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子彈，歸巢海燕。拾柒

　　長廊那端，番子兵的腳步聲很急。

　　王班長、林班長半蹲在待機室厚重的玻璃門前，試圖開啟它。

　　「林班借過一點。」

　　「好。」

　　王班長端起了衝鋒槍，左手臂捂住半張臉，防止被碎片劃傷，接著對著門把附近開槍射擊。

　　玻璃門承受住前兩發子彈，但第三發射穿了它，還裂出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圖騰，接著整面碎裂。

　　「早知道就不用刻意瞄準門鎖旁邊了。」王班長無奈地笑出聲音。

　　待機室裡面有好幾排的塑膠長椅，兩人快步繞過。靠近最近的一扇登機口時，落地窗外已經亮起了微白的日光。

　　「馬的狗蛋！待機室上鎖就算了，登機門沒事幹嘛鎖著？沒有連接客機時候，有誰會從這裏進出啊？」王班長用力的推了對開的大鐵門，鎖得相當扎實。

　　「嗯……我們現在就打算從這裡進出？」林班長聳肩，接著他靠近離登機門最近的櫃檯，希望能在抽屜裡找到鑰匙。

　　「沒時間了。」聽番子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王班長故技重施，對鐵門門鎖開槍射擊。

　　十多發子彈打凹了鎖孔附近的鐵片，卻還是沒法開啟。

　　「該死。」

　　「王班長你留在這裡，我去那邊的小房間看看，也許那是一間辦公室，會有鑰匙箱。」

　　「好。」王班長又拉了幾次大鐵門，「你自己小心一點。」

　　「知道。」

　　林班長弓身跑過長椅區，鑽進小房間內。

　　小房間和他推測的不同，並不是辦公室。室內有幾張躺椅、書報架和飲水機。休息室一角有個辦公櫃檯，他在抽屜裡找到了一大串鑰匙。

　　林班長還來不及跑回登機口旁，幾個腳程較快的番子兵已經跑到待機室門口。他們躲在門框邊，對登機口射擊。

　　「媽的狗蛋！」王班長躲在櫃檯後面。櫃檯本身不防彈，但是他身子壓得比櫃檯外好幾排的塑膠長椅還低，番子兵的子彈就打不到他。

　　「王班長！我找到了一串鑰匙！你試試！」林班長探出小房間，對待機室門口的番子兵牽制射擊，逼他們躲回門框外。

　　敵方暫停射擊的空擋，林班長使盡全力拋出鑰匙串，正好落在櫃檯後方。

　　「好！」

　　在林班長的掩護下，王班拿到鑰匙在大鐵門前一一比對。連續六七把都不對。才注意到鑰匙旁邊都有一枚對應的塑膠片，上面寫著編號。

　　十七號的鑰匙成功打開了大鐵門。日出時候沁涼的空氣注入航空站內，王班長深呼吸一口，才回頭呼喚林班長：「門打開了！」

　　「很好，你就先——」林班長話沒說完，衝鋒槍射完了子彈，一停，番子兵以兩三倍的彈幕洗禮休息室。

　　「林班長！」王班長幾度想要探頭對番子兵開槍射擊，不過聚集在登機室門口的番子兵變多了，壓制住林班長的同時，也對登機口這邊灑出了彈幕。

　　「快走！別忘了還有蘇排和其他同志！」林班長的嘶吼差點被一連串的槍聲蓋過。

　　王班長聽到以後，想了幾秒，翻身攀在登機口邊緣。

　　三樓高的距離，受過障礙訓練的王班長知道怎麼落地才不會讓腿骨骨折。他單以右手垂掛在半空，拉長身子。放手同時曲起膝蓋，腳掌落地瞬間，他朝前方翻滾了幾圈，將衝擊力分散掉，最後毫髮無傷的站了起來。

