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吐男》下
「為什麼我會被選為連者?」咎室矚問:「或者應該說,我還不是連者是什麼意思?」
魔法巧克力拍了拍咎室矚的肩膀,說:「你心中有太多的怨氣……你偽裝得很好,它成為你力量的來源,但是這種氣是我們新戰隊最忌諱的,你難道不知道戰隊的使命嗎?」
「不論是多們的困難,背負多少的罵名,戰隊都必須維護大多數人類的權利。」咎室矚皺起了眉頭說:「所以這個世界又遭受到了新的威脅,嚴重到必須孕育出新的戰隊來對抗它嗎?」
「就是這樣!」魔法巧克力:「我們遭受一個黑暗組織,叫『資本主義獨產大革命』的挑戰,他們想利用資源的嚴重分配不均,來挑起人類嚴重的對立與廝殺,進而讓異界怪人占領地球。
而其中最可怕的計畫,則是被稱為『戀愛資本主義-人類減產計畫』的東西,企圖利用資源分配的不公,使人類在生物多樣性的繁殖上造成缺口,進而弱化人類的基因優勢減少人類!」
「這種事情怎麼可……」
「會發生的!」魔法巧克力正色道:「已經在發生了!持有大部分資源的人以猴王的姿態把持著雌性人類,即便是有伴侶者也會因為掌握不到足以生育的資源,而不敢進行繁殖行為!對人類來說,資源的分配不公,已經是生殖上的沙漠化了呀!幫助我,兄弟!」
咎室矚面有難色:「這……感覺好麻煩喔……」
「根據火星與木星軌道中間的蟑螂衛星的星際警察表示,已經有七個行星文明被摧毀了呀!如果有連者之力的地球不出手阻止他們,會有更多宇外文明遭殃的!」
咎室矚吞了一口口水。在學校同學面前,他是個救世主,但是要成為一個世界的救主對他來說,還是太重的負擔了。
「要我成為連者什麼的……太強人所難了啦!」咎室矚說:「更何況,為什麼會選上我?世界是以什麼條件選上我的?」
魔法巧克力沉默了兩秒,才開口:「………你有聽過『童貞魔法師』嗎?」
「妳是說,那個『過了三十五歲還保持童真,就能成為魔法師』的都市傳說?」咎室矚搖搖頭說:「要說我到三十五歲還有童貞那是肯定的,但是我今年也才十九歲耶!」
「這就是我們跟其他人不同之處!」魔法巧克力說:「因為我們是『絕對處子』,從出生那一刻起就命定的童貞法師,不用到三十五歲的後天努力,先天的魔法戰士!」
魔法巧克力的眼中燃起了火焰:「換句話說,我們是超越了童貞法師的界限,突破凡人最高只能到達的法王、賢者的領域,是天生的『天使』或是『惡魔』啊!」
說到這裡,魔法巧克力伸出了兩隻手,左手掌上放了一科藍色的藥丸,右手掌上放了一科紅色的藥丸。
「要成為天使或是惡魔……就在你一念之間。」
「成為什麼都無所謂,保持下去最後還是會變成戰隊不是嗎?」咎室矚說:「再說了,莫菲斯跟尼歐的這個梗用不膩呀?到底有幾部電影用過了呀?」
「歹勢~我太喜歡第一集的劇情了!」魔法巧克力吐舌頭裝可愛的説:「反正現在的你不是連者,你必續要通過考驗才行。到時候,你再決定是不是要成為我的夥伴吧!」
咎室矚問:「那我要怎麼樣才能成為連者?」
魔法巧克力看了咎室矚一眼,緩緩的說:「你應該要先學會原諒。」
咎室矚避開同學們的目光,獨自離開了歌迷見面會的現場。剛才一幫子人衝著無人的舞臺上嘶吼,想必也是魔法巧克力的魔力所致。
搭上公車回到學校,咎室矚回到宿舍倒了下來,滿腦子都是剛才魔法巧克力的話,還有無盡的謎團。
為什麼他看著魔法巧克力,會有看到一隻超級大蟑螂的錯覺?新的連者是怎麼回事?人類減產計畫又是尛?想著想著,咎室矚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等到醒來的時候,才發現他是被手機的鈴聲給吵醒。
睡眼惺忪的咎室矚看來電號碼是陌生人遲疑了一下,但有可能是宿舍中的追隨者,所以礙於人情壓力還是接了。
「是哪個奴才敢叨擾朕的安寢?」咎室囑衝手機問。
手機那頭遲疑了一下,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是……咎室囑同學嗎?』
