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合食用之BGM,自點。
大雪紛飛。
雪白的足跡覆蓋了整個大地,身處在山的中段,俯瞰山腳下的村落,家家燈火通明,幾乎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出門。
結霜的針葉成了銀白的雪地裝飾,圓胖的雪人在大雪中被吹去了頭部,湖水結凍的冰面上頭積著厚厚的雪,看樣子這次的雪下得真的很大,尤其是隨雪刮起的風,若說是冷到骨子裡也不足惜。
我將手輕輕靠在嘴邊,冷得發紅的手即使憑藉著呼出的微薄暖氣,仍舊直打哆嗦。
都來到這邊了,絕不能輕易放棄!
雪地裡,雪狼赤紅的雙眼隱隱約約盯著我這隻不曉得打哪來的肥羊。不過我並不害怕,因為只要把狼解決掉,范瑞恩萊就會幫我「轉生」了。
為了達成「那個」目的,我現在別無選擇。「轉生」僅為達成目標所做的第一步而已,如果連這種程度都做不到,那就更別提後續了。
有時間來恐懼的話,不如正視眼前的敵人,雖說勝算不高,
我握緊手中的黑色絲線,絲線的柔順手感摸起來十分舒適,光是摸著,心裡就覺得踏實不少。
「牠」的身影朝我逼近,踩著自在悠閒的步伐,微尖的狼耳直挺挺的立起,雙眼從未離開我一分一毫,老謀深算的眼底,似乎在背地裡算計著我。
即使相隔五十公尺,我都能清晰看見「牠」的身形,原因就在於──在靠近我的同時,「牠」頓時脹大了五、六倍。
有別於雪球越滾越大的變化,「牠」是在短時間內迅速成長成眼前這副模樣的。
一隻大得不像話的狼,我真的能打贏嗎?
「妳真的要打嗎?」彷彿回應我內心所想,范瑞恩萊突如其來冒出一句。
我猛然轉過身,他板著冷漠的臉孔,毫無生氣的語氣加深了我退縮的想法。
說實在,我開始畏懼那隻狼了。
「對妳一個活人來說,成功的機率是……」他坐在冰椅上,枯枝般蒼白的手指緩緩地逐次收回。
「有、有可能!」還未待他算完,心虛的結巴口氣早已表明一切。
嗚……手指的知覺都快被這低死人的溫度給凍壞了。
我趕忙將手暫時收回口袋。
「唉。」他輕嘆,隨手拍掉佈滿他黑色大衣上的雪花。
「為了讓妳比較早放棄,我還是給妳設個目標吧。」
他的手心周圍開始冒出微弱的藍色光芒,隨後一把純白色的細長鐮刀出現在他手中。
「一百次。在這一百次內,無論妳被『泰洛』撕裂身體幾遍,我都會幫妳接回去。如果超過一百次的話……妳應該知道再死會怎樣。」
「嗯。」我懶得去聽那麼多,因為立場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
巨狼領會的點了點頭,伏低身子,準備突襲。
「那麼,」
我將手從口袋溫暖的懷抱裡退開,手裡握著剛才的黑色絲線。
闔上眼睛,我在心裡頭有些焦急地請求著「它」的回應。
「開始!」
「請回應我……」
還來不及反應,立刻就有一道強大的外力襲來,身體一個踉蹌,摔了下去。臉頰傳來一股稀疏冰冷的刺痛感,望出的景象倒錯了方向。
本能地想坐起身,卻發現雪地裡有攤鮮紅色的東西染紅了雪地。
「欸?」
本來我是想講那句話的。
但出口的話頓時變調,淪為飽含痛苦的嘶吼聲,視野被大量湧出的淚水淹沒,模糊得什麼也看不清。
先是像被驚動般輕微顫抖著,隨後顫抖的幅度逐漸增強,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扭曲成詭異的形狀,連控制都無法控制。
「呸!」巨狼厭惡的吐出一塊,或說是半塊的軀體,那軀體在地上滾了幾圈,滾到我的面前。
起初我完全不打算承認明擺在眼前的「現實」,只是───怎麼會這樣呢?
