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和煦的日光從半掩的藍色窗簾透了進來,正巧照在床上蜷縮著身體的少女臉上,只見她心不甘情不願地顫抖著身子,抓起被子蓋住頭,就是不願意起來。
房間內可以看見透明的未知薄膜隨機掉落在整潔的瓷磚地板,以及衣架上掛著的那件莊嚴的黑色洋裝,袖子部分採用與黑色截然不同的白色蕾絲,況且就洋裝的大小來看,衣服的主人身材並不高大,而且還十分纖瘦。
側躺在床鋪上抱緊棉被的少女臉色愈發蒼白,雙眼牢牢閉著,看起來並沒有因為剛才的陽光而清醒過來,反倒像陷入惡夢欠缺他人叫醒般不自覺握緊了手。
烏黑細長的柔順秀髮在床頭凌亂地四散,不只如此,少女現在穿著的那件粉色睡衣也因為掙扎而顯得衣衫不整,更糟的是,隨著時間流逝,少女的外貌開始逐漸改變。
原本白裡透紅的光滑皮膚開始冒出一片片類似鱗片之類的東西,覆蓋了她的全身,從頭到腳。
至於原先露出被子的纖細小腿在此時則以令人不敢置信的方式轉變成一條細長微捲的墨綠蛇尾。
鱗片有的是醜陋的黑色,有的是鮮明的翠綠色,這樣的景象讓人越看越像是一條…………蛇。
就生物學的角度看來,眼前的少女無論怎麼看都不像人類。
但,若是以「異途者」的視角來進行評論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
神曆第五百年,首位「異途者」出現了。
長久以來,人在神的庇佑之下才得以與暴虐無道、草菅人命的惡魔對抗。
傳說中,神僅僅只是授予人類能夠自保的方法而已,也就是說,沒有要將惡魔趕盡殺絕。
但貪婪的人類為了完全捍衛自己的財產及安全,將神傳授的方法更進一步,演化成了單方面的屠殺。
可惡魔也不是省油的燈。牠們將自身分裂,化身成各式各樣的野獸及怪物襲擊人類,那是龐大到無法細數的恐怖數量。
怪物跟及野獸最大的不同在於:野獸沒有智慧又數量繁多,而怪物擁有智慧卻數量稀少。
因此,彼此可以相輔相成,一方動腦一方動武。
野獸的種類諸如:虎、豹、熊、獅、鷹等等,都是給人兇狠印象的動物。
至於怪物的話,則有散發君臨天下氣勢的巨龍、酷似人類外表卻以血液為食的吸血鬼、看見雙眼的瞬間即可石化對方的蛇妖等,光外表跟智力就與野獸不同等級。
而「異途者」就在這種時代下誕生了。
第十八代明神教的教宗,在那種人心惶惶的時期先是以宗教的力量安撫人心,再帶領著民眾隱居到深山中避難,在這其中包含了一個不可能的計畫。
那就是「利用惡魔放出來的產物來反抗牠們」的這種癡人說夢的念頭。
最初,「異端者」產生的方始極為殘忍。因為他們在長時間的觀察之下,發現了一個重大的秘密跟詭異的現象。
或許是偶然發現吧!但某個人類在無意間確實目睹了「異途者」的誕生。
不小心看到怪物分娩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產下的孩子,居然是嬰兒的外貌!
