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瑟爾趴在石製尖頂，耳朵貼靠著並屏息以待，她們交談的聲響不大，他得屏氣凝神才能聽見；傑哈德冬季會下雪，雖然機會不多，但為了避免積雪把屋頂壓垮，屋頂仍然會做得又尖又陡。對他而言，石質(zhì)相較於泥土更難抓附，西瑟爾開始擔心自己到後來沒有足夠的魔法能量帶她離開——她的能量豐沛無庸置疑，他唯一的只擔心光靠魔杖所帶來的「覺醒」是否足以讓她掌握最基礎(chǔ)的部分。
裡頭的交談突然停頓，他不禁皺眉，是安的聲音忽然停頓，而且就停在語句之中……怎麼回事？
該不該冒險跳進閣樓再次查探一下？就在此時，庭院突然響起一聲巨響！
是槍聲！西瑟爾回過頭，感覺大腿處擦過一陣熱辣辣的痛！衛(wèi)兵發(fā)現(xiàn)他並對他開槍！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讓他無法閃避，他不能再待在這裡！
當機立斷，他使勁推向屋頂，讓自己的身體沉入夜色，底下的衛(wèi)兵叫喊著，更多槍口對準他——
林文斯頓家的庭院再度響起巨大的槍響聲。
＊＊＊
喬埃．林文斯頓終於穿回了他在舞會當日所穿的禮服；由於遭到拷問，又在神殿底下潮濕陰冷的地牢待了兩天，讓他逐漸退化的膝關(guān)節(jié)產(chǎn)生痠痛感。
但是不管如何，他終於能夠回家了。馬車壓過石磚所產(chǎn)生的輕微晃動令他宛如置身搖籃，他忘我的閉上眼睛，讓背部貼靠在柔軟的椅背上，這種久違的放鬆感讓他差點忘了——
「哼！」馬車裡還坐著另外一名乘客。他睜開眼，在接觸到聖祭司的冷酷神情後再度端正坐姿。他縮著身子，那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小了一號。
「現(xiàn)在能體會到『自由』的可貴了。」
「是，當然！」喬埃低聲回應(yīng)，窗外懸掛著的煤油燈搖晃，窗格的影子讓聖祭司的俊美臉孔忽明忽暗。這次跟他回家的神職人員只有聖祭司——葛拉瑞斯，為了保障安全，馬車後頭還跟了四名持槍的警備隊騎著馬嚴陣以待。
「可以告訴我那個女孩是怎麼來的嗎？」聖祭司翹著右腿，雙手交疊，撥弄指環(huán)似乎是他的習慣動作？
喬埃抿著嘴，知道這個話題也必須謹慎處理。「那個女孩是無意間得到的，我向人口販子買下了當時仍是幼兒的她；她的美貌真是驚人，又有一口好聽的嗓音。我以商人的直覺判斷這個女孩絕對值得投資。」
「所以你也不知道她原來的父母親是誰？」
大概知道，但不能透漏。喬埃刻意露出苦惱的神情。「抱歉，閣下，我確實不清楚。」
「是嗎？這麼漂亮的人……」聖祭司沉吟著，「那個時候你已經(jīng)知道你的女兒不會說話了？」
「是……我的女兒小時候某次高燒不退，痊癒之後就此失去了聲音……她就連能撿回一命都是奇蹟。」提及艾蓮卡，喬埃重重一嘆，臉上露出少見的憐愛。
聖祭司的視線終於對上喬埃。「拿外人當親生女兒，卻讓自己女兒淪為侍女……在傑哈德，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發(fā)生過，包括掠奪身分……」一講到「掠奪身分」，喬埃暗自臉色一白！「但我真沒想到居然有人能做到這種地步；喬埃．林文斯頓，你究竟有哪一點是真的？」
「我能向閣下發(fā)誓，我愛我的兒女，賽門、克莉絲蒂娜與艾蓮卡都是！」
「或許吧？只是其中一個被你拿來當作交易籌碼罷了。」
喬埃選擇沉默以對，而聖祭司也不再多談，馬車很快地駛?cè)肓治乃诡D大宅。
當馬車終於停妥，喬埃踏著顫巍巍的步伐下了馬車，等待著他的，是終於放鬆下來的賽門。「爸爸！你終於回來了……」
「我回來了，賽門……」喬埃與兒子緊緊擁抱，情緒激動之下不禁老淚縱橫！
「爸爸，你的眼睛……」喬埃知道他在訝異著什麼；打從收留克莉絲蒂娜之後，他就應(yīng)該沒在公開場合看過他真正的眼睛顏色了。