我的身體被分成了兩半。
「嘔!」我感到肺裡強烈的不適,吐了出來。
多到我這輩子從未見過的大片鮮血,這些血───都是我流的?
腦髓明顯感受到一股或許是超過額度導致無法承受的劇痛,排山倒海地摧殘著我。
就算失去下半身依舊能體會到這份流暢於體內,在血管中暴走的知覺。
好痛。
好痛。
好痛。
好痛。
好痛!!
已經痛到沒辦法用言語形容了。
不僅是痛覺,凍得讓人皮膚發紫腫痛的暴雪,像要將破碎的精神徹底碾碎般,無情地撫過我的每一吋肌膚,卻凍結不了使人抓狂的激烈痛楚。
感覺死亡近在眼前,「如果能在當下死亡一定比較快活吧!」之類的想法不停浮上心頭。
不行!
即使乘載著無盡的痛楚,我還是想活下去!
體內如有火焰灼燒,刷白的骨頭像樹枝一樣在我面前輕易斷成數截,不行了……意識快飛走了……
眼前一面空白,那是快要失神的前兆。
…………那撮黑色黑色絲線呢?
真是奇怪,明明滿腦子只剩絕望與痛苦,卻還是會想到要顧及那團東西。
我彷彿看見自己的手開始移動,可是身體已經不具備驅動肉體的能力了,現在的身體比起痛覺,更充斥著連思考都懶得思考,徹徹底底的無力感。
不對!是黑色絲線在朝我靠近!況且已經近到垂手可得的距離了,再差一點,我的指尖就能勾到絲線的一角了!
現在才領悟何謂咫尺之差,看似摸到卻摸不到,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嗎?我瞇起眼,努力伸長手臂。
「第一次。」范瑞恩萊冷淡的嗓音迴盪耳內。
全身好似被千萬根羽毛搔弄,癢得不得了。當我意識到自己能夠坐起來時,全身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完好如初。
「你還有九十九次。」
我勉強站起,下半身宛如站在鋼索上抖個不停,不過至少比半身不遂要好得太多了。
「第二次,」
他還未說完,這次我毫不猶豫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黑色絲線,
「請回應我吧,絲。」
看似死氣沉沉的絲線逐漸向上飄浮,黑白相間的薄霧自手心開始擴散,籠罩全身,那是種前所未有的清新體驗,疲憊的精神頓時獲得了紓解。
無視再度逼來的危機,我專注地感受霧裡那隻「鐮刀」的存在,倏地向黑霧一握,黑霧瞬間消散,我期待許久的鐮刀終於成形。
握在手心的質感十分虛幻,彷彿風吹了就會消失,握柄黑色的光澤閃閃發光,漆黑的刀口如遙掛夜空的彎月般圓滑,卻又不失其銳利。
我將鐮刀向前立好,準備迎接第二次的攻擊。
………
………
………
「連玩耍都算不上。」巨狼失落至極的低語。
「第一百次了,妳真的要繼續嗎?」他還是一樣的語調。
「…………繼續。」好想脫口而出。
多麼想說出那句話。深怕自己一旦說出「繼續」以外的話就會崩潰的站不住腳、活不下去。
齒間早已止不住發顫,臉上不見初次的自信,身後的長髮殘破不堪,我深知自己快到極限了。
老早就不曉得自己是以何種信念作為支柱,驅使自己移動了。
若說目前為止的疼痛還是「轉生」這個過程裡微不足道的一部份,那究竟還要承受多少疼痛?
我原以為我能忍耐,但痛苦是平等且絕對的,沒有人可以習慣高達一百次撕心裂肺的感覺,這早就超出人類可以忍受的範圍了。
眼皮處在半閉半開的狀態,因為另一隻瞎了。先不論喪失視力的那隻眼睛,僅存的右眼也像壓著鉛塊般抗拒,「畏懼」張眼。
究竟是害怕痛苦?還是害怕造成痛苦的元兇,又亦或者是伴隨痛苦的死亡,僅剩的意志力不允許我思考除了戰鬥以外的事物。
重新恢復架式,死命地抓住手中的鐮刀,蜘蛛絲般細小的希望成為我最後的精神支柱,只有這次,不準失敗!