這成為人類的一大突破,也點燃了反擊的狼煙。
教宗經過一番思考,決定賦予他們名為「異途者」的稱呼,並強調他們是人,只是父母給他們灌輸錯誤的觀念而已。
又過了幾年。教宗統整先前所有關於「異途者」的情報,下定決心,打算施行第一次沒有人性的計畫。
而這次計畫的先決條件,關鍵就在先前提到的詭異現象之中。
原本被認為站在同一陣線的怪物們,竟開始與野獸為敵,那種簡直就是要殺到骨子裡的恐怖殺氣,仍讓人驚恐不已。
人類毫無疑問是三者中最弱的一群,所以為了過平穩安逸的生活,使用了卑鄙的手段。
他們將被安置於怪物巢中的小孩偷走,並塑造成是野獸偷走的痕跡。
空有蠻力而不足的野獸,理所當然的被怪物耍得團團轉,並迎向本不該提早來臨的失敗。
現今殘存的野獸雖然不如當初的五分之一,也總算用身體和慘痛的教訓學會了一件事情,叫做躲藏。
然而教宗開始對這群異途者進行一連串的測試,進而發現他們身體的異變是可以被控制的。
沒錯,結果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樣。
人類開始培訓這些「異途者」,且派出與「異途者」相同年齡的人類小孩,稱做「糾正者」的輔佐兼青梅竹馬存在,來維持「異途者」的穩定。
否則,可能在得知真相的當下就會暴走失控,甚至開始破壞周圍視野內的一切。
飲水思源這句話,比起教育意義更像是在嘲諷人類在後續的所作所為。
富有睿智的怪物,在確認驅逐野獸之後,比起抹殺人類,更注重的是未來的關係發展。
就好比國與國之間的團結能使面臨外患時可以互相支援、天災人禍時能夠補助糧食一樣,身為特殊存在稀有種的怪物也想與人類締結同盟關係。
猜忌多疑是人的本性,不過此時人類選擇了相信拯救他們的人。
宛如遇見救世主一般,面臨災難後的浩劫餘生使他們對於眼前幫助他們的人不禁痛哭流涕,且對於自身的行為十分後悔。
畢竟做出奪走別人孩子這種事情實在道德不到哪去,況且造成的傷害可能已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彌補的了的。
於是人類開始與怪物共存,持續了七百年的和平。
猶如開啟了知識的大門似的,人類與具有充足智慧的怪物交流後的結果,大幅促進了科技的進步,帶動了人類生存的便利性。
教宗為了贖罪,也名正言順的把每一種怪物都列為不可侵犯之特別存在,並抹去先前不了解所隨意賦予的「怪物」這個名字,更名為「蘇鈴」
「蘇鈴」按照人類的說法,就是古文中「同類」的意思。
「蘇鈴」們大多性情溫和,體型有的龐大如山,有的偏向人類體型;面容除非是徹底的動物,否則都帶有一絲人類的俊俏或艷麗。
鑒於各方面尚優良的方面,人類開始與「蘇鈴」混血,生下的小孩也被統稱為「異途者」,不過卻沒有純種的強大能力,這使許多人放心不少。
看似美好的生活,和平向前邁進的絕佳未來,即將破滅。
※※※
身上僅著一件單薄黑白條紋T恤、戴著眼罩的棕髮少女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臉上不經意的露出壞笑,縮起手來,以「既不發出聲音又大步」的穩健步伐逐漸逼近在床上縮緊的那團棉被。
就在她完全走到床邊之時,就算隔著一層眼罩也能勉強看到類似星星一樣閃閃發亮的光輝藏在底下,說時遲那時快,一聲嘶啞的低鳴傳來,在聲音傳來的同時,少女也不經思索的回過頭來,一團被翠綠色包覆的身影儼然出現在她面前。
眼看少女就要被那隻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的生物給怎麼樣時,少女自己反倒撲了上去。
「早安啊!媞亞。」少女無視眼前滿地的的透明薄膜,牢牢抱緊身前這位半人半蛇的嬌豔少女,臉上掛著一抹燦爛的迷人笑容。
「……不要這樣啦!」名叫媞亞的少女臉上蒙上一層淡淡的蘋果紅,掙扎似的推開眼前抱住她的「糾正者」───托雷格斯?伊琳娜。
