她不喝茶,他也有別的方案讓這個計畫走向既定的結局,但是他向來對這些事情有著近乎完美的要求,如果能照著原定的路子走,那他也不想另繞遠路。
只要一口...只要一口...他的計畫就......「呵。」他輕笑了一聲,覺得自己還是太過心急,小看了審神者。見到少女望過來的疑問眼神,他沒有回應。
「話說藥研你也睡不好嗎?」少女轉回視線,改看向院中映在小池塘上的月光。
「還好,只是覺得今晚月色很美。」淡淡的,他的話中聽不出情緒。
「是嗎?」審神者歪著頭看著冷幽幽的月,「我倒是覺得每天晚上的月亮看起來都一樣......還有點討人厭。」也許是因為失眠的關係,她在心裡補充。
那種黑暗的壓迫感,只有在來到藥研藤四郎的身邊時才會減少,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每天晚上都逃離自己的房間,到這個他已恭候多時的長廊與他賞月--儘管她並不喜歡。
「為什麼討厭呢?」短刀轉過頭,恰好和審神者對上眼。他幽深的紫色眸子讓她不由得一愣,好像那些熟悉的黑影又步步緊逼而來。
她不自覺地遠離了藥研一些,他裝作沒發現,眼神卻一暗。
一個月了。他不禁有些煩躁。
布局都布了一個月,至今效果還算可以,可是為什麼她總是在他以為就要成功的時候巧妙的退一步,讓他期待落空。
那杯茶,今晚大概也只能落得涼掉的下場吧。
...沒關係,他等的起,欲速則不達。
「說起來,」像是在逃避問題,審神者垂下眼眸,避開藥研的眼神,「你也經常失眠嗎?」每次她想出來走走,總是可以看到藥研藤四郎就這麼坐在廊下。
雖然有時和他相處一晚上,就可以逃避潛伏在黑暗之中的夢魘,但是這個方法並不是時時有效,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和他待在一起,那種恐怖的壓力會倍增。
「還好。」
如此簡單的兩個字並不能讓她滿意,「還好?每天都看到你出現在這裡叫做還好?」她彷彿忘記了來自短刀身上的詭異壓迫感,促狹地靠近,他覺得距離太近,近到他害怕審神者聽到他失去韻律開始爆走的心跳,「是有心事吧?關於本丸、關於出陣...還是關於戀愛?」
最後一個玩笑似的選項卻讓藥研藤四郎渾身一僵,微微瞇起了泛著光華的眼眸。
他正想要開口,卻被她搶先一步打斷了,「啊哈哈哈哈開玩笑的啦,本丸裡都是男生,哪來的戀愛問題......不過你喜歡多元成家我也是能理解的,真的真的。」她給了他一個「沒關係我都懂」的眼神,拍拍他的肩膀。
他忽然覺得不太想等了。
收網吧。
他微微推開了擋在兩人中間的茶盤,動作緩慢而優雅,審神者依舊保持著同樣的距離,眨巴著狡黠而戲謔的眼神看著他。
「大將,這麼冷的天,說這麼多話......」他歪了歪頭,直接迎上她的眼神,「妳不渴嗎?」月色下,那雙紫色的眼眸瀲灩著魅惑的光華,懾人心魄。
「是...是有一點。」彷彿忘記前幾次她那種告誡自己這杯茶輕易不能喝的直覺,她握著杯子的手不自覺地緊了一些,靠近了下巴。
「渴了,就喝口熱茶吧。」他輕輕頷首,不著痕跡地向少女靠近。
「哦......」她愣愣地點點頭,卻在即將觸碰雙唇時猛然停下,「不對...」她喃喃自語,「他說不可以,不應該,亂喝。」
審神者的聲音很小,但是卻逃不過藥研的耳朵。他在心裡冷笑,果然有人發現了,正在給他使絆子。
不管那人是誰,他今晚對於審神者勢在必得。
「沒關係,就喝一點。」他輕聲道,那語氣已經細緻的接近在哄孩子。
不料,少女倏然抬頭,「你現在是在哄小孩嗎?」分明對他的語氣有所不滿。
「當然不是。」一看這一步棋失效了,他輕笑著否認。而此時他的膝蓋已經和少女的輕輕相靠。
審神者此刻才驀然驚覺這個近乎危險的距離,「我偏不喝。」她噘起嘴,賭氣的撇過頭,然而夜裡的寒冷卻讓她出賣了自己,雙手仍不住地搓動微溫的茶杯。
「不喝就不喝吧。」藥研隨聲應著,卻看著審神者不住的後退而隨之前進。
「藥研。」
「嗯?怎麼了嗎大將?」
「太近了。」
「是嗎。」
「對,麻煩你後退一點。」她瞇起了眼睛,藥研的雙手此刻就放在她身側,他整個人向前傾了過來,極度壓縮到她自在呼吸的空間,她甚至覺得雙頰燒了起來。
「啊,真抱歉,我後面沒有空間,只好委屈大將了。」審神者背靠著一人寬的梁柱,瞠大眼睛看著面帶微笑的藥研藤四郎,她分明就看見他身後一片空蕩蕩,這還是第一次瞧見這麼雲淡風輕睜眼說瞎話的人!
「你後面分明...」
「大將。」他打斷審神者的話,捧起她手中的茶杯,而他自己手中的早已經飲盡,此刻正陪伴著茶壺在不遠處的地上做今晚的看客,「妳總是不怎麼愛惜自己的健康。」
「啊?」少女睜大了眼睛,不明白怎麼話題瞬間就跑到那裏去。
「冬夜裡出來也不加點衣服,也不願意喝口熱茶暖身,」他溫柔的執起她的手,卻垂著眼睛,沒有與她相望,「這樣的大將,真是讓人一刻也不能分心呢。」
他抬起頭來,粲然一笑,本該十分陽光的笑容,此刻卻充滿了魅惑,讓她霎時間呆住。
「這樣的話,擔任近侍的我就得多費心。」他低頭就著她的手含了一口茶。
審神者只來得及感受突然之間充斥口腔的溫熱,還有屬於茗茶的那股清香,便陷入無邊的黑暗。
她的頭輕輕地靠在藥研藤四郎的臂膀上,他仍維持著雙手至於她身側禁錮著她的姿勢,兩人就這樣依著梁柱半晌。
「用這麼強迫性的方式照顧妳,非我本願。」夜裡有聲低喃。
「但是網收得太久,容易讓獵物脫逃呢。」
其實吧我覺得藥研的神隱可以寫成一個短篇小說的
但是我太懶了又想要把神隱系列寫短篇,所以就放棄長坑了XDD
等之後有空再來補個長篇的www把整個月的算計和布局都寫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