銀白的身影靈活地來回穿梭一旁的針葉林,偶有樹上的積雪遭到牠移動時呼嘯的風給吹落,試圖引開我的注意力。
環顧雪地,數不清的腳印清晰地刻印其上,況且腳印彷彿嘲諷我似的,以我作為圓心,敏捷地避開所有在我周圍的足跡,就是為了不讓我捕捉到牠的蹤跡。
可是,捕捉到了又能怎樣呢?
前面九十九次的戰鬥明顯告知我一個訊息,那就是這把鐮刀沒有殺傷力可言,只是個幌子,空有形體的廢物。
接受最後一次的復活真的是很不智的行為,但求神給我個痛快吧!
奔跑的氣息消逝了,看樣子牠也玩膩了,該是時候做個了斷。
我頭向前微頃,額頭靠在鐮刀的長柄上,冰涼的觸感賜予我片刻的寧靜,那是信賴的熟悉感。
「如果你不打算救我的話,乾脆不要回應我。」我默默說道,接著視野漸漸變暗,在一片深邃的黑暗盡頭,我好像看到了什麼絢麗的白光,即使模糊不清。
身著黑大衣的銀髮男子停下翻動詩集的手,朝前方發出悲鳴的地方,探了探頭。
滿地的鮮血染紅了整片雪地,這已不足為奇,令人驚訝的是雪地中的景象,本應屹立其中的巨狼如今卻渾身傷口,狼狽地被漆黑的細線毫無間隙、縝密地綁成一團。雪亮的皮毛漸漸褪色,淺色從絲線觸及的部位開始擴散。巨狼為了脫逃,在悲鳴的同時恢復為原先精壯的姿態,把握縮小時絲線鬆脫的空檔,牠不顧一切地拚命衝刺,卻落得在脫出的瞬間馬上灰飛煙滅的下場。
持續在遠處觀望的范瑞恩萊猛然站起,帶著凝重的氣息,慢條斯理地走向少女。
「原來是個危險的人物呢。」他無奈地說道,似乎有些惋惜狼的死亡。
「……」少女臉色一沉,雙手交抱,身子微微發抖,口中喃喃自語著,站立的姿態朝前方傾斜,隨後像昏倒一樣筆直的落入范瑞恩萊懷裡,烏黑的長髮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黑色弧線。
「喂!……真是麻煩。」他試圖晃了晃懷中少女的肩膀,再三確認過她已經虛弱得無法開口後,立馬以公主抱的方式抱起少女,跑向位於山頂的小木屋。
「別給我隨便死掉啊!!」范瑞恩萊在狂奔的途中如此喊著,聲音響遍了整個森林。
………
………
………
───很溫暖的感覺,少女心想。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床上,床邊的火爐冒出「劈啪」的燒火聲,她藉著這個機會,徹底把四周瞧個仔細。
約略幾坪的房間,沒有其他的出口,除了大門,看樣子自己因為太冷的關係被誰給搬來了這裡,這是她目前可以理解的範圍。
「終於醒了嗎?」范瑞恩萊坐在距離床邊有段距離的木椅上,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明明進屋了,他卻還是穿著大衣。
「是你把我搬來這裡的嗎?」少女靠著床頭,好奇地詢問。
「這不明擺著就是廢話嗎?這座山除了我以外還會有誰沒事上來這麼高的地方?」他沒好氣地回答。
「……謝謝。」
「謝什麼?如果我都還沒幫你『轉生』你就死了,那我在那邊待那麼久豈不白待了?」
他站起身。「我先去門外,妳把握這個時候換衣服吧,幫人換衣服這件苦差事我可做不來。」
少女目送著他帶上門後,這才重新站到穿衣鏡前面,檢視自己的模樣。
老實說,少女身上的衣物已經不能被稱作衣物了,簡直破爛的不成樣子,僅能勉強遮蔽而已。