托雷格斯家族從古至今都是一個地位顯赫、富可敵國、在社會上掌握一定權力的世族大家。
舉個例子來說:如果今天出現在托雷格斯家餐桌上的湯出了問題,上到食材承包商,下到家中聘請的廚師,可能都會有走路的危機,托雷格斯就是有如此大的權力。
因此為何一位托格雷斯家的千金要委身下來作為一個絕對不被家中允許的「糾正者」,目前都還是個謎團。
媞亞的身體不曉得在什麼時候恢復成了人型,原本佈滿整臉的鱗片頓時煙消雲散。她緩緩走向房內掛在牆上的木框橢圓形穿衣鏡,在確認儀容沒有問題之後,這才對伊琳娜說道:
「……可以拿下來了喔,眼罩。」
伊琳娜順從的脫下眼罩,隱藏在底下的澄澈雙眸,宛如蔚藍的海洋般湛藍,閃耀著自信的光芒。
「走吧!」伊琳娜牽起媞亞的手。
「早餐時間到!」伊琳娜拉著媞亞就這麼直接衝出門外,嘴型不知不覺變形成了w型。
「等等至少讓我梳個頭髮啊!!」媞亞的慘叫聲迴盪在整個房子內。
※※※
隔著桌子,坐在伊琳娜對面的媞亞明顯一臉灰頭土臉,而造成她這樣的元兇,本人似乎完全不知情。
「…………」媞亞帶著幽怨的眼神死盯著伊琳娜不放,背後似乎開始冒出一些黑色的東西(?)。
「有什麼問題嗎?」伊琳娜注意到了前方帶有敵意的目光,立刻把視線從報紙上抽離,禮貌性的微微莞爾。
「……頭髮。」媞亞吞吞吐吐的說著,有些害羞地用右手的食指戳著左手的食指,眼神閃爍。
「好好好,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更了解媞亞的頭髮了嘛!」少女提起桌上的淺綠色帶耳咖啡杯,啜飲了一小口之後,起身走到媞亞後頭,從一旁的抽屜裡拿出了梳子跟鏡子,用適當的力道開始幫她梳頭。
在梳頭的空檔,媞亞有些擔心的問道:
「伊琳娜……家裡頭……還好嗎?」
「一樣,都認為我是被惡魔附身了,希望我趕快回去家裡,說是可以忽略這一切。」少女語中帶刺,在梳頭的雙手也沒有當初那麼細心,便不小心用力了一下。
「嘖!」媞亞因為疼痛忍不住咂嘴。
「啊!對不起!」少女立刻停下手中的動作,放下梳子溫柔的撫摸著媞亞的頭部。
「……沒關係。」她輕聲回應。
半晌,伊琳娜在梳理完媞亞頭髮之後,將頭埋進髮中,沉醉似的閉上眼睛,細細品味著少女特有的體香與髮香間的完美調和。
少女經過這麼一聞,就像隻被搔癢的貓一樣微微顫抖,櫻花一般的粉唇不自覺的張開,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與些許的害臊。
「……伊琳娜……為什麼妳總愛聞人家的頭髮啦!」少女沒有反抗他的行為,只是好奇的問。
「因為媞亞很可愛啊!哪需要什麼理由呢?」伊琳娜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當初妳寧可與家中吵架也要委屈自己來擔任『糾正者』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少女延續剛才的話題繼續追問,語中帶有一定程度的悲觀。她站起身,走到附近的流理臺附近沖了一碗燕麥,拿起一支鐵湯匙後坐回原位,等待著伊琳娜的回答。
「…………」伊琳娜徹徹底底沉默了。
氣氛開始從寧靜演變成尷尬的局面,好像她原本就不該問這個問題。
媞亞是知道的,自己現在的身分及地位,完全與跟她一起同居的「糾正者」相差甚遠。
即使,「糾正者」是一種強制性的制度,願意獻出自己孩子作為「糾正者」的人仍舊少之又少。
因此,她開始懷疑伊琳娜究竟是自願性的還是一切都是謊言,其實她是被抽籤選中的。
當然,並不是說「異途者」們多麼愛鬧彆扭、性格有多差之類的,只是隨著時代演進,又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人類對於「蘇鈴」的態度早就改觀了。
原本愉快輕鬆的飯局已經變得不能再僵,空氣簡直像凝固似的死寂,只有掛鐘滴滴答答的秒針移動聲迴盪在屋內。
