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子彈,歸巢海燕。拾玖
「跑道那邊有騷動。」陳剛說著,站了起來,順手拿起了步槍。
「是小風他們?」靜婷抬頭望著陳叔的背影,「這麼快?」
「空戰本來就很快。」陳剛笑了笑,「難道要在空中飛上一整個上午?」
靜婷覺得自己沒有概念的發言被陳叔笑了,臉頰一陣紅:「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過應該是小風他們沒錯。如果是西鬼子的增援,機步叁叁旅的士兵不會這麼安靜。」
「嗯。」靜婷看著大廳內走過她眼前的一位軍裝男人,認出是一開始來向他們說明情況的林建志排長,「陳叔,我們過去跑道那邊看看?」
「恐怕軍方的人不會讓我們靠得太近的……不過就去吧。待在這裡也沒意思。」
「嗯。」靜婷也站了起來,離開之前不忘拿陳叔的步槍;她很擔心機步叁叁旅的人會不會突然想查陳叔持有槍械的合法性?陳叔身為鳥禽獵人,名下肯定有一兩把合法登記的長槍。不過現在握在靜婷手裡的步槍,她怎麼想都覺得和「獵鳥」扯不上關係……
「靜婷,航空站妳比較熟,妳帶個路吧。」
「沒問題。」
陳剛跟著靜婷,兩人進入大廳左側的長廊,一路前進。
途中,幾位叁叁旅的士兵與他們錯身經過,雙方點頭示意,各走各的。
「陳叔,航空站內到處都有陸軍的士兵,應該沒有那些黑色衣服的西鬼子了吧……」她語帶擔憂的說。
「嗯。應該是沒有了。」陳剛說,「不過也不能大意。剛剛槍戰時候跑了兩隻西鬼子,不知道是不是還躲在什麼地方。」
「陳叔妳不要嚇我啦……」
陳剛內斂的笑了幾聲。兩人轉進一般旅客無法進入的員工走道,走道盡頭,一扇有士兵看守的鐵門那端,就是跑道一角。
晨曦的日光照得兩人睜不開眼。跑道上蜿蜒的煞車痕顯示海燕降落時候有多麼驚險。
跑道盡頭,一輪消防車不斷對海燕灑水。藏青色的海燕機上斑斑點點,像是瘀青、像是骨折。看得出空戰之激烈。
兩人想靠近,卻在被一座客機機棚前被叁叁旅的士兵攔下。說前面的範圍暫時被陸軍控制,一般民眾不得靠近。
靜婷本想說些什麼反駁,不過陳剛看著兩輛救護車鳴笛駛離航空站,他拍拍靜婷肩膀,要她放棄靠近海燕機的念頭。
陳剛猜想,小風和另一名飛官王寒,應該都在救護車內了吧?
遭到拒絕的兩人回到航空站內。昨晚的騷動可能影響今天早上的班機起降。地勤人員開始進入各家航空站櫃臺內,開始和航空公司、和旅客們聯繫。
「靜婷,快點過來幫忙……妳怎麼拿著槍呀?」靜婷的上司,林姐在櫃檯內吆喝。不過她看靜婷疲憊的模樣,還有她怪異的裝束,猜想是和昨晚的騷動有關連。不等靜婷回應,便揮手要她待在櫃臺外好好休息。
「妳有個不錯的上司。」陳剛說。
「嗯。」靜婷說,「林姐很照顧我們,我們也很喜歡跟著她做事。」
靜婷環顧大廳,看大家都在忙碌,開始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陳剛看出靜婷的焦慮,問她:「忙了一夜,航空站內有早點可以吃嗎?」
「早餐嗎?有呀,就在餐廳……阿,餐廳那邊已經……」有個西鬼子在那裏被炸死,陸軍的人應該已經控制住那個區塊了吧?「不然的話,航空站內還有個觀景餐廳,在候機室附近。價位比較高一點,不過可以看到整個跑道,聽說就連平日也有很多人會在那邊用餐呢。」
陳剛點點頭,跟著靜婷步上航空站三樓。兩人還因為二樓長廊有西鬼子屍體的關係,不得不繞到另一條樓梯才能接上二樓走廊,往候機室方向前進。
觀景餐廳不意外的還沒開張,吧檯裡一個人也沒有。
陳剛和靜婷都忙了一整夜,兩人都沒力氣再去別的地方找東西吃了。
「怎麼辦?先回去……睡覺嗎?」靜婷苦笑。
「嗯……我相信他們會體諒我們的辛勞的。」陳剛笑了笑,從吧檯旁的暗門入內。冰箱裡的食材不少,陳剛拿了幾顆蛋、幾條培根並摸索咖啡機後方的線路,找到了隱藏在木櫃內的開關,沖泡了兩杯咖啡。
雖然最近幾年都過著沒有科技產品的野人生活,料理烹飪的原理大致相同,陳剛很快端出兩盤早點,隨後又送上了熱飲。
兩把步槍靠放在觀景窗旁,陳剛和靜婷對坐在圓桌邊,低頭吃著早點。
後段的跑道被陸軍的人控制,拖引車將殘破的海燕拉近鄰近的機棚內。海燕的起落架無損,讓拖行工程很順利的完成了。
幾隻小隊的士兵在長官的指揮下將散落在跑道上的海燕機碎片撿起,盡可能的想恢復楊林航空站的秩序。
餐點吃完之後,靜婷抬頭詢問陳叔:「陳叔,你這幾把步槍……沒問題嗎?」
「沒有問題的。我每周都有固定保養清潔。」
「我不是指槍枝狀態啦……我是說,在東島要持有槍枝的話,不是要登記嗎?……我覺得就算陳叔是鳥禽獵人,名下也不應該會有這麼多把槍的執照吧?」