咎室矚有些不耐煩:「報上名來!」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兩秒,像是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接著,陌生的聲音又開口:『我是董大春……那個………我們高中一年級不是有同班過嗎?還記得嗎?』
這句話讓咎室矚一下子頭腦清醒,一段段的影像一一的把記憶連接起來。
「喂,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當年梳著刺蝟頭的董大春,路過了咎室矚的身邊之後,忍不住抱怨。
說完之後,眼角撇著滿臉通紅的咎室矚,然後沉默的快步走過。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對著坐他前面的死黨低聲說:「哇賽!我還是第一次聞到人的體臭跟豬有得比的……」
雖然他聲音壓低,卻像是故意要給咎室矚聽見似的,咎室矚聽得一清二楚。
沒多久之後,發生了「電車癡漢事件」,董大春就時常在公開場合喊:「怎麼教室裡面會有豬的味道呀!」
有一次咎室矚進教室,才走到自己的座位的時候,卻發現桌子上面被人放了一坨狗屎,董大春帶頭笑了出來引起了班上男生的哄堂大笑,而咎室矚只能默默的將桌子搬出去清潔……
咎室矚其實記的一清二楚。這一幕咎室矚把它藏在潛意識中最深的那道門裡,直到那個叫董大春的人報上名來,那扇門才被打開。
那個梳著刺蝟頭的董大春一開始雖然對他不友善,但至少河水與井水兩不相交,可是「電車癡漢事件」之後,各種霸凌就由他這「班上的猴王」發起。雖然短暫的高中一年級生活沒多少人愛搭裡他,但高中生涯末期(僅一年)受到各種折辱,咎室矚是怎麼樣都不可能忘記的。
「……嗯,想起來了。」咎室矚冷冷的說。
『啊,我不知道你在睡覺,不好意思!』
「沒關係。」咎室矚說:「閣下有何貴幹啊?」
『是這個樣子的啦……』董大春說:『下個禮拜天我們有辦個同學會想聚聚。之前都連絡不到你,後來曲曲醬那邊偶然找到了你的電話………所以………那個……想問你要不要來露個臉?』
董大春一邊說,咎室矚的腦海又回到了那高中一年級的生活。
「……我不適合出席吧?」咎室矚說:「畢竟我是讓三支大過退學,又有色狼前科的人。」
『啊!那個……你該不會在生氣吧?』
「沒有,都那麼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我也沒資格生氣吧?」咎室矚酸溜溜的說。
董大春在電話那頭道:『你還不知道嗎?……那年指控你是色狼的那個女孩,後來被拖進車站的廁所給強暴了。後來那個強姦犯坦承,他已經盯那個女孩很久了,連你性騷擾的那件事情也是他幹的!
你當年怎麼不說出來哩?要是說出來的話……啊!總覺得替你感到遺憾!』
那年暑假前數天的時候,在廁所前面與班花不期而遇。
當時四下無人,咎室囑連忙解釋:「我我我我我我沒沒沒沒沒有有有有騷騷騷騷擾那那那那個女孩子……妳妳妳妳要要要相相信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不不不是色色色狼呀!」
回應咎室囑的是一聲尖叫:「呀~~~~~~~~~~~~~!色狼!救命呀!」
──還有那年暑假的退學通知單,跟咎室囑在廁所一個半鐘頭的乾嘔。
咎室矚:「啊~反正都過去了,說再多其實也沒什麼用。」
董大春:『是呀,做人總是要向前看,朝明天前進的。』
咎室矚:「說的也是呢!」
董大春:『而且因為那件事情,讓班上對你很不友善,結果卻變成我們從高中到現在解不開的心結………所以,你會出現嗎?露個臉,讓大家都知道你過得怎麼樣,也讓我們大家安心吧!』
咎室囑思考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啦。」
『喔!就這麼敲定了!我們地點選在………』
虛情假意的寒軒過後,咎室囑按下通話結束鍵,心中有一股難平的無名火。
(什麼叫「因為那件事情,讓班上對你很不友善」?班上何曾對我友善過?你不就是那個帶頭霸凌我的人嗎?)