媞亞心不在焉的瞥過月曆,宛如發現什麼一樣,再度轉過頭來,認真的看著眼前圈起來的星期一。
「今天該不會是……」「?」
「……例行的報到日吧?」
※※※
「唉呦,遲到啦?」坐在媞亞和伊琳娜中間的是一名臉上帶有一絲淺笑、有著薄鈍色頭髮的少女。如同紅寶石般的赤紅雙瞳,是她最大的賣點,渾身上下大小姐般的服飾及上層人士的高雅舉止,不認識她的人,可能會認為說是哪來的大小姐。
「閉嘴!瑪莉。」伊琳娜一邊喘著氣,一邊別過頭來擺著臭臉。
在一旁的媞亞只能苦笑,因為她一看到眼前水火不容的兩人根本連插手的餘地都沒有,所以只能苦笑。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報到日,只不過需要報到的人只有「異途者」跟「糾正者」而已。
每個不同的地區有不同的報到點,不過地點與其他地方相比,可說是小巫見大巫。
每過一年,「糾正者」就要負起責任把「異途者」帶來,並進行一些日常的報告以及是否暴走之類等林林總總的訊息。
專門接受並處理「異途者」及「糾正者」的特殊機關,聚鈴殿,是間歷史悠久,每代明神教教宗必定親臨到此檢查的聖地,也礙於親自檢查的原因,所以每個地區報到的時間才會有所不同。
不過一年僅需要報告一次某方面來說應該算是好事,不然這麼繁瑣複雜的事情常做的話大家都麻煩。
「……」
「……」
她們彼此冷戰著,像個三歲小孩一樣,從家中的戰火延續到報到處,由此可知兩人的脾氣都頗為倔強。
「你們吵架了?」瑪莉查覺到兩人臉上的不對勁,頓時變了臉色,將頭靠在坐在她右手方的提亞耳邊,悄悄問道。
「……嗯。」提亞失落的回答著,原本尚有精神的臉現在也變得渙散不少。
「朋友嘛,吵吵架什麼的是很正常的,只要不要太過火的話。」瑪莉像要強調後面那句「不要太過火的話」似的加強了語氣。
兩人會意的點了點頭,用著擔憂的眼神勉強將頭轉向對方的方向,凝視著彼此的臉龐。
不行!感覺快把頭轉回去了!這種時候不說些什麼的話……感覺過意不去,媞亞心想。
我是不是太兇了點?就連平時都能隨便扯出其他無關緊要閒話的伊琳娜居然也會語塞……
果然是因為不想傷到我所以才說不出口嗎……那也得先道歉才行,至少道歉這個行為現在是不會有問題的!
「怎麼辦!」伊琳娜捫心自問,即使是以前的事情也沒有尷尬到我無法隨便插話、甚至是轉移話題的程度啊!
可是,這又不能怪媞亞,畢竟這個問題,身為「糾正者」的自己本身就有義務回答。
這孩子就是太悲觀了,才會老是想問這種問題,簡直比家裡頭那群「大人」還要在意你我間的身分差距。
媞亞一邊漫不經心地用食指捲著耳邊的黑色長髮,一邊緊張地抖動著身體,嘴邊傳來若有似無的說話聲。
「…………對不起。」媞亞坦率的表達出心中的歉意,語氣微弱。
伊琳娜在聽見媞亞的道歉後,從原本緊繃拘謹的姿態逐漸放鬆,游移的目光不再飄散。
「…………嗯。」伊琳娜重新露出一個小小的微笑,接受了媞亞的道歉。
「啪!」瑪莉猛然拍起手,吐了口氣之後繼續說道:
「看樣子,應該是沒問題了。」她神情自若的向後一躺,鮮紅的眼睛望著聚鈴殿打開的天花板,尖銳的小虎牙隨著嘴角的上揚而不小心露了出來。
「「什麼沒問題?」」
「妳們忘了異途者跟糾正者的關係如果不好可是會被拆散的嗎?」
「?!」兩人就像被石化一樣凝滯了。
瑪莉用著一種「不會吧妳們是真的不知道嗎?」的眼神看著呆滯的兩人,難得用起先前從未見過的嚴肅口氣續道:
「我不期待伊琳娜知道就算了……沒想到媞亞妳居然也忘了……」
(未完待續To be continued......)
後記:只是想寫百合混奇幻而已啦(待補)
有問題的話直接講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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