她換上衣架上預先備好的歌德式洋裝,洋裝上大量的蕾絲給人一種輕飄飄的感覺,漆黑的暗色系則給人一股神祕的韻味,另類襯托了少女的白皙肌膚。
接著她套上天鵝絨的黑色褲襪和一件尾端留有流蘇的絲質披肩,最後蹲下身,穿上圓頭皮鞋,在鏡子面前轉了一圈。
「好了就出來吧!」范瑞恩萊隔著大門說道。
她步出門外,看見一個紅色的矩形畫記在雪地上,范瑞恩萊朝少女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名字。」他打開一本破爛的名冊,預備下筆。
「咦?」
少女呆愣地站在原地,僵住了身體。
「名字。」他加強了語氣。
「紗、紗柊。」她這才回過神來。
「好。紗柊,我必須告訴妳一件事情,如果妳現在不想轉生,還來的及。」他用如碎玻璃般尖銳的眼神直盯著紗柊。
「……」少女垂下頭,看著無暇的雪地,似乎煩惱著什麼,但煩惱並沒有存活太久,她緩緩抬起頭,堅定地說:
「我想轉生。」
范瑞恩萊瞇起眼,望著少女堅決的眼睹,肯定的點了點頭。
「首先,把絲拿出來。」他舉起一根手指。
紗柊順從的拿出口袋裡的黑色絲線───那個她之前用來戰鬥的武器。
「先滴一滴血來締結契約。」范瑞恩萊遞過一根銀針。
紗柊照做了,黑色的絲線上頭沾染著幾滴紗柊的鮮血,那個瞬間,她的臉色變了。
「這是感知連結,作為妳武器的介質,妳會有與介質相同的感覺。而我們『死者』無法與兩種以上的介質締結契約,當然我也不建議同時締結兩種介質。」
他從少女手裡取回銀針,鄭重地收進針線盒裡,再隨便放入大衣內部的暗袋裡。
「接下來是重頭戲了。」他漸漸遠離紅色的矩形,只留下紗柊坐在矩形的正中央,等待發落。
「…………」那是一長串無人知曉的語言,雖然保有語言的形式卻極其破碎,況且氣音的部分還占了不少。
范瑞恩萊毫不含糊的急速念過,約略幾分鐘過後,他猛然大喊一聲:
「轉!」
矩形內發出足以覆蓋陽光的「黑色」光芒,森林裡的動物見到眼前這異象,紛紛向山下逃竄。
在光芒普及之處,散發著名為「死亡」的氣場,被氣場波及的植物,一個個接連枯死了。
在詭異的黑色光芒後的是血紅色的怪煙,怪煙往天空裊裊升起,此時紗柊徐徐走出怪煙,問道:
「這樣……就好了?」她一臉疑惑,彷彿過往的苦痛全化為泡影。
「或許妳現在沒什麼感覺,不過妳應該可以分辨『那個』了吧?」他將大衣的衣領拉高,遮住了口鼻。
「嗯……一種挺奇特的經歷。」她半瞇著眼,有些憔悴的看著自己的手。
「既然結束了,那我也不多作停留,剩下就交給妳自己處理了。」范瑞恩萊背過身,似乎不想多作回答。
「等等!我還有問題要問你!」她急忙提出挽留。
「接著!」他丟了一本東西過來,紗柊向後一退,接住了筆記本。
「裡面有對妳未來有用的東西。」他說完,在雪地消失了蹤影。
紗柊在獲得筆記本後,用起從未聽過的冷峻語氣輕聲說著:
「這樣……就可以報仇了吧?孤兒院。」
(To be continued.........)
本篇後記:WORD上傳上來都要花時間排版啊啊啊啊啊啊!
覺得很煩。
希望大家看的開心,目前一天兩篇或一篇。
最後主角的衣服我有特別去鑽研過,各種.......說的上滿意嗎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