咎室囑越想越火,就在差一點要捏爆手機的時候,腦海裡飄過魔法巧克力說過的話──「你心中有太多的怨氣……你偽裝得很好,它成為你力量的來源,但是這種氣是我們新戰隊最忌諱的,你難道不知道戰隊的使命嗎?」
「這大概就是我的考驗對吧,蟑螂妹?」咎室囑自言自語的說:「學會原諒嗎?……」
中秋過後兩個禮拜,雖然周遭的追隨者都多加勸阻,但是咎室囑還是毅然決然的單刀赴會,前去參加這場所謂的「同學會」。
「真諷刺……我跟那些人當同學還不到一年,在班上除了念課文,公開說的話不超過十句,哪有什麼同窗之誼?」咎室囑一邊騎車自嘲的說。
聚會辦在一間頗有規模的連鎖燒烤,咎室囑騎著追隨者贊助的DIO50來到現場,隔著數層墨鏡打量著眼前光鮮亮麗的建築物。
咎室矚說:「……來看『同學們』怎麼樣吧!」
推開了玻璃門,來到指定的席位,果然有一群青年人已經熱鬧的歡宴了。咎室矚忍著吐意目光掃了一下眾人,眾人看到咎室矚也安靜下來以目光回敬。拜心理暗示跟特製太陽眼鏡之賜,能認得的人連一個都沒有。
「那個……你是屋睞高中三十八屆的畢業生嗎?」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問。
咎室矚:「我是屋睞高中三十八屆,不過我沒畢業。」
現場從原本的沉默變成一片騷動。
女聲又問:「那個……請問您貴性?」
「我姓咎。」
現場所有人到抽了一口氣。
太陽眼鏡下看到一個人影站起來,快步走到咎室矚面前,一開口就聽出來是那個叫董大春的傢伙。
「哇賽!咎室矚,你怎麼會變成瘦皮猴啦?」董大春說:「你這個太陽眼鏡是怎麼回事?剛剛跟你說話的是曲曲醬,你都不認得了嗎?」
咎室矚回想了一下,想起「曲曲醬」是這個董大春給班花取的小名,她的本名叫「史碧曲」。咎室矚回想起班花的聲音,又是一股吐意在胃裡騷動,只能強忍下來。
「我眼睛有病,所以才戴這個太陽眼鏡。」咎室矚敷衍董大春後,打哈哈的說:「因為聽到大春說大家惦記著我,讓我很感動,所以我也來這裡露個臉瞧瞧大家,也讓大家瞧瞧我。」
「哈……哈哈哈……」現場有一些零星的笑聲,但都生硬的可以。
大家又故作鎮定的瞎哈拉,雖然還有一些人目光仍然盯著咎室矚。由於咎室矚是董大春邀請來的,所以理所當然的跟董大春一起列席。
大家談論的都是大學生活,還有以往高中的種種。由於咎室矚跟他們那些人沒有交集,所以咎室矚也只是在旁邊陪笑。
「咎室矚,你現在在哪邊就學啊?」董大春看咎室矚有些格格不入,故意把話題引導到咎室矚身上。
咎室矚喝了一口飲料說:「菊花科技大學。」
一個平頭肌肉男說:「靠!那不是和尚學校嗎?怎麼會去念那種無聊的學校啊?」
咎室矚記得這個人,他叫「蔣步廳」,是身為Class Head董大春的狗頭軍師,在高中生涯末期(僅一年),每當咎室矚被惡整他就是那個笑最大聲的。而且當中有許多花招也是出自他的手,像狗屎就是他幹的好事。其他還有把咎室矚椅子鋸斷跌個狗吃屎,在咎室矚的課本上面塗油漆啦之類的。
咎室矚露出假惺惺的笑臉說:「我有些個人因素才會選菊花科技大學。」
董大春一打開大家對這個因為冤枉而失去就學權力,甚至就學能力的人的好奇心,各種問題就遍地開花。
像是「你為什麼會變成皮包骨」、「戴這麼多層墨鏡幹什麼」、「沒辦法上高中是得什麼病」之類的,大多數人的語氣都充滿同情,深怕會觸碰到咎室矚不想被人摸到的逆鱗,但卻忘了就是自己這幫人,當年把咎室矚批鬥的體無完膚。
咎室矚感覺上是談笑風生,但是心裡卻暗暗對著他們每個人吐口水,中間還三次藉故跑到廁所去吐。