　　他抬頭看著登機口，林班長還沒有跳出來，槍聲就先停止了。

　　王班長皺眉，認為這不是個好預兆。

　　事實上，在林班長拋出鑰匙串時就已經隔著木板牆中彈了。他確認王班長逃離之後，便無力的攤在休息室牆邊。

　　當番子兵的腳步聲逼近，林班長想引爆手榴彈帶幾隻番子歸西，不過戰術背心上空無一物了。連彈匣袋裡面的彈匣都是空的。

　　「……真是……麻煩了。」負傷的林班長苦笑地拔出手槍，在失血過多昏迷以前，抵著自己的下顎擊發了子彈。

　　久等不到林班長的身影，王班長知道航空站周遭有番子兵在巡視，朝北方靠近機棚的方向奔跑前進；打算從鐵絲網的缺口處逃進森林裡面。

　　當他靠近跑道時候，正好見到藏青色的海燕起飛。鋼鐵大鳥和王班長見過的戰鬥機都不同，海燕雖然沒有螺旋槳，升空的速度卻非常的快，感覺能夠輕鬆的追上祖國現有的戰鬥機隊。

　　難怪祖國會派出「幽影」來秘密破壞東島海燕。

　　不過當海燕升空，王班長意識到蘇排長的縱火計劃失敗了；也許他成功地讓機棚著火了沒錯，但那還是來不及摧毀東島海燕。

　　「呼叫，呼叫。」無線電裡傳來了蘇排長的聲音。王班長急忙回應：「收到。」

　　「王班長嗎？」

　　「是。」

　　「林班長和你在一起？」

　　他回頭看一眼航空站，其中一扇被開啟的登機口旁站著身穿綠色迷彩裝的番子兵。

　　「沒有。」王班長說，「只有我一個人。」

　　「嗯。」蘇排了解他的意思。如果是兩人走不同路線逃出航空站，那麼林班長應該也聽得見無線電呼叫才是。

　　不過現在沒有感傷的時間。

　　「你人在哪裡？」蘇排長問。

　　「躲在某棟機棚後面。海燕機棚那邊聚集太多番子，我正在想辦法穿過他們，從鐵絲網的缺口逃進森林裡。」王班長說。

　　「你會成功的。」

　　「蘇排呢？」王班長問，「蘇排已經在北方森林裡了嗎？」

　　「不。事情不能這樣結束。在『大鷲』抵達以前，我還有任務要完成。」

　　「讓我一起——」

　　「不行，王班，森林裡還有兩位空降時候走散的同志，你得領導他們。和他們一起，等祖國的接應。」

　　「可是我們是『幽影』，祖國不會理會任務失敗的『幽影』……」王班長擔憂的說。

　　「或許吧，但任務還沒失敗，我們還有機會。」

　　「還有機會……」王班長覺得蘇排只是在安慰他而已。大鷲將至，海燕升空，作為「幽影」的他們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就算等到海燕歸來，他們也已經沒有足夠的彈藥去突襲東島海燕了。

　　但蘇排長說對一件事：森林中還有兩位同志，他身為班長，不能放棄他們。

　　「王班長，你有見到『槍手』嗎？」

　　「有。」他想起了那位老番子。

　　「長什麼樣子？」

　　「老人。『槍手』是一位鬍渣和短髮一樣灰白的老番子，穿著破舊的皮革外套。」

　　「你們是在大廳裡遇見他的？」

　　「是。」

　　「除了他以外還有別人嗎？」

　　「兩個男的，但他們不像是一個團隊。比較像是番子兵軍官，佩帶手槍。」王班長提醒，「不過在我和林班長撤離大廳時，他們就已經換拿我們同志的衝鋒槍了。」

　　「大致的狀況我瞭解了。」

　　「蘇排長，你不會是要去——那太危險了！番子兵就聚集在航空站內！」

　　「我知道。」蘇排長正躬身往航空站移動，他皺眉，「王班長，別對著無線電吼叫，我耳朵痛。」

　　「是，對不起。」

　　「嗯。」蘇排長說，「通信結束了。」

　　「蘇排長？蘇排長！」

　　任由王班長呼叫，頻道裡沒有人回應他。蘇排長關閉了無線電電源。

　　「馬的狗蛋！」

　　王班長氣得想要扯掉耳機線，但他克制自己暴躁的情緒，告訴自己還有兩名同志掉落在無線電電波範圍外。他必須深入森林，去找他們。

　　牆角那端，海燕機棚的大火已經被東島番子控制住，火事漸小。

　　機棚旁除了消防人員外，還有一小隊身穿迷彩裝的番子兵。王班長不敢貿然闖關。

　　該怎麼做？

　　王班長躊躇了一下，壓下對蘇排長說的「任務」的疑惑，專心面對眼前的人群。

　　身後，有人正往這邊跑來。是航空站內看著他跳下登機口的那隊番子兵嗎？

　　沒有時間猶豫了。沿著外圍快速衝過去的話，應該能竄過那些消防番子和站姿散漫的番子兵。

　　王班長準備好要快跑穿越，不過在最後一刻，他想，自己一身裝扮太過顯眼，而且衝鋒槍的子彈所剩無幾，戰術背心上也沒有什麼可利用的資源，不如就全脫掉吧！

　　他很快脫下了裝備，丟在角落。身上留下一件黑色短袖、黑色長褲和戰靴。腰際掛著手槍皮套，手裡握著無線電，看起來和一般平民沒什麼兩樣——只要能讓那些番子兵遲疑，就有足夠時間穿過他們。

　　計畫雖然魯莽，但並非不可行。

　　在身後的追兵繞過機棚，見到他之前，王班長先跨出角落，朝海燕機棚的方向走去。

　　他盡可能的像是一位早晨路過機棚的航空站員工。事實是，的確有幾名番子轉頭看他，卻沒有一位番子能確認黑衣褲的男子是不是航空站的一員；畢竟他一身輕便，身上沒有任何武器，而且看起來??像是用耳機聽著收音機的晨操份子，沒有一絲威脅性。

　　一位追逐夜襲者身影的東島士兵在機棚後發現王班長脫下來的裝備。他探頭看向海燕機棚，幾名打火弟兄發現了他的身影，對他揮手。

　　士兵揮手回應，同時左右張望，沒有見到任何像是夜襲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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