「不需要了……不需要再偽裝。」喬埃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如釋重負的心情居多，還是感傷自己的努力付諸流水；總之，他露出笑容來。「安呢？」
賽門望向他身後，想必聖祭司已經(jīng)尾隨著他下車；他是來「取貨」的。真是諷刺！怎麼來就怎麼走，他當初收留了那個重傷的女孩，卻必須在她最有價值的時候送出！莫非一切都是一場空？
不，不是一場空。喬埃安慰著自己。送走克莉絲蒂娜以換得全家人的性命，仍是一筆劃算至極的買賣。
「我讓昆圖勒給她施打鎮(zhèn)定劑，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睡……」賽門貼近他耳邊，用只有他們父子才能聽見的聲量說道：「就在你送信回來不久後，大宅出現(xiàn)入侵者！」
「入侵者？誰！」
賽門示意他壓低聲響，「不知道，但我想除了『木匠』之外大概沒有別人了。」
木匠……西瑟爾！喬埃突然背脊發(fā)寒，如果真是他，他想必是來帶走克莉絲蒂娜的！在這個緊要關(guān)頭居然殺出這樣的不速之客。「你怎麼處理？」
「是衛(wèi)兵發(fā)現(xiàn)，並直接開槍射擊；那個人不見了，但他應(yīng)該受傷了，我已經(jīng)加強戒備，不會有事的。」
賽門的保證令他稍稍安心。他嘉許得拍了拍兒子肩頭。
「發(fā)生什麼事了？」聖祭司清冷嗓音就像針一般穿透喬埃的內(nèi)心。他來到父子身邊。「我聞到硝石的味道。」
「沒、沒什麼！閣下，請您放心，什麼事都沒發(fā)生；賽門，去把克莉絲蒂娜帶下來。」
賽門再度忌憚的望了聖祭司一眼，轉(zhuǎn)頭對巴蒙特點點頭。
＊
當葛拉瑞斯再度見到那美麗的女孩時，她正緊閉著雙眼，被一名身材高大黝黑的男子抱著來到門口，像是睡得正熟？
不！這不是單純熟睡……「你們對她施打藥劑？」只消一眼，他就能了解這女孩受到了怎般對待。
「是為了怕她不能接受事實，所以出此下策！」賽門趕忙解釋道：「這也是為了讓閣下您能穩(wěn)當?shù)陌阉龓ё摺！?/div>
「真是周到！」葛拉瑞斯冷笑，在修道院裡的學識包括學習藥學；麻醉或是鎮(zhèn)定劑這類藥品絕非一般人想像的那樣無害，劑量使用不當很可能會產(chǎn)生致命的嚴重副作用。他上前輕撫她的左手，從手掌心探得的溫度令他感到安心。
「那個……閣下。」說話的人是喬埃；他為何神情緊張？「安的右手曾受過傷，所以最好、最好不要輕易觸碰，那會令她感到……不適。」
「你是在質(zhì)疑我不懂得照顧她？」
「不！沒這回事！我只是必須告知您這件事；畢竟您是那樣重視安……您會好好善待她吧？」
「你說呢？」葛拉瑞斯抿著唇，示意男人將克莉絲蒂娜送上馬車。「比起這個虛假的家庭，換個環(huán)境對她而言說不定是好事；可惜山多瓦無法得到他原先盼望的美麗新娘。」
他故意這麼說，藉此觀察林文斯頓父子的表情；那無疑是他們此刻最大的痛腳！回過頭，男人已經(jīng)讓女孩趴伏在馬車的座位上。葛拉瑞斯站著的位置正巧能看見她昏迷時的臉。在這段回去的路上，他可得好好思索該怎麼解釋今晚外出的目的……
冷不防的，他身旁突然衝出一個人；他眼明手快的抓住她，正巧拉住那個人的左手。
還會有誰？眼前這個女孩正是喬埃真正的女兒，艾蓮卡．林文斯頓。她回頭瞪視他，並且口中念念有詞；她不能發(fā)聲，但仍會說話，克莉絲蒂娜都是讀唇或是以動作來與這個啞巴女孩溝通。
「放開我」！她使勁扯動被他牢牢握住的左手，葛拉瑞斯搖搖頭，而喬埃的兒子立刻道歉，並伸手來把真正的親妹妹架開。「你們沒告訴她事情發(fā)展的結(jié)果。」
「當然！艾蓮卡跟安的感情太好了，她一定捨不得我就這樣輕易把安送走。」喬埃摟住自己的女兒，艾蓮卡掙扎了一陣，最後癱軟在父親的懷裡無聲痛哭。
整個林文斯頓家，大概只有這個女孩才會發(fā)自內(nèi)心的替克莉絲蒂娜離開而心疼。「她難道不知道克莉絲蒂娜奪走了她的一切？」
「哦！聖祭司閣下，她當然知道！但對於艾蓮卡來說，安就像是她的妹妹……我的女兒是如此純潔善良。」喬埃以唱頌詩歌般的口吻敘述這段話，那聽來簡直令人作嘔。「艾蓮卡如此，安也如此；骯髒汙穢的事情全交給我來做就行了。」