大約半個鐘頭的功夫,咎室矚實在是受不了了,說:「抱歉,我因為身上有病的關係,沒辦法出席太久。」
「啊!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嗎?你不是什麼東西都沒吃,只喝了飲料而已嗎?」董大春問。
咎室矚點頭說:「我的老毛病犯了,實在是不舒服,來日方長總會有一天再聚聚。」
董大春露出苦笑說:「那………就不送了。路上小心點。」說完,拍拍咎室矚的肩膀。
咎室矚逃出了餐廳,逃到了大馬路上,忍不住又在一棵路樹下吐了出來。
「噗噁噁噁噁噁噁~~~~~」
路人不知道怎麼回事,還以為咎室矚喝太多反胃。
等到吐了個乾乾淨淨之後,咎室囑還在喘氣之時,肩膀被人拍了兩下。
「咎室矚同學,你沒事吧?」
咎室矚認得這個聲音,這是讓他拿到第三支大過被退學的聲音──班花。
「啊……是妳呀。」咎室矚與氣有些不耐煩:「妳跑出來做什麼?」
班花說:「因為我讀的女子大學有門禁,所以我也要提早離席。」
咎室矚:「……是嗎?」
說完,咎室矚連看也不看過往曾朝思暮想的班花一眼,徑直的往捷運站走去。想不到班花卻跟在咎室矚後面一起走,反而讓咎室矚更加浮躁。
(媽的,又開始想吐了……跟在我後面做啥,去旁邊玩妳自己的啦!)
「你……還在生氣嗎?」班花突然沒頭沒腦的問。
咎室矚:「生什麼氣?」
班花:「高一的時候害你被記第三個大過。」
咎室矚:「反正都已經過去了,沒什麼好計較。」
班花:「對不起,可是當時我真的太害怕了……」
咎室矚:「我不是說了,我不想去計較這件事情嗎?」
班花:「我知道道歉沒辦法彌補什麼,可是……」
咎室矚:「嗚噁……如果妳趕時間的話麻煩請先走,謝謝。」
班花:「我那個時候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因為我不知道你在電車上面是被人……」
咎室矚終於忍不住,回頭吼道:「所以妳覺得妳道歉能安慰到我嗎?沒有,連他媽我的乳頭甚至陰毛都沒安慰到,因為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就是發生了,道歉也沒有辦法改變!妳的道歉只是一種自我安慰,暗示自己已經到過歉了,所以對我的罪惡感就會少一點了!
妳想自我安慰隨妳的便,我現在根本懶的搭理妳,妳覺得跟我說對不起會舒服一點的話,我他媽現場自拍傳一張照片給妳,妳就好好道歉個夠。」
「我、我……其實是……」班花急得都哭了。
現場擠滿了一群圍觀的群眾,讓班花更加的難堪。
這時候,咎室矚突然領悟了些什麼。
(自我安慰……道歉只是一種自我安慰?)
而腦海中,魔法巧克力中秋那天所說的話又,迴盪在他腦海──「你應該要先學會原諒。」
(原諒誰?原諒班花?原諒董大春?可是到頭來,我原諒的人其實還不是我自己而已嗎!)
想到這裡豁然開朗,咎室囑仰天大笑三聲,對班花露出爽朗的笑容──就如同在菊花科技大學中的男人堆裡,那樣的颯爽。
哭紅了眼睛、鼻子的班花時在不知道咎室囑搞什麼鬼,只看咎室囑又是大笑又是搖頭,最後咎室囑保持的爽朗的微笑摘下墨鏡,用那兩個窟窿裡的乾癟眼珠子盯著班花。
咎室囑:「史碧曲,這一切真是太噁心了!」
語畢,一陣「嗚噁噁噁噁噁噁噁噁~~~~」的嘔吐襲來,大量的綠色黏稠嘔吐物不只嚇跑了圍觀群眾,也嚇跑了班花。
就如同當年在廁所前巧遇班花一樣,花容失色的她以百米九秒的驚人實力,消失在人行道的盡頭。