「那的確是。」陳剛喝一口咖啡,「不過別擔心,這些槍都有登記。是你爸爸幫的忙。記得山波上的飛靶場嗎?那邊被改建之前,耀輝就替我弄了一張射擊教練的執照。我除了那把雙管獵槍,其他步槍、手槍,都是登記在我射擊教練的名義之下,沒有問題的。」
「原來是這樣啊。」
「他一直希望妳能夠回去當射擊教練呢。」
「唉,陳叔,別提了啦。記得那時候一邊上課還要一邊教人用槍,害我在班上的人緣一直都很差;一位下課後從不跟小團體出去逛街、吃飯的女孩,就算生性開朗也很難融入班上團體呀。」
「那還真是辛苦了。」陳剛說,「不過也是因為這樣,昨天晚上才幫我抵禦那些西鬼子。」
「我從頭到尾都沒有開槍。」靜婷拍拍臉頰,「總覺得對人和對標靶還是有一點……不一樣。」
「沒開槍是好事。可以的話我也不希望妳開槍殺人。就算對方是西鬼子也一樣。」陳剛說著,放下咖啡杯,「雖然陳叔我這樣說,但發現西鬼子夜襲時候,還是因為擔心自己沒辦法應付所以請守衛叫妳出來……靜婷,別恨陳叔我呀。」
「不會不會,」她急忙揮手,「就算不是陳叔拜託守衛先生來宿舍叫我,是我自己察覺到有人夜襲航空站的話,我也會自告奮勇的跑來大廳這裡吧。」
「妳沒槍沒彈,跑來做什麼?」陳剛笑了幾聲。
靜婷皺眉:「那才不是問題咧。至少,看清楚對方是誰,然後偷偷躲起來報警。或者,跑去草坪上的小木屋叫陳叔起床!」
「結果還是要我出馬呀。」
「嗚。」
見靜婷的思緒打結了,陳剛也就不繼續這個話題。
他收拾碗盤,用餐廳吧臺內的流理臺洗滌乾淨,放回碗盤架之後,陳剛提議兩人可以先回到小木屋把槍械放好,畢竟在機步叁叁旅的士兵面前端槍走來走去,似乎不太恰當。
靜婷也覺得應該這麼做。兩人下樓,從大廳正門離開航空站。正門口的守衛室被警戒線圍起,守衛的屍體已經被人抬走了。
「陳叔,你請一樓守衛來宿舍叫我,為什麼沒警告他關於夜襲的事啊?」走回小木屋的路上,靜婷問道。
「嗯……」陳剛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她,「雖然這麼說有點殘忍,但這是我在很久以前,東西戰爭時候學到的一些戰略技巧。要是守衛室空無一人的話,夜襲楊林的部隊肯定會覺得奇怪。可能會擔心夜襲計畫已經被我們知道了,而採取更激進的方式──直接呼叫空投支援之類的。」
陳剛搔搔下巴鬍渣,繼續說:「所以讓守衛繼續待在那裏,目的是為了不讓的人起疑心──就算我已經在他們空降過程射殺了幾位他們的弟兄,但因為守衛還在那裏,就會覺得『應該只有少數人察覺到他們的夜襲計畫』,才會繼續夜攻航空站。
「不過我沒想到那個胖嘟嘟的守衛去宿舍叫妳之後就回到守衛室裡面睡覺。他還真是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阿。」陳剛輕拍自己的後腦,覺得有點好笑。
看著陳叔的反應,靜婷一點都笑不出來。一方面覺得守衛背後應該也有一個家庭,失去了他,一個家庭的生活將會變得混亂。
另一方面,見陳叔會有這樣的反應,靜婷這時才真正感覺到,經歷過東西戰爭的陳叔,對人命、對殺人的豁達程度遠遠超出她以前所想像的程度了。父親是不是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才絕口不提東西戰爭時候的事情?
小木屋就在眼前。大草坪因為機步叁叁旅的悍馬車輛開過而留下難看的泥濘痕跡。
可能因為鎮守的重心移轉到跑道那邊去了吧?草坪這邊完全沒見到機步叁叁旅的人。
「陳叔,槍給我吧,我幫你放進屋裡。」覺得昨晚自己沒幫上什麼忙,靜婷主動伸出手,跟陳剛要槍。
「不了,妳又不知道槍要放在哪。」
「靠放在桌旁就好了吧?」靜婷說,「反正還要把槍管裡面清理乾淨不是嗎?我的這把可能不用清槍,不過陳叔那把昨天打了這麼多發子彈,不清的話,槍管跟膛室會有一堆噁心的積碳喔。」
「這麼說也是。」陳剛將步槍遞交出去。正想著要不要將皮外套內,塞在槍套內的手槍一併交出去。不過還來不及掏出手槍,靜婷就已經捧著兩把步槍跑進小木屋內了。
陳剛繞到木屋旁,看望他的小果園。在歷經昨晚的戰鬥之後,果園竟然還完好如初。這讓陳剛覺得欣慰。
他用旁邊的水桶洗臉後,看看四周,希望海燕引起的騷動能快點結束。回歸頻繁的日常生活。
「陳、陳叔……」
小木屋內傳出靜婷附有畏懼情緒的呢喃聲。
陳剛連忙轉向木屋門口。只見靜婷緩緩走出木屋,背後還有個男人。男人一手扣住靜婷的手腕,壓在她背後。另一手握著手槍,槍口抵著靜婷的太陽穴。
男人一身黑漆裝束,是其中一位夜襲者。
次回,最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