「你也真不負期望的做了很多很多骯髒事！」葛拉瑞斯撫弄罩衫，無暇再去欣賞喬埃為之氣結(jié)的精采表情。「時間有限，我該走了，別忘了你的諾言。」
送出克莉絲蒂娜只是整樁交易的一部分——儘管不想承認，葛拉瑞斯得說這是真正說服他的重要一步——還有罰款跟充公的武器。那些錢他會上繳教廷，也會有大批武器遭到銷毀，但喬埃仍承諾他會私底下將另一批武器送給辛德尼亞，藉此交換自己免受真言拷問。
喬埃顯然還有更多秘密隱瞞著他，不過葛拉瑞斯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交易，所以決心不再追究；薩多曼的案件，他也已經(jīng)想到方法來解決。
或許涉案的人也包括克莉絲蒂娜。葛拉瑞斯隱隱有這樣不祥的預(yù)感，如果徹查到底，或許這個女孩也活不了。該是收手的時候了？
是人難免會有私心，但這是他第一次為了家族與自我利益而選擇以私心辦事……葛拉瑞斯衷心希望這會是最後一次。
「當然，林文斯頓很高興能與辛德尼亞家結(jié)盟。」
葛拉瑞斯報以微笑，離開前他又盯著那個痛哭到幾乎暈厥的女孩一眼，這才轉(zhuǎn)身上了馬車。
馬車在他的命令之下順暢啟動，在前庭轉(zhuǎn)了一圈離開大宅門口。葛拉瑞斯稍稍拉起窗簾遮掩煤油燈，整個馬車內(nèi)部變得更加昏暗。他輕輕轉(zhuǎn)動指環(huán)，讓車內(nèi)流露出銀白色亮光。女孩美麗白皙的側(cè)臉訴說著她的脆弱，他握她的左手，以此感受著她的體溫。
如果他們連艾蓮卡都隱瞞了，那想必也不會告訴她已經(jīng)被「交易」至辛德尼亞的事實。她知道嗎？知道自己不是喬埃的親生女兒，知道曾經(jīng)在眼前上演的和諧都是一場騙局，她知道自己今後將要面對何等命運嗎？知道自己究竟從何而來？
神職人員必須潔身自愛。然而當他在決定接受克莉絲蒂娜時，內(nèi)心已經(jīng)有打破這個誓言的打算。
他還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愛著這個女孩，甚至願意為了她而冒著在教廷內(nèi)部失勢的危險；不過有一點他很肯定。
嫉妒正悄悄啃蝕著他的內(nèi)心；他無法想像布蘭德．山多瓦真正佔有她的那一幕。
＝＝＝＝＝＝＝＝＝＝＝＝＝＝＝＝＝＝我是分隔線＝＝＝＝＝＝＝＝＝＝＝＝＝＝＝＝＝＝
葛拉瑞斯也算是真正坦承面對自己喜歡克莉絲蒂娜的那份心情；就因為他喜歡她，所以才能同意這樣的交易。當然這一份操作對自己與對家族都是好的；喬埃透過交易保住名聲跟地位，也得到辛德尼亞這樣強力的盟友。辛德尼亞得到需要的武器以制衡其他兩大家族勢力，葛拉瑞斯獲得了他所想要的人。
只是克莉絲蒂娜就這樣默默地被「犧牲」了；在這樁交易案中，她是極為珍貴的籌碼，原本在相安無事的情況下，她會是換取林文斯頓家進入貴族階層的關(guān)鍵人物，在危急存亡的情況下，又成了保命符ＸＤＤ
但是誰來真正注意她自己本身的意願呢？
能寫出這樣子的劇情，說真的，就算不能夠獲得更多讀者朋友的青睞，我也了無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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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 篇留言
曲蘿幻：
男人真討厭 = ="
09-17 23:14
亞蘇：
是在說葛拉瑞斯嗎？ＸＤ
09-18 21:58
曲蘿幻：
都是
沒一個好傢伙 = ="
09-18 22:38
亞蘇：
只有艾蓮卡被推選為好人代表ＸＤ
